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回城之前, 林簌在脑海中预演过,回城之后要黏着他,相处时给他种种暗示, 实在不行, 就明着撩。她就不信, 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可那天去大院,他虽然没怎么聊自己小时候的事, 但她能感受得到,他很怀念父母在世的时光。


    是啊,如果父母犹在,他也许跟其他的子弟一样,在京已有一席之地。


    然而现实是, 他们家曾经住过的房子, 换了别的主人,而他背负着糖厂的巨额债务要偿还, 不能回京。


    这种落差,她只有亲自过来看一眼, 才能深刻体会到。


    林簌明白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样的人, 是不会有找对象的念头的。


    换作是她,她也没心思找。


    他对她好, 也许就跟表妹的称呼一样, 把她当成亲人, 当成一个他要负责照顾的小孩。


    现在叫他表哥也挺好的, 林簌默然地想,他很快就要回西南,而她还要参加高考, 这时候沉迷感情是最不理智的。


    林簌朝他没心没肺地又叫了一声:“表哥,我们先去吃饭吧,再去买些东西。”


    终于,周云祁不耐道:“你还叫上瘾了。”


    林簌笑着说:“挺亲切的。”


    “能别再叫?”


    林簌望着他,不解:“为什么?”


    “只在管理人员问起来才这样说,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住在这里也不像住在没什么秘密可言的家属大院。”他说道,“你没必要时刻叫我表哥,我不习惯。”


    林簌:“哦,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还叫你场长吧。”


    他无语:“之前不是叫我名字,还连名带姓地叫。”


    林簌总觉得自己当时连名带姓地叫他,多少是有些暧昧私心的,但也许,他听习惯了。


    于是点了点头:“好吧。”


    周云祁叹了口气,让她叫什么,她是半点犹豫都不带,真是,伤脑筋。


    下楼去吃饭时,林簌说:“要是有锅碗瓢盆,也可以在家里做饭。”


    他问:“会做饭么?”


    林簌道:“只会做简单的。”


    “那就买锅碗瓢盆。”


    林簌:“或者我自己慢慢添置,以后放学回来,要是饿了就简单煮碗面条。”


    但他说:“既然要买,就一气儿都买了。”


    林簌道:“那这么多东西,能搬得回来么。”


    他忽然笑:“找辆小三轮,你还怕搬不回来么。”


    林簌:“哦,也行。”


    然而他们在百货商场里买了床单等物品,出来时,却是之前下飞机后接他们的那辆吉普车在等他们。


    她只知道这辆车是某位领导特地安排接他的,具体是谁她没问。现在林簌好奇了:“不是说小三轮吗?”


    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后座,又让她赶紧上车:“三个轮的一时难找,四个轮的容易找。我们去附近市场买棉被,还有锅碗瓢盆。”


    一个下午,他们把要买的东西全买了回来,又把车里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宿舍。


    四点半,林簌累得坐在沙发上不想动,看着他在拆那些东西,突然意识到坐的是一张软沙发,可以舒服躺着。


    也许是例假快来了,她老觉得腰酸,于是躺着问道:“你怎么会买软沙发,很贵啊。”


    他若无其事地看过来:“我记得你以前说,喜欢坐软沙发。”


    林簌定然望着他,突然说不出话。


    不记得是哪天,她在他办公室里提过这么一嘴,说还是软沙发坐着舒服,他当时还说她贪图享受。


    没有想到,他会下血本买软沙发。


    周云祁不以为意地道:“你要是觉得累,就睡会儿,我收拾好这些东西,等下再去附近菜市场买菜,顺便叫人安


    装煤气。”


    林簌应着声,又累又困,抱着外套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迷糊中听见有外人的声音,才醒过来。


    工人来安装煤气,利索地装好后,直接离开了。


    林簌坐起身,茫然地看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很黑,对面人家的灯光呈现暖暖的浅橘色。


    他笑着走过来,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仿佛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发烧:“终于睡醒了?”


    “不要告诉我,你在家的这几天都没睡好。”


    林簌呆怔望着这张好看的脸,喃喃道:“是没怎么睡好。”


    看她这副娇憨的神态,周云祁按捺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温和地笑:“你先醒醒神,我可以做饭了。”


    林簌去了趟洗手间,后来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周云祁正手起刀落地剁鸡块。


    回看她一眼,他说道:“晚上喝鸡汤,我们也算入火了。”


    林簌不禁愣住。


    看上去,他们真的好像是一对刚搬进新房,这辈子都要住在一起的小夫妻。


    不对不对,不是小夫妻,是小情侣。


    买毛巾、牙刷、拖鞋的时候,是她挑的款式,她特地买的双份,想着这里是他的宿舍,他总会住进来。而他看到那些双份的东西,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现在看他下厨的身影也这么有魅力,林簌不觉恍惚。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跟他谈恋爱。


    想闷在他怀里,或者在后背抱着他撒娇,往死里撒娇。


    见她依旧靠着门框,他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要指导下厨?”


    “不做指导,我厨艺不精。”她有一丝慌神,“我先去铺床。”


    把垫的被子铺平整,再铺上新买的国民床单,又将盖的棉被塞进被套……


    林簌铺好床,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感觉一点儿也不真实。


    要是周云祁不走,就好了。


    ……


    伴随着鸡汤的浓郁香气钻入鼻下,他说可以吃饭了。


    桌上摆着香菇鸡汤、木耳炒肉、醋溜大白菜,林簌还是第一次尝他的手艺,边吃边夸个不停。


    他质疑:“你没必要违心地夸,毕竟我没怎么下过厨,知道自己斤两。”


    林簌道:“可是真的好吃,你有厨艺天赋。”


    他没好气道:“这算哪门子天赋,看人做多了,总能学个五分像吧。”


    “反正,比我有天赋。”


    吃完饭,林簌主动承担洗碗的任务,刚把碗放在池子里,周云祁过来,拿着一壶开水,说道:“我来吧。”


    林簌只好继续靠着门看他洗碗。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他说以前刚做知青的时候,也干农活,手上磨出血泡,后来榨季去了糖厂操作机器,发现厂里的效率太低了,销路也很古板,大宗的单子接不到。


    于是提出很多建议,去做了段时间销售,虽然不再干农活,但他的手掌也会有薄薄的茧子,抚摸她脸的时候尤其明显,刮得她的皮肤会产生微微的刺痛感。


    周云祁洗净碗,滤在篮子里,再甩了甩手上的水,对着门口发呆的人说:“炖锅里还有一些鸡汤,明天早上你可以用来煮面条,我得走了。”


    林簌回过神:“你去哪儿?”


    “去哪儿?”他不禁笑,“小傻瓜,我得回舅舅家啊。”


    林簌望着这个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能不能别走。”


    他明亮温和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犹疑:“你一个人住害怕?”


    林簌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男人无奈:“是怕还是不怕?”


    “不怕,但我不想你走。”


    他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我不走,难道睡沙发?”


    林簌嗓子发干:“可以吗?”


    望着这双流露出祈求的眼睛,周云祁深深沉出一口气,终是无可奈何地道:“可以。”


    林簌扬起了嘴角,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宿舍,要不,我睡沙发。”


    他冷嗤:“刚才不说,现在晚了。”


    林簌又道:“但是没有多余的被子,只有毯子。”


    “不要紧,这里有暖气。”他说着,“不过我得出去一趟,打个电话和舅舅说一声。”


    说话间,他出了门。


    林簌听许耀东提过,他舅舅家是老京城人,祖上也是有些家产的,但是他舅舅家具体什么情况,她不得而知。


    还好,他还有舅舅在。


    室内一片静谧,屋子小,暖气便很足,林簌穿着件毛衣,坐在沙发上沉思好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但是她成功地把他留了下来。


    她用插电的烧水壶烧了些热水,再洗了个小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周云祁已经回来,见她换上了厚点儿的睡衣,问道:“准备睡觉了?”


    林簌:“不是,我刚洗漱完,先不睡。”


    他低应一声:“那去床上看看书也好。”


    林簌问:“你准备洗洗睡了么?”


    “差不多,今天来回奔波,现在九点多了。”


    屋子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这个时代大家都睡得早。


    林簌进了卧室,往脸上搽雪花膏。听见外面的动静,他似乎也在准备洗漱。


    望了眼窗外的灯火,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尴尬,相反,十分安心。


    明明方才已经睡了挺久,结果靠着床头,捧了本书准备读一读,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连灯是什么时候熄灭的,他是否帮她掖了被子都不清楚。


    一夜无梦。


    早上他在厨房煮面条,林簌起床时就感觉不对劲,进了卫生间,一看裤子,一片殷红。


    林簌郁闷地换好裤子,又擦了肥皂清洗。


    隐约听见周云祁在叫她吃面条,她腹中扯痛,说不出太大的声音,便打开卫生间的门,说:“你先吃吧。”


    周云祁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过来,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他不解地走到门口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在水龙头下搓着小裤裤。


    周云祁:“……”——


    作者有话说:[裂开]不好意思晚了点


    第32章


    周云祁的视线扫过去时, 林簌正在努力地搓纯棉布料上那一团污渍,瞬间慌乱地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遮挡着,再尴尬又埋怨地望向他。


    男人怔了半秒, 眼神挪开, 看向她的脸, 苍白小脸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不由皱了眉。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说林簌没有什么月经羞耻,之前痛经的时候他还照顾过她, 他陪她开过止痛药,但是,被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很超纲。


    他倒像是在用不正经化解尴尬,笑了笑:“我以为在干什么呢, 洗完赶紧过来吃面, 要坨了。”


    他说完便走,留下林簌郁闷不已。


    过了一会儿, 他拎了一壶热水过来,取下塞子把水倒进了一个脸盆里, 嘱咐:“自来水凉, 加点热水。”


    说罢再次离开。


    虽然他不以为意, 但林簌郁闷更甚。


    说到底,她还没打算暴露个人很隐秘的那部分给他看到。


    洗干净后, 林簌把小裤裤晾在了入门窗口的的横杆上, 腹中的绞痛好像愈发厉害。


    炉子上的水开了, 周云祁正在关火, 把水壶拿出来时,林簌正要去卧室翻止痛药,他不禁问:“怎么不吃面?”


    “我先吃药。”


    周云祁:“……”


    林簌拿着药出来, 桌上有杯水正散发热气,他说:“先吃两口面垫垫肚子


    ,要不然也太伤胃了。”


    林簌点点头,坐下来。


    周云祁瞧着她脸色越发苍白,问了声:“很疼?”


    “有点儿……”林簌低头吃鸡汤面条,“可能是天气太冷,加上换了环境,一时不适应。”


    有点儿疼的程度是这样?


    他又不是没见过。


    吃到一半,腹内绞痛几乎要将她抽过去,她不得不先把药片吞下。


    周云祁说道:“不行咱就上医院。”


    林簌摇摇头,单手抱着小腹说不用,继续把面条吃完。


    周云祁抓着她胳膊往房间里带:“床上躺着,我去给你买红糖。”


    一个小时后,周云祁拿着一个新的热水袋和搪瓷杯走到房间,林簌在床上眯着,嘴唇毫无血色,虚弱得仿佛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


    周云祁深深沉叹,来到床沿坐下,递过热水袋:“给,焐一下肚子,再把红糖水喝了。”


    林簌坐起身,把热水袋塞进被窝,端过茶杯。


    红糖水喝完后,周云祁接过杯子,搁在了书桌上,却没有离开,


    林簌喃喃道:“没这么疼了,可能是止痛药发挥了作用,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忙吧。”


    他无奈地看着她:“我要是走了,谁照顾你?”


    林簌抿着唇道:“就偶尔这样,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前几天家里又没有暖气供应。”


    她放下热水袋,挪了挪。可是就动了这一下,体内像是涌出了一道泉水。她不得不皱眉停下来。


    “?”周云祁不解,“怎么了?”


    林簌看着他:“我想起床去厕所。”


    周云祁站起身,拿着杯子先出去。


    林簌蹲了很久,从卫生间出来时步子也很奇怪,周云祁坐在沙发上阅读刚买的报纸,瞥过来:“你腿怎么了?”


    林簌:“蹲麻了。”


    他无语,扶着她坐回床上,他则坐在床边,帮她盖好被子,再让她用热水袋焐着小腹。


    “躺着睡会儿。”他说。


    “我不想躺着,先坐着。”说罢垫了一个枕头在腰后。


    窗外依旧是寒风凛冽,但不知何时,有一轮冷白的太阳升至空中,虽然并不温暖,却让室内增添了几许明亮。


    四目相对的静默中,他忽然开口问:“今年多大?”


    “9月份满19。”


    “那么现在才18岁?”


    林簌点头。


    “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林簌撇撇嘴:“那你今年多大?”


    “26。”


    林簌:“哦,比我大七岁。”


    说完这话,空气再度变得安静。


    他却像个好学生般认真地问:“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簌呆了呆:“什么?”


    他解释:“痛起来是种什么感觉?”


    林簌听明白了,他应该纯粹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生理构造上的不同而感到好奇,她想了想,描述道:“有时候好像拧毛巾一样,肚子绞得很痛,有时候像被钉子钉进肉里,一下一下地扎痛,也有时候就是胀胀地痛,腰也很酸,还有,四肢的力气会被抽干,全身感到冰冷……”


    他听得脸上表情越发难看:“你倒是很会形容。”


    林簌尴尬笑笑。


    “有人抱着,”他依旧神色淡定,眸光看向她的眼睛,“会不会好点儿?”


    林簌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可能会好点儿,算是情绪上的安慰剂。”


    说完,呆呆看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轻轻地笑了笑:“那我抱着你。”


    林簌凭空吞咽,低低地嗯了一声。


    抱过很多次了,对他的怀抱也早已熟悉。甚至身体比理智还要主动一些,林簌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直接抱过了他劲瘦的腰,脸搁在他肩膀上。男人有力的大臂膀将她收在怀里,手按着她的腰背。


    后来她又觉得这样坐着挺累,于是说:“我想坐你腿上抱着。”


    他点头:“来吧。”


    折腾一番后,周云祁坐在床上,背部靠着床头的墙壁,林簌直接侧身坐在他腿上,身子窝在他怀里。


    他还把依然热水袋放在她的小腹处暖着。


    林簌脑袋就靠在他胸前,耳朵贴在他心脏处,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周云祁拢了拢被子,问:“这样抱着舒服么?”


    林簌:“嗯舒服很多。”


    “那就好。”


    男人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背,手掌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帮她捋了一下头发,见她乖巧地窝在怀里,脸颊不由在她头顶蹭了蹭。


    不知道是安慰剂,还是阿司匹林的作用,但林簌真的感觉被他抱着舒服了好多。


    室内静谧一片,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在发出声音。


    林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松香气息,感觉宁神静气。


    想睡,但又怕错过这种感觉。


    她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周云祁道:“原计划是明天,可是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明天就不疼了,今天初八,我们回来五天了。”


    “嗯。”他低低回应。


    “那这几天厂里怎么办?”


    他说:“有老厂长在,生产上没有问题。前天联系了一下,许耀东说知青走了很多,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是2月,没砍的甘蔗所剩不多,农场里还有工人。”


    林簌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探亲?”


    他思考一番,说道:“5月榨季会结束,随后要出货、盘点、结算,7月份厂里才会真正闲下来。”


    男人低头看她:“7月份你不是刚好高考?”


    “嗯,那你回来么?”


    他点头:“回,正好可以回来照顾你高考。”


    林簌先是说好,后来想了想:“要不你还是等我高考结束再回吧。”


    “为什么呢?”


    “总觉得一口气不想被中断,我怕我看到你太高兴,节奏被打乱。”


    他摸了摸她脸颊边的碎头发:“也好,那我等你高考结束再回京。”


    林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骗人是小狗。”


    他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可骗人,你在那里待过,知道忙季和淡季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儿,他发笑:“淡季那段时间,我想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倒是闲不住,非要折腾着找活儿干。”


    林簌道:“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嘛。”


    “现在好意思了。”他低头,见她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林簌回望过来:“好意思。”


    他啧出声,扬着眉问:“想通了?”


    “我不想通也只能白吃白喝还有白住啊,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但一时半会儿又赚不到钱,何况我还要读书,那只能靠你养着。”


    反正她现在不想纠结这些,打定主意这几年躺平并赖着他了。


    他冷嗤:“这话说出口,脸色都不带改的。”


    林簌脱离他怀抱,坐直了些:“那你养不养嘛。”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威胁。


    男人身体反而放松了,嗤笑一声,靠着床头闲散地反问:“要是我不打算养你了,你会怎么样?”


    林簌愣了一下,冷冷哼道:“不打算养我了?那你打算去养谁?”


    这……个中逻辑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周云祁简直无语:“我就不能谁也不养,乐得清静,无牵无挂?”


    “不许。”林簌故作恶狠狠地回答。


    周云祁发笑:“你这是什么行为?恶霸?土匪?”


    林簌生理上的疼痛已经缓和好转不少,身体也像是有了力气,原本侧坐的,现在跨坐在他腿上,双手越加放肆,掐住了他的两侧脸颊,义正辞严说:“弃养是犯法的!”


    他是真的被逗乐了。


    半小时前还一副孱弱相,哪怕是一只小猫咪也能把她叼走,这会儿都敢骑他身上作乱了。


    只是,等等,她坐的太靠近了,紧紧贴住,让男人察觉微妙,呼吸不由变沉。


    她却好像没注意到。


    周云祁试图挪动一下,让她不要贴得这么近。可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贴得更紧了些。男人呼吸越发沉重,抬眸看她。


    林簌一直以为是自己垫的卫生纸的问题,毕竟这个年代连卫生巾都还


    没有,她害怕出问题,所以垫得有些厚。


    起初坐下去时,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点点异常,但这种异常,又让她觉得舒服,不想离开。


    一定是纸太厚了,簌簌默然地想,她扭了一下腰,舒适感加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像是有自主意识般,主动地蹭了蹭。


    这种本能,就仿佛是离了水而口渴的鱼,只要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微湿润水气,就能让它装了雷达一般靠近水源。


    男人的手扶在她的腰上,身体被她牢牢贴紧,不断袭来的欲.念,让他的呼吸越发沉重,节奏亦变得紊乱。


    是故意的么,还是无意的?可这傻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每次都把人撩拨得血气翻涌,她却毫无波澜。


    周云祁极力克制,咬得额头青筋都像要出来了。


    他哪里知晓,这一次,林簌才不是毫无波澜。


    相反,例假原因,泉涌一般的感觉,终于让她反应过来,不是纸的问题。


    可惜已经晚了。


    生理的本能,加之例假时身体更敏感,让她不舍离开,索性抓着他的肩膀,贴紧了,轻蹭着,借着撒娇的劲儿,没两下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回过神来,林簌又羞又臊,死死抱着他的脖颈,趴在他肩膀上,喘出的气息又深又重。


    揽着她腰的男人,几乎溃堤。


    ……——


    作者有话说:大家中秋快乐,应评论,已开段评~~蹭蹭~~~[让我康康]


    晚上有事,明天再双更……祝大家蹭得开心……[吃瓜]


    第33章


    趴在他肩上缓了好一会儿, 林簌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是爽了,可周云祁会怎么看她?


    她才十八岁啊啊啊。


    十八岁的姑娘,搞得自己有多饥.渴似的。


    他会怎么想?


    不会不会, 林簌拼命暗示自己:也许他没往心里去, 只当她是在玩闹。


    以及, 嗯?怎么感觉好像越来越硌人。


    林簌识相地挪动屁股,离开了些。


    终于, 被她弄得几乎失守的男人微微吁出一口气,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结果她在哼哼唧唧,仿佛受到了委屈。


    用力忍耐许久,男人才沉着声, 若无其事问:“这么有力气闹腾, 肚子不疼了?”


    “疼,”林簌回道, “……反正,你不能弃养。”


    周云祁语气无奈:“好好好, 不弃养, 都被你说得犯法了, 我哪敢去干违法的事。”


    他把人从肩膀上揪出来,瞧着她白皙却涨红的脸颊, 眼神像只小鹿一般胡乱闪躲, 小小抬起眸看了他一眼, 又立即躲开视线。


    看上去像是知道自己刚才干了坏事, 从而产生了羞愧心理。


    也是,再过半年就十九岁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可就算是十九岁也还是很小, 十五六岁就下了乡,天天病着,能懂什么男女之事?


    啧,男人不禁咬牙。


    林簌立即张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看上去当真无辜极了,周云祁心中愤然,嘴上却还要平静地道:“下午还得去附近那所高中见老师,你有力气过去吗?”


    林簌道:“应该可以。”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待会儿准备做饭。”


    “好。”


    胡作非为终于告一段落,林簌躺在床上,让他拉上了窗帘。


    附近那所高中是市重点,那天周云祁顺便问领导要了一个批示,旨在帮她解决入学问题。


    他向来不喜欢动用这些关系,这间宿舍也好,这所高中也好,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才去向领导争取的。


    他真的为了她,破了好多例,林簌默默地想,不考个好大学,真的没法交代。


    也许是刚才经历了一次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会儿竟然感觉疲惫,林簌很快睡了过去,迷糊中被叫醒去吃午饭。


    下午两点半,他们步行去高中。


    高三开学早,林簌和周云祁抵达时,高三学生正在上课。


    他们见的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说:“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校长办公室吩咐过了,说你有个亲戚做知青,刚回城要转过来。”


    周云祁道:“就是她,林簌。”


    教导主任看了眼林簌,点了点头,问道:“你要读文科还是理科?”


    林簌道:“文科。”


    “文科有四个班,你挑一个吧。”


    “就一班吧。”


    因为有特殊批示,去年级办公室见了一班的班主任,他们也没考核她的成绩,直接让她明天就过来上学。


    回去的路上,林簌说:“怪不得你让我对外说我们是表兄妹,原来你也是这么跟领导提的啊?”


    周云祁不想再谈表兄妹的事,问她:“你高中读的是两年制,用的课本和现在的不同,要不要买课本?”


    林簌道:“现在高三生已经进入全面复习阶段,课本用的少,需要时借同学的看一看也行。”


    他说:“要是觉得麻烦,就重新买。”


    “嗯我自己看着办吧。”


    他舒了一口气:“我也只能给你提供这些硬件设施,学习的事,还得靠你自己。”


    林簌打着包票说:“没问题的,我拼了。”


    周云祁发笑:“弄得像要上战场。”


    “高考可不就是上战场。”


    从学校回到宿舍大门口,步行不过十几分钟,他推出那辆自行车,说他得回趟舅舅家。


    林簌问:“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周云祁看着这张隐隐流露出不安的脸,笑了笑:“你希望我回来?”


    林簌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回,顺便搬些个人物品过来。”


    林簌眉眼立即带了笑意:“好。”


    “你先上去歇着,我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


    晚上他进屋子时,抱着一个木箱子,箱子上搭着他的行李包,林簌赶紧帮他取下了行李包。


    箱子似乎很沉,他把它放在客厅,说道:“很晚了,我先做饭。”


    林簌笑眯眯说:“我煮好饭了,还手撕了半颗包菜,正要炒。”


    周云祁脱了外套,穿着件深色的毛衣,把袖子摞了摞,问林簌:“想吃手撕包菜?”


    林簌道:“嗯,要用干辣椒炝锅。”


    “你现在能吃辣么?”他走进厨房。


    “你别放太多干辣椒嘛。”


    周云祁在厨房里炒菜,林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明天她就要去上学,他会去机场,仍旧坐免费的飞机回西南。


    可惜他只有这一次来回的机票是免费的,以后想要坐飞机,就得自掏腰包,机票真的太贵了,这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所以他下次回京可能是坐火车,来回一次路上的时间就要花八.九天,这个时代车马果然很慢……


    吃饭时,林簌跟他说:“要不,我明天送了你去机场,再去上学。”


    他道:“我有司机送,不会耽误,你上学要紧。”


    “好吧。”林簌咬着一块排骨,“那你会写信给我吗?”


    周云祁笑笑:“你先写给我,我再回信。”


    林簌满口答应。


    寄到那里的信要一周以上,一来一回就差不多要花二十天,而现在是二月份,写上五六封信,他就回来了。


    车马慢也有车马慢的好处。


    周云祁坐在对面看着她稚嫩脸上全写着不安与担忧,沉了沉心情,给她碗里又夹了一块排骨。


    吃罢饭,周云祁在客厅打开箱子。


    林簌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奇地往箱子里瞄了瞄。


    里面东西满满当当的,有书、信件、小玩意儿,也有相册、盒子之类,好像都是他的个人物品。


    见她好奇心很强,周云祁笑着说:“给你看看我的相册。”


    整本相册,记录着周云祁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有单人照,也有同家人、小伙伴的合影。


    林簌道:“你妈妈好漂亮啊,气质古典婉约,你长得像你妈妈多一些,不过鼻子又像你爸爸,鼻梁高挺。”


    周云祁轻笑:“大家都这么说。”


    林簌指着某中一张穿着白衬衫,系着红领巾,正在划船的照片问:“这


    是你多大的时候拍的?”


    他过来看了一眼:“10岁。”


    林簌嘿嘿道:“简直像《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里唱的那样。”


    周云祁:“能不一样吗,就在北海公园,这歌描述的也是北海公园的风景。”


    林簌嘀咕了一句:“我都没去过。”


    他犹疑:“京城的小学春游不都是去北海公园划船?你们学校没去?”


    林簌傻住,完了,说漏嘴了。


    她只好道:“说错了,应该是我没划过船,好像是同学霸着船桨不让别人划。”


    他微微无语:“想划船还不容易,下次有空带你过去,让你划个够。”


    有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有雕梁画栋的建筑。林簌问:“这是在哪拍的?”


    他平淡地答了三个字。


    林簌哇的一声,跌了下巴。


    他语气轻描淡写:“大人去找领导,我跟着去过两次,特地留影纪念。那时候进去没这么多限制,现在想进去可不容易。”


    “也对。”


    相册一页页翻过,后面几张是周云祁长大一些的照片,林簌道:“你十岁的时候就是个小帅哥了,到了十四五岁,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他似乎十分不屑,冷冷嗤了一声。


    林簌却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周云祁,你念高中的时候,班里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有没有给你写情书什么的?”


    周云祁一口否认:“没有。”


    “不可能没有吧,你个子这么高,五官又这么俊,长得好看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他反问:“莫非你有?”


    林簌想了想:“好像没有,我那时候很内向,不怎么跟男生玩,只有一个小学同班的男孩比较熟悉,我俩还同桌过,后来也一起读中学,他住我家附近。”


    一道明亮的视线扫向她,周云祁问:“是发小?”


    “算是,叫程泽涛。”


    在她穿过来之前,这位发小还有跟原主通信,后来慢慢就失联了。


    周云祁抬腕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去洗漱睡觉。”


    “我还没看完呢。”


    他说:“下次再看,这本相册我的照片居多,舅舅家还有几本家里的相册,以后慢慢给你看。”


    “好吧。”林簌念念不舍合上相册,看着他把箱子锁了起来,再抱进卧室,搁角落里放好。


    第二天吃完早餐,林簌挎着常挎的帆布书包去上学。


    周云祁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分别时说:“昨晚交代你的事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你都写在本子上了。”


    他叹道:“怕你忘记,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舅舅的电话求助,我和舅舅提了你,他不会不管的。”


    “知道了。”


    他看了眼校园里面,催促:“快进去吧,别迟到了。”


    此时正是上完早读课吃早餐的时间,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高三学生,个个步履匆匆。


    林簌走进学校大门,行了几步后回眸,一眼望见那个挺拔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人潮拥挤中,男人俊朗舒展的五官总是那般显眼,一下子就攫住她的视线。


    男人朝她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再转身离去。略显孤寂的身影,消失在这个早春的清晨。


    林簌回转过身,朝着教学楼前行。


    从今天起,她是高三学生林簌。


    ……——


    作者有话说:晚上二更~~~


    第34章


    林簌的高三冲刺生活过得相当紧凑。


    她买了个闹钟, 每天早早起床去学校早读,晚自习结束才回家。偶尔觉得困了,中午会回去小睡一会儿。她一日三餐基本上是在学校食堂解决, 也有时候去外面的饭馆吃饭。


    现在没有手机, 没有网络干扰, 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每天都沉浸在学习里。


    由于事前老师并未检查过她的学习能力, 又因为她是知青回城,所以老师们都对她不抱期待。一次数学单科小考后,她只扣了几分,这才引起老师的注意。后来一次英语考试,她考了一个满分, 老师原本还想找点儿英语作文上的瑕疵, 却发现找不出,单词、语法、句子和整体结构都无从挑刺。


    老师和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月考结束后,她排名文科第一。


    同桌张文秋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以置信地说:“你这几年是不是都有学习?”


    林簌点头:“差不多。”


    “那你之前怎么没参加高考?”


    “刚好碰到生病。”


    他们班里就她一个人是回城知青, 其他都是应届生, 大家对她充满了种种好奇,闲着没事问她当知青的一些事儿, 林簌乐于分享, 聊他们在农场的事儿, 聊当地的一些少数民族风情特色, 聊那次火把节……


    长得漂亮,成绩第一,性格还这么好, 还有知青的励志身份……林簌很快成了瞩目的焦点,并在学校组织的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上,她被选中去做学生代表进行发言。


    站在台上看向头发都好浓密的大家,林簌差点儿笑场。


    虽然但是,这时候大家的头发真的好浓密啊。


    林簌照着写的发言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进行了一番誓师发言,赢得雷鸣般的掌声。


    其实她在现世里,成绩也算得上优秀的,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卷生卷死,学校也还有比她更优秀的同学。而她在这里,算是有金手指加持,一下子就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进入4月份,春暖花开的时节。


    厚厚的冬衣褪去,林簌换上了稍薄的春装。


    学校里的白玉兰绽放了,大朵大朵洁白的花,点缀着校园。清新的花草香气中,林簌接到了周云祁寄过来的第二封信。


    这个男人,写的信真是巨简单。


    她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点滴都写在信里告诉他,包括考了多少分,认识了什么新朋友,老师同学们对她如何……他就回一个“来信已阅,最近繁忙”,再简要说两句,然后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好好休息。


    这个古板男。


    林簌这次接到信,决定也学他的,写简单的回信。


    但是这次的信拆出来还挺厚的。正窃喜时,展开一看才知道有两封,还有一封是许耀东写的。


    许耀东的字虽然没有周云祁的字好看,但他话多啊,跟话唠似的。说绝大部分知青都走了,老大没再担任农场场长,而是让副场长升为场长,他现在吃住都在厂里,一心一意经营糖厂。


    许耀东还在信里说:“有个晚上,我看到老大一个人站在门口抽烟,瞧着特孤单,问他是不是想你了,破天荒地,他没否认,说春天流感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冒,还说你在信里只报好消息……唉,瞧瞧,瞧瞧,老大多关心你。”


    林簌读着信,笑眯眯,感觉这是许耀东最有用的一次。


    他们现在是考完就估分提前填报志愿,同桌张文秋曾问她:“林簌你想读什么专业?”


    林簌真的为难了,她发现一个问题,她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读的专业。虽然老师评估她的成绩,说她只要稳住,大学与专业随便她挑。


    但问题是,总得学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找到自己喜欢干的工作才好。


    她一直以来就像个万金油,好像什么都行,什么都能掺合一脚。可自己真正想做的,却实在找不出来。


    相对一些别的穿越者,有的人想做生意发财,有的人想做科研大佬,有的人想带着大家一起发家致富。而她,科研跟自己不沾边,赚钱发财,她也没有强烈的意愿。


    不久,林簌在今年京大的招生专业简介上,看到了一个她此前从来没见过的专业,突然觉得,要不然到时候第一志愿就填这个吧,还挺有新鲜感的。


    那个专业叫“国民经济管理”,今年刚设立,是这个


    时代特有的产物。


    班主任得知她第一理想是这个,也没有什么意见,说她性子沉稳,是可以考虑从事相关工作,做做学术,或者去政府部门,为我国经济发展出一份力。


    林簌还没有想这么远,她说:“老师,我先争取考上吧。”


    ……


    时间过得快极了,转眼到了5月。


    劳动节放假,林簌回了趟家。


    此前某个周末回过一次,当时继母和继姐正好不在家,继兄也出门了,只有弟弟在,林簌便跟弟弟简单问了问情况,得知在她离开之后,他们还挺高兴的,说两个孩子有床睡了。


    她对他们而言,妥妥就是一个外人。


    这些都在林簌的意料之中,她没久留,给了弟弟一块钱便离开了。


    今天这次回家,继母在楼下看到她,对方一如既往在人前很会卖力表演,问她吃饭了没,问她最近是不是学习很忙。


    回到家后,继姐和继兄都在,林簌在家里坐着,感觉怪怪的。


    继母继续发挥伪善:“我听你顾爷爷说,小周人不错,能干,现在又帮你解决住处和学校,真的得好好感谢他,要不然咱们家实在住不下。”


    她聊这聊那,就是半分也不提她钱够不够,生怕林簌回来是问她要钱。


    林簌不想待太久,吃了餐午饭就走了。


    下楼的时候,才想起自己难得回来,也可以把照片之类的个人物品全都带走,于是又折了回去。


    不料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继姐说:“她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继母回道:“你要是能找个可靠的男人,也让你靠得住,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我也佩服你。”


    “之前的对象你不要,现在有人介绍了新对象,你又挑三拣四,你要是有喜欢的就自己去找,我也没拦着你。”


    继姐道:“身边的都是歪瓜裂枣,我看不上。”


    继兄这时候冷笑出声:“你是想找簌簌对象那样的?那可难了。”


    继姐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再说他们也不是恋爱关系,顾爷爷说他还单身。”


    继兄依旧嘲讽:“哦,所以你认为自己有希望?你觉得可能吗?”


    “可不可能关你屁事,你少管闲事。”


    林簌听着直犯恶心,这个继姐从小就这样,有点儿自恋人格,觉得好的东西都是她的,原主小时候的漂亮小首饰,裙子,都被她以各种方式抢了去,只有几条裙子是原主妈妈穿过的,她忌讳,才没抢。


    现在又惦记上了周云祁?真是够恶心的。


    她懒得咳嗽出声,直接出现在了门口,里面的人全部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


    继母问:“还有东西没拿?”


    林簌:“嗯。”


    她进房间,找到了自己的箱子,想了想,索性打算把箱子搬回去,一劳永逸。可是箱子有点沉,林簌便说:“鑫鑫,帮姐姐把箱子抬走。”


    林鑫乖巧说好。


    继母让她儿子帮忙,不料继兄这人好吃懒做,坐在那儿不动,说道:“就一个箱子,又不重,两个人搬也凑合,他们搬得了。”


    于是那娘仨就这么冷眼瞧着他们把箱子抬走。


    箱子确实不算太重,林簌和弟弟抬着箱子下了楼,后来在公交站,她给了弟弟一块钱,说自己等车就行。


    弟弟高高兴兴走了,林簌心里面总不大舒服,后来觉得这个家的能量场会影响自己,因此在考试之前都不要再回来,以后也少回来。


    正在等车时,有个男生经过,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忍不住犹疑地问:“你是,簌簌?”


    林簌看向对方,一时没认出他是谁。


    “是我啊,程泽涛。”


    林簌呆了呆,是那个发小同学!


    长大了的缘故,程泽涛长得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大一样,他脑瓜子也挺好使,高考恢复后第一批考上了大学。


    原本还想聊更多,但是公交车来了,林簌只好先上车。


    ……


    时间像开了加速键,大家在日复一日的紧张氛围中,迎来了高考。


    7月炎炎盛夏,林簌和所有学子一样,进入考场。


    他们的考场就在本校,林簌担心自己起不来,特地买了俩闹钟,又买了个西瓜给门卫大爷,让他要是见她到点了没出门就来敲门。


    还好的是,一切顺利。


    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场,回到自己班级的教室。


    老师召集大家说了说填志愿的安排,教室里吵吵嚷嚷。


    林簌总觉得周云祁一定回来了,可能就在校门口等她,于是没留下来和大家聊天,直接下了教学楼。


    果不其然,刚到大门口,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依旧高大、挺拔,穿着白色的衬衫,在人群中特别惹眼。


    林簌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着望向他:“等很久了?”


    他眉眼一如既往地温柔,语气却有点儿装:“也没多久,就三天。”


    林簌像没听明白,茫然道:“什么?什么三天。”


    他笑笑,理了下她裙子的领子:“三天前就回来了,托朋友的福,买到打了个对折的机票,这三天住在舅舅家,怕影响你,没敢让你知道。”


    林簌很意外,说道:“你也太隐蔽了吧,地下工作者似的。”


    他嗤道:“也不知是谁担心看到我就受影响,让我考完才露面。”


    “现在我在你跟前,受影响了吗?”


    “受到了。”


    “受到什么影响了?”


    “受到惊吓了。”


    “啧。”


    ……


    第35章


    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虽然也就半年没见,却觉得他似乎瘦了许多。


    周云祁比她还要抢先一步, 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低道:“瘦了, 看来读书很用功。”


    不是瘦了这么简单,更像是长大了些, 之前再瘦,被他养了半年,双颊起码是圆润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现在仿佛是长开了, 脸型五官更精致, 也更美艳。


    林簌扬着唇:“这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读书的最高境界。”


    周云祁发笑:“看来考试结果会很好。”


    林簌正欲回答,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林簌!”


    回头看, 是她的同桌张文秋。


    张文秋有点近视, 平时不戴眼镜, 她先是看到了林簌,走近些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 看清他的模样后, 倒吸一口气, 惊为天人。


    直直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林簌道:“你没在班里跟他们商量考完后去哪里庆祝?”


    张文秋这才回过神:“已经商量完了,说明天约着一起骑车去南城看荷花,那边有个淀子, 种满了荷花。班长他们还特地让我去你住处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林簌曾经带着张文秋去过住处。


    当时张文秋羡慕地说:“你居然一个人住在这么好的宿舍。”


    林簌笑笑,回道:“亲友给我住的。”


    现在,张文秋忍不住继续看这个男人,不得不说,实在太英俊了,和班里那群毛头小伙不同,他长得高大成熟,五官跟雕刻出来似的,比电影演员还要好看。


    林簌见状,轻咳了一声,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


    “我是她朋友。”像是怕她说出表哥,周云祁主动说话,“你们明天要去南城赏荷花?”


    张文秋被这个男人看得心头直跳,都答不出话来了。


    林簌抢白:“他们去,我有事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啊,咱们班里有好多人一起呢,你要是没自行车,可以找人载你。”张文秋说。


    林簌对这种庆祝活动不感兴趣,何况他回来了。她只笑笑:“我得回家。”


    张文秋又问:“那你以后都住家里吗?”


    林簌:“……不一定。”


    “主要是我想找你玩,不知道你家住哪,你又没有可以联系的电话。”


    周云祁见状,却道:“她大部分时间还住附近。”


    “真的吗?那太好了!”张文秋望着这个长相耀眼的男人,不好意思起来,脸颊不由自主转红,“我也要回家了


    ,有空再找你玩。”


    看着张文秋离开,周云祁说:“走吧。”


    下午的阳光依旧炽烈,林簌跟在他身后,很快抵达小区,门卫大爷笑呵呵对林簌说:“终于考完啦。”


    林簌回道:“是的”


    周云祁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大爷一支。


    大爷说:“您真客气,这几天没少抽你的红塔山。”


    林簌愣了一瞬,看向周云祁:“什么?你这几天有过来?”


    大爷把烟夹在耳朵,敞亮地道:“那可不,每回都过来问你出门没,担心你没起床错过考试,我就好奇他怎么不直接去屋子里叫你,他说你还不知道他回来了,怕你受影响。”


    林簌拧着眉心看他,周云祁耸着肩膀:“照你吩咐做的啊。”


    道别大爷,林簌更沉默了一些。


    周云祁把门打开,朝她撇头:“赶紧回屋吃西瓜。”


    林簌:“吃西瓜?”


    走进去,屋子里不光有冷水泡着的西瓜,桌上还摆着一些零食糕点,几个梨子,厨房流理台上还有一些蔬菜。


    他直接从水里捞起西瓜,准备开切。


    片刻后,林簌吃着甘甜的西瓜,想起刚才的问题,抬头看他:“我还住这里吗?”


    “不然你想住哪儿?”他问,“想跟继母他们住一起?”


    “我当然是不想的。”林簌回道,“可你不是回来了么,这里是你的宿舍。”


    他坐在对面,笑道:“是我的宿舍,但是给你住的。”


    “那你住哪儿?”


    他直直看过来,无奈地问:“你不邀请我留下来睡沙发了?”


    林簌张了张口,小口咬着西瓜:“主要是夏天有蚊子,沙发上挂不了蚊帐。”


    “点蚊香不就行了?”


    林簌没有回答。


    男人啧声:“也就才半年没见,怎么对待我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认生?”


    “我没有,没有认生。”林簌否认。


    之前会让他留下来,是知道只有这么两晚,她当时也很不舍和他分别,而现在,他少说也能待上十几二十天,如果他们两个人一直住在一起,那跟同居有什么区别。


    想到同居,林簌脸上微微发烫。


    她是不介意啦,可是有些事,他不知晓。


    在这儿住了半年,她基本上早出晚归,偶尔遇到邻居,也礼貌笑笑,他们都没有打听她底细。但是5月的某个周日,林簌在家拖地板,门敲响了。


    打开门,一个打扮得很有气度的中年妇女,烫了头发,挎着个精致小手袋,朝林簌微微一笑:“小林是吧。”


    林簌一脸懵然,以为她是什么领导,或者宿舍区的管理人员。


    说完你好之后,对方笑笑:“我是云祁的舅妈。”


    舅妈……林簌呆了呆:“哦你好你好,快请进。”


    林簌这才知晓,周云祁的舅舅也是个领导,级别不小,之前他在沪市工作,这些年才调回京,这位舅妈姓徐,是正宗的沪市人,非常有腔调,有官太太的作派。


    徐美芝见她拿着拖把,客气地道:“在拖地板哦,还蛮爱干净的。”


    林簌收起拖把:“我平时要上学,一周拖一次。”


    “一个人住,倒是不要紧。”


    请她坐下来,林簌给她倒水。


    徐美芝道:“我呢,是听云祁说他的宿舍在这里,但是暂时给一个要高考的小知青住,我就想过来看看。”


    那天她坐了挺久,聊了很多关于鸡毛蒜皮的事。


    快到最后,她才说:“我们家云祁长相、能力都出众,就是可怜,今年也26了,他父母都不在了,我作为舅妈,得替他打算。上次过年介绍一个女孩子给他,女方家境、人品都是好的,女方家里对他也满意。但他说自己这几年都不会回来,不考虑这些。真是把我气得不行。”


    “你跟云祁熟悉,他是不是在那边有找对象呢?”


    林簌心中沉了沉,隐隐明白这位舅妈过来的真实目的是想打探虚实。


    偏生她老实,摇头说没有。


    “那你晓得他为什么不找对象么?”


    “可能是要忙事业。”


    徐美芝直摇头:“忙事业跟找对象不冲突的,他眼看就三十,也该找对象了。”


    “老实说,那个女孩真的不错,模样、家境、工作都没得挑,家里同意不说,就连那位大领导都同意了。”


    大领导,是一直以来帮助周云祁的那位吗?


    林簌心中一凉。


    “这也算是组织上安排的。”徐美芝笑吟吟。


    “你不知道,我找了个很厉害的先生给他算过,先生说他六亲缘薄,这两年不找的话,以后怕是难成家。”


    林簌呆了呆:“算命?算命的话不能全信。”


    “你不懂,那位先生准得不行,这几年大家明面上不信,实际上还是信的。他确实六亲缘薄,他父母不是都不在了么,兄弟姐妹也没有。你要是有机会,帮我劝劝他,他这么照顾你,你也不想他孤独终老吧。”


    林簌早已不记得后来她们说了什么,只记得把这位舅妈送走后,她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


    他六亲缘薄,所以原书里才一直单身,没有对象吗?


    舅妈过来的目的怕也不仅仅要聊这些吧,是为了敲打她么?


    这些事,她一直没有跟周云祁说,现在有机会了,可是看着这个人,却又说不出口。


    周云祁见她沉默地把小半张脸都埋在西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说道:“逗你两句,这么不经逗,你先住在这里,我还住回舅舅那儿。”


    林簌抬眸:“啊?”


    一惊一乍的,周云祁心中发愁,却笑了笑:“我可不想让你被人说闲话。”


    林簌抿紧了唇,果然,他还是先为她考虑,她问道:“那你这次待多久?”


    他意味深长看着她:“可以待到9月。”


    “9月!”林簌瞪圆了眼睛。


    他扬起眉:“不欢迎?”


    “当然不是。”


    要在他舅舅家住到9月么,最好还是她离开,让他住回来比较好,否则他那个舅妈,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妖蛾子……可是,万一他和那位女同志有缘分呢?


    林簌好矛盾。


    “要不然还是你住在这里吧,我住回家里去。”


    终于,男人像是忍不住了,冷冽地叫了声她的名字:“簌簌。”


    林簌怔然望着他。


    他蹙眉:“你究竟怎么了?是考试没发挥好?”


    “没有啊。”林簌回应,看着他,却莫名泛酸,鼻子一抽,委屈的神色便显露出来。


    周云祁起身,林簌抬眼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把她手里啃了一半的西瓜放下,又抓着她胳膊,带着她进了厨房。


    林簌茫然无措:“进厨房干什么?”


    “洗一下手。”


    他拧了水龙头,抓着她手指在水里清洗,又亲自掬了水,让她弯腰,帮她把嘴边西瓜甜腻的汁水冲干净。


    洗净后,林簌的下颌都在滴水。


    整个人呆怔又困惑,站着望向他,不理解他的操作。


    他靠着流理台,手指帮她把水滴刮走,深吁气息,这才温和又有耐心地开口:“跟我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簌嘴角一压,鼻子充斥着一股酸涩,下意识就往他怀里钻。


    像是早有准备,他的手回抱得非常及时,他将她按在怀里,让这个软软的身子,贴紧了他结实的胸膛。


    男人脸颊蹭着她头发,轻抚着她的背。


    沉默良久后,低沉地道:“别扭的小孩,还是要抱着,才会乖。”


    ……


    第36章


    他越是把她当小孩看待, 林簌就越是难过。闷在他胸前抽了抽鼻子,眼角不觉溢出泪花。


    小小的厨房本就闷热,此时两个人上半身贴在一起, 他的身体简直称得上滚烫, 可林簌不想离开, 就想他这样抱


    着自己。


    斜阳透过玻璃窗照进厨房一角,白色瓷砖反射着金色的光, 周云祁见她依旧在自己怀抱里窝着,却是一语不发,只得耐心等着,间或摸着她脑袋,以作安抚。


    林簌的手圈在他的腰上, 听见了来自头顶的叹息。


    终于, 她发出了声音,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有些凄婉:“周云祁——”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低嗯一声:“我在。”


    “你为什么不找对象?”???周云祁沉默住。


    她是怎么好意思问这个问题的?


    她又发问:“你不怕孤独终老吗?”


    好问题。


    非常好的问题。


    在父母都离开后,他不怕孤独, 更不惧死亡, 觉得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也没什么, 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某个人的出现, 让他开始不习惯。


    “那么簌簌, ”他反问, “害怕我狐独终老么?”


    “怕。”十分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怕?”


    “你人太好了, 不应该一个人过一辈子,你会有宽敞明亮的房子,有深爱你的妻子, 有可爱的孩子,你会有个温暖舒适的家,你值得拥有这些。”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只要对方真心爱着你,也可以的。


    林簌想到这儿,喉咙里仿佛被一团厚厚的棉花堵着,说不出话来,她眼睛一阖,两行热泪便淌下,试图再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下巴被捏住。


    他不让她再钻进怀中。


    “我当然值得拥有这些。”男人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但前提是,互相深爱。”


    周云祁捧着她光滑细腻的脸蛋,大拇指帮她擦掉了泪痕,声音低哑:“而不是单方面的喜欢。”


    林簌一时无言,只有微微翘起的发红小鼻头在轻轻耸动。


    周云祁深深叹了口气:“跟我说实话,我舅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不该说的?”


    林簌愣愣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


    “门口大爷说的,5月份她来找你了?”


    林簌只好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脸瞬间变沉。


    林簌嗫嚅:“当时我在备考,没有精力想这些。”


    “她跟你说什么了?”他盘问。


    “就那些。”


    “说关厅长家有个女儿很适合我?说领导也在撮合?”


    林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表情说明一切。


    周云祁无奈地回看她:“所以这些天,你就宁愿把这些事装在心里?也不愿意亲自问问我的看法?”


    林簌敛起眼眸,回道:“我没装在心里,说了,我要高考。”


    “高考一结束就钻出来了,然后嚷着要搬走?”


    林簌低了低脑袋,小声说:“搬走是因为想给你住,觉得你在舅舅家会被念叨。”


    “他们当然会念叨,”他说,“可你搬回去,就不会跟继母继姐吵架?”


    林簌咽了咽,再次抬起头:“忍一忍就好了。”


    “怎么忍?就算你忍住了,就不在意我担心?”他的眸光很深,说这话时,脸色也更严肃。


    林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四目相对中,小小的厨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阳光更斜也更红,天边早已染上霞绯。


    室内的空气也更闷热,两个人偏偏又靠得近,谁也没有拉开距离,周云祁的手还扶在她胳膊上。


    伴随着无奈的气息,林簌的身体,被他主动地抱在了怀里。


    这次他抱得紧了些,手臂箍着她,手掌按着她的背,仿佛要让她嵌进他身体里。


    “你是有多傻,觉得我舍得让你回继母家去受苦?”


    “……”林簌无话可说,“可是,那你住哪儿?”


    “你不希望我被舅母施加压力?”他问。


    林簌点头:“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要是喜欢那个女孩的话,不用舅母来当说客。”


    虽然这话不算错,然而磨了半天,她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纯粹地,没有开窍。


    难道就半分醋意也没有么。


    对他而言,爱是唯一的,自私的,容不下别的人。


    可听她叽里咕噜说一堆,倒像是她设想的那个家里,没她什么事。


    这么大方,可以轻易拱手于人。


    好得很啊。


    林簌见他沉默地没有回话,主动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住哪儿?”


    周云祁把人从怀里松开,看着她,声音一冷:“我就住这儿,你也住这儿。”


    他就不信,一个夏天处下来,她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林簌:“……可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


    周云祁皱眉。


    这刚高考完的脑袋瓜是真的好用,分分钟抓他漏洞。


    男人问:“你怕别人说什么吗?”


    林簌摇头:“不怕。”


    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大家都很忙,况且她跟这里的邻居真不熟。门口那大爷早就觉得他俩关系不正常了,可见面不也得客客气气。


    “既然不怕,那我这个假期就住在这儿。”


    “哦。”林簌回应了一声,“好。”


    “……”


    一场黏黏糊糊的拉扯结束,林簌坐在餐桌前,继续吃西瓜。


    周云祁直接在厨房准备做饭。


    林簌偶尔看一眼那个男人,刚才折腾了半天,事情回归到自己最初的期待中。


    是了,她以前幻想过,他回来后也住在这里,她喜欢跟他住在一起的感觉,就算发生点儿什么,她也认了。


    她甚至想过,主动地跟他发生点儿什么。


    可是经过刚才这一出,林簌又有些怀疑,他好像没那方面的想法。


    不管了,先把人留下来再说。


    这样一想,她好像是个女土匪。


    不是,不是,是他主动说留下来住一起的。


    林簌微微扯起唇笑,自己脸上还有点儿面子。


    周云祁在忙活中偶尔瞟一眼外面,发现她表情古怪,时而皱眉,时而扯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八九岁的少女,都这样吗?


    别别扭扭,哼哼唧唧,闹起情绪来哄半天才见好。


    可是不哄又不行。


    唉,栽她身上了。


    不过好像闹了这一出,人老实了许多,吃饭的时候,平静问他假期这些天打算做什么。


    周云祁漫不经心说:“啥也不干,天天在家睡到日上三竿,吃个饭,再出门溜达。”


    看他一秒切换纨绔子弟模式,林簌哼道:“人会废掉的吧。”


    “怕我变废?”他笑,“你有什么指导的么?”


    林簌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起家成为大佬的,但是总觉得他这种人,肯定很早就会布局,比如,虽然背着那边的债务不能彻底回京,但他肯定在彻底回京之前就在布局自己的事业。


    她说道:“我只是个学生,指导不了。不过我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事?”


    “你大概还要几年才能回京?”


    周云祁看着她:“看情况,在你大学毕业前肯定能回。”


    “那还挺快的。”林簌道,“那你想自己单干吗?比如将来政策允许的话,开个什么工厂企业吗?”


    此时的政策还没有完全放开,只允许个体工商户的存在,倘若要开办企业,只有一种形式是允许的,那就是是中外合资企业。


    他道:“如果政策允许,如果条件合适,当然想经营自己的公司,谁想受制于人。”


    “那你要开什么厂,或者经营什么公司呢?”


    周云祁:“问这么清楚,怎么,怕将来养不起你?”


    林簌:“不是,这不是随便聊聊么,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将来会做什么。”


    以及,是怎么成为大佬


    的。


    “将来?”他笑,“我啥也不做,就待在你说的温暖舒适的家里,伺候媳妇孩子。”


    林簌不禁哼声睨向他:“你还是先干事业吧,要不然媳妇孩子都养不起。”


    说起来,她确实担心,如果周云祁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人生轨迹发生改变,他是不是就做不成大佬了?


    相对做个凡夫俗子,平庸地过一生,她好像还是更希望看到他成为大佬,在京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她都穿进书里了,当然希望看到这个男人是小说世界描述的京圈大佬、红色资本、霸道总裁这类角色。


    那样她自己也感觉与有荣焉,倍儿有面。


    他坐在餐桌对面,不知道她想的是这些,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腐皮:“照你的意思,我这事业是非干不可啦?”


    林簌忙不迭点头:“当然。”


    “为什么?”


    林簌望着他,语气十分认真:“搞事业的男人会很有魅力,我喜欢看到你事业成功的样子。”


    啧。


    果然,喜欢二字能被她随随便便、轻轻松松说出来,不带一丝欲念。


    “也是,谁会喜欢看个窝囊废。”


    林簌笑眯眯:“是呀是呀。”


    他瞅着她,恨得牙痒痒:“是个鬼呀,赶紧吃饭,成天慢吞吞的。”


    “哦。”


    跟他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同处一室也超级自然的状态,林簌有些小小的窃喜。


    还有这么多天呢,她可以每天都看到周云祁。


    但是她好像想得太简单了。


    吃罢饭,吹了一会儿风扇,林簌说:“你衣服没带,晚上要回舅舅家吗?”


    他却说:“我箱子里有一套。”


    林簌讶异:“箱子里有?”


    “今天带过来的。”他笑,“怕你像之前一样,让我留下来,我不得提前做准备。”


    林簌瞬间感觉这个男人,其实是有套路的。


    她嘟囔着去洗澡,再穿着无袖睡衣和短裤走出来,凉快了不少。


    周云祁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洁白无瑕,纤细如藕的手臂和长腿,瞬间感觉这会是个非常漫长的夏天。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去箱子里取衣服,说道:“只带了一套备用的,早知道这么快就留下,凉快的衣物也带过来。”


    林簌忽然想起他的相册,说道:“你的相册给我看看,还没看完呢。”


    他在浴室洗澡,洗的是冷水澡。


    林簌趴在竹席上,两只脚举起来,悠闲地翻看他的相册。


    不久,周云祁走了进来:“蚊香在哪儿?”


    蚊账还没有放下,林簌抬头望,霎那间呼吸一窒。


    面前这个男人,只穿了条黑色西裤,光着上身,露出漂亮结实的腹肌,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均匀,在白炽灯的照射下,他身上的肌肤,亦在发光。


    偏偏他唇角带了笑,目光还灼热地直视她。


    林簌心脏缩了缩。


    完了。


    这个夏天,要怎么熬?


    ……


    第37章


    京城的夏天十分燥热。


    林簌为了让客厅也吹到风, 将立扇放在卧室门口,转动时客厅与卧室各吹一半。


    沙发上虽然也垫了竹垫,但周云祁还是热得根本无法入睡。


    林簌亦然,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他的腹肌吸引了去, 她几乎满脑子都是他漂亮迷人, 鲜活无比的身体。


    唉,承认吧。


    她就是馋他的身子。


    迷迷糊糊中睡着, 林簌记得自己清晨醒过来一次,想起来不用上学,不用高考,倒头又睡了过去。


    周云祁过来看了她几次,她都在熟睡中, 姿势倒是换了好几个。


    啧, 她的睡姿好像并不乖。


    窗户开着,电风扇的风吹得蚊账不断抖动, 蝉鸣声四起中,林簌终于醒了过来。


    周云祁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桌子上摆着放凉的绿豆粥, 还有两个包子。


    “醒了?”


    “嗯。”


    “赶紧洗漱吃早餐。”


    片刻后, 林簌洗漱完了换好衣服,坐在餐桌边, 看他脸上难掩的困倦, 不由问:“你是不是热得没怎么睡?”


    他说:“凑合。”


    林簌无奈道:“没办法啊, 这里的夏天实在太热了。”


    此时的空调有是有, 但是太贵了。


    林簌好奇:“你在舅舅家是不是也热得睡不着?”


    他抖落报纸翻页:“在舅舅家的夏天我睡厢房的廊子下,胡同里的后半夜凉快得很。”


    林簌:“你舅舅住四合院?”


    他嗯了一声。


    “那你还是回去睡比较好,这里实在太闷热。”林簌真心实意地劝, 他却瞟了她一眼,仿佛懒得搭理她。


    此时已经快九点,林簌咬着包子,听见楼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走到入户的窗户边往下一看,张文秋和两个同学在喊她。


    “怎么了?”林簌大声回。


    “去南城看荷花吗?他们都在等你。”


    不是说了要回家吗?他们怎么还要来碰运气喊她,早知道她装死不回应了。


    周云祁劝道:“难得和大家一起游玩,去就去呗,注意安全就行。”


    林簌问:“那你做什么?”


    “你还怕我没事做?去见个华侨朋友。”


    “哦,那好吧。”


    她没问那位华侨是什么人,反正周云祁的亲人朋友,肯定都不是泛泛之辈。


    再不久,林簌拿了把老式折叠雨伞出门。来到楼下,张文秋说:“林簌,我还以为你不在家,但是看到你的衣服了,不过怎么还晒了男人的衣服?”


    这人简直像福尔摩斯,林簌不想聊太多,催道:“赶紧走啦。”


    刚高考完,能不能如愿以偿考上理想的大学,暂时放在一边,放松游玩更重要。


    林簌坐上了前往南城荷花淀的自行车,载她的人是他们班一个比较稳重的男孩,林簌撑着伞,坐在车后,把阳光挡得死死的。


    一旁是他们班的班长,骑着车载着另一个女生,女生笑着说:“林簌你够白了,怎么这么怕晒?”


    林簌道:“纯粹不喜欢晒。”


    班长接话:“人家白白嫩嫩的,哪禁得起阳光暴晒,哪像你皮糙肉厚很耐造。”


    女生气个半死,挥拳揍了班长一下。


    他们骑了很久,终于抵达荷花淀,此时南郊这边还没开发,淀子很大,种满荷花,荷花荷叶铺满水面,亭亭玉立,香气扑鼻。


    他们在附近玩了许久,拍了照片,有人付了钱,坐在一个农民的船上去摘莲蓬,林簌瞧着那条船破破烂烂,极不稳当,载的人又多,分分钟会沉的节奏,摇头没去。


    实在太晒了,她宁可躲在树下发呆。


    听着树上不断的蝉鸣,林簌觉得要是和周云祁一起过来玩,她还可能会兴致勃勃拉着他去摘莲蓬。


    正想着,班长递过来一支莲蓬:“吃莲子么?”


    林簌接过来,掰了一半,再还给他另一半。


    他顺势坐在了一旁。


    “你怎么不去坐船?”班长问。


    林簌道:“人太多,怕沉。”


    班长笑。


    “那你怎么不去?”


    “跟你差不多。”


    林簌剥了莲子,去了芯,放入口中。


    莲子微苦,但回味甘甜。


    班长突然问:“林同学,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还没问出口,方才坐他车后的女生走了过来:“你俩在聊什么呢?”


    “聊莲子苦不苦,吃吗?”林簌拿着一半莲蓬给她。


    见有人打扰,班长没再说话。


    女生坐下来后,一直没走,最后班长先离开了。


    女生这才心直口快地说:“林簌,我觉得,班长好像喜欢你。”


    林簌笑笑。


    “其实你知道,对吗?”


    她问。


    林簌耸着肩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微微惊讶:“谁啊?”


    “当知青时喜欢的,你不认识。”


    “那你喜欢他什么?”女生究根问底。


    林簌想了想,忽然扯起笑容,就是喜欢他身子,行不行。


    不过她只回道:“你问太多啦,你是不是对班长有意思,喜欢就去追吧。”


    女生立即涨红了脸,否认道:“没这回事,别乱说。”


    看看,八卦别人兴致勃勃,轮到自己了害羞什么。


    这件事是个小插曲,林簌没放在心上,回去时坐的另外一个男生的后座。


    下午两点半,林簌推开屋子里的门,瞬间感觉一股凉快气息扑面而来,是那种冰凉湿冷的感觉,像是进了一个冰箱。


    再一看,与她卧室的床隔着一道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约一米宽的铁架床,床上铺了凉席,躺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室内摆着两个大大的泡沫箱,里面装着正在散发冷气的大冰块,旁边一台风扇正在转动。


    林簌彻底呆住。


    他从哪里弄来的大冰块。


    不过,真的好凉快啊!


    林簌迅速去洗了一把脸,再蹲下身玩冰块。


    玩着玩着,感觉手掌心都是凉的,林簌扭头看了眼床上侧躺的男人,他的脸朝外,眉眼闭阖,唇抿紧,自带一种高贵气质。


    林簌手心滴着冰凉的水,小心翼翼把水珠往他脸上甩了甩,他没反应。


    睡得还挺沉,昨晚他一定热得没睡着。


    观摩许久,这个男人的睡颜实在太好看了,林簌按捺不住,又冰了冰手心,屏着气息,伸出一只手朝他靠近,凉凉的掌心准确无误地贴在他脸颊。


    那双幽深的眼睛睁开,眼神里全是无语:“好玩吗?”


    林簌收回手,丝毫不带羞涩地笑着问:“凉快吗?”


    他没有回答,改为平躺,林簌回到冰块旁边,开心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大冰块啊?”


    “朋友在制冰厂,托他弄了两块过来。”


    林簌继续欣喜:“感觉室内温度起码降了五度。”


    他低啊一声,困意十足,又闭了眼睛。


    林簌把昨天买的几个山梨拿了过来冰着,看他好像又睡着了,林簌闲不住,把湿毛巾拿了过来冰着。


    她一回来,周云祁就压根儿没法睡,侧头瞧她在那玩儿冰,三岁儿童似的,不由叹了口气。


    林簌回头瞅他,笑眯眯问:“你要不要擦脸,毛巾很冰。”


    他的眼神已经趋近于无力,懒得搭理,手放在后脑勺,干脆闭上了眼睛。


    林簌正好坐在他腰腹处形成的窝,乐呵呵道:“我帮你擦擦脸吧,很凉快。”


    说罢拿着毛巾,仔细地帮他擦净了额头、眼睛、脸颊、鼻子,最后来到唇部。


    男人的嘴唇偏薄,唇色浅红,唇形好看,虽然是隔着毛巾触摸的,却能感觉得出他的嘴唇很软……


    要是亲上去,是不是也很柔软?


    跟他接吻,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想入非非中,林簌抿了抿唇。


    她还没跟人接过吻,跟他接吻的滋味,一定很好吧。


    打住打住,林簌皱紧了眉心,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都怪这么个尤物在自己面前,勾得她幻想不断。


    都是他的错。嗯嗯。


    林簌收回视线,开始给他擦下巴,再往下,是修长脖子处那颗突起的喉结。


    林簌拿着毛巾擦了擦他的脖子,发现喉结好像有滑动,拿开毛巾,直接用手指戳了一下。


    终于,忍耐许久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想干什么?”


    看他质问的神色,林簌喃喃道:“就给你擦脸啊。”


    “擦脸就擦脸,怎么还玩喉结?”他满脸无奈。


    林簌道:“没玩,它好像会动,是你控制的吗?”


    男人气结。


    丢开她的手:“闲不住就睡觉去。”


    林簌摇头:“不睡,房间里没有这里这么凉快。”


    “照你这么说,你想睡在这儿?”


    “不是。”林簌道,“我今天不用午睡。”


    他仿佛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冷冷一声:“那就给我老老实实躺床上。”


    话音刚落,林簌的身子被他用力的手臂箍着、按住,并让她趴在他身上,下一瞬,男人抱着她的腰背翻了个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林簌失控地大喊了一声。


    回过神来,他的身子已经离开,并没有压着她,而她就挤在他与墙之间的床上,安然无恙平躺着,脑袋枕着他的枕头一角。


    床很小,一大半的面积被周云祁占据,瘦瘦的林簌像是只占了一条缝。


    周云祁侧身躺着,直直盯着她的脸,紧绷着下颌问:“还玩儿吗?”


    林簌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四舍五入相当于一起睡觉了……她不由僵硬地摇了摇脑袋。


    “还闹吗?”


    林簌继续摇头:“不闹了。”


    “那就闭着眼睛,乖乖睡觉。”


    “哦。”林簌闭上了眼睛,想了想,又侧转身子,面对墙壁。


    周云祁死死盯着这张玉质一般的脸,见她还负气般扭身背对着她,男人心中有团火,几乎就要喷出胸腔。


    深深叹息。


    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


    作者有话说:晚上二更【没有特别说明的话,一般是双更哒】


    第38章


    林簌侧身而躺, 身后就是周云祁的身体。


    不用紧贴,隔着那么点儿距离,也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很烫, 仿佛有热气从他体内冒出来。


    唉, 还是好怂。


    明明上午还在别人问询时, 念叨着馋他身子,现在真的靠近了, 都躺一张床上了,她却怂得只敢拿背去对他。


    周云祁侧头注视她秀颀的脖子,暗暗吁气。


    贪玩的时候不计后果,一旦他动真格了,她就吓得跟只兔子似的, 大气都不敢出。


    “这算不算色厉内荏?”他问。


    林簌没声音。


    “睡着了?”


    回应他的是她微弱的呼吸。


    也许是白天都在外面奔波, 她确实有些累,室内空气湿润又凉爽, 不知不觉,林簌便睡着了。


    一直睡到夜幕挂起。


    客厅的灯没亮, 只有厨房传来各种声响。


    林簌醒过来, 发现自己的肚子上盖着一条枕巾, 来自她卧室的枕巾。


    吃饭时,林簌问他:“后来你就没睡了?”


    他欲言又止, 最后说:“床都被你霸占了, 我怎么睡?”


    林簌咽下米饭:“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了。”


    她吃过饭, 洗干净碗,提着垃圾桶去楼下倒垃圾,后来垃圾桶放在楼梯口, 自己去外面溜达了一下。


    回来时,正好有个认识她的邻居阿姨跟她一起上楼,没话找话地说:“小林,你考完啦?”


    “是的阿姨。”


    “那敢情好,解放了。”


    “嗯。”


    “考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就是最好的。”


    开门进屋,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在街上走了走,消消食,街上的风都是热的。”她走到冰块处看了看,都融成一滩水了,不过室内还是很凉快。


    周云祁说:“今天的冰块他们送早了,明天让他们下午五点才送过来比较好。”


    林簌疑惑:“冰块要钱吗?”


    “那当然,制冰厂可不是搞慈善的。”


    林簌继续好奇:“他们也卖给个人吗?”


    周云祁道:“当然不卖给个人,但我也不是以个人名义订货的。”


    好吧,反正他有的是路子就对了。


    林簌白天睡太迟,晚上很晚才睡着。


    也许是室内还算凉快,周云祁似乎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林簌去洗手间时,见他没什么动静,就这么


    安静地睡着。


    林簌深吸口气,琢磨自己还是得收敛收敛才好,要不然也容易把他弄得很尴尬。


    ……


    翌日,学校组织估分并正式填报志愿。


    周云祁问要不要陪她去,林簌说不用。


    他笑道:“也是,我过去帮不上忙,你按你的情况填报就好。”


    有的科目在考完当天就估完了,林簌填报志愿时,就按之前想好的填报,第一志愿是京大的“国民经济管理”,后面也填了些别的专业与学校。


    回来告诉周云祁,他说:“要是被最一流的大学录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林簌笑道:“万一被刷下来了呢?”


    他啧了一声:“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林簌这才改口:“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们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周云祁也有很多事要忙,基本上吃完早餐就出门了,傍晚才回来。林簌听从吩咐,上午自己去外面闲逛,或者去图书馆那边看书,下午在家里接收人家送的冰。


    两个工人送完冰,再把昨天的两个泡沫箱子收回去。


    林簌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他们的冰一般是供给生鲜仓库的,也不知道周云祁怎么找的门路。


    闷热了几天,这日午后下了一场暴雨。


    林簌把窗户外的衣服收进来,查看衣服有没有被雨淋湿,就这么堂而皇之看到了他的内裤。


    他们俩晚上是这样安排的,通常林簌先洗澡,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干净,晾着,再回房间里,基本上不会再出去,偶尔出去也是喝个水,任周云祁自己去洗澡洗衣服。所以他们俩从来没有什么尴尬。


    但是现在,林簌坐在他的床边。举着衣架子,盯着这条黑色内裤的裆部。


    像是撑习惯了,形成了一定的轮廓。


    拱起来的轮廓,好……大……


    林簌瞪圆双眼,脸有些微烫,她捂了捂脸,又嗷嗷唤了两声。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打开了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滴,说着:“淋了我一身。”


    林簌吓得把那条内裤塞进了他的衣服与裤子中间,搁在床上。


    再讪讪看向他。


    视线却不由自主扫向了他身上某个地方。


    一瞬间,他疑惑地看过来。


    “我帮你收了衣服。”她尴尬地说。


    再抱着自己的衣服往房间里走。


    周云祁吹了吹电风扇,林簌整理好心情才出来。


    “你的信。”他说,“津市寄过来的。”


    林簌:“哦。”


    是外公寄过来的。


    林簌回城后的这半年,跟祖父家与外祖家都保持着书信往来。


    爷爷家在中部某省的某个县城,距离太远,外公家则在津市,距离京城不算远,此前原主每年都会去津市看望外公外婆。


    现在打开信阅读后,皱了皱眉。


    周云祁问:“怎么了?”


    “外公让我去津市住几天。”


    周云祁:“几天?”


    “一般是一周。”


    “什么时候去?”


    “我舅舅下周三会过来出差,周四回去,说带我一起回。”


    他点头:“那就去呗。”


    林簌点点头。


    津市不算远,她确实也得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周云祁又问:“你外公跟你舅舅住一起吗?”


    “不是,他们分开住的,外公家也住胡同,他们的房子还是有些宽的,我有房间。”


    他笑了笑:“那就好,胡同里凉快。”


    林簌道:“是挺凉快,外公家附近有两棵大槐树。”


    正聊着,门外响起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林簌以为是送冰的工人来了,可是又疑惑:“现在不是才三点多吗?”


    打开门一看,许耀东那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面前。


    “东哥!”


    “小林,嘿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坐火车都坐得我都麻木了。”


    许耀东也被雨淋得一身湿,走进来后叫了声:“老大。”


    周云祁问:“交代你的事完成了?”


    “圆满完成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回来啊,他们那边的人过来验货,还特挑,说甜度不够,还好老厂长在,帮忙应付了过去。”


    他看到老大坐在一张小床上,笑眯眯说:“老大,你就睡这张床?”


    周云祁睨他:“不然呢?”


    许耀东道:“那也比我那儿强。”


    林簌若有所思:“是啊,你要是回家睡哪儿?”


    “睡巷子里啊,晚上家家户户都喜欢抬了竹床出来躺着,只要不下雨,倒是比屋子里凉快多了。”


    林簌:“这倒是。”


    许耀东一来,屋子里就显得好闹腾,他一个人就仿佛能撑起一台晚会,等冰送过来之后,他更是说:“我都想赖着不走了。”


    周云祁毫不客气地发话:“吃了晚饭就回去,这里没你的床。”


    “有沙发啊,我打地铺也行。”


    周云祁懒得再多言。


    许耀东也没有真的留下。


    后面几天,许耀东时不时就会过来,有时候会跟着周云祁去办事,也有时候闲着没事他便教林簌斗地主。


    林簌的舅舅来京出差那天,周云祁出门了,许耀东过来时,林簌不由惊讶:“你没跟他一起出门?”


    “没啊,他可能是去忙私事。”


    坐着聊了会儿,楼下便有人在喊她名字。


    张文秋在楼下喊话:“林簌,你要不要回学校?”


    林簌:“回学校干吗?”


    “随便看看呗,顺便看看有没有信什么的。”


    许耀东也好奇地凑在窗户上看了一眼,笑着说:“介意捎上我吗?”


    闲着也是闲着,林簌带着许耀东走到张文秋面前,介绍说:“这是跟我一个农场的知青许耀东。”


    男知青……张文秋猛然想起赏荷花那天她说有喜欢的人,就是个知青,莫非就是他?


    她惊讶地看向许耀东,特地打量了一番。


    林簌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许耀东看得这么仔细,只觉得有些奇怪。


    三人一路上插科打诨去了学校传达室,没有想到林簌有封信搁在这儿,是以前的知青寄给她的。


    张文秋原本想问清楚林簌,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许耀东跟她好像真的很亲近,一直形影不离,还拽她胳膊去喝汽水……


    她不禁叹气,像是站错了队一般郁闷。


    她一直觉得林簌跟那个高考完后来接她的男人比较配,那人这么帅。


    林簌不知道张文秋弄错了,更不知道这个乌龙起的连锁反应,她第二天便收拾了一个行李包,去了舅舅出差的单位,跟着舅舅坐火车回到津市。


    外公外婆对她很好,毕竟二老唯一的女儿因病去世,就留了个外孙女,外孙女长得这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老人家没理由不疼爱。


    林簌住在外婆家,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家门口的两棵大槐树遮天蔽日,枝桠横伸过附近一片屋顶,她喜欢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吃着西瓜,吐籽逗猫咪。


    在这里,她也仿佛把脑袋里那些色色的杂念都清空了,将周云祁都抛到了脑后。


    殊不知,那个男人在她离开的第五天,乘坐火车,傍晚时分抵达津市。


    他按信上地址,找到这棵大槐树时,林簌正坐在树下乘凉,她摇着蒲扇,听大家聊天。


    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林簌惊了惊:“周云祁?”


    男人脸色晦暗,眼神幽深得像夜里不见底的山谷。


    看得林簌心中不安。


    ……


    第39章


    幽深的巷子里, 从邻居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十分暗淡,林簌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感觉极不真实。


    彼时, 她正与外公外婆, 还有几位邻居一起坐在树下, 听他们闲聊某个邻居的儿子升了职,某个邻居的女儿找了个对象, 对象的工作单位很不错……


    有人问林簌:“簌簌,听你外婆说你没跟继母一家住一起?”


    林簌道:“嗯,是没住一起。”


    “是一个朋友安排的宿舍?”


    林簌继续点头。


    那位阿姨笑眯眯:“跟阿姨说说,那个朋友是不是你对象?”


    林簌老实回答:“不是,他见我可怜, 把他的宿舍让给我暂时住着。”


    林簌的外婆接过话:“簌簌才多大啊, 刚高考完,还要上大学, 哪里能这么快找对象,进了大学再找个合适的也不迟。”


    正聊着, 林簌见他们朝那边望去, 她也好奇地回头, 那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件白衬衫,挺拔的身材出现在路口拐角, 幽昧的光影照在他脸上, 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一般。


    林簌以为是哪位邻居, 心中暗暗感叹对方好像周云祁。


    但是又觉得, 怎么可能是周云祁,他这会儿在京搞事业。


    听许耀东说,他在跟一位美国的华侨接洽, 好像是打算一起合作开办食品企业,接国外的单子,主要做糖果、巧克力、小蛋糕等,他虽然没有多少资金入股,也没有技术支持,却可以他的职权范围内提供原料。当时她还感叹,果然,她就知道,周云祁一定早早就在布局。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有空过来?何况她约好在外公外婆家过一周,过两天就回去了。


    可是当那个人影靠近,林簌惊讶地念着他的名字:“周云祁——”


    “真的是你!” 她起身走到了他面前,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来了?”


    一旁乘凉的群众,目光全都放在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


    今天很偶然的情况下,周云祁在街上遇到了林簌的同桌张文秋。张文秋恰好从书店出来,差点儿撞到,他并没有认出她,张文秋先喊了一声:“哎,你不是林簌的朋友么?”


    他看着对方,礼貌回应:“是的,你是她的同学?”


    “是啊,你还记得我。”张文秋欣然地道。


    他们恰好要走同一段路,一时没有话题,不禁尴尬。张文秋便没话找话地聊林簌,一来二去扯到了:“我前几天见到林簌的对象了,不知道你认识他没有。”


    周云祁:“林簌的对象?”


    “是啊,她的知青对象,人还挺好玩的,说话挺逗。”


    周云祁:“他叫什么?”


    “许耀东。”


    周云祁哭笑不得:“她明明白白跟你介绍说对方是她对象?”


    “那倒没有,”张文秋道,“是我推测出来的。”


    “说说看。”


    “许耀东不是知青么,他还在西南那边没有回城,林簌经常跟那边的人写信往来,收到那边的来信,总是能高兴一整天,那时候我就觉得她跟那边的人关系不一般。”


    周云祁嘴角扬起笑:“嗯,还有呢?”


    “还有,那天我们去看荷花,她亲口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对方是个知青。”张文秋兴奋地道,“那不就是他么。”


    周云祁:“……她亲口说有喜欢的人?”


    “当然,起因是那天我们班有男生想追她,她便说出来了,大概是不想被男生追求吧。”


    张文秋本来就有些八卦,又被周云祁的外貌惊艳到,能多说几句话就多说几句。


    “哦还有,她跟那位知青好像住在一起,我看到晾晒的衣服有男装,而且那天我去叫她,他们是一起下楼的。”


    沉默半秒后,周云祁笑笑:“你倒是很细心。”


    张文秋像是受到了鼓励,继续道:“这不算什么,我觉得她的经历跟我们都不一样,她吃了那么多苦,有个逗她开心的对象,当然是很好很好的。”


    逗她开心……周云祁皱了眉:“她读书这半年,不开心么?”


    “不是,也很开心,她过得很顺利,她的成绩总是第一,长得又漂亮,老师非常看重她。”张文秋道,“我是说她跟她对象在一起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男人扬起的嘴角放平,她跟许耀东这个臭小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总是特别活泼,在他身边,倒是很规矩。


    也或者,是他太严肃了。


    路口处,张文秋道别离开,男人心头不由发闷,站在路边点了根烟。


    手指夹着烟往宿舍方向走,回想一番,她的拥抱,她给他画的素描,她摸他的脸,她在他身上蹭……都是出于,喜欢?


    而他竟然丝毫没察觉出来,也没有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出半分,只认为这些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行径。


    她却将喜欢宣之于口,身边的同学全都知晓了,唯独他坚信她什么都不懂。


    他回到小区,许耀东正拎着个西瓜,跟门卫大爷侃大山,一个劲儿地喊:“老大,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回来呢。”


    他沉默地回到屋子里,许耀东说:“等会儿冰送过来了,我把西瓜冰一下,咱一人一半。”


    周云祁却道:“你自己吃吧,我得出趟远门。”


    许耀东:“老大你要去哪儿?”


    “去找她。”


    许耀东:“……”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抵达津市时已经天黑,周云祁一路问询,来到了这条名叫甜井巷的胡同,在巷子口便能看到两棵参天的大槐树,朝着大树走,拐弯后,见到了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的她。


    光影斑驳暗淡,她的手臂、脖颈上的皮肤却白得反光。


    他想了一路,没有想明白过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亦没想好见面后要跟她说些什么,但就是,想要见她。


    现在,她终于站在自己面前。


    白白净净一张脸蛋,眼睛乌黑灵动,带着几分欣喜,也夹杂几分困惑。


    看见她露出嘴角小梨涡的一瞬,困扰他这一路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了,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大概他是,想要追她。


    他的那位发小哥们儿追求喜欢的姑娘,风格是直截了当,可每个人的性格与经历都不同,对手也不同,也许他注定做不来发小那样大胆直接,但追求心爱的女孩,他有自己的节奏。


    面对她的疑惑,以及一旁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周云祁笑笑:“来这里考察,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罢望了望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大槐树底下,确实很适合乘凉。”


    林簌以为他真的是过来考察的,比如给那个企业寻找合适的开厂地点,不由咧嘴笑:“是啊,真的很凉快。”


    林簌的外公咳了一声,她这才想起什么,把他带到了他们面前:“外公外婆,这位是周云祁,是我朋友。”


    两位老人,以及四周的人全都看得更仔细了些,越发惊叹于他的长相气度,外公道:“你是从京里过来的?”


    周云祁:“是的。”


    “快屋里坐。”外婆招呼。


    周云祁却道:“不用了,现在太晚,我过来打声招呼,明天再过来拜访。”


    老人却道:“今晚先坐坐,明天再过来。”


    林簌也道:“快进去吧,喝口茶。”


    周云祁最终还是走进了那间小院子。


    院子非常小,大概只有两三平米,种了不少花草,还摆了张小桌子,两个老人夏天就喜欢在外面吃饭。


    周云祁被他们叫进了屋里,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整理得干净整洁,能看得出来,居住在这里的人是很有涵养的。


    林簌拿着一壶凉茶,给他倒了一杯,说道:“这是我外公的秘方凉茶,夏天喝了生津解暑。”


    “那我得好好品品。”周云祁道。


    外婆端了一盘麻花出来,说道:“尝尝小麻花,簌簌爱吃,今天刚好又买了些回来。”


    周云祁道:“她确实爱吃这些香香脆脆的东西。”


    两个老人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但他们不确定他的身份,只好问:“簌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簌一时哑住,她从来没有跟外公外婆提过周云祁的名字,正欲开口


    ,周云祁说道:“我们是一个农场出来的。”


    两个老人立即明白了:“你就是簌簌的那位知青朋友?”


    “那么那间宿舍也是分给你的?”


    周云祁点头:“是的,我还在西南,没有回城,宿舍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她先住着。”


    “那你回来了住家里么?”


    周云祁面不改色道:“父母不在了,暂时住我舅舅家。”


    两个老人都是过来人,虽然有几分揣测,但出于礼貌,不好深问。


    林簌打断他们的话,问他:“你坐什么车来的?”


    “火车。”


    “那你今晚住哪里?”


    他温和的目光投向她,笑了笑:“就在不远的一家饭店,散步经过这里,正好过来看看你。”


    他说话滴水不漏,林簌根本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周云祁没有坐太久就起身告辞,外婆说:“簌簌,送送他。”


    乘凉的人还没有散去,见两个模样登对的年轻人走在夜色里,不住地望向他们,直到拐了弯,他们才看不见。


    周云祁立即停下了步子,对她说:“你快回去吧,明天我再过来。”


    林簌点点头:“你明天不是还要考察么,有时间再过来。”


    却见他嘴角微扬,眸光深深地看向她,眉眼里有藏不住的柔光。


    林簌一瞬间不禁犹疑:“你怎么了?”


    “我并不是来考察的。”他直白地说。


    林簌眼睛张大了些:“不是来考察的?”


    男人沉出气息,将她因为清洗过而披散着的乌发理了理,再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沉静又温柔:“突然想见你,就过来了。”


    林簌心脏一缩,像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揉捏。


    男人细长的手指撩起她的一绺长发,绞在手指上,再一松,柔顺的头发很快从指间滑过。


    他轻轻地笑,眉眼缱绻不堪:“我来接你回京。”


    林簌:“……”


    第40章


    林簌沿着巷子往外婆家走,周云祁站在拐角处看着她清瘦的身影,微弱的灯光下还能辨清她细细的发丝在随风飘动, 见她停下脚步, 应付两句邻居的问话, 再转身进小院。


    就要进去时,林簌往路口看了一眼, 那个颀长的身影点了一下头,随后转身离开。


    她便知道,他会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安全才离开。


    她的心里很柔软,像是被他用温暖的大手捂化了一般。


    进屋后, 外婆笑眯眯地道:“这个小周人真不错, 长得也好,他有没有对象?”


    林簌摇头:“没有。”


    “这种人很抢手, 簌簌你要抓紧啊。”


    “不是,”林簌不解了, “怎么说我要抓紧?”


    “外婆是过来人, 当然要指点指点你, 我看他挺好的,你要是有心思, 就抓紧些, 别让他跑了, 要是没心思, 就别走太近了,要不然造成什么误会,对大家都不好。”


    姜还是老的辣, 老人两句话就把事情分析得清楚明白。


    林簌只好转移话题:“对了,我改成明天回京,跟他一起回去。”


    外公说:“有人陪你回去也好,安全。”


    晚上睡觉时,林簌翻来覆去,想起他当时说,因为想见她,所以就过来了。


    认识他一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直白地说“想见你”,以前说不放心什么的,她都可以有多个理解,可是一个男生对女生说“想见你”,总是比“不放心”要更暧昧一些。


    不过外婆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喜欢他,就要抓紧。


    可是,出于女生的矜持和虚荣心,她还是希望他能主动地追求自己。


    就算是自己先喜欢他的,先抱他的,她也想要他能正儿八经地追自己一回。


    但又忍不住会想,要是他没有这个心思怎么办?


    在少女烦心事中,林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簌吃完早餐,去那间饭店找他。


    饭店在本地来说算是比较高档的,前台打了房间的内线电话,周云祁说他反正要退房了,问能不能让林簌先上去。


    获得同意后,林簌才上楼。


    也许是早就跟他住在一个屋子里,林簌啥也没想,就像是回家一样自然,一进房间,她便道:“你住得还挺高档。”


    他笑:“离你近点儿的只有这间饭店还过得去。”


    林簌站在窗边看了看,说道:“这里的风景还不错,要是高楼再多点儿,就更好了。”


    周云祁也走了过来,望了一眼:“这里可是天子渡口,开埠一百多年了,老建筑有它的格调。”


    林簌看了眼他,笑笑。


    他眸光回看过来:“笑什么?”


    “我没笑。”


    他的手指戳了一下她嘴角:“没笑还露出这个?”


    林簌抿了抿唇,露出梨涡,他直直瞧着,说道:“更明显了,还挺好看。”


    他好像,从来不会这样。


    以前也直直盯过她,但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盯着,还夸她长得好看,记忆中并没有。


    她的眼神不知道该哪里放,只好扭头去看窗外,视线放在某栋民国时期的哥特式尖楼。


    听见他轻轻地发出一声笑。


    这次,轮到林簌扭头问:“你笑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昨晚回去后,你外婆没有问什么吗?”


    林簌:“比如什么?”


    “比如,问我有没有找对象。”


    林簌郁闷了,他怎么知道,还是他被打听太多次,都有经验了?


    “是问了。”林簌说,“我如实说你没有。”


    “还有呢?”


    “还有什么?”林簌喃喃道,“没有了。”


    他唇角挂笑,也没追问,而是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那些邻居或者外婆,好歹会说一声,咱俩挺配的。”


    林簌更郁闷了,经过那些邻居时,真的有邻居这样说:“簌簌,你俩在一起真般配,我还以为他是你对象呢。”


    她一时无言,觉得他今天怪怪的,跟以前都不一样。


    或者说,昨晚就不一样了。


    她赶紧问:“我外婆让你中午过去吃午饭,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他说,“我们先去火车站买票。”


    “嗯,好。”


    可是停了停,他看着她眼底的疲惫色,改口道:“我去买就好,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最多一个半小时就回来了。”


    当时才早上九点,这里距离火车站也不远,林簌确实有些困,加之想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高级饭店,便答应下来。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吸了吸鼻子,薄被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松香薄荷的气息让人感觉很安心。


    只是总觉得他好像怪怪的,让她有些看不懂,也让她有些想后退。


    隐隐感觉他好像在前进,弄得他俩之间的气氛,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是例假快来了,她这个回笼觉睡得极沉,连周云祁开门回来也不知晓。


    他凑近看她睡颜看了许多次,怎么看都可爱,怎么看都可口。


    被他养了一年,养得很好。


    但又不得不说,这姑娘其实很敏感,他就只是稍稍前进了一点点,她就立即不适应了。


    难道,只能由着她在他身上为非作歹,而他半分欲念也不能有,每次都紧绷着脸,严肃地对待她才好?


    不可能。


    最后一次瞧着,男人按捺不住,隔着被子坐在了她旁边,靠着床头翻看一张报纸。


    林簌隐隐感觉床动了动,也听见报纸的哗然声,这才睁开双眼。


    茫然的眼睛看向他,周云祁俯视瞥她一眼:“睡饱了?”


    林簌:“嗯,几点了?”


    他抬腕看手表:“差五分钟十一点。”


    林簌坐了起来:“那我们快去外婆家吃午饭。”


    周云祁顺便在路上买了麦乳精和水果罐头过去,老人是乐于看到他的,跟他聊了许多,又不方便说太直白,只好在他们要去赶火车的时候,吩咐:“簌簌就麻烦你照顾了。”


    他点头:“放心吧,你们也注意身体,下次再过来看望你们。”


    回去的路上很平静,林簌坐在靠窗的座位,不是吃东西,就


    是拿他的报纸看,要不然就是看窗外的风景。


    至于周云祁,他拿着张报纸遮脸,歪头睡了过去。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列车很快抵京。


    折腾了一路,回到家中,惊讶发现许耀东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一旁有冰块在融化,还有风扇在吱呀转动。


    听见声音,他才醒过来。


    周云祁说:“你倒是挺会享受。”


    许耀东嘿嘿地笑。


    “昨晚也睡在这儿?”


    “是啊,要不然那冰块不白化了么,不过我没睡床上,拿垫子打地铺,还挺凉快的。”


    林簌拿着行李进房间,出来时,拿了一小包麻花,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睡床?”


    许耀东说:“老大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坐一下都不行。”


    林簌跌了跌下巴,情不自禁道:“可是,我坐过了。”


    不只坐过,还睡过了。


    许耀东笑道:“你不一样,我不能碰。”


    周云祁发话:“别在这儿瞎扯,赶紧做饭去。”


    “好嘞。”


    晚上尝的是许耀东的手艺,他的厨艺和林簌的差不多,能吃。


    三个人在,氛围是正常的。


    后来林簌去洗澡,端着衣服出来晾的时候,许耀东已经离开。


    他一走,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晾好衣服,放好脸盆,只是一个对视,林簌便感觉早上在饭店窗户边的那种暧昧感再度席卷而来。


    林簌赶紧收敛了视线,尴尬笑笑,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溜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只要私下里单独相处就这样,接下来他还会在这里住上这么多天,这要怎么熬?


    林簌原本还要喝水的,一直等到他好像去洗澡了,她这才溜出去喝水。


    怂死了。


    也许人家没那个意思,是她想多了。


    翌日,林簌起得有些晚,周云祁因为有事情要办,早早出了门,桌上留了字条说中午会回来,吩咐她去买菜。


    等他中午回来时,屋子里不见人影,但鞋子没换。


    他喊了声:“簌簌。”


    卧室里传来一记猫叫一般的声音,走到房间门口,只看到她靠在床头,手捂着肚子,抬头看过来时,脸色苍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周云祁沉出口气:“吃药了么?”


    “刚吃,还没发挥药效。”


    他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脸,觉得不对,再抓着她的手试了试,大热的天,手心竟然冷冰冰的。


    “怎么这么冷?”


    林簌说:“可能是刚才去买菜,一时贪嘴,吃了根冰棍儿。”


    他没有多说,直接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让她窝在怀里。


    半年没这样疼过了。


    简直像是仗着他在这里,特地作的。


    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好不争气,闷在他怀里直哼唧。


    他气息稳健地问:“我记得你之前是月初,怎么现在变成了月末?”


    “每个月推迟几天,就推到了月末。”


    他点着头,摸了摸她头发,蹭着她头顶:“也是,我都半年没这样抱你了。”


    又笑了笑:“还挺怀念的。”


    过了许久,林簌问:“我是不是一个大麻烦?”


    “当然不是,你这么瘦,这么轻,怎么会是大麻烦。”在“大”字上,他还特地加重语气。


    林簌一听便皱了眉,拍打了下他。


    “还有力气打人,不疼了?”


    “疼。”


    “好好好,那就继续抱着。”他叹气,既心疼又无奈。


    林簌想起这些事,在这一刻,像是不想再纠结,直接再次问:“你前天为什么会去找我?”


    “不是说了?想见你,就去找你了。”


    “可是我本来也快回来了。”


    他轻轻地嗤笑,仿佛在自嘲,声音却充满真诚感:“想见你,很想见你,想见到,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林簌不由一怔,立即离开他怀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男人脸上的细微表情耐人寻味,眉眼温柔,充满慈悲,带着点儿怜爱,又仿佛累了一般,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她逐渐转暖的脸颊,嗓音低磁和缓:


    “簌簌,我追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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