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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她的回应 吻上了那片干涩苍白的唇。……


    “你就是裴渊?”顾平之挡过裴渊的攻击, 冷声问道,“最受她宠爱的那个徒弟。”


    裴渊闻言一怔,被他刺伤左臂, 冷冷施法将他震开。


    裴渊没有搭理他,顾平之也不管,自顾自地说:“想来也是了, 你的术法很像她……”


    顾平之还未说完, 裴渊又猛然一击,逼得他连连后退,险些撞在城墙上。


    顾平之笑, 笑容有些恶劣。


    “你嫉妒了。”他了解这种情绪。


    他能看出来他眼里的妒火。


    裴渊确实气也妒。


    从他一出现,白玉姮的反应便知道他们两个认识,而且很熟悉,是在没有他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但他更多的便是怨,怨他自己与她相识得太晚, 她丰富多彩的人生里,已经被许多人来来回回地留下了印记, 不可磨灭的记忆。


    而真正属于他的, 不过是望仙山上那短短的百年。


    也仅占她漫长生命中的四分之一。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而已!


    裴渊在掌心凝聚灵力,想着从哪个角度能将他杀得更彻底些,更痛快些。


    顾平之看他的反应,好像看到了几百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傻, 一模一样的蠢。


    只要涉及她,就能够被人三言两语,一个眼神,一句话轻易地激怒。


    这不是蠢, 又是什么?


    天侧,忽地电闪雷鸣,黑云欲倾。


    正要殊死搏斗的两人都止住了手,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闷雷滚滚的天,又极其快速地将目光转到那两个打斗的女人身上。


    一红一黑在半空胶着,仔细看还能看清楚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身后幻化出来的两条巨蛇在相互撕咬,交颈纠缠,不死不休。


    顾平之眼瞳一缩,收了对付裴渊的力,狠狠地打向纠缠的两人。


    姽婳一惊,想要将手收回去,却被白玉姮牢牢地攥紧,体内的灵气与修补好的元神此刻正蠢蠢欲动,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流向对面方向。


    “白玉姮你!?”姽婳不敢相信她居然动用禁术,想要强行夺了她的元神合二为一。


    白玉姮冷声道:“你已出逃这么久,早就应该回到该在的位置。”


    她的妄念,她的私欲生出了她,给了她不一样的野心,现在也该是收回来的时候了。


    姽婳想要断臂逃生,可那灵气好像被桎梏住了,动弹不得。


    天空闷雷滚滚。


    姽婳瞪大双眸,呵斥她:“你想做什么!?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强硬融合,会受雷刑的!!!”


    “你我都会死的!!!”


    姽婳真是怕了,也悔了,她就不应该凑什么热闹,也不应该过来看一眼裴渊,就该老老实实地去神冥幽境,这样等她拿到扶桑果,她就能稳定元神,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了!


    该死!该死!


    情欲害人!


    姽婳此刻没了方才戏弄她的欢快样子,被浓重的悔意掩盖,那抹恨,犹如海浪般,愈演愈烈,近乎将她的理智全部湮灭。


    嘭!


    顾平之打过来的力被白玉姮堪堪躲过。


    黑云后的闪电一亮,将昏暗的大地撕开一道光,继而又被黑暗淹没。


    顾平之此刻分不开两人,他此时也知道了那蒙面女子的身份,是他几百年前下的咒,从而从姮鸾帝君神魂中分裂出来的一部分,这部分代表着贪嗔痴情欲。


    他百年前发动那次大战的原因之一,正是知道她最后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将妖魔封印,从而在她殒身前将她所有的元神,她的神魂分成两半,一半在妖魔封印之处,吸收妖魔的贪嗔痴念怨滋生,另一半不知飞向何处,可能是在天衍宗的天枢阁中。


    顾平之看着白玉姮快要将姽婳的元神吸走了,他立刻将阴兵的力量增强汇聚,那些阴兵从地下吸取怨气,壮大自己的力量。


    “玉儿!”裴渊目眦欲裂,隐隐发觉不对,一边对付着顾平之,一边防止那黑衣女人伤害她。


    轰隆!


    噼——啪——


    第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紫白的光撕裂整个天空。


    那些阴兵借由怨气生力,挡了第一道天雷。


    而裴渊下意识地也将那些阴兵去挡天雷。


    直到天雷消失,被拿去遮挡天雷的阴兵灰飞烟灭时,裴渊此刻才明白,这是渡劫期的二十八道天雷!


    裴渊视线倏然看向“难舍难分”的两人,一样的身形,回想黑衣女子的样貌,隐约有些印象她那双眼睛!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她爱喝刺激的烈酒,喜欢鲜艳的衣裳,也感受不到他的心……


    裴渊心底为她找好了她不爱他的借口,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所以她不爱他,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爱的能力!


    裴渊恍然大悟,阴霾的心豁然开朗,晴空万里。


    轰隆隆——


    第二道天雷又响起。


    裴渊立刻收了别样的心思,飘悬在半空中,目视漆黑的天,整个人散发着光,衣袂飘飘。


    那边的顾平之自然也想到了,他绝对不可以让她的神魂再次凝聚!不然他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第二道天雷劈下。


    地上的阴兵瞬间被这道闪电劈出来的光湮灭。


    顾平之身形一凛,也不管那天雷了,直接飞至白玉姮那,想要将两人分开。


    但那天雷轰然劈下,其中蕴含的神威将想要靠近的人震开。


    前面二十五道天雷还不算最猛烈威力最强的,最后的三道,若是不能撑过去,直接就是灰飞烟灭,无法进入轮回之境,彻底地湮灭。


    “玉儿!!!”


    裴渊红着眼,着急地看着陷在光圈中的白玉姮,唇角的血迹未干,再次试图挡在她前面,将那天雷生生挡过去。


    轰隆隆——


    顾平之脸色黑如墨滴,即使在纠结,此刻在最后的天雷之下,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往事不可追,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将三界掌握在手中,令所有人魔妖神全都臣服在自己脚下。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也是他的目标。


    所以,顾平之很快就将那所谓的情从脑海中撇开,号令全体阴兵发起最后的进攻,一部分强攻上京城,一部分干扰姮鸾帝君渡劫。


    *


    热……


    好热……


    白玉姮又进入了那片荒漠的幻境之中。


    这是她的神识。


    原本一片昏黄的荒漠之中,忽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落地,逐渐汇聚,湿润荒漠的沙土。


    那枯萎的柳树疯狂地在汲取落在沙土之中的甘霖。


    洞口的泉眼涌出涓涓细流,溪流沿着原本干涸的河道逐渐变宽,汇成河流,汇成湖,汇成海……


    柳树抽条发新芽。


    白玉姮转身,又看见远处缓缓走近的人影。


    是裴渊!


    他撑着一把青伞,从如细烟入朦雾的雨幕中显露出模样,水墨般的人,还没让白玉姮感叹画面的美好,便是一怔。


    一头白发如瀑,墨玉冠,青衫白袍,正好青年的模样,却是一头银白。


    只见他一如既往地没有看见她,径直走到柳树下,摸着粗糙的树干,眼里欢喜又忧伤。


    这次她听见他说话了。


    他说:太好了,是你回来了吗?


    白玉姮上去拉住他,手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她含着泪,连连点头,应他:“是是……是我,我回来了……”


    柳树新抽的柳条拂过裴渊的脸。


    后者眼眸一睁,瞪圆的眼。


    “果、果真是你……”


    裴渊环抱一人粗的柳树,白玉姮也忍不住上前抱他,哪怕她不能真的抱住他。


    “轰隆!”


    最后一道天雷划破漆黑的天际,直劈下来。


    “……”


    白玉姮被人拥进怀中,挣开了眼。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天雷如同发怒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劈向怀中人,而后被卸了力,穿过肉身神魂,也劈向她。


    白玉姮看到裴渊骤然蜕变的黑发,层层银白攻占墨发,也看见对面的顾平之将自己加持的力量与天雷一同打了过来。


    铁锈味在鼻腔中萦绕,怀中一片温热。


    白玉姮怔怔地看向将自己护着,生生用还虚的元神替她挡了最后一道天雷,和顾平之打过来的力量……


    “哗啦——”


    银河倾颓,久逢的甘霖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鲜血随雨水逶迤。


    心脏如同被细针扎了般,密密麻麻的痛感与空白涌上来,染红了她的眼底。


    “太好了……”


    裴渊趴在她耳边,轻声如呢喃。


    “你、你终于、回来了……”


    白玉姮心如绞痛,颤抖地声音出卖了她的平静:“是、是啊……我回来了……”


    裴渊轻笑一声。


    “我、我……”


    声音被雨声覆盖,白玉姮尽力地贴近他嘴边,冰凉的唇印在她耳上。


    “我、我真的、真的,很、很……”


    “你你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小楹、对!小楹,去找她!她会治好你的!我要找她找她……”


    裴渊掌心落在她脸侧,虚弱一笑,摇摇头。


    用尽最后的意思力气在她耳边说出他一直想说,却又因为胆怯而不敢说的那句话。


    白玉姮泪如雨下:“不、不要……”


    裴渊笑。


    他终于能帮得上她了。


    白玉姮感受到颈肩处的沉重,怔了一瞬,目眦欲裂,几欲失控。


    “顾平之!”


    白玉姮一手搂着昏昏欲掉裴渊,一手快速地朝顾平之打过去,金蛇一如闪电窜出,直击他要害,令他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嘭!!!


    那些阴兵随着她的震怒,爆发的金光一同湮灭。


    一时间,大地静默,唯有雨点滴答。


    “渊儿……”


    “裴渊……”


    白玉姮抱着他,拍拍他苍白的脸,求他别闭上眼睛。


    “看看我,看看我,求你……”


    “崖生!”


    裴渊听到这一声,原本沉重的眼皮睁开了些,唇角勾着一抹笑。


    “我同意了!”白玉姮抱紧他,生怕她一松手他便消失了,“你在漯水村说的我同意了!”


    “你听到了没有!?”


    “看看我崖生,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们在一起,在一起……别离开我好不好?嗯?”


    “崖生别离开我……”


    白玉姮想要去掰开他闭上的眼,手一顿,将落在他脸上的雨水仔细又温柔地拂开,一双通红的眼端详他安静俊美的脸。


    雨水怎么也擦不干,就像她心里的钝痛,怎么样也无法避免,也无法再回避她的心,回避他的情。


    她缓慢而又珍重地俯下身。


    低头。


    吻上了那片干涩苍白的唇。


    做出她的回应。


    第112章 南邵城 被抓


    “此番前去凶险异常, 定要多加小心。”李天阔看着她们三人,晨起的朝阳还是有些凉,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李天阔叹了一声,悲凉之意窜着脊背冻到心尖, 看向他们的眼神有种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复杂。


    “好好照顾自己。”李天阔拍了拍崔明璨的肩, 笑道,“这一次我就不陪你们了,山水一程, 万分珍重!”


    崔明璨也笑:“好啊陛下!等我们此番回来,定要来上京城找你!”


    李天阔也笑:“欢迎之至!只要你们来,我宫中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四人两两相望,一时沉默。


    李天阔最后将视线克制又直白地放在白玉姮身上,贪婪地盯着她的每一个五官。


    他知道此次一别, 他们可能很久很久,甚至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让自己最后再放纵一次, 就最后的一次。


    李天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从光洁的额头,柔和的眉,含情的眼,挺巧的鼻,朱红的唇……


    每一个精致的五官构成她的样子。


    瘦了, 自那日起,她瘦了,也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目光里多了些他没见过的光彩,多了一丝人气。


    李天阔抿唇, 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如何形容他的心情。


    该嫉妒吗?


    好像也没有。


    他想,更多的是遗憾吧。


    遗憾美好的事物都不属于自己,遗憾他想要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遗憾他总是少了那一丝勇气,他遗憾,遗憾……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温热的四肢变得僵硬发寒,久到熹微的晨光普照大地,久到城门前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再怎么不舍,此刻也到了分离的时候。


    李天阔站在城门口看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不觉间,眼眶泛红,恍惚间,没等身边的大监出声,脚步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几欲想跟上去,可同样压在他肩头的重担让他不得不留下。


    如今,他不再是天衍宗的弟子,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而是大周千千万万百姓的君王,他身上压得重担让他快速地从懵懂无知的少年逐渐变成要担起一个国家的青年帝王。


    他自由肆意的往日就停在了这一刻。


    咸蛋黄的天,清清冷冷的风,呼吸之间还能冒出几丝白烟。


    此次她们没有直接骑马前往,而是坐在多宝背上,一路向着东南方飞去。


    崔明璨回首低头往回望,城门那站着的人早就看不清,就连偌大的皇宫也化作一点。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剩下我们三人。”崔明璨长舒一口气,感慨道。


    岑楹忍不住拍了他一掌,努努嘴,回瞪他,让他不会说话就少动嘴。


    崔明璨反应过来,身子一僵,连忙打了打嘴,暗嚎自己的嘴不会说话。


    “咳,那个今日天气真好啊……”崔明璨冷不丁地被一阵风吹到打了个喷嚏。


    “……”岑楹一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嫌弃他,崔明璨尴尬地挠了挠头。


    白玉姮自然是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好了好了,小楹你可别瞪他了,再瞪小璨就要缩着缩着就掉下去了。”白玉姮一时感慨,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悲伤。


    岑楹见她果真没有沉湎悲伤的样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瞧你们紧张的,我好歹也是比你们多活了好几辈子,什么生离死别都不知道见过几回了,还不至于让我沉湎其中,郁郁寡欢。”


    白玉姮笑他俩。


    “嗐,这不是担心你嘛……”崔明璨也呲牙笑,“等我们到了神冥幽境,再找到那个什么扶桑果,见到宣朗天尊,裴师叔就有救了!”


    白玉姮点头,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宣朗还在神冥幽境,而不是到处跑去玩了。


    也不知道她的传讯她收到了没有……


    多宝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半月后来到了神冥幽境的入口城镇。


    神冥幽境乃是上古秘境,不仅生长了众多的罕见灵物,还有早已灭绝了的诸多神兽,此秘境是许多修仙者都想要找到并探寻的,里面灵力充沛,只是在里面待一会儿,便能感受到修为的长进,更遑论那些珍贵珍稀的可用于修炼的灵兽了。


    不过神冥幽境一直是修仙界流传在传说中的秘境,许多修仙者前仆后继都没能找到真正的去处,要不是她有一回下山救过宣朗,结果两人都被重伤,还是宣朗带她来疗伤的,不然她也没来过。


    离神冥幽境最近的城镇叫南邵城,此处瘴气颇多,山林密集,猛兽与毒虫横行,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什么外来人。


    所以等她们三人一进城,就能感受到或明或暗的视线在她们身上逡巡。


    白玉姮低声道:“我们先去成衣铺买几身当地的衣裳,等每月十五明昏交接时幽境大门打开,再进去。”


    “嗯。”


    白玉姮已有百年没来过此处了,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她问了不少路人,但城中人对衣裳奇特,口音不同的外来人报以极大的警惕心,一双眼好奇地盯着她们,见她们一过来,连忙避开视线,摆摆手,只话不说。


    好不容易找了个好大哥给她们指路,这才找到一个成衣铺。


    铺中的掌柜是个美艳妖娆丰腴的女子,性情爽朗,并未因她们是外来人而用奇怪直白的视线盯着看,也没有过多的话询问她们是来自哪里的,只是在介绍自家的衣裳时侃侃而谈,对她们的砍价也是极力挽回些价钱。


    “要不得要不得,这个价太低咯,老娘赚半年都赚不回咯!”老板娘挑起眉笑着,语气有些暴躁但也能感受到她的热情,“再高点噻,我瞧你们都是外来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不得好好试试我们当地的衣裳?”


    白玉姮三人也不是真要跟她争利,最后还是原价给了钱,乐得老板娘眉开眼笑,咬了一口那银子,乐呵呵道:“各位顾客日后要买衣裳可劲来我们这儿!我给你们打五折!!!”


    老板娘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笑得美艳动人。


    白玉姮也趁机问她:“要的要的,不知能不能问问掌柜的,这儿城中哪间客栈最好?也离城门最近?”


    老板娘将银子擦了擦,又吹了口气,擦得光亮,一边说:“要得,就那,一直往前面走,然后右拐……瞧见没?广安客舍!这家是我们南邵城最大的客栈,住店打尖赏舞听曲都行!”


    因着多年没来了,也不知城中的情况是否与江州那些有何不同,怕犯了忌讳,便多问了几句。


    老板娘也表示理解。


    这不,还好问了,若是没问,恐怕真的一出这门便要被镇上的官兵抓了。


    “瞧见了没有?”老板娘眼睛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只要你们有什么异常举动,出了我这个门,你们就要被官府抓去审问了。”


    “这是为何?我们也没犯错啊?为何要抓我们?”崔明璨不解。


    “没办法,我们这儿前一阵来了许多生人,偷了土司的宝贝,而然后离奇死在了城门外的望月山,但宝贝始终不见影,只要有外人进城来,那些便衣衙差一部分跟着你们,一部分去跟土司通报,喏,说曹操曹操就到,已经来了,你们别怕,没有嫌疑的,只是去衙门大牢住一夜就会放了你们的……”


    成衣铺外围了一群手持兵器的府衙士兵,还有当地土司的护卫,一双双眼睛警惕且谨慎地看着她们,只要她们一有异动,手中的长.枪利剑就能一剑封喉。


    “诸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有了老板娘的提前告知,此刻面对持剑相向的人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你们若是好好配合,过了一夜,自然是会放了。若是敢反抗,那就别怪我们手软了,立即将尔等砍下首级!”说话那人懂一些大周的官话,但说得有些踉跄,说了两回,她们才明显能听懂话中的意思。


    “好。”白玉姮颔首,对那人道,“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但事先跟你们说好了,我们不是偷了你们大人宝贝的人,我们今日才到,还希望你们莫要耽搁我们太多时间……”


    “费什么话!赶紧走!”与府衙的衣裳不同的人说话了,语气急躁又凶恶,“是与不是,我们大人自有分晓!”


    说罢,一群人将她们仨围住,寒气泠泠的剑尖就要戳到她们身上。


    白玉姮三人又不能仗着自己身上的术法用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好无奈地让他们捆住手,蒙住脸,被拖拉着往某个方向走。


    一路上走过人声鼎沸的街道,踏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复杂的路径,才让他们停下来,这一路算下来足足有数千步。


    “大人!今日出现的可疑之人已在这里。”


    他话音方落,像是一个大厅,又像是一座宫殿,顿时吵得跟闹市一般。


    “你们到底是谁啊!?为何要抓我们!”


    “我们不过是来游玩的,路过此处,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捆我们!!!”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百姓的吗!?”


    “快将本公子松绑!你们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等本公子出去了,定要你们好看!!!”


    “呜呜……娘亲救命,阿爹救命……”


    “狗贼!快松开我们!!!”


    “救命、救命啊!”


    一时间,整个殿内充斥着各色的声音,骂人的,哭泣的,求饶的……


    一字一句跟夏日的雨水一样,突如其来,打得人的耳朵措手不及,耳鸣了一瞬。


    可惜蒙着眼,看不清这地方那些人,只是听着起伏不断的哀嚎声咒怨声有些心浮气躁。


    “铛铛铛——”


    忽地,从左边上首传来几声愤怒的钟声,一霎间,所有的咒怨哀嚎像掐住脖子的公鸡,没了声响,殿中鸦雀无声。


    “吵什么吵!”


    “反了天了!”


    敲钟的人在咒骂,骂了两句见门外来人了,急忙狗腿地挤开挡路的人,为走在前面的人开路。


    “方小姐您来啦!”


    狗腿的声音让人不由地一嗤。


    “嗯,我来替父亲看看,听说你们今日又抓到了几个人?”


    “是是是,方小姐您请坐……来人!把方才抓的人带上来!”


    白玉姮三人被扯到了中间,硬生生地让她们跪地。


    “把头上的面纱拿了。”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淡声道。


    “是!快拿掉!”


    殿中火烛光明刺眼,三人半眯着眼适应光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妙龄女子。


    “!!!”


    待眼前适应后,三人与主位上的女子面面相觑,忍不住低呼出声。


    “怎么是你们!?”


    “牡丹姑娘!?”


    第113章 请求 白之行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你们。”


    牡丹斟了杯茶给他们, 笑容和煦,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三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不由松了口气。


    “我们也想不到,人海茫茫还能再次相遇,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缘分吗!?”岑楹也感慨地笑。


    “你怎么会来到这儿啊, 这里离芙蓉镇可远了。”


    牡丹说起这个倒是有话说了:“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我一路向南,在恒州无意间帮了一个老夫人,那个老夫人后来又遇上了, 救了当时被流氓骚扰的我,后来又分开,我听闻南邵城景象与北方格外的不同,便想来见识见识,结果在南下的船只上又碰见了这位老夫人, 老夫人也惊讶,觉得我与她格外的有缘分, 一听我要来南邵城, 她便邀我一起……来到这儿才知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南邵城土司的母亲……”


    “后来呢?怎么就留下来了?”崔明璨忍不住追问。


    牡丹羞红了脸,眼眸躲闪,甜蜜道:“后来与老夫人的儿子想要求娶我,他们都是宽厚之人,知道我的情况也没有在意, 只是怜惜我所遇非人,身世凄惨……现在,我们已经订了亲……”


    说到这个,牡丹又笑:“你们来得可正正好, 我们原定的是下三个月的十号成婚,你们来了我这边娘家人的位置可要留给你们!”


    崔明璨和岑楹两人格外的激动:“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一定来!必须喝了你这一杯酒!”


    白玉姮也笑:“你的面子我们必须要给的!”


    牡丹开心地笑:“要得要得,如果不是你们,如何有今日的牡丹……”


    牡丹说着,眼里含着热泪,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孤苦伶仃地过下去了,在尘世间同无根的浮萍漂浮,没想到现在也能有自己的家……


    牡丹望向院中膝盖高的桃树苗,心满意足又幸福地笑着。


    “对了,仙师们以后就不用叫我牡丹了,本是无姓无根之人,如今我已改了名字,重新开始,姓方,可以唤我熹春,熹日东升,冬终逢春,一日、一年的朝始。”


    三人都为她高兴:“方熹春?名字真好听!春日逢生,愿你年年如今日,岁岁同今朝。”


    “谢谢!”


    三人道:“你也不用那么客气唤我们仙师,相识一场都是朋友,直接叫名字就好,你比我们大,就当是姐姐了。”


    方熹春点头,眼眶酸涩:“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聊了一下最近如何,聊到那株桃花,也聊到李天阔。


    说到他已经登基当了皇帝后,方熹春有些惊讶,南邵城偏远,京城中的消息可能还没有传来,过不了多久他们这些土司就应该知道朝廷换主了。


    方熹春也不过是惊讶一瞬,毕竟南邵城离上京城远,天高皇帝远,再如何,只要他们不叛国谋反,也就能活得好好的。


    要说在意也是在意当朝新帝对他们这些土司的看法,还有要纳的税交的贡奉如何,寻常也不在意谁当了皇帝。


    “对了,熹春姐,你们抓为什么要抓外来人啊?”崔明璨娴熟地喊上了人。


    方熹春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


    “你们是修仙之人,想必都听说过仙境吧?”


    白玉姮三人对视一眼,心里一咯噔,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上个月开始就陆续有好几拨人来南邵城,他们在城里城外鬼鬼祟祟好几日,最后被发现在望月山。”方熹春道,“望月山是南邵城的圣山,有一批人死在了望月山,就是因为山神发怒了,土司不愿百姓知道了忧心,便以府中的宝物失窃为由,将外来人抓了,等审问过后没有嫌疑才放了。”


    “望月山?”


    “嗯,就在城外,最高耸云雾缭绕那座山便是。”方熹春也甚少接触土司他们的事务,今日不过是因为土司外出了,所以她才出面的,她知晓的也只有这么多,“望月山是南邵城百姓心中的神山,没有土司批准是不能擅自进入神山深处,当然也是因为神山深处不仅有山神精怪,也有野兽毒虫,基本上有去无回……”


    望月山是当地百姓的发源,是所有人都敬爱的神山,同时也是成为土司的职责。


    神山选中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土司,土司的职责便是守护神山,不让神山上的仙人精怪受外人的惊扰。


    “我听之行说那些人的目的不仅是想要进入那个仙境,更想要将神山据为己有……”


    方熹春口中说的之行便是南邵城的土司,她蹙眉沉思,也有些无奈:“虽然将所有外来人都抓了这事有些荒谬,但他也是怕了,死在神山脚下的那群人死状惨不忍睹,巫师说是山神发怒了,他们打扰了仙人们……”


    “将他们都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他们能将来此处的目的说清楚,没有任何问题就能放了。”方熹春补充道,“我们绝对没有做欺压百姓之事!”


    三人蓦地一笑。


    方熹春也跟着笑,觉得自己忙于解释的样子有些傻。


    正笑着,守在门外的婢女出声:“方小姐,老爷过来了。”


    方熹春讶异他怎么回来这么早,后突然羞涩地笑了一下,他一向从府衙回来都会来她这儿给她报备行踪,二人并肩站了一会儿,你侬我侬地互相看,又会不好意思地转头,在浓情蜜意中看一眼都是幸福。


    方熹春站起身来,一边让婢女开门,一边跟白玉姮她们介绍来人:“这位就是我们南邵城的土司大人了。”


    土司穿着一身当地特色的衣裳,模样算不上俊美,但也周正阳刚,跟柔美的方熹春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个顶个的好。


    “我听下人说你娘家来人了,便过来见见。”白之行一进门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方熹春,说罢才看向她们,眼里带着一丝适当的探究和好奇。


    方熹春笑道:“嗯,我也是今日去白崇殿才发现她们来了南邵城的……”


    方熹春跟他介绍白玉姮三人,各自问好后,白之行略带歉意道:“当真抱歉了,属下不知各位是方姑娘的娘家人,多有怠慢之处,我白某在此为他们的行径表示歉意。”


    白玉姮三人道:“大人过谦了,大人的属下举止有度,并未伤着我们。”


    白之行点点头。


    “我让厨房今夜多备些菜设家宴,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方熹春见他如此看重她的娘家人感触颇深,眼眶泛红,忍不住哽咽。


    白之行怕她掉眼泪,也顾不得旁人在此,铁汉柔情地低声哄她。


    白玉姮三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见他们之间的情意并非作假,而白之行也真的是对方熹春有情,她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真心祝愿她能过得更好。


    等方熹春情绪安定好后,她羞赧地红了脸,怕白玉姮三人笑话她,借口去监督家宴离开,离开前还让他们好好休息。


    白之行也跟着她后脚离开,但还未走远,便被白玉姮喊住了。


    “白大人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事紧急,她不可能等到白之行真的抓到那帮欲图不轨坏了神山的人,她需要过一条明路,正大光明地进入神山,而不是偷偷闯入,给方熹春惹下什么麻烦,她们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方熹春不行,他们会成为夫妻,不能给他们之间留下疙瘩。


    白之行有些意外,但也点点头,示意在前面的凉亭中说话,四面无遮挡,不用担心旁人偷听,也不用担忧男女大防的问题。


    白玉姮跟在他身后,举止有度,不远也不近,一看便是公事公办。


    “不知白姑娘有什么事?”


    白之行也并没有因为白玉姮模样十来岁就敷衍了事,而是当成了严肃要紧的事处理,一双浓黑的眉微微蹙起。


    白玉姮心知还是沾了方熹春娘家人这一名头的光。


    她也直接开门见山道:“大人爽快,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


    “我和岑楹三人是天衍宗宗门弟子,我的……道侣,”白玉姮顿了顿,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我的道侣被奸人所害,如今只剩下一口气维持着生命,我好友就在您这儿的神山中,我想请您允许我等进入神山,请出我好友帮忙医治。”


    宣朗至今还没有给她回信,她一是为了裴渊,二也是为了去见见她,怕她有什么麻烦。


    白之行惊异半晌,一是惊异她们竟是修仙者,二是惊诧她们居然要进入神山,三是震惊神山之中当真有神灵,她们竟然还认识!


    是的,就算是白之行是当地山神挑选的土司,但也没有真的见过神灵,所谓的山神挑选更多的也不过是人为的选择。他们之中唯一能跟山神沟通交流的便只有巫师了,但他没见过,所以心中都是存有一丝不信,但此刻也在后悔反思自己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是否有亵渎神灵。


    还好还好,他虽存了一丝不信,但也是对神灵充满敬畏之心的,各方面虽说不出色,但至少没有亵渎、怠慢神灵。


    白之行心下松了一口气。


    而他迟迟没有说话,还是一幅凝重的模样,让白玉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虽然要过明路光明正大的进去,但也并非死板之人,若是他不应允,她也绝对不会放弃救裴渊见宣朗的机会的。


    所以在沉默的那几刻里,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在心中祈祷自己没有怠慢神灵,发誓日后定要好好敬畏供奉他们;一个则是在打算第二个方案,如何更快速隐蔽地进入望月山。


    不多时,白之行回过神来,见眼前这位清丽无害的姑娘还在忧心忡忡地等着他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分神,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缓声道:“让人进入望月山并非我一人能决定,此事也需要巫师的同意方可,且进入神山的人数必须在三人以下,并需要在巫师的陪同下才能进入……”


    白玉姮微微蹙眉,她对于这个规定没有任何的异议,点点头,只要能进去,一个人两个人,认不认识的也无所谓。


    白之行见她点头,想道不愧是大宗门的弟子,心思敞亮,也好说话。


    他就喜欢同这种人打交道,正直,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


    若是白玉姮知道他心中所想,必定汗颜无比,她可没有长得那么无害正直……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见他松了口,也知道是有几分希望的。


    白玉姮道:“晚辈在此多谢大人了,此事紧急,若非人命关天,晚辈也不敢用熹春的名义同大人说这事。”


    白之行也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笑着点点头:“回去我跟巫师谈谈,若他应允,我自然是同意的。”


    虽遇上了那种事情,但他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一遇见事情便堵,堵还不如疏,且她是熹春娘家人,还是天衍宗这个天下名门的弟子,自然是要给几番薄面的,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说不定日后他也有事要她相助呢,留下一个好人情也未尝不可,人情便是这样有来有往建设起来的。


    要说的话说完了,白玉姮也跟他道了谢,而后离开。


    白之行也立马起身去找巫师了。


    这几位仙师是熹儿娘家人,他真心想要求娶她,自然要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就算事情没办不成功,也要办得漂漂亮亮,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二人就此分开,各走一边。


    第114章 一物降一物 祸害遗千年


    白之行径直来到巫师的住所。


    巫师居无定所, 常年住在深山老林,守着望月山。


    但大多时候是有事之时,才会在白府小住几日, 他喜爱清净,一般都是住在偏僻安静的小院中,离正院这边可要远了。


    “巫师可在?”


    院中只有一个奴才打扫, 门窗紧闭, 看不出有人没人。


    “回老爷,巫师大人在屋内歇息,令奴才不用伺候。”小厮也怕老爷见他不在巫师身边伺候, 以为他无所事事,急忙道。


    “嗯,等巫师醒后说我找他。”


    “是。”


    白之行正要抬脚离开,忽地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蹙眉, 回想今日出去府衙之时他并没有受伤的症状。


    他忽地压低声音问:“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小厮闻言,也严肃地蹙眉, 深吸轻呼。


    而后摇摇头。


    “回老爷, 并没有,哦,也可能是今日的花儿开了……”


    白之行没说话,走近屋门,确定那丝隐秘的血腥味是从屋内传来的, 他心下一凛,正要踹门,房门便自个儿打开了。


    “进来吧。”


    血腥味扑鼻而来。


    白之行尴尬一瞬,又被这血腥味冲昏了脑袋, 后退几步,挥散这个奴才去寻府医。


    “不必,小伤罢了。”屋内又说道。


    小厮迟疑,不知听哪个主子的话。


    白之行只好让他下去。


    “怎么回事?今早出门不是还好好的?”


    白之行拧眉走进去,那股血腥味简直是直冲天灵盖,令人头晕目眩良久。


    “午时我出了一趟门。”巫师遮掩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看不清样子,只见他一身衣物全脱了,像是在为自己诊治。


    “可是望月山有异样?”


    虽对外说是白府宝物被盗,但这话定是没有办法服众的,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说不定会反抗,所以今日去府衙便是商量将真相说出来,但要如何说,有理有据,但又没有将实话全说了,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


    “没有,不过是遇见一只中毒发疯的精兽。”


    白之行蹙眉,这还是第一回见他被精兽所伤,但经过白玉姮说的,心中也信了几分。


    “唔!”


    屏风后的人痛呼一声。


    “需要我帮忙吗?”白之行知道这人爱洁净,也不喜旁人伺候,看他身体,但见他这样,也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必。”


    听他说话有气有劲,白之行也放下心来。


    “你来找我何事?”


    白之行坐在外头,隔着一道屏风与他说话。


    “嗯,有事与你商量。”


    白之行简单的说了白玉姮的请求,屏风后的人闻言手一顿。


    白之行说道:“天衍宗的仙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没有坏心,只是为了救爱人……你之前不是想要进深处吗?这正好,有个伴,可以一起。”


    屏风后的巫师默了半晌,而后道:“神山乃我族人起源地,是禁地,怎能容许外人随意进出?”


    白之行对他的反对也没有意外。


    “她是我妻妹,算不得外人。”白之行为了能在方熹春面前挣个好脸,也是用尽了力气。


    “……”


    巫师沉默良久。


    “他们有几个人?”


    “三个!”白之行听到他问便知胜算有了一半,连忙回道。


    “……”


    感受到屏风后的锐利视线,白之行尴尬一笑。


    “之行倒是变了许多。”巫师悠悠道。


    白之行知晓他在笑话自己,挠挠头:“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终于有了个可心的心上人,自然是要百般疼爱,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情愿的。”


    巫师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可以是可以,但必须一切听我行事。”


    白之行立马笑,一张刚硬的脸笑出了花:“多谢巫师大人!”


    说罢,还冲他行了一个族中规格最高的礼。


    听闻一声冷笑,白之行也不恼,见目的达到了,也关心几句他来,见他赶客了,茶水也不喝直接走了。


    待人去楼空后,屏风后的人声线一边,冷笑了几声。


    “倒是痴情人。”


    也不知这话说的是谁。


    *


    晚上的家宴其乐融融,白老夫人果真如方熹春所言性情和蔼,不拘小节,知道他们是天衍宗的弟子后,格外的高兴,激动地不顾病体也要与她们豪饮三百碗的架势可把白玉姮三人惊到了,顿时也哭笑不得。


    家宴一片祥和欢乐。


    夜里,白玉姮将裴渊从乾坤袋中放出来,给他喂岑楹熬得药,再给他输送一些灵力,好维持他波动不定的生命。


    低头看着安静苍白的一张脸,白玉姮伸手轻轻地抚摸上去,将稍微凌乱的鬓发捋好,温热的指尖从他光洁的额头轻柔地滑落在锋利的剑眉,再顺着眉心,滑到他高耸起伏的鼻骨,轻点几下他挺翘的鼻尖。


    点点金光随着她指尖的滑动在他脸上欢快跳跃。


    “快点醒来吧。”白玉姮侧卧在他身侧,支着脸,低喃。


    “……”


    能够回应她的只有他轻微起伏的呼吸。


    “再不醒来我就要生气了……”白玉姮脸贴着他侧脸,温凉的触感让她心下一慌,一手抱住他的脸,一边贴紧他。


    两颊相贴,白玉姮从余光中可以看见他长而翘的眼睫,有了细微的颤动,她开心不已,知道他这是能感觉到自己在亲近他!


    她蹭了蹭,高耸如山的鼻凛厉地挡住她视线。


    拇指无意地摸着,摸到他干涩的唇。


    起身去倒水。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被她碰过的唇,嘴角有了一瞬间的弧度。


    起身的瞬间察觉到窗外的异样,白玉姮柔和的神情一凛,将门打开,冷冷地逡巡屋外的情况,皓月当空,蛙鸣不已,时不时还有几声猫叫。


    白玉姮蹙起的眉头松了锁。


    “……”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回了屋内,喂了几口温水给裴渊润唇。


    等她正准备入睡时,收到了一封来自天衍宗的传音。


    是元光的传音。


    那日与顾平之大战之后,崔明璨他们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她虽没有刻意再隐瞒,但也不想大肆宣扬,只好找上最熟悉的元光商议。


    但没想到这老狐狸知道她是姮鸾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笑眯眯一张脸真是让人欠抽。


    白玉姮暗暗腹诽。


    “你就不能给一点反应我吗?”白玉姮嫌弃,“这样一点惊喜都没了!”


    元光还是笑得那样温和,柔声道:“我听说过一句话。”


    白玉姮来了兴趣,问:“什么话?”


    元光笑眯眯,一扇遮脸,一双狐狸眼不同往日的清润如玉,反倒是精光四起,白玉姮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眯眸咬牙,知他要说什么好话了。


    “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


    果然!


    白玉姮就知道这厮狗嘴中吐不出什么好屁来!


    平日里在外装得像什么样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实际上就是个嘴毒的坏种!!!


    “谢长安!!!”白玉姮咬牙切齿。


    元光知她快要暴起的情绪,连连安抚道:“好了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不闹你了……多少年前的名字都被你喊出来了……”


    元光立马说了些她爱听的好话,这才将她的毛顺下去,又感慨了一番她命不该绝,当初谁都以为她真的以身殉道灰飞烟灭了……


    说完感慨,又说到正事。


    “所以你怀疑我们宗门有顾平之的内鬼?”


    元光听完她的分析,又知道顾平之再次出世,清润的眉也忍不住紧绷起来。


    若是这个魔头出来了,那事情便棘手了。


    也不知这人何时在天衍宗安插的内鬼,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情况。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


    白玉姮对他的能力有信心,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一些怀疑说给他听,给他多几个方向,不至于摸瞎。


    元光表示自己知道了,若有什么事情会及时传信给她。


    最后,在挂断画音符时,白玉姮又忽地道:“对了,你可以适当的放出一些我的消息。”


    “说你还活着?”元光闻言愣了一瞬,也听懂了她的话,“引蛇出洞?”


    白玉姮点点头。


    元光眯眼笑:“好,我知道了,事情真是有趣起来了。”


    白玉姮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知晓这人露出这副表情便知道有人要倒霉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倒霉鬼是谁罢了……


    为那人默哀了一瞬,白玉姮又道:“对了,别跟东玄他们说我已经回来了,他这人嘴巴大,前脚刚说完,估计后脚整个修仙界都知晓了。”


    元光忍俊不禁,也知他的嘴,点点头。


    “灵真暂且也不告诉,不然她得连夜飞来,跟我大战几场,我现在没工夫应付她……”白玉姮絮絮叨叨,说起这些老友像是从未离开过。


    “他们若问起那个消息,你就装傻,反正你装傻本事一流。”


    元光微笑点头,一一说好。


    话到最后,也只剩下一个跟过去的裴渊没有过问。


    元光自然能瞧出这小子的几分心思,这人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每回见到他,那恨意、嫉妒都快要将整个望仙山都淹了。


    “裴渊怎么样了?”


    白玉姮默了一瞬,笑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有意识,但无法醒过来。我用了留魂术强行将他的元神魂魄留在他的身躯里……”


    “你要去找宣朗?”元光一点就通。


    “嗯,正好也去见见她。”


    “……”元光不说话了。


    白玉姮笑:“还没忘记啊?没忘记就去见见人家呗……”


    元光只是眯眼笑了笑。


    白玉姮也管不到好友的事,她自己的感情状况都捋不清,根本没有什么经验来当军师。


    话说到这,也该结束了。


    传音符还在闪,将白玉姮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打开传音符,元光温润舒缓的声音传来出来。


    “姮鸾,内鬼已有线索,回宗后细聊。”


    白玉姮全身心在那传音符上,没注意怀下的人剑眉拧成结了。


    “待我问她好。”


    良久之后才又传出他的声音。


    白玉姮不免一笑,从容不迫的元光帝君也有今日,数着他们到南邵城的日子,再数着神冥幽境打开的时间,特意传来这封传音,总惦记着,又不敢见。


    一物降一物啊。


    白玉姮一边笑着感慨,一边抚着裴渊消瘦不少的脸颊,后者紧锁的眉头舒缓,唇角拉平。


    几日相安无事。


    也到了每月十五神冥幽境大门打开的日子。


    白玉姮几人跟着白之行来到了望月山的山脚下。


    来的人并不多,仅有五个。


    但那位巫师却还没见人影。


    马上就要到晨昏交接之时了,崔明璨和岑楹不免有些焦急起来,生怕那巫师反悔了。


    白之行也蹙眉,虽知道巫师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但也怕他出什么意外,或者想拿拿乔杀杀他们的气,以正他的身份。


    几人心中各有所想。


    直到鸟雀归巢,橘黄浸染,远处才悠悠地赶来一辆马车。


    几人皆是不同幅度地松下一口气。


    来人在几人的注视下下了马车,一身厚重严实的黑袍包裹全身,就连那双眼也用黑纱遮掩住,竟是连一寸皮肤都瞧不见。


    不止白玉姮三人目瞪口呆,就连白之行也愣了愣,若不是他出声说话了,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当了巫师的替身。


    白之行干笑问道:“巫师,您、您怎么穿成这样?”


    黑袍之下的人闷闷道:“人老体寒。”


    “……”


    此时不过才春二月出头。


    第115章 神冥幽境 开了!


    虽有些无语, 但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神冥幽境的大门就快打开,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进入, 那就要等到下一个十五了。


    出去也是一样,在晨昏交接之时,若是不能及时出来, 也只能待在里面, 等到下一个十五。


    巫师蒙着黑纱下的眼睛巡视着白玉姮三人,问道:“谁同我进去的?”


    白玉姮走上前一步:“是我,还有小楹。”


    巫师看着两位女子, 半晌没说话。


    白玉姮问道:“巫师可有什么异议?”


    白玉姮直视他,似乎想要通过这一层薄薄的黑纱看清里面的人样。


    微妙地僵持了一会儿,白玉姮忽地拉住岑楹,轻声对她道:“小楹你和小璨在外面等我吧。”


    “可是……”


    白玉姮摇摇头:“都到这一步了,我自己去更显得我有诚意啊, 等裴渊醒来,你们可要好好跟他说说我对他有多好!”


    岑楹见她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也笑道:“那行, 我们在外面等你平安出来。”


    白玉姮颔首。


    蓦地,对上巫师一直看过来的视线,白玉姮心中犹疑,但见这人不动声色地移开,也没在意。


    白之行道:“好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要小心,这山中精怪猛兽毒虫颇多,一切以性命为上。”


    白之行主要是跟白玉姮说的, 怕她为了救她的爱人,不顾一切。


    白玉姮点点头,对他道了谢,而后与那巫师一前一后地走进望月山这座人人敬畏的神山中。


    沿小路往山上走,一前一后,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山脚下的人已经被层层的密林挡住,白玉姮才悠悠开口:“不热么?”


    “……”巫师没应声。


    “顾平之,我当真是小看你了。”白玉姮倚在树干上,抱臂笑着看他,一双眼没有一丝笑意。


    “没想到你的势力已经到了南邵城。”


    “你何时来到此处的?来此可是为了进入神冥幽境?”


    “……”


    前面那人闷声走路,对她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


    白玉姮眉毛一挑,上前去掀他的帷帽黑纱。


    “白小姐这般不知礼数的吗?”


    他一把声音粗粗沉沉,没有顾平之的清冽。


    白玉姮不作声,就是想要看看他的样子:“巫师,还是顾平之?只要你给我看你的样子。”


    “白小姐当真是野蛮!”巫师恼了,本就有伤在身,又不能不应对她打过来的招式,气极了,将脸上的遮挡一掀开,露出一张满是符文刺青的脸,断眉刀疤脸。


    极为凶恶。


    “……”


    “怎么样?看到了?”巫师唇色发乌,黝黑的脸能看出几分苍白,一双浅杏色的眼死死瞪着她。


    “我本就是看在白大人的面子上让你进入望月山,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蛮横无理,想必也不会遵守我们的约定,恐怕你就是当初那批闯入望月山的同伙!”怒上心头,他转身就要下山,“回去!老子不跟你上去了!你也别想着上去!”


    “就算是白之行求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再踏进一步!”


    白玉姮连忙道歉,本就是一张清丽可人的脸,此刻羞红了脸,又软软地向他求情,巫师的气也消了大半。


    白玉姮扯着巫师的衣袖,软着嗓子道:“巫师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不知好歹,没有礼数冲撞了您,您别生气,等出去了,我送您我们宗门有助于修炼的宝物!您看如何?”


    她姿态放得极低,又连声说了不少好处,才让他冷静下来。


    他道:“我听之行说你要进入一个什么仙境?就是死的那批闯入者要找的那个地方?”


    白玉姮警惕看着他,巫师倏然一笑,继续道:“你知道怎么进入是不是?只要你告诉我进去的办法,哦不,不用告诉,只要带上我,让我也进去看看,我便不下山了。回去之后我也不会跟之行说山上的事,如何?”


    白玉姮沉思半晌,忽地想要迷晕他。


    巫师一怒,放出毒虫,二人竟是纠缠了半晌。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地方可不能随意让你进去!”


    巫师闻言:“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道?”


    “且我也不会什么法术,只会操控些毒虫,也不会做出什么个动作不让你进去。”


    二人僵持了会儿。


    白玉姮似乎是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冷着脸说道:“可以,但是你要全程跟着我,要听我的话。”


    “没问题。”


    两人收手。


    白玉姮问道:“你要进去做什么?”


    巫师哼笑,将黑纱盖了回去:“自然是听说里面宝物、精兽众多……”


    他后面的话也不言而喻,自然是想要据为己有。


    白玉姮抿唇:“不可贪。”


    巫师嗤笑一声:“自然。”


    二人打过一架之后竟意外的合拍,白玉姮这次走在了他的前面。


    一进入深山之中,雾气瘴气随之越多,好似能跟着人走似的,人走到哪便遮掩在哪里。


    白玉姮掏出岑楹给的药丸,压在舌下。


    又往后递给巫师,说道:“这是我同伴炼的药丸,吃了可对付这个瘴气,不受影响。”


    巫师捏过一粒红豆大小的药丸,端详片刻,方才也见她吃了进去,便也放下心,一口吞了。


    白玉姮转头,勾唇一笑。


    瘴气越来越多,直至将原本就形影不离的两人分开。


    “你在哪!?”巫师大声喊,“为何你给的药丸不管用!?瘴气越来越严重了!”


    “……”


    大雾之中,黑衣就像是被猛兽吞噬般,渐渐消弭。


    “白玉姮!你在哪!?快出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对得起你天衍宗的名号吗!?竟然敢谋害无辜之人!早知、早知我便直接拒绝了!!!没想到你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居心叵测,要害我族人啊……之行,你被骗了!引狼入室了啊……”


    所有的回声都没了,瘴气蔓延上来。


    浓雾之中看不清一点周围的样子,巫师将身上的黑袍一掀开,一张冷峻的脸露了出来,半边俊美,半边像是被虫啃噬过,坑坑洼洼、皮肉模糊,血红的瘢痕骇人。


    但比起那瘢痕,此刻他的表情更加的骇人。


    妈的!


    他竟然又被白玉姮给耍了!


    他分明掩饰得那么好!就连跟在巫师身边数十年的白之行都分辨不出,竟被她给识破了!!!


    顾平之这才知晓,方才的一切分明就是她在陪他演的一出好戏!!!亏他还觉得糊弄过去了!


    顾平之又一次轻敌,轻敌的对象,还是她!


    这让顾平之怒不可遏,一双异瞳像是冒着火。


    “……”


    不远处的树杈上,白玉姮正坐在那瞧,自然是看清了一切。


    她冷呵,顾平之一如既往的愚蠢,自作聪明。


    几百年前就用过类似的手段,还敢跟她耍,多活那三百年拍马也追不上他。


    白玉姮这才真的理解了清辉天尊以前说他聪明不足蠢气有余,自命不凡又自卑自厌。


    真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不过也是因为清辉天尊给的命理批语,竟让他本就受人欺凌的同时受到了更大的凌辱,此宗门也因此被多年后修邪术的顾平之灭门了,一个也逃不掉……


    一切的因与果,谁能说得清。


    白玉姮看了几眼正在陷入岑楹给的迷药幻境中的顾平之,对他这人,她怜过,珍过,敬过,也恨过。


    白玉姮看着凝聚在手心的金色火焰,只要她想,一挥手,底下的人便能直接灰飞烟灭。


    她在思索的一瞬间,一道夺目的彩渐渐从不远处传来。


    神冥幽境,开了!


    白玉姮好不思索地将手中的那团金火挥向迷失在瘴气中的顾平之。


    嘭!


    极为巨大的一声,好似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一瞬。


    瘴气散去,那里只剩下黑袍的灰烬,没有任何踪迹。


    白玉姮瞥了眼,全身心放在那缓慢打开的幽境大门中。


    可惜她没瞧见,在黑袍灰烬下有一粒米大的蛆虫动了动,像破茧似的,撑开外面的硬壳,一只拇指盖大的黑色的蜘蛛爬出了那堆灰烬。


    而在城中的白府偏院,紧闭的屋子中突然传来一道扑哧声,一滩黑血赫然喷溅在地面。


    躺在榻上的顾平之额角青筋暴起,面容扭曲不已,唇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变得紫黑。


    “砰!”


    顾平之恨恨地拍一掌榻,充血肿胀的眼爆发出浓浓的恨。


    “白、玉、姮!”


    顾平之感受到胸腔中不存在的那东西的绞痛。


    嘴中念的,心里恨的,此刻唯有一人。


    白玉姮此刻才管不了谁恨不恨她,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拿了扶桑果救裴渊,想着许久未见、暂未联系上的好友。


    神冥幽境的大门一开,一股彩云从门后飞了出来,与浓重的瘴气融为一体。


    继而后面是一群各式各样的精怪妖兽,鱼贯而出,但也仅是在望月山周边玩耍,不敢下山,生怕错过了回去的时辰。


    白玉姮等最先一群妖兽离开后,也走了进去,相比走出去的,进来的唯有她一人,不少零零散散出去的妖兽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妖兽之间没有含蓄的说法,随心所欲。


    白玉姮也不露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与望月山的瘴气弥漫,茂林层叠,黝黑得不见五指不同,神冥幽境是一日都没有黑夜,适宜的阳光普照,没有丝毫的黑暗。


    也难怪旁人都说此处是仙境,所到之处皆光明,落英缤纷,溪水潺潺,物种丰饶。


    白玉姮也有百年没来过此处了,变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她在找宣朗的住处时就犯了难。


    一是她本就是个路痴,不辨方向;二是此处也有些变化了,花花草草,树木溪流,各有不同,早已不是百年前的景象。


    白玉姮一时踟躇。


    “这位姑娘是要找什么妖吗?”


    一只狐狸脸,人身的狐妖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


    “是,这位兄台可知宣朗天尊的住所在哪?”


    狐妖本来是想将这位貌美可人的女子哄回家当第二十八房小妾的,这是他在人间学的。谁知这位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一开口,便是问这神冥幽境的统管者住哪,语气娴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一双赤红的狐狸眼滴溜溜地转了转,闪过一刹那的贪念与赤裸,颇为可惜地将让她当小妾的心思打消。又想到此人莫不是天尊的好友,若是能攀上什么关系,再从中得点好处……或者也可以用这次的关系跟那些人交好,将自己在幽境中的地位提一提……


    狐妖自个在那想着想着,就将自己想美了,忽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可爱了不知多少倍,这可是块大肥肉啊!


    就算是见上那天尊一面也是了不得的!够他炫耀好几年的了!


    想通其中关节,狐妖咧开比正常人要大要深红的嘴,尖细的牙齿疏疏落落上下一排。


    “姑娘这可是找对人了!这天尊宫殿谁人不知,可谁也没有我了解!”狐妖大言不惭地夸耀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又连说道,“姑娘一瞧便知不是寻常人等,这通身的贵气,瞧这气质非凡,容貌出众……这身青白衣裙真适合您!好像九天之上的仙女!不愧是天尊的好友!”


    狐妖一个劲地拍着马屁,直接落实了她是宣朗的好友,一点也不担心她心怀不轨,若是要来跟天尊寻仇,他这不是惹了祸了。


    狐妖还真是瞧她的样子就觉得她是个好人,飘然若仙的清冷仙子,没有恶气凝身,通体干净,肯定是好人。


    将他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的白玉姮笑眯眯道:“兄台真觉得姑娘我,是个好人?”


    狐妖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喜笑颜开,一连串不要钱的马屁就往外放,舌灿莲花,连珠炮似的,夸得白玉姮都不好意思了。


    她静静地笑,等狐妖讲得口干舌燥之后,看向她。


    忽地,他跌倒在地,腿肚子打着筛糠。


    “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你不出个什么劲。


    狐妖只见原本清丽可人无害的女子,温柔带笑又专注的眼瞳变成金红的竖瞳,额角两颊泛起淡淡的金红色鳞片,一双又长又细的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粗长无比的蛇尾!


    幽幽的眼瞳盯着他看,令他后脊升起猛蹿天灵盖的凉意,咧嘴笑间,红润的舌尖吐露出来,细长的一条,分着叉,上下两颗尖牙都闪着寒意!


    此刻,比他高大了不知几倍的白玉姮轻笑,居高临下地鄙睨他:“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第116章 玄青蛇女 水殿


    这只狐妖心里打了什么算盘根本没有逃掉她的眼睛, 对于这种不老实的家伙,自然是要在武力上压制着才能老实。


    白玉姮以妖身示人,免得在此处过为另类。


    “你动的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她出言警告, “你最好老实一点,若是被我听见你用天尊和我的名号坑蒙拐骗……”


    余下之意不言而喻。


    狐妖猛地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 见她没有杀妖的意思, 提起来的心放下大半,他结结巴巴道:“仙子仙子,我再也不动坏心思了!您放过我, 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


    白玉姮知道这种妖既胆大又胆小,说了一番话要挟过后,便不再吓唬他了。


    “你若是带我去天尊那,我便将着袋灵石给你。”白玉姮掌心变出一袋东西。


    狐妖眼睛一亮, 连连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白玉姮高冷颔首,示意他带路。


    狐妖挑了条妖流较少的近路走。


    “仙、仙子是天尊何人啊?”狐妖忍不住寂寞, 忘了方才的害怕, 又跟她搭上话。


    “仙子不要误会!”狐妖急忙找补,“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白玉姮瞥他一眼,笑了笑他的反应:“许久未见的朋友。”


    “好久都没见了,应该有百年之久了。”白玉姮感慨一下, 又问,“你们天尊最近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那封传音,从上京城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怎么样都应该收到了。


    “你别说,这百年来我们也甚少见到天尊了,往常还能在幽境各处看到她的身影,但近来这几年……回想起来竟一次也没见着!”狐妖思忖片刻,也震惊道。


    白玉姮心下一突:“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哦哦,倒是听说如今天尊已将所有庶务交由蛇女处置……再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白玉姮心下惴惴,担忧好友情况,速度也不由地加快。


    近路不消一会儿就到了。


    此处隐蔽,空中楼阁耸立,七彩的云雾遮掩,光彩夺目。


    ——璇玑宫。


    白玉姮上前对守门的白鹤童子道:“我是天衍宗姮鸾帝君,前来求见宣朗天尊。”


    白鹤童子互看了眼,而后拱手道:“稍后。”


    狐妖在一侧闻言,又惊又怕。


    “您是姮鸾帝君!?”


    狐妖惊愕出声。


    白玉姮回头笑,点头:“我是。”


    狐妖疑狐地在原地围着她转了转,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你你你你不是陨灭了吗!?”


    白玉姮笑道:“又活过来。”


    简而意赅。


    却让狐妖额间汗流不止,心下惴惴,又激动又懊悔。


    激动的是他居然见到了活的姮鸾帝君!三界谁人不识君啊!狐妖原地蹦蹦,龇牙咧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懊悔的是他居然对帝君生出了那样的念头,又羞又恼,愧疚地垂着头。


    白玉姮此刻无心在意他的情绪,一心想着宣朗的情况。


    没一会儿,一条半人半蛇跟在那白鹤童子身后出来。


    蛇女见到门前的人时愣了愣,一双青瞳警惕:“你是姮鸾帝君?”


    白玉姮颔首:“我是。”


    “好久不见,玄青蛇女。”


    “……”玄青蛇女打量着她,如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传言中早就灰飞烟灭了的人居然还活着,还俏生生的。


    “可你与帝君模样相差甚大。”玄青蛇女很是警惕,“就连岁数也对不上。”


    眼前的人估摸着也才二八年华,她印象中的姮鸾帝君端庄慈颜,不像眼前的俏皮水灵模样。


    “我与你初次相见是在两百年前大齐武帝时的瑶池春宴上。”


    “!!!”玄青蛇女竖瞳一颤,像是被勾起了遥远的记忆。


    “我记得那时你渡劫下凡成为武帝的妃嫔,好似是……”白玉姮沉吟思考,“若我没记错,应该是李夫人吧?”


    “……”玄青蛇女点点头,神色晦暗,“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白玉姮勾唇笑,自嘲道:“祸害遗千年嘛。”


    玄青蛇女板着的脸此刻有了笑,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人:“没想到帝君年轻时候竟是这般的娇俏可人!我都认不出来了……”


    白玉姮哈哈大笑:“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一枝花,倒是蛇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玄青蛇女忍俊不禁:“还是年轻好啊!”


    原本庄重肃穆的人,原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俏皮可爱啊。


    两人聊了会儿,这才进入正题。


    “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来吧。”玄青蛇女道。


    白玉姮此时才记起那狐妖还在,就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狐妖大喜:“我叫四喜!”


    白玉姮颔首,将承诺他的东西给了他:“这里面除了灵石还有几瓶上好的药丸,能够帮助你在突破修为之时减少些痛楚,今日多谢你了。”


    狐妖四喜喜笑颜开,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收获,恨不得天天都能给这些大人物带路!


    他连声笑道:“多谢帝君!”


    白玉姮又说了句警告,让他不可在外宣扬,得到他的承诺后,才跟着玄青蛇女进了璇玑宫。


    “宣朗怎么样了?”


    白玉姮等闲杂人等离开后,开门见山问。


    仙鹤童子进去通报,也没见宣朗出来,可见要么宣朗不在璇玑宫,要么就是出了什么事无法出来见她。


    玄青蛇女冷肃的脸此刻一愁,长叹一声:“天尊渡劫险些失败,已经昏迷数十年了……”


    白玉姮心下一惊,连忙问她的具体情况。


    “如今情况还好,时不时地能醒过来一阵,没有当时那样严重了……”玄青蛇女道,回想起那段艰难痛苦的时日,她此刻也觉得有些心酸,“天尊让我们将消息隐瞒了下来,谁也不许告诉。就连之前元光帝君‘偶然’路过,也没能知道……”


    “天尊特意叮嘱的,绝对不可以让元光帝君知晓。”玄青蛇女急忙补充道。


    “现在所有的庶务都是由我来处理,很多人想要见天尊都被我找理由挡了过去,生怕起了疑心,让意图不轨之人祸害了神冥幽境。”


    作为最后一个没有外人踏足的仙境,她势必要在天尊彻底醒来之前守护好,不可在她手中有任何的闪失,所以她的压力是空前的大。


    白玉姮神色凝重地点头。


    “如今她可醒了?”


    “还没有,距离上一回醒来还是在去年,依我观察的规律,应该最迟就是明年会醒来。”


    白玉姮长舒一口气,说道:“你带我去见见她吧。”


    “嗯。”玄青蛇女没有迟疑,直接将人带到安置宣朗天尊的特殊寝宫。


    “对了,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玄青蛇女猜到她不知天尊的事,不是专门来看天尊的,又见她双眸时不时露出一份忧伤,便明白了几分,主动问道。


    玄青蛇女没主动提起,白玉姮差点忘了裴渊的事,此刻全身心都放在宣朗身上,顾念着她的情况,也不好说裴渊的事。


    既然玄青蛇女提起了,白玉姮便说了,只是说到裴渊是她徒弟之时,玄青蛇女眸中转瞬即逝的了然和笑意让她面红耳赤片刻,有些不好意思。


    玄青蛇女笑:“扶桑果正好有一颗成熟了,还由人守着,待会儿我让人摘来。”


    “至于你说的那救人的法子……”玄青蛇女迟疑道,“我学过,但没有天尊那般好,没有什么把握能治好他……”


    白玉姮急切地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愿意一试!”


    玄青蛇女忍笑,略带调侃地道:“看来帝君情根深种啊,我倒要瞧瞧是何等的神圣竟然将您这朵高岭之花摘了!”


    白玉姮恼她:“蛇女你嘴巴真是越来越刁了!”


    玄青蛇女爽朗大笑,见到如此小女人情态的姮鸾帝君着实让她开眼了,可惜天尊没能亲眼瞧到,不然她的嘴可没天尊她来得羞人气人。等天尊好了,她可要好好跟她说说今日的姮鸾帝君!真是千年罕见啊!


    玄青蛇女也有分寸,调笑她几句后,便也转了话题。


    二人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门打开,里面是一整座池水,睡莲丛生,朵朵叠叠,开得娇艳。


    而她们要看的人正睡在水池中央的台子上,除了面容有些苍白,模样和醒着的时候并无二样,看得出被人照料的很好。


    踩在水面上,瞬间开出一片莲叶来承托着。


    二人步步生莲走到水中间。


    “这些年辛苦你了。”白玉姮看着她说道。


    玄青蛇女摇摇头,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天尊救了我,就没有今日的蛇女。”


    二人一时无话,白玉姮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宣朗的眉心处。


    “灵台混沌,灵气紊乱,经脉堵塞……”


    白玉姮试着将灵力输送进去。


    玄青蛇女也皱着眉头看着,每说一个症状她便哀伤一分。


    渡劫之难,每位修者都深有感悟,而渡劫时经受的痛苦更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因此能渡过劫的,更是少之又少。


    还好还好,宣朗只是受了伤,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


    白玉姮用醇厚的灵力为她疏通经脉,安抚紊乱的灵气。


    “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白玉姮松了口气,说道,“我先教你一个医法,是我五毒门的朋友教的,她说对于稳定灵气,净化灵台很有用。特别是对于遭受渡劫之难的修者,特别有用。”


    裴渊便是替她挡了数道天雷,但他的症状与宣朗的相似却又不完全相似。裴渊除了与宣朗一样的灵台混沌、灵力紊乱、经脉堵塞,元神也险些被雷劈散,还是岑楹和元光一同出力才将他的元神魂魄强行留在躯体内。


    玄青蛇女聪颖,她便只是教了两遍,就掌握了技巧。


    “用这个办法,很快就能让她恢复过来的!”白玉姮高兴道。


    裴渊就是她每日坚持不断地为他疗愈,所以有时候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动作确定他是有意识的,能听得到感觉得到外界的一切。


    玄青蛇女也高兴,能多一个办法治疗就多一条痊愈醒来的可能。


    待看完宣朗天尊之后,玄青蛇女带着她到大殿的偏殿,也是一片池子,生满了伏水而开的莲花,比宣朗在的那个要小一点。


    “这个是神冥幽境的水殿,水生万物,莲塑新生。这一池莲有疗愈的功效,你可以将你的、徒弟放在这里。”她促狭打趣儿她,“对身上的伤很有效。”


    “好。”白玉姮马不停蹄地将裴渊从乾坤袋中放出来。


    玄青蛇女这回看清楚了姮鸾帝君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


    非常令人惊艳的男子。


    五官冷峻锋利,就算昏迷着也极具攻击性,是一种正气刚硬的美。


    但最让她侧目的就是那一头白发,在白发的映衬下,他原本正气冷硬的五官,此刻也变得有几分邪气。


    白玉姮见她多看了几眼他的白发,笑着对她道:“怎么样?我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吧?”


    玄青蛇女点头,很有眼力见地不多嘴提别的,跟着点点头,给出回答:“嗯,那可是非常的不错了!”


    白玉姮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咧嘴笑。


    “那不是!长得不好看可入不了我的眼!可当不了本帝君的道侣!”


    玄青蛇女噗嗤一笑,连连捧哏。


    第117章 我的心 在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白玉姮站在水殿外, 收回给岑楹递平安的传音符,抬头望着神冥幽境中永是白昼的天。


    殿内,玄青蛇女正为裴渊修补元神魂魄。


    也不知过了多久, 白昼不息的幽境看不出时间的流逝。水殿的大门打开,白玉姮立马走过去。


    “如何了?”


    玄青蛇女笑道:“看来我的功法还比以往要厉害多了。”


    闻言,白玉姮松了口气, 对她道:“多谢你, 辛苦了。”


    蛇女又笑,打趣她:“这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将人照顾得那般好, 又及时将他的元神魂魄强留在体内,没有一丝缺失,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


    白玉姮见此,还是道:“多谢。”


    玄青蛇女颔首,有些疲累, 对她说了些注意事项,而后道:“你留下来照看他情况吧……对了, 他体内还存有不少魇兽的毒素, 可能晚些时候会进入梦魇,你小心一些……”


    白玉姮惊愕,怎的在江州时的情毒难道还没有解开吗?就连小楹也没有探出来!?


    “我想这只魇兽应该是合欢宗那位前辈的吧?”玄青蛇女见她脸色,也知她心中所想,解释道, “此魇兽非比寻常,它的毒素会根据每个人的执念欲望不同,从而产生不同程度的毒素进行扎根,而且此毒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昔日大齐武帝曾经就被炼化过的毒素侵入, 麻痹神思,产生幻境,险些沉溺在欲海当中醒不过来……”


    “单被人炼化的毒尚且如此棘手,可见一斑,那魇兽亲自释放的毒素更是加倍的毒,不容小觑。”


    白玉姮神情凝重,点点头:“我知道了,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此毒如此恶劣。”


    玄青蛇女见她重视,又道:“你好好看着,见他进入梦魇之时,进入他的识海中做些引导便好。”


    “待明日我再来看看他的情况,若是好转些,便可进行下一步深入治疗。”


    白玉姮说好,目送她离开。


    水殿之中,一时之间幽静无声。


    细微的水波荡漾,白玉姮走向池中的平台,在他身侧躺下。


    此平台因是在偏殿,所以修缮之时做的并不是很大,裴渊这像山一样高大的人躺在此处就已然将位置占满了,白玉姮在挤进去,也是窝在他怀中似的,只能侧着身子。


    浅浅一层水浸湿衣裳,水有灵气,刚躺下去,她便感觉到体内消耗的灵力被慢慢地填充。


    照料病人的过程是无聊的,也是身心煎熬的。


    所以在知道玄青蛇女有办法治疗好裴渊后,白玉姮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松了,本来是想躺一会儿的,没想到竟然慢慢地闭上眼,睡着了。


    好烫。


    白玉姮热得满头黏腻,发丝都被汗湿成一绺绺。


    她迷糊间想要将抱在怀中的火炉推开,手打在水面上,响起一串哗啦啦的水声。


    她猛然惊起,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神冥幽境的水殿中。


    才松下的一口气,又被身下烫如炙烤的裴渊吓到。


    只见眼前人双眸紧闭,两条剑眉死死拧着,苍白的唇干涸裂开细纹,沁出点血珠。


    梦魇了。


    白玉姮知道是玄青蛇女说的毒发了。


    极为快速地进入他识海。


    识海之中,还是熟悉的场景。


    白玉姮沉默半晌,再次打开门走进自己那间寝殿。


    一如在江州时那样,她悄声进来,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衣物摩挲的窸窣声。


    “……”


    若在江州时,她第一次目睹自己的“师父”对自己有不一样的非分之意,那么此刻在这儿,她则是见识到了自己的徒弟,对她的厚重的情欲。


    一如当初的场景,他在自读,察觉到她的进入,故意喊出她的名字。


    那时的她惊愕这位“师父”为老不尊,也羞恼他的冒犯。


    再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时,白玉姮依然不能接受良好,面上烧得发烫,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白玉姮还想着等他解决完,再进去,但屏风后的人似乎察觉了她要走的意思,轻哼出声,白玉姮闻声,如遭雷劈,钉在原地。


    “师父、师父……”


    “!!!”


    白玉姮瞠目结舌地盯着映在屏风上的人,心底远远没有内心来得平静。


    “师父师父……”他声声低喃,犹如魔咒般禁锢住白玉姮往外走地脚步,也勒紧了她头上的筋。


    她幻听了?


    白玉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边越来越快的动作,和最后勃发时的低吼,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不是她恍惚了。


    而是真的。


    “姮鸾!”


    白玉姮:“……?”


    嗯……就挺突然的……


    她当孩子养的徒弟竟然在肖想她!?


    嗯?


    他不是喜欢徒弟的吗?怎么又喜欢师父了?


    白玉姮呆愣了一刻,脑子如浆糊般黏稠。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


    裴渊他……


    好小子,居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白玉姮气恼了一会儿,幽幽地瞪着屏风后陷入贤者时间的某人。


    不对!


    不对不对!


    我干嘛吃自己的醋?


    不都是她吗?


    白玉姮瞪眼。


    锈钝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


    重点不是这个!


    嗯?


    嗯嗯?


    他知道啊?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暴露了?


    什么时候暴露的?


    她掩饰得很好啊?


    就连小楹他们都没有发现她不是同龄人……这难道不能说明她的演技很好吗?


    裴渊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何时知道的?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啊……


    白玉姮松了口气。


    可始终没有想通他何时知晓她的身份的。


    算了。白玉姮摇摇头,不再让自己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她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白玉姮看向目不转睛盯着屏风的裴渊。


    在想通他对她的感情后,心底又莫名地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原来……


    原来他那么早就喜欢她了。


    她竟然半点也没有发现……


    不,应该是说,她对他从来都没有深入的了解过。


    白玉姮心中顿时涩意上涌,忽然很想看看他的眼睛,看看那双不知何时就将所有注意放在她身上、对她饱含爱意的眼睛。


    这样想罢,白玉姮走出屏风后,目光复杂地看向剧烈起伏喘气的裴渊,就这样硬生生地撞进他幽深暗沉的眼眸里。


    “……”


    两两相望,一时间气氛沉默,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


    良久。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


    却谁也没有动作。


    白玉姮一时心潮难平,而裴渊,则是对她的反应暗暗期待。


    他害怕,害怕会在她眼中看到嫌恶,厌弃。害怕她会觉得自己脏,讨厌他对她的窥视与肮脏的欲望。


    但他不想再藏起来了。


    他想剖开他的心,想让她看看,他对她,对她这位师父、弟子,会有这样的情欲!


    他快要被逼疯了!


    千千万万个辗转反侧的难眠夜。


    千千万万次目睹她殒身的时刻。


    他悔,他恨,他怨,他恼……


    可他又爱,爱到一听到她的声音就颤栗,爱到一想到她的名字就能勃、起,爱到早在欲海的梦境中就拉着她一起沉沦,无休止地做、爱,在她的寝殿、在他们练功的地方、在后山的树下、在望仙山每一个角落、在他们无数次相依相伴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不想要她的回应,他只想让她知道。


    裴渊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动。


    白玉姮站在原地不动,脚下的地却像是长了脚似的,忽地一个眨眼间,人就到了他跟前。


    她吓了一跳,正想后退几步,却被他攥住手。


    “你想做什么?”白玉姮一惊,应激开口。


    “……”


    裴渊沉默,有些不甘心,死死抿着唇,目光灼灼,粗粝滚烫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背,令她的双臂猛然燎起一阵鸡皮疙瘩。


    白玉姮警惕地看着他的手,尖声开口:“你的手没洗!!!”


    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两人都是一愣。


    “……”


    裴渊看向交握的手,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这样,忽地有些尴尬。


    面面相觑间,噗呲——


    也不知是谁先破功,大眼瞪小眼此刻却笑弯了眼。


    “你见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裴渊抿唇,见她不排斥自己顺杆往上爬,将人拉入怀中,埋在她的肩颈处,闻着魂牵梦萦的馨香,闷闷出声。


    白玉姮躲了下他喷出的热气,反被他用力拥进怀里,明知故问:“说什么?”


    裴渊委屈地抬头看她,见她一脸的无辜疑问,心下一堵,幽幽怨怨,活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裴渊有些羞赧,又有些气,但还是想听她当面跟他说,“就你之前,在我昏迷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在昏迷的时候,也说了……”


    白玉姮眉毛一挑,佯装为难:“唔,那些话啊……”


    对上裴渊亮晶晶期待的眼神,白玉姮噗呲一笑,瞬间破功:“你很想听?”白玉姮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他,问。


    “嗯……”裴渊喜欢这种被她专注注视,眼里心里唯有他一人的感觉,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点点头,羞赧地垂眸躲避她的视线,但又眷恋这种感觉,抬眼羞怯怯地望。


    “唔……”白玉姮沉吟半晌,败在他期盼的凝望下,有些触动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怜惜。


    这样的眼神,她以往在他看过来的视线中见到过许多次,很多很多次。


    可那时她不知道这是何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她大多时候是不解?是熟视无睹?还是冷漠回望?


    她不记得了。


    也不愿再记得。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他只能深埋心底的痴妄,和无法相恋的痛苦。


    对,就是痛苦。


    七分酸,一分涩,两分苦的痛。


    她要记住这种眼神,将以往的回应忘却,隔着千千万万个日月,给他望过来的、数以千计的痛苦作出新的回答。


    “我看到了,裴渊。”


    她声音很轻,却又很重,重到在他怦然的心上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坑。


    他眼睫一颤,看着她。


    “我看到了你的心。”


    白玉姮看着他,拉过他的手,放在她加快的心上。


    “你也听到了吗?”


    裴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的心。”


    她浅浅一笑,眉眼温柔。


    “在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白姐一出手,小裴摇摇尾巴准上钩[彩虹屁]


    白玉姮:只是呼吸[哈哈大笑]


    裴渊:我好爱她[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第118章 低头 死生不复相见


    轰!


    裴渊感觉自己好像被砸晕了。


    怎么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又是他的梦, 是吗?


    裴渊搂紧怀中人,感受她温热的身体,萦绕鼻尖的馨香。


    很真实的触感。


    是真的, 是真的!


    裴渊高兴极了。


    但他还是存着一丝顾虑,心仍然半悬着。


    他钳住她的双肩,亮到吓人的双眸看她, 语气高兴又严肃:“等我醒了, 你一定要再跟我说一遍!”


    他很严肃很郑重地要她承诺。


    “好好好……”白玉姮被他黏得有些烦了,连连点头,答应“你也知道你现在还昏迷着啊?只要你能快点醒来, 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每日都同你说。”


    “真的?”裴渊眼眸一亮。


    白玉姮好笑他的孩子气:“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裴渊咧嘴笑,笑得像个傻子。


    “好,我努力早点好起来。”


    白玉姮忍俊不禁。


    两人相视一笑,甜蜜非常。


    只是笑着笑着, 白玉姮发现屁、股下的东西硬邦邦地咯着她,抬眼看去, 眼前人眼底欲色难掩, 正沉沉地盯着她看。


    白玉姮心下一惊,反手想要逃出狼窝。反被人搂紧。


    “跑什么?”裴渊知道她心意之后,便不藏了,直白地展示他的欲望。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 重重打在心里。


    白玉姮好歹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自然不会轻易被吓退了。


    裴渊本来还不想对她做什么的,她不愿意,他绝对不会强迫她。


    但见她没了动作,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裴渊感觉自己好像烧起来了。


    热得呼吸间喷出来的都是火气。


    他眼眸一暗,低下头,抵着她额头,低低哑哑地声音问她,好似海妖在施展妖术勾引人。


    “还差一个。”


    白玉姮快要溺毙在裴渊的眼里了,迷迷糊糊道:“什、什么?”


    裴渊点了点自己的唇。


    白玉姮记起来了,在她对他说完那些话后,还亲了他一口。


    裴渊盯着她,蛊惑似的问。


    “要亲吗?”


    “……”


    白玉姮心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头还没落,便被人抬高下巴,重重地、急切地吻了上去。


    他吻得毫无章法,只是一味地啃咬、舔舐。


    白玉姮觉得自己的唇要裂开了。


    作为比他多活几百年的“长者”白玉姮算是“有经验”了,知道他的吻法不用第二日,她的嘴便如同腊肠般肿胀。


    所以她主动地去勾他的舌。


    裴渊猛地一僵,睁开眼看她,目露复杂,随即有样学样,跟着她这个师父好好地学一学如何吻。


    他用的力度极大,恨不得将她寸寸皮肉都吃进嘴里,咽进身体里,成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唇与唇的紧贴,舌与舌的勾缠。


    缠绵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内清晰可听。


    裴渊离开半寸,丝丝缕缕的银丝挂在舌尖,眸眼暗了一瞬,还没等人喘过来气,又压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吻得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吻到口干舌燥,身体中的水分好似都被吸干了。


    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裴渊搂着她,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多少年了,这让百年前的他怎么也不敢想有朝一日竟会得偿所愿。


    裴渊感觉自己缺失的那块被填补了进去,就算是让他即刻死去也愿意。


    白玉姮窝在他怀里,缓过气来问他:“你何时才能醒过来?”


    裴渊趴在她肩头轻嗅,汲取着她的香气,闷闷的声音从她发丝后传来:“唔,快了。”


    白玉姮显然不乐意他这话,拧眉道:“快了是何时?”


    显然他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她脖颈,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白玉姮见问不出什么来,想起玄青蛇女教给她的怎么拔除魇兽毒素的法子,问他:“你知道你现在是在魇兽情毒的控制下的幻境中吗?”


    裴渊嗯了一声,说道:“知道,这样的幻境我很熟悉。”


    熟悉到他闭着眼都能猜出是在什么地方,早在中情毒之前就已经梦了千万次。


    “你要不要将情毒拔除?”白玉姮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


    裴渊忽地一愣,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怎、怎么解?”


    他心中隐隐知道些什么,漏了一拍,而后急速地跳动,好像跃到了嗓子眼,堵着他说不出话。


    白玉姮面对他直勾勾的眼神,脸热了一瞬,贴在他耳侧,轻道了两个字。


    谁知这人反应极大,忽地将她抱起,压在榻上,如狼似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你是认真的?”


    白玉姮白他一眼:“自然是真的,你这毒若不早些治疗,恐怕会在你破境之时夺了你性命!”


    裴渊倏然一笑,他才不在意什么破境不破境的,他只要她。


    如疾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地嘬在她的耳后、脸颊、脖颈、锁骨……一直流连向下。


    像岩浆似的呼吸每每一碰到肌肤,她便忍不住轻颤一下。


    白玉姮没想到裴渊对那两个字的反应竟会如此的大。


    迷迷糊糊坠入欲海之时,白玉姮还能记得玄青蛇女的嘱托,让她在关键时候将他身体内的毒素引出来,彻底拔除。


    心里揣着事,就连在那“解毒”过程中都有些心不在焉。


    裴渊自然是看出她的一丝分神,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让她满意,抿着唇,一边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一边灵活地用巧劲,让睡莲绽放,溪水潺潺。


    ……


    白玉姮脚步虚浮地走出水殿。


    正好碰上来为宣朗疗愈的玄青蛇女。


    后者见她的模样,便猜到了几分,但笑不语,颔首笑了笑。


    白玉姮喊住她,问:“我打算跟元光说宣朗的事。”


    玄青蛇女脚步一顿,迟疑了半晌,点点头:“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的,但苦于没有他的传音方式……天尊虽然嘴上说不想再见到元光帝君,但每逢十五那日都会在山门那站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这是在等人,但等的是谁也只有我们这些知情的知晓。”


    说罢,玄青蛇女长叹一声:“说吧,元光帝君若心中还有我们天尊就应该过来看看,再者他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早些将天尊唤醒。”


    玄青蛇女对于这种感情之事也深有体会,知道两人僵了几百年,谁也不肯低头,天尊性情刚烈,不肯低头,而那元光帝君虽性情温和,谦逊有礼,但也是个犟骨头,天尊说了生生世世决断,死生不复相见,那便真的一步也不敢来。就算来了,也不敢走到她面前,就连偷偷看她都不敢。


    “这几年元光帝君也来过,只在山外转了几圈,不敢踏足。就算碰上我,也只是问几句天尊的情况,欲言又止,彳亍不定。这两个冤家也不知何时才能定下来……后面天尊情况不好,我也被杂事困顿,甚少再见到他,估计是以为天尊知道了不许我再见他,也再未来过。”


    玄青蛇女长叹一声,不禁唏嘘这俩也是个孽缘,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归于好,希望她们这次的决定能让两人破镜重圆,和好如初吧。


    白玉姮点点头,她与元光相处地多些,自然是知道元光的心思,怕是跟他说了,恨不得立马就到这边。


    跟她通完气后,白玉姮也找了个清净之地,给元光传音。


    “姮鸾?”元光这次接的很快,温润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顿了顿,似是猜到她可能在哪里,放轻声音问,“你现在可是在那里……”


    白玉姮不语,直接又传了个画音符。


    这次接的就慢了许多,久到白玉姮以为他不会接了,正准备撤回时,画面一亮,天幕中出现一张温润柔和的脸。


    仔细看能看出几分忐忑之意。


    “我还当你不接了呢。”白玉姮笑,“正准备挂了。”


    元光帝君扫了眼她身前身后,见此处熟悉,且没有任何的东西遮挡,藏不了人,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多几分。


    白玉姮自是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问他:“你就不想问问她的情况吗?”


    “……”


    “我现在就在璇玑宫。”


    “这地方你应该熟悉,离她的水殿很近。”


    元光忽地一紧,抬眸忙问:“水殿?她在水殿?她受伤了?出了何事?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出了什么事?”


    往日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的元光帝君此刻就像是卸下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冷漠又锋利。


    “姮鸾你说话啊?”


    一问完,看见白玉姮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直直地看着他。


    元光帝君忽地泄气,轻咳一声,被她看得好不自在,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裳,恢复回那温润稳重的翩翩公子样。


    “……”白玉姮睨他,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既然在意她,为何就因为一两句气话便真的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元光帝君沉默半晌,忽地苦笑一声,眸中闪过悲恸,“是我对不住她,我欠她的,那时候……”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清楚那时的情况,这事也并非一两句话能交代清楚的,他深吸了口气,叹道,“她说的那些话是真话,是真的想要这辈子,生生世世都不愿见到我了……她的话我又怎敢不听,若是逆着她来,神冥幽境恐怕我这辈子都靠近不了半步……”


    闻言,白玉姮也唏嘘不已,叹了口气,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旁人帮不了半分,她也不再提起他的不好回忆,声音有些沉,道:“我若告诉你宣朗的情况不太好,你会来吗?”


    会为了见她一面,主动低下头,撕毁当年又怨又恨之时脱口而出的断绝誓言吗?


    元光帝君闻言心下一子沉了下去。


    就像跌进了冰冷泥泞的沼泽,无法翻身挣扎,只会越陷越深,冰冷刺骨,直至无法呼吸。


    第119章 牙酸 年轻的爱情真美好


    “看来神识双修真的有用啊!”玄青蛇女探脉查看裴渊今日的情况, 脉象十分的平稳,笑着对白玉姮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扶桑果也已经全部吸收了,等药效全都发散,差不多也能好了。”


    白玉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 听到她这么说, 心下也激动不已,再对她提出来的进一步排毒之法,凝神极为认真地记下。


    玄青蛇女拍了拍她的肩, 笑嘻嘻道:“我瞧他那情况,不日就能醒过来了。”


    白玉姮也笑:“那还要多谢你这位神医,若非你,他又怎会这么快好起来?”


    玄青蛇女摆摆手:“我们蛇女一族最擅医,不过是传承下来的老方子, 我还以为不会有那么大的用处,但没想到反而是排出那毒素令他快速地吸收扶桑果……也是个意外之喜了!”


    白玉姮又谢过她, 玄青蛇女心情甚好, 她医术并不如其他族人那般高明,但她总爱看些祖上传下来的杂书,碰巧知晓这个法子罢了,如今能用成功运用并且医好裴渊,她是极为高兴的, 恨不得现在就开坛子酒庆祝庆祝自己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不说那么多了,今日是神冥幽境的开放日,会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要是有事,可以让白鹤童子来寻我。”


    白玉姮点头:“好,你先去忙吧。”


    目送玄青蛇女离开,白玉姮也走进水殿之中,看着面色红润许多的裴渊心也安定了不少。


    半趴在他身上,端详着他的模样,这些日子她都是靠着观察他过来的。


    如今要说谁对裴渊的相貌了如指掌,那除了他本人,恐怕也只有她敢称第二了。


    白玉姮特别喜欢裴渊的鼻子,鼻若悬胆,线条凌厉尖锐,像是劈天耸立的山峰。


    指尖轻柔地滑过眉骨,山根,凸起的骨节,直直冲向耸立的峰。


    “唉,何时能醒啊你?”


    白玉姮托腮无聊地点了点他的唇,觉得有些干了,便点了点水池中的水,抹在他唇上,瞬间就盈润了。


    不安分的手在捏着他的鼻尖,一手掰向上,一手扯着他的唇角,自己嗷嗷嗷了两声猪叫,噗嗤一声将自己逗笑。


    手还没收回去,忽地被一只更大更宽厚湿润的手给裹住。


    “!?”


    白玉姮惊愕,去看他,正好对上他微微睁开的眼眸,唇角带笑,用极为干涩低沉的声音问她:“好玩吗?”


    白玉姮高兴地失了神,怔怔然,对他的问话没有反应,怔怔地看着他。


    裴渊以为是自己突然醒来吓到她了,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方要开口,白玉姮回过神来,知道不是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拍了一掌裴渊的胸膛,声音有些哽咽:“你、你这混蛋!终于舍得醒来了!”


    她抬起头,露出泛红的眼瞪他,咬牙切齿道:“我真当你喜欢在幻境中与我交欢!舍不得醒过来了!”


    裴渊眼神触及她泛红的眼眶,如石投湖,将人抱得更紧了,用干涩的唇去安抚她:“没有没有……我怎会舍得让你守着我呢?”


    他更不愿看见她落泪,托着她的后脑勺就去寻她的眼,一遍遍吻过去,尝到了几丝咸苦味。


    裴渊心一揪。


    反倒怨起那天雷和顾平之,害得他昏迷让她伤心。


    “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裴渊一下下像个孩子似的安抚她,“莫要伤心了,你一伤心,我的心,”裴渊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跳动得不正常的胸膛上,“就很痛,像被针扎。”


    白玉姮听他肉麻的话忍俊不禁,嗔道:“真的假的?”


    “真的。”他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看看。


    “你仔细听,它是不是在说痛?”


    裴渊拉过她,将人摁在胸膛。


    砰砰砰……


    跳的好快。


    白玉姮咬唇,恼他一眼:“骗人。”


    “不骗你。”裴渊无辜地眨眨眼。


    “那我可要仔细认真地听一听了。”白玉姮存了逗他的心,故意道。


    裴渊点点头,乖巧道:“嗯,听罢,好好听一听。”


    白玉姮勾唇笑,装模作样地趴在那听了一会儿,而后又作出苦大仇深的样子,让裴渊紧张忐忑一瞬,怀疑她听到了什么东西,紧张道:“怎么样?听到了什么?”


    白玉姮忍着笑,摇摇头,伸手去将那胸膛前的布料弄得褶皱凌乱,这才满意地松了手,故作遗憾:“没有,什么也没听到。”


    “……”裴渊眯眼,听出也看出她忍着的笑意,摁住在心尖作乱,像是无意碰到那敏/感的点的某只爪子,眸中暗色沉沉,“是么?怎么可能听不到?那要不要试一试?”


    白玉姮抬眼,眨了眨,疑惑道:“怎么试?”


    话音刚落,裴渊的吻一同落了下来。


    这次是真的吻到了她。


    不是幻境,不是梦,也不是他的幻想。


    裴渊喉间溢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发出的声音惹得白玉姮耳尖发烫。


    太让人心乱心颤了!


    白玉姮想念几句静心诀,谁知被裴渊看出分心,又被拉入这无尽的欲/海之中。


    ……


    水殿中睡莲疯长,枝蔓丛生,从水池边一直蔓延,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那枝蔓本就没有根,无根的浮萍般漂浮在水面上,那枝蔓上竟缓慢地支起一朵朵莲/苞,那片片似张微张的花瓣,娇娇柔柔地挂着水渍,或蜿蜒滑下,汇入池中,或凝着水珠,似是想要引人去采撷……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


    水波激昂,花影绰约。


    两人汗津津地,贴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这池水还是汗水,发丝湿漉漉地黏在一块,水和汗遇上发烫的肌肤又被蒸发,一轮又一轮的水汽蔓延上来。


    “还好吗?”裴渊见她久久没有回神,有些慌了,生怕自己伤着她了。


    白玉姮喘过气来,呼出一口气,倚在他肩上,哼笑一声:“如今体验过鱼水之欢,好像能明白有些凡人为何痴情于这些事情。”


    裴渊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有些忐忑地、小心翼翼地,调侃地问:“那帝君对小的服侍感觉如何?还满意吗?”


    裴渊衔起她的手,细细地亲吻,侧眸看她,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白玉姮闻言挑眉笑:“可以,很是满意。”


    她回味了一下,竟也能体会到心率过速、食髓知味的悸动感和满足感。


    裴渊高兴地侧脸去亲她,唇角上扬:“满意就好。”


    “下次可以让你更加满意。”裴渊补充道。


    白玉姮笑了笑,安心享受他的放松服侍。


    水殿之中,春意浓浓。


    “呀!你居然醒了?”玄青蛇女看着寸步不离姮鸾帝君身侧的高大俊美男子惊讶道。


    “是啊,还是你的医术了得,今日方说完,他就好了!”白玉姮今日得了惊喜又被滋润了一番,眉目之间多了几分魅人的风情,不见往日清凌凌的冷。


    “那还是你照顾得好啊,若不是你日夜辛劳,舍得下功夫,又怎会好的那么快?”玄青蛇女与她互夸起来了,她多看了眼裴渊,觉得这人确实醒来的时候要比死气沉沉躺着的时候要来得俊美无双,美貌更加有冲击力。


    “今日真是喜事临门,不如我们喝几杯?”玄青蛇女处理完手中的棘手的事情也觉得一时松快,加上裴渊被她医好了,更加高兴,遂提议道,“正好我请你尝尝我们神冥幽境的酒,哦对了!还有天尊收藏的好酒!可得在她不在的时候尝一尝!”


    白玉姮也高兴,美人在怀,又有美酒品尝,自是高兴得不行,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那不得喝个痛快!”


    玄青蛇女见她痛快答应了,又同她说起了宣朗天尊,愤愤道:“你可要多喝一些天尊的美酒,这人小气的紧,珍藏的美酒我们是连碰都不给碰,遮遮掩掩的,这美酒不就拿来喝的嘛!?还到我酒库中偷拿我珍藏的好酒,一问,哦就是说,嘿嘿嘿,还是玄青你的酒好喝,本尊就浅尝两口,不多喝不多喝……”玄青蛇女模仿宣朗天尊的语气神态,笑嘻嘻地道。


    “你听听你听听,这人怎么好意思的!?这回我可要好好的尝尝她偷藏的美酒是何滋味!”


    两人一拍即合,倒是冷落了旁边刚醒来的裴渊。


    有关他的话题只有刚来的那几句,裴渊心怀不满,看着白玉姮兴高采烈到发光的眼,又觉得她高兴就好,暂时看不到他也没关系……


    裴渊幽幽地盯着她看,总觉得她爽完就忘了人了。但还好,她对他说过的爱意的话,能让他暂时摒弃心头的不安和躁动。


    他就跟着她,脚挨脚,背贴胸,紧密又松懈地挨着,足够让明眼人看清他和她关系的密切和亲昵,从而望而生怯,不多缠她。


    这样,就足够了。


    白玉姮自从得了姽婳的元神后,五感又回来了,对于情绪的波动要比以往要来得敏锐。


    察觉到身侧人的焦躁不安,她一边和玄青蛇女闲聊,一边将手背后,去探他的手,根根嵌入。


    感受到身后人那一瞬间的僵硬,她微微侧身,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是安抚,又像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裴渊心头松快,欢快地眯起眼,在衣摆的遮掩下,偷偷地挠了挠她掌心,又忍不住勾她的尾指,幅度轻且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晃。


    幼稚。


    白玉姮压下不断上扬的唇角,哼道。


    但眼里的甜蜜与欢快,明亮无比,比幽境中永不落下的白日还要亮眼。


    还有那小动作根本就遮挡不住。


    啧,真是令人牙酸。


    玄青蛇女默默地看着,又默默地呲牙感慨道。


    还是年轻好啊。


    年轻的爱情真美好——


    作者有话说:删完了,别锁了大哥[化了]


    第120章 看戏 设坑


    时光如流水, 在神冥幽境中养病的时光,对裴渊来说是除了被她带回望仙山成为师徒外,最最最幸福安宁的时刻。


    对于白玉姮来说也是最放松舒适的一段时间, 不仅是身体上的舒适,还有精神上的满足。


    原本以为会一直就这样过下去,裴渊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遇见这一辈子最让他嫉妒的人。


    不过也因此, 闹出了笑话。


    *


    难得与裴渊分开, 白玉姮这会儿也觉得裴渊确实有点黏人了。


    这几日,他们不是在水殿厮混,就是在识海中神/交, 仿佛要将缺失的几百年全都一次性补回来,刚开始她还觉得新奇有趣,满是探究欲,但连着好几日吃肉,她也有些消化不良, 有些腻嘴了。


    但这话可不能跟裴渊说,也不敢让他看出些什么来, 不然这人用一张无辜又可怜的俊脸看你, 真的一点也顶不住。


    白玉姮一向吃软不吃硬,他倒是拿捏准了她的心思喜好。


    遂,今日是他最后一次疗愈,趁此次机会,她得好好歇歇, 不然老腰可受不了。


    说着歇息,其实不过是在水殿周围闲逛,心中还是存有几分担忧的心思,神思不定, 又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也就是在这时,她正巧遇上风尘仆仆赶到的元光帝君。


    白玉姮见到人还愣了一瞬,忽地记起今日是十五了,赶忙迎了上去。


    “你这是几天几夜没歇息了?”白玉姮一惊,瞧他眼下青黑,衣裳凌乱,下巴冒出青茬,活像是从哪个乞丐堆里出来的,非常不符合他惯常的精致得体形象。


    元光帝君冲她摆摆手,自然也是顶不住这紧赶慢赶、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原本就用净身诀清理过了的,但听她这样说,好似也闻到了身上馊掉的味道,嫌弃地蹙眉,隐忍道:“哪里有地方让我清理?”


    白玉姮挑眉,还想多调侃他几句,但见他眉头紧锁,脸色瞧着不太好,她也不想触霉头,赶紧指了指某间偏房,让他进去。


    元光帝君在里面喊:“姮鸾,替我找几件新衣裳来!”


    “……”白玉姮叉腰站了一会儿,这人一来就使唤她,怎么好意思的?


    也只是心里说说,还是麻利地为他找来几件这段日子为裴渊准备地新衣裳。


    她倒是体验了一把打扮换装的乐趣,且又因打扮的人格外的靓丽俊美,效果大大加强,极为赏心悦目,让她乐此不疲地收集了不少形制花色的衣裳。


    或许存了些戏弄他的心情,她递给他裴渊拧着眉头,连她如何撒娇都不管用都不愿意穿的某件衣裳。


    元光帝君接过,还未仔细看,只觉得这衣裳颜色太艳丽了,但短时间也不可能给他再找什么合适的衣裳,只是蹙了蹙眉便穿了上去。


    打开门,外面明亮的光线一照,真的是流光溢彩,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他穿不来这种束身的对襟短衣,身下长裙,腰封紧密,哪哪都镶嵌、缝制了叮当响的银饰。


    一步一响。


    这衣裳一看便是当地人的服饰。


    元光帝君冷眼扫她,哼道:“你这拿的是什么衣裳?”


    他拉了拉微微露脐的对襟短衣,不想让腰间的肌肤裸露出来,他庆幸,这衣裳还算长,不然他一截腰肢都遮不住,又将脱下的外袍披着,这才舒服多了。


    但——


    元光眯眼看眼前笑嘻嘻的人,忽地反应过来可能是她的戏弄,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衣裳恐怕另有主人……


    元光勾唇笑,也起了些捉弄回去的心思。


    且罢,先让她高兴一会儿。


    白玉姮啧啧称奇,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衣裳由裴渊穿最好看。


    元光相比于裴渊,过于清瘦,撑不起她精心挑选的衣裳。她可是亲手摸过裴渊衣下结实饱满的肌肉,精壮有力,充满了力量感。


    啧啧啧,白玉姮此刻已经在想象裴渊穿上这衣裳的画面了,定是格外的养眼!那短衣鼓鼓囊囊地撑起悬空,露出一截白皙莹润、劲瘦勃发的腰,肌肉虬结,血脉偾张。


    “……”元光见她模样就猜出三分,没办法,认识太久了,早就熟悉的像亲人一般,“你倒是不怕某些人会吃醋。”


    元光悠悠道,心想自己已经提醒她了,若是“不知悔改”,那他爱莫能助了。


    白玉姮轻咳一声,白他一眼,嘴硬道:“裴渊哪有那么小气,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瞧瞧。


    自己要作死,可怪不了他。


    元光心下腹诽,你的好君子最忌惮的就是他了。


    不过元光倒是没想到威名远扬的姮鸾帝君竟会是那种被爱遮住脑子和眼睛的人,居然会有一日能看见她坠入爱河,蒙蔽双眼。


    若是对百年前的他说,他定是不信的,但如今嘛……


    这话他可不会跟她一个在爱情中活得热热闹闹的人说,他还不想找事,且他自己都有一本烂账捋不清楚。


    说到这个,元光也不管她了,径直往水殿正殿走去。


    走到门口,竟然有几分欲说还休的怯意。


    白玉姮顺手一推,走进门,挑眉道:“别墨迹了,宣朗就等着你过来救!”


    “……”元光腹诽此人粗鲁直白,也不知裴渊竟看中了她哪一点?半点不像个稳重的帝君大人,老小孩似的,幼稚又鲁莽。


    白玉姮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定要翻个大白眼,嘲讽他有眼无珠,眼睛光长在头上当摆设。


    两人私下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沉稳可靠,颇爱斗嘴互相损人。


    走进水殿,远远地就看见心心念念之人安静又祥和地躺在水面上,没有印象中活泼热烈的样子,饶是真的看见人了,那颗原本冷硬破碎的心,也在不知不觉地融化。


    在死生面前,不管你是神,还是人,所有的恩怨情仇,此刻都化作一抹痛,宛若一把利刃扎在心口。


    从刀口开始生出悔恨的苦涩,直呛唇舌喉鼻。


    是悔的吧,后悔因为一时意气,为了那虚无的“尊重”她的意愿,从不敢来见她。


    他都不敢想,若是那次分别之后就是永远,他该会有多么多么的后悔,多么多么恨自己。


    元光还没忘了来此处的目的,将手搭在她浅弱的脉搏上,浓密的眉夹起,望闻问切了一番。


    良久之后,元光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蛇女照顾得很好。”


    他庆幸又后怕。


    “有几成的把握?”白玉姮见他这样说,心安定下来。


    “八成。”元光笃定,眉眼严肃,“待我将所需的药物备好,便可以开始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在开始治疗前的这段时日里,蛇女的方子先断一断,不然容易两厢冲撞,适得其反。”


    白玉姮也不懂这些,只能他说什么,便点头应什么,一边用心记下,待待会儿跟蛇女说一说。


    两人看完宣朗后,为了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二人并肩而立,站在水殿不远处的树下。


    “何时开始为她治疗?”


    元光道:“其中需要的几味药,较为稀少,但正巧是神冥幽境之中生长的,这个只需要摘下再炮制,估摸需要个五六日罢。”


    白玉姮点点头,又问起天衍宗上的事。


    “之前按你说的将你尚未身死的消息放出来,东玄和灵真立马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元光想起那日的兵荒马乱笑,“可闹了我许久,我可都撑下来了,你不得有点表示表示?”


    白玉姮挑眉,也能想到这两个活宝的表情语气,也知他们的难缠程度,点点头道:“那就看你想要什么了,我能给得起的自然给你。”


    白玉姮大方道。


    元光生怕她反悔,立马道:“我要你天书阁中的医圣绝学。”


    “你!”白玉姮瞪眼,惊讶道,“你怎知那医圣绝学在我手中?”


    反应过于激烈,又怕他误会不给,而后她又道:“这书是我当年想送你的生辰礼,谁知没送成,我就死了……”


    白玉姮睨他,想不通此人是如何知道的。


    元光但笑不语,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他生辰快到那时,某些人知道她给他备了礼,所以那几日对他的醋意快要迸发出来了,恨不得将他撕碎……


    啧啧。元光咂舌,想不通裴渊那个狼崽子怎会对他起了这么大的敌意,他又不喜欢姮鸾。也想不通他的占有欲竟会如此强烈,旁人只是多瞧上她一眼,便能被他暗戳戳的冰冷视线吓死。


    元光摇摇头,看向一无所知的白玉姮,叹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也不知是谁占了高位,谁听谁的,谁被谁拿捏得死死的。


    这就不该他管了,他只看戏。


    元光笑道:“怎么,帝君难道想出尔反尔?”


    白玉姮白他一眼,嗤笑:“我是那种人吗?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谁也抢不走。”


    元光正欲揭穿她某次的不讲信用,余光中瞥见水殿门前不知站了多久的一道身影,想要挖坑看戏的心大盛,正好论证一番方才的猜想,看看谁拿捏谁死死的!


    元光笑眯眯地,在某人锋利的视线下将手虚虚地搭在她肩上,笑问:“若是你那小徒弟要,那该如何?给我还是给他?”


    白玉姮疑惑了一瞬,疑狐他好端端的干嘛扯上裴渊,裴渊又用不上这东西。


    “说好了给你,自然是给你的。”


    元光闷笑:“哦?真的吗?”


    “若是你那小徒弟不愿呢?”


    “那你该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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