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
方知越从司遥的怀中退出来。
脸颊上染上几分不自在。
最近遥姐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喜欢对他拉拉扯扯的,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偏她每每又一副坦荡模样。
他有心想说几句,又怕是小题大作,只能次次都忍下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方知越又朝后退了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遥姐儿,我今年都已经二十一了,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哪里还会有人看中。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没这个心思。这辈子只想看着你成婚生女,这样也就满足了。”
“还有,遥姐儿……”
他在心底做了番挣扎,到底说了出来:“以后我们还是要注意些才好,搂搂抱抱的让人看到不好…”
方知越说完之后,立马低下了头不敢看司遥。
瞧着他一副急于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司遥心底陡生一股戾气,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油然而起。
她语气刻薄的嗤笑了声:“小父对亲吻不在意,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倒是在乎的很。”
“什么?”
方知越听到这话立马错愕抬头。
司遥却已经起身离开了船舱。
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盯着紧闭的舱门,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让他忍不住有些心慌。
*
经那日之后的不欢而散,两人之间陷入莫名的冷战之中。
方知越瞧着司遥吃过早饭后便自觉出去,将船舱留给了他。
抿了抿唇,起身追了出去。
他在船头找到了司遥,慢慢吞吞走到她身后:“遥姐儿…”
闻言,司遥转过身子。
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方知越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手指拢在身前搓了搓:“…今日外边冷,还是回船舱吧,莫要染上风寒。”
“小父不必管我。”
司遥语气冷漠,“我们孤女寡男共处一室确实不妥。从前是我想和小父亲近忘了这些规矩。小父那日既然提起,我自然要注意。小父回去吧。”
“不,不是…”
方知越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着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父不必解释——”
司遥却打断他,眼眸很是平静:“从前是我无状,我该和小父道声歉意。”
她如此模样。
方知越越发手足无措。
涨红一张脸,急忙说道:“不,不怪你。那日是我小题大作,明明你是在安慰我,我却还这般想你。是,是我思想有问题,遥姐儿,你别生气。”
“这样好不好…”
他缓了口气,觑着她面色小声开口:“我们就当那日的事没有发生,以后还像之前那般相处。遥姐儿愿意与我亲近,我自是求之不得的。”
司遥听到这话。
脸色明显缓和了些,“小父说的可是真的?小父不会再介意?”
方知越在心底微一停顿。
终是点了点头,“不介意,以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就是。”
“那好…”
司遥脸上总算露出笑意,“小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不过那日我说的有关表兄妹的事小父可不能当做没有发生。小父虽说不在意自己的幸福,我却不能。以后对外我会介绍小父是借住司家的表兄。”
见她又提起此事。
方知越心里是有些不愿的。
不过见她好不容易露出笑容的脸,又不想因为此事,再次陷入争执中。
罢了,她也是为了他好才提出来的。
方知越点了点头,“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司遥在他话音落地时,眼眸有一瞬变得晦暗,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墨色的眸子定在他身上。许久才收回。
她嗓音温柔道:“我们回船舱吧,起风了。”
两人往回走去。
半路恰好遇到一直给她们船舱送饭的船妇。
她笑着朝两人打了声招呼:“司女君,你和你表兄出来吹风吗?今日江上有风浪,可要小心些才行。”
“多谢提醒。”
司遥回以微笑,“我们正准备回船舱。”
船妇点了点头,脚步匆匆的朝远处走去。
直到她走远,方知越心底还有些不自在。
他和遥姐儿明明是父女,却以表兄妹之称,他总觉得别扭的很。
“怎么了,小父?”
司遥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头询问了一声。
方知越摇了摇头,加快步子朝船舱走去。
夜间,江面上果然如船妇说的那样起了大风浪。
船只随着风浪起起伏伏,颠簸不止。
待在船舱内的船客们也跟着摇晃个不停,天旋地转。
方知越没经历过这些。
吓得紧紧抓着柱子。
“小父……”
司遥走到他的身后,伸出双臂将他锁在柱子和臂膀间,掩藏在青衫下的手臂青筋浮动,力量感十足。
“转过来,抱住我的腰。”
方知越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
听到司遥的话,下意识顺着走。
他直接转过身子埋入她怀中,手臂紧紧环住她劲瘦的腰肢。
脑袋也贴在她腰腹上。
司
遥感受到儿郎主动的投怀送抱,以及怀中不断传来的幽幽男子香。
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沉醉的闭了闭眼睛。
只希望这场风浪再持续的久些才好。
一夜就这样在颠簸中度过。
方知越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外边的风浪已经停止,天也亮了。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下了床。
看到从外边走来的司遥时,猛的想起昨晚上的事。
登时脸颊便红了起来。
他,他怎么能在遥姐儿怀里睡着呢……
“小父醒了?风浪已停,再有一个时辰船只便会靠岸。小父可提前收整一下行囊。”
“到云州了吗?”
听她如此说后。
方知越很快被吸引注意力,眼睛微微亮起。
司遥瞧着他这副高兴的模样。
忍不住有些失笑。
*
一个时辰后,船只停靠在云州的码头。
司遥领着方知越下了船。
再次站上平地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方知越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司遥也不催他,就静静等他反应。
见他回神才笑着出声:“今日小父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好好在这云州城转一转。”
“走吧——”
她朝前引着路,“我们先回住处。”
码头离静水巷不远,很快她们便到了住的地方。
司遥敲了两下,留在这里的时柒很快打开了门。
看到司遥后,立马拱了拱手:“女君——”
司遥微微点头。
随后朝身后的方知越介绍道:“小父,这是我从牙婆手中买下的护卫,她对云州城很熟悉,我不在家时,小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
有时柒这个生面孔在,方知越表情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
他瞧着面前朱门碧瓦的宅邸——
越朝里走,越觉得这宅子气派,比司家要好上百倍不止。
站在其间,浑身不自在,有种乡野人进城的局促感。
方知越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司遥看出他的不安,嗓音温柔的开解:“小父就是这里的男主人。这宅子的打理还要仰仗小父。”
“这宅子是不是大了些?”
方知越瞧着她,小声开口,“这要花不少钱吧…”
“钱的事小父不用担心,我已经交足了一年的租金。你只管放心住下。”
司遥轻笑了笑。
领着他朝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屋子走去,“这西厢房是小父的屋子,我就住在你对面,中间隔一个院子。小父有事可以叫我。”
她推开屋门引着他进去。
对着屋门贴墙根处放着一张塌床,上面还放置一张小桌子,平日里方知越可以窝在这里刻他的那些核雕。
进去之后,左右两侧都放着花鸟屏风,左侧是梳洗沐浴的地方,右侧则是睡觉的地方。
比起他在司家时住的屋子,这里才更像个儿郎家该住的闺房。
方知越有些受宠若惊,“遥,遥姐儿,这屋子也太好了,我哪里住得。你随便给我找一间屋子住就行。”
“这是我专门为小父准备的,这里的物件也都是我亲自布置的,小父不喜欢?”
司遥闻言故意露出副伤心模样。
“不是不是,我很喜欢。”
方知越赶紧解释,“就是觉得太好了。”
“既然喜欢那小父就安心住下,你住的开心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司遥露出笑脸,瞧见他眼底的疲惫后,也不多留:“好了,在船上待了那么久,小父洗漱一番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我们再说。”
话落,她直接退出了屋子,还体贴的为他关上屋门。
院子内,时柒还站在原地等待。
见司遥出来,再次拱了拱手:“女君,这郎君是?”
时柒斟酌开口。
虽听到她唤对方小父,却不敢私自断定两人的关系。
“以后唤他主君就是。”
司遥随口说了一声。
并未多做解释。
她瞧着她问道:“你的身体可是好全了?大夫如何说?”
时柒垂眸感激,“还要多亏女君为属下寻来大夫,属下手筋和脚筋都已接上,身上的其他伤也都已经好全。”
“那便好…”
司遥点了点头,“不日我便要去云隐书院学习,届时你留在家中,定要保护好主君的安危。”
“他每日干了什么,记得都记录下来。”她眼眸暗了暗。
安置好方知越后,司遥并未回房歇下。
而是带着祁夫子交给她的那封信直接去了云隐书院。
云隐书院是云州城内最富盛名的书院,坐落在翠林松柏环绕之间,云州城最幽静的那片地界。
泛着青苔的石阶一路蜿蜒向上,好似望不到头一般。
司遥身着一身青衫,慢慢悠悠的拾阶而上。
在头顶的太阳越过东边的树梢时,总算看到云隐书院的大门。
此时并不是学子开课的日子。
守着书院大门的护卫瞧见司遥后,立马上前一步将她拦了下来。
“这位女君,这里是云隐书院,非本院学子不可进入。”
两个护卫眉眼威严,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司遥止住脚步,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掏出信来,“小生司遥,字玉拙,来寻贵书院的梁秋梁大儒。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二位转交给她。”
“司玉拙?”
书院护卫显然听过这个名字。
毕竟是她们云州城此次秋闱的解元。
两人将司遥上上下下的打理了一遍,随后接过她手中的信,态度缓和了不少:“原来是司举子,你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将这封信送去给梁师。”
其中一人拿着信转身朝书院内走去。
另一人则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中。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护卫小跑着回来,微喘着朝司遥说道:“司举子跟我进来吧,梁师正在居所内等你。”
司遥朝她颔了颔首,跟着她进入了书院。
云隐书院不愧是云州之最。书院内的环境甚是优美,既有农家瓦舍的闲野之趣,又有苏氏园林的富饶精巧之美。可谓是处处风景宜人,令人心旷神怡。
司遥跟随着护卫一路绕过葱郁小路,踏过廊桥小亭,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护卫在院门口止住脚步,朝身后的司遥示意了下:“这里就是梁师的居所,你直接进去便是。”
说完,也不停留。
直接转身离去,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司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墨色牌匾,豪放不羁的写着两个大字——梁居。
她收回目光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入院子,便见一粗布麻衣的老妇头戴斗笠,正坐在小池塘边垂钓。
听到动静也不转头,只专心的盯着手中的鱼竿。
司遥脚步微顿了顿,在离老妇三步之遥的地方行了一个学子礼:“学生司玉拙见过梁师。”
她躬着腰身低垂着头。
垂钓老妇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目光依旧落在水面之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司遥只好又问了声:“学生司玉拙见过梁师——”
这一次对方总算有了反应。
只是却是不耐的轻啧了一声,“你这女娃娃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老妇正在垂钓吗,这刚准备上钩的鱼又被你给吓跑了。”
她语气不悦的嘟哝了句。
司遥缓缓挺直腰背,瞧着水面上的浮漂,平静指出:“梁师这是冤枉了学生,您的鱼钩不曾有饵料,池塘里的鱼又如何会上钩。”
她眉眼沉静的看着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梁秋没想到会被她戳穿,有一瞬的沉默。
随后将手中的鱼竿一扔,起身朝司遥走去。
“你这女娃娃倒是胆子不小,就不怕我一个恼羞成怒不收你做学生?还是你觉得只凭你老师的那封信,便开始有恃无恐。”
她眼眸锐利的盯着她,浑身气势煊赫。
司遥却并不惧怕,眼神始终沉稳幽静。
“梁师若真和我一个小辈计较,那怕是也不会和老师成为好友。至于那封信,那是老师为她的学生尽的最后一点心意,我自是不能辜负。至于梁师有何感想,学生都欣然接受。”
“哦?”
梁秋挑了挑眉,“我若是不收你做我的学生,你也不在意?”
“是。”
司遥毫不犹豫的应道:“学生无怨无悔。”
她话音落地。
梁秋久久没有吭声。
蓦地爆发出一阵爽朗笑声,猛的拍向她肩膀:“好好好,是个有性子的!老妇喜欢。你师父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果然对我的性子。”
“来来来——”
她拉住司遥的胳膊,拽着她朝屋里走去,“我们师生二人好好说一说话。老妇早就想收个学生玩玩儿,却没遇到一个合眼的。这下终于等到了你!”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沉稳如司遥都不免有些不适应。
她被迫跟着进了屋子。
梁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拉着一把椅子坐过来。
十分的豪放不羁,“老妇从鹿鸣宴上听得你的名号后便想见一见你。就想看一看这不参加鹿鸣宴的解元是何模样,竟如老妇一样的狂。如今看到你,倒是见识了一番。”
“丫头,你比老妇厉害!”
她再次笑出声,“连知州的面子都敢不给,老妇当年比你还差了一些。”
司遥:“……”
“梁师…谬赞。”
“诶——”
梁秋瞪起眼睛,“喊什么梁师,喊老师!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放心,为师定将所学皆传授于你。”
闻言。
司遥立马从椅子上起身。
郑重的朝她行了一个学子礼:“学生,司玉拙,拜见老师。”
“好好好…”
梁秋抬了抬手,眉眼间俱是笑意:“既然拜了老妇为师,这见面礼自然不能少。来——这符牌你拿着,好好保管。”
她从怀中掏出一青色玉牌塞入司遥手中。
沨阳梁家,乃是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百年间家族中便出了六位宰相,是真真正正的底蕴深厚的豪门大族。
这玉牌是每个梁家子弟的身份象征。
凡是为官者见之皆要给三分薄面。
司遥自然知道这符牌是怎样贵重的东西,因此连忙推拒:“这如何使得老师,学生哪里能受此重礼…”
“给你,你就拿着。”
梁秋却硬是塞入她怀中,不许她拒绝,“如师如母,你既然拜老妇为师,那以后便是我沨阳梁家的人。以免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冲撞你,这符牌你好好收着。记住,做我梁秋的学生,在外边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好了,你留下陪为师吃顿午饭,今日便可回去。三日后是云隐书院正式开课的日子,届时你再来此处找我。”
两人一起出了院子朝书院饭堂走去。
用过饭后,司遥便拜别梁秋,离开了书院。
她没有回静水巷,而是先去了一趟孔儒馆。
“师妹,这里——”
穆童远远看到她后,站在孔儒馆门口猛的招了招手。
待她走近,抬起一拳垂在她胸口:“你走了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晕了。鹿鸣宴何其重要,你竟然也敢不去!知不知道知州大人没见到你这个解元,脸色有多难看?”
“家中事急,耽误不得。”
司遥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而且,我不是留了信给师姐吗。放心吧,知州大人还不会和我这个小人物计较。我虽是解元,却到底还是一介白身,知州大人哪里会看得上我。”
“那云隐书院呢?那些大儒们也对你颇有微词。你就不怕她们给你穿小鞋?”
穆童觉得她放心的太早。
“云隐书院内正好有老师的好友在,老师已写信拜托那位大儒收我为学生。师姐就放心吧。”
“真的?”
穆童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司遥忍不住笑出声,“师姐觉得我会说假话?”
“那…行吧。”
见她这副坦然自若的模样,穆童也不再此事上纠结。
很快说起其他,“对了,接下来我们要在云隐书院待两年,住处你可找好了?不如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如何?周围住的也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学子,周汝生郑敏宣孔梦阮这些人你也都认识。”
“多谢师姐好意,不过就算了…”
司遥婉拒了她,“住处我已经找好,也已接了家人过来。我就不去打扰师姐了。”
“家人?”
穆童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家里的事。
忍不住好奇,“何时找个时间让我去拜见一番,我还没见过你家中的人。”
“好…”
司遥没有拒绝,应承了句:“等空闲之日,我便收整一番在家中迎师姐前来。”
“行行行,你答应就好…”
穆童乐不可支,一把搭上她的肩:“走,咱们去云庭酒楼喝酒,我叫了周汝生她们三个。上次你姗姗来迟,这次说什么也要将那顿酒补回来。”
两人一路朝云庭酒楼而去。
等结束时,酒楼门口的灯笼都已挂上。
司遥眉眼间染上抹淡淡的醉意,瞧着东倒西歪的四个人,唤来酒楼的小二让她帮忙将人送去住处。
小二接了钱,自是拍胸保证:“女君放心,小人定将四位女君安全送到住所。”
司遥点了点头。
随后告别四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时华灯初上,云州的宵禁又早已废除,夜晚的街市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司遥逆着人流穿行而过。
微凉的夜风袭来,吹的她心头的酒意又盛了几分。
她掩着唇轻打了个酒嗝,瞧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径直走了过去。
小父还没吃过这云州的糖葫芦,带回去一串给他……
*
嘭嘭嘭——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将已经睡下的方知越吵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
便听到房门外传来司遥的声音:“小父,小父,小父——”
一声比一声急切。
方知越赶紧穿上鞋子跑去开门。
刚打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便迎面扑来,呛的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遥姐儿,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司遥晃悠着身体挤进了屋子。
拉住他的手一起坐到小塌上,“小父,吃糖葫芦。”
她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拿出一根包好的糖葫芦杵到方知越面前。
眼尾眉梢皆是酒意熏上的红霞,平日里清雅的脸也透出几分风流之姿。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得还给我带了这个…”
方知越看着面前的糖葫芦有些哭笑不得。
“遥姐儿,你是不是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说着,就要起身去扶她。
被司遥一把又拽了下来,拿着糖葫芦执拗的看着他:“吃——”
方知越:“……”
只好伸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好吃吗?”
司遥紧紧盯着他翕动的嘴唇,黑眸一眨不眨。
方知越被酸的咬了咬牙,绷紧面皮吐出两个字来:“好吃。”
“是吗…”
司遥轻声呢喃一声:“那我也尝尝……”
随后便顺着他咬下的印子,按住他的手将剩下的半颗吞入口中。
方知越微微瞪大眸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嘶……”
司遥拧了拧眉,委屈的控诉:“好酸。”
她抬眼看向方知越,盯上他粉嫩的嘴唇,“小父吃的难道和我的不一样?”
方知越还未有所反应。
只觉得眼前一黑,唇瓣就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等他视线恢复后,司遥已经撤回身子,
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圈嘴唇。
就像在回味一般。
“你——”
方知越震惊的再次瞪圆眼睛。
小脸唰的一下红透,猛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看向她:“遥姐儿,你在做什么?”
司遥醉意醺醺的看着他。
甚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你,你怎么能亲我!”
方知越气血上头,有些生气。
没等他再多说两声。
司遥突然朝他扑来,趴在他肩上,呼吸平顺的睡了过去。
方知越:“……”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
翌日清晨,司遥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方知越的房中。
她按着宿醉后的额头缓缓坐起身。
在房中找了一圈也没见他的身影。
只能起身出了屋子。
没想到正好碰到从长廊那边走来的方知越。
“小父,你去哪了?”
“还有,我为何会睡在小父的房中?”
她眼底透出几分茫然。
方知越瞧见她先是一慌,听到她的话后又有些错愕。
遥姐儿,这是将醉酒后的事都忘了?
他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你昨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还给我带了串糖葫芦非要我吃,等我吃完后你也睡着了。我看夜已经深了,就没有去喊时柒,索性让你在我屋子里睡了一晚。”
“这样啊……”
司遥听他提起糖葫芦时,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片段。
她眼眸一瞬变得幽深。
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除此之外,可还发生了别的?”
“没有!”
方知越立马回道。
说完之后又发觉自己反应似乎太大。
又赶紧找补了两句:“…你一个劲儿的盯着我吃糖葫芦,我吃完你便睡下了。”
“是吗?”
司遥悠悠接了一句,轻笑一声:“我没对小父做失礼之事便好,否则,还真是心里难安呢。”
“…你能对我做什么失礼之事……”
方知越眼眸轻闪了闪,勉强笑了笑。
“你,你应该很不舒服吧。我,我煮了碗醒酒汤,现在就给你端来。”
说着,连忙转开话题,朝小厨房跑去。
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
瞧着他这副慌不择路的模样。
司遥心情甚是愉快。
用过早饭后,方知越便想躲回房间。
司遥先一步开口拦住了他,“小父,今日我带你出去转转如何?这云州城虽属下州,比之清河县却要繁华百倍。正好家中也需再采买一些东西。”
“…好。”
方知越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停住脚步。
司遥微微一笑,也不耽搁,直接带着他出了家门。
两人出了静水巷,又穿行两座廊桥便到了云州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市。
方知越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
看到这人潮涌动的街市后,倒是很快融入其中,不停的看起两旁的店铺。
“云州地道的炸麻团!好吃不贵,两文一个!”
“苏地云锦,流光溢彩,小郎君快进来看一看!”
“悦氏酒楼今日开张!凡是入店食客酒水全免!客官们快来瞧一瞧!”
高高低低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一派峥嵘向上的气象。
司遥拽住他的胳膊在麻团铺子前停了下来,“小父可要尝尝这个?是云州的特色吃食。”
“女君,给夫郎买个吧,吃过咱家的都说好吃的紧!”
麻团铺子老板嘴甜的朝司遥说道。
一张方脸恨不得能笑出八道褶子,热情的不行。
“我,我不是——”
方知越连忙开口解释。
话未出口便被司遥打断。
她笑着朝老板递了四枚铜钱,“炸两个吧。”
“好嘞!”
老板立马接下,动作麻利的将麻团下锅,不一会儿便冒着蒸腾的热气出炉。
“您拿好,小心烫着。好吃记得下次还来呀。”
司遥谢过热情的老板。
拽着方知越离开。
等手中的麻团吹凉了些,才交给他:“小父快尝一尝,现在不烫了。”
“你方才怎么不和老板解释?”
方知越接下后没急着吃,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
“解释什么?”
司遥似乎并未察觉,脸上透出几分茫然之色。
方知越只好将那麻团铺子老板的话重复了遍,“…就是那老板说我是你…夫郎的事,你怎么不和她解释?”他,他可是她的小父。
闻言,司遥像是才反应过来。
她轻笑了一声:“老板之于我们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小父实在不必介意。”
“好了——”
司遥轻轻揭过话题,“赶快尝一尝这麻团,等冷透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这副混不在意的模样。
方知越若是再提,总显得有些小题大作。
他只好将心底的不自在压下,慢吞吞咬了一口手中的麻团。
麻团香甜软糯,中间夹着红豆的馅料,外皮又很有嚼劲,口感很是特殊。
方知越不禁眼前一亮。
“如何?小父可喜欢?”
司遥瞧着儿郎又问了一声。
方知越微微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好吃。”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司遥在一处小摊前停了下来,盯着上面摆放的五颜六色的络子。
她将一直放在怀中的人偶小核雕拿了出来,朝老板问道:“这东西可能坠个络子?”
“遥姐儿,你这是干什么?”
方知越瞧见她动作,不解询问一声。
司遥扭头朝他轻笑,“这是小父送我的礼物,我想将它挂在腰上,配个络子更合适。”
“这小东西可真是精巧!”
摊贩老板接过后忍不住夸了一句。
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朝司遥笑道:“可以穿络子,女君先选一款吧。”
闻言,司遥又看向方知越。
“小父帮我选一个吧。”
她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方知越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帮她选了起来。
最后挑了个打着平安结的墨青色络子,“这个可好?”
司遥欣然接受,将选好的络子给了老板。
老板手指灵巧,很快便将人偶小核雕与络子打好,双手递给了司遥。
司遥没有再放回怀中,而是直接戴在了腰间,青色长衫与墨青色络子交相辉映,中间的古朴小核雕十分的惹眼。
方知越盯着盯着不知为何就有些脸热。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味道一般。
“遥姐儿……”
他犹犹豫豫的开口:“这小核雕与你的衣衫不太相配,不如我买个玉饰给你吧。”
一路走来,他看到很多和司遥一样书生打扮的人腰间都挂着各种好看的玉佩。
许是文人间的一种风尚习惯。
“不必。”
司遥却开口回拒,摸了摸腰间的小人偶,“我很喜欢小父亲手做的这小核雕。”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方知越劝不动只好闭上嘴巴。
两人一直从天亮逛到华灯初上。
方知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朝司遥说道:“遥姐儿,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父累了?”
司遥停住脚步,转身折返回他身边。
方知越朝她点了点头,“确实有点…”
“好——”
司遥这次没再多说什么,“那今日便回去吧。”
她们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一处时,前方突然涌来一股人潮,将两人冲散。
方知越还没喊出司遥的名字,就被人群带着朝后退去。
若非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他险些摔倒在地上。
“这位郎君,你没事吧?”
浑厚的女人声音蓦地从头顶传来。
方知越站稳脚跟后,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面容周正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方才便是她好心拉了他一把。
他立马感谢了一声:“多谢女君…”
女人和善的朝他笑了笑,正想说什么,一个半大的孩童突然跑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腿。
朝女人喊道:“娘,我要
去看变戏法,你快带我去看变戏法!”
女人连忙将孩童抱起,走之前朝方知越善心的提醒了句:“中秋佳节将至,这红月酒楼每晚都会有杂耍班子驻台,郎君下次过路,最好还是绕开这里为好。”
她说完之后便抱着孩童离开。
方知越还未收回视线。
司遥便寻了过来,“小父,你在和谁说话?”
“遥姐儿!”
方知越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转过了身。
司遥目光还停留在远去的女人背影身上,低头看向他,再次问道:“她是谁?”
眼眸深处藏了抹阴冷之意。
“嗯?你说的是方才那位女君吗?”
方知越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老实回道:“那位女君是个好心人,我刚才被人潮冲走险些摔倒,是她及时扶了我一把。”
“小父真不认识她?”
司遥眸子依旧盯着他。
方知越只觉得她这话奇怪,“我怎么会认识她呢,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云州。遥姐儿,你怎么了?”
“…无事。”
司遥静默了瞬,缓声应道。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方知越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便想甩开她。
谁知司遥却握的更用力了些,“小父是还想被人潮冲散吗?我拉着你,这样才不会分开。”
说了一句,便又继续往前走。
方知越听到这话,忍下心底的不自在,只能任由着她抓着手。
两人就这样回了家。
刚进门,方知越便甩开她朝房中走去。
司遥在他关上房门前,突然说了一声:“后日我便要去云隐书院,大约到中秋才能回家。小父若是还想出门,记得带上时柒。”
“好…”
方知越应了声,随后又补了句:“…你在书院若是有什么短缺的,记得来信告诉我。”
一夜好眠。
昨日逛了一天,今日方知越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刻了一天的核雕。
翌日清晨,他早早起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司遥吃过之后便出发去了云隐书院。
今日云隐书院开课,学子们都纷纷涌向书院。
书院大门前的悠长石阶上聚满了人。
大多数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
独自一人穿行其中的司遥便有些惹眼。
周围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身上。
她目不斜视,坦然处之。
刚进入书院,便被守在门口的穆童逮了个正着。
她身旁还站着周汝生三人。
“师妹啊,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四个都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了。”
穆童搭上她的肩,用力拍了两下就像在泄愤。
被司遥灵巧的闪开。
她面色平淡,“是师姐你们太早了。”
“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穆童立马耍宝一般捂住心口,一脸受伤态。
司遥懒得理会她,打断她的表演:“好了,我还要去老师那里一趟。一会儿见。”
说着便要离开。
被穆童又给及时拦住,“等等,走那么急干什么?上次忘了问,你说的老师是谁啊?”
她满脸好奇的看着她。
周汝生三人也是同样的神态。
司遥顿了顿脚步,倒也没想瞒她们,直言告知道:“梁师。”
“什么,梁师!”
穆童四人皆是一惊。
恰好从她们五人身边经过的一长衫女子听到这话,脸色登时难看了下来。
第27章 离家
“你说你是梁师的学生?”
陌生的带着几分轻蔑的女人声音突兀插、进。
司遥寻声望去。
就见一个身姿高挑的女子站到了她面前,微微抬高下巴一脸倨傲的看着她。
司遥瞬间拧了拧眉。
“楚师姐——”
穆童几人呆愣了片刻立马回过了神。
上前一步替司遥解围。
穆童拉住司遥朝她介绍起女子,“师妹,这是上一届秋闱的解元,楚芳华楚师姐。她可是咱们云隐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与知州大人还是亲戚呢。”
她不动声色的暗示着司遥。
提醒她眼前之人的来历。
楚芳华勾了勾唇角,很是享受外人对她的这种奉承。
“楚师姐……”
司遥垂了垂眸子,有礼的拱了拱手。
楚芳华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轻慢:“你方才说你的老师是梁师?师妹可莫要信口胡言,梁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攀扯上的。”
她显然觉得司遥在说谎。
毕竟,当年梁秋可是连她都没有看上。
“你叫什么名字?”
楚芳华眼底闪过抹不屑,“打着梁师的名号招摇,云隐书院可是不欢迎像你这样的人。”
“司玉拙。”
“什么?”
“楚师姐看来耳朵有些不好…”
司遥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师妹姓司,字玉拙。”
她话音落地。
楚芳华神色有一瞬的扭曲。
“你就是司玉拙!”那个狂妄的今年秋闱的解元。
“正是。”
“楚师姐现在可还觉得师妹在信口胡言?又或者拿出老师的东西向你证明一二?”
司遥语气轻飘飘的。
说出的话却让楚芳华有些难堪。
“你!”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必了。”
说完,直接甩袖大步离开。
等她走远。
穆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让她狗眼看人低。”
“玉拙师妹…”
一旁的孔梦阮却有些担心,“楚师姐可不是个好相与之人,她以后怕是会盯上你。咱们刚来云隐书院便得罪了她,师妹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呀。”
“她就算是院长学生知州亲戚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吧,梦阮你会不会太谨慎了些。”
穆童不解的收住笑声。
“非我无的放矢…”
孔梦阮叹息一声,朝她们解释:“你们有所不知,这楚芳华的哥哥乃是知州大人的正夫,她仗着自己哥哥的势一向在这云州城耀武扬威。偏她还不是个纨绔子弟,才学十分的出众,夺得了上一届秋闱的解元。因此越发受到知州大人的重视。甚至还亲自带着她去拜访梁师,想让梁师收她为学生。只可惜梁师不同意,所以她便拜了院长为师。”
“院长对她很是看好,甚至还扬言楚芳华定能摘得状元的头衔。若非她祖母突然病逝,她也不会和我们同一届参加春闱。”
“反正你们知道她很得知州大人和院长的看中就行。因此,在书院内十分的猖狂。”
“那这下岂不是惨了…”
穆童听完这话也不由担忧起来,“师妹,你可得小心啊。”
司遥静默不语,脸上神情并无多少变化。
只朝孔梦阮感激一声:“多谢,我会注意的。”
*
书院里学子众多一向藏不住事。
司遥和楚芳华发生争执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出半日的功夫便传遍了整个书院。
连梁秋都听到了些风声。
她瞧着进来的司遥,立马挑眉问道:“听说你和小楚那丫头拌嘴了?那丫头是院长的心头肉,一向在书院横着走,你没被她欺负吧。”
嘴上虽这样问着,脸上却透出几分看热闹的架势。
司遥很是正经的拱了拱手,“只是有些误会而已。学生已经和楚师姐将误会解开了。”
“是吗?”
梁秋明显不信。
不过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从书案中找出两本书扔给了她,“给你十日的时间,将这两本书吃透。十日后再来此处寻找为师,为师要亲自考核你。”
司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
并不是外边书铺中常见的。
想来应是梁秋的珍藏。
她爱重
的小心将书收起,朝她恭敬的行了一礼:“学生谨记。”
“行了,回去吧——”
梁秋摆了摆手,掩唇打了个呵欠:“为了等你这小丫头为师起了个大早。为师得回去补个回笼觉才行。”
她一边朝屋里走去。
一边小声嘟哝:“人啊上了年纪真是一点劳累都受不住……”
司遥瞧着掩上的房门。
转身出了院子。
直接去了分配的学子居。
云隐书院不愧是州里的书院,学子居是两人间,而且还配有沐浴的地方。屋内的两张床用屏风隔开,还每人都有一个衣橱和书案。
尽可能的让住在书院里的学子们能更舒服些。
司遥找到自己的学子居一走进去便与里面的穆童撞了个正着。
不等她惊讶。
穆童便嘿嘿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我和你屋里的另一个人换了屋子,以后还是咱们师姐妹住在一起。师妹是不是很感动?”
司遥看她一眼,越过她继续朝里走去。
穆童有些不满她如此冷淡,“师妹,你就不能表现的惊喜些?枉我还一直惦记着你。哼,我生气了!”
她快一步坐到她床上,抱起了双臂。
司遥顿住脚步,面上露出无奈:“那师姐想如何?”
“唔——”
穆童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最后停在她腰间,眼睛亮了起来:“你腰上挂着的小东西倒是不错,师妹就拿这个给我赔礼吧。”
“不行。”
没想到司遥直接拒绝了她。
轻声开口:“师姐换一个。”
见她如此果断,似乎十分宝贝那腰间的小东西。
穆童彻底来了兴趣,凑向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方才没看仔细,这小东西倒是别致。我倒是从未见过…这刻的小人偶虽没有五官,却和师妹你像了个十成,可真是奇特。”
她越看越喜欢。
抬起眼眸热切的看向司遥,“师妹啊,你这是从哪得来的小东西?”
“这是核雕。用野桃核刻的。”
司遥摸着腰间的小人偶核雕眼眸有些轻柔。
落在穆童身上时,又重新恢复冷情模样:“不过这个样子的核雕世间只此一枚,师姐就不要想了。”
说完,直接挤开她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穆童:“……”
*
静水巷,司宅
司遥离开之后方知越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自来了云州后,遥姐儿便越发不对劲起来。
方知越不敢深想这变化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那原因不是他能承受的住的。
“主君,有一封来自清河县的信,是一个自称胡老板的人写的。”
门外,时柒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坐在屋内的方知越立马推门走了出来。
他从时柒手中接过信。
也没回屋就站在廊下看了起来。
信上胡老板询问他可又刻出什么新的核雕。若出了新的可直接拿去云州城内的胡记铺子。
除此之外,还说了这两日云州胡记铺子开张的事,邀他一同过去庆祝新铺子开张大吉。
方知越看完之后便将信收了起来。
想着自己在家中也无事。
胡老板待他又很是亲厚。
索性便过去瞧一瞧。
他回了屋子带上自己新刻好的核雕,理了理衣服直接朝外走去。
时柒见此悄然跟了上来。
方知越注意到她后,微微笑了笑:“你不必总是跟着我,这几日在云州城转了几趟我已经熟悉不少。今日你留在家中也行。”
他实在不想再继续麻烦她。
“女君说了,不管主君去哪属下都要跟着。”
时柒轻垂着头,“主君若是不让属下跟随,等女君回来后,属下自会去请求责罚。”
她如此严肃。
方知越收敛起脸上的笑,再说不出不让她跟的话。
他轻叹了一声:“…你想跟着就跟着吧,等遥姐儿回来我亲自跟她说。”
两人出了静水巷。
方知越跟随着胡老板在信中给出的地址,总算寻到了胡记铺子。
他瞧着店门口前挂着的两个红灯笼,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小东家,你可算是来了!老板说今日小东家可能会过来,小的一直守在门口等着呢。”
方知越吓了一跳。
瞧着突然窜至面前的圆胖女人,有些怔住:“你是?”
“小的是云州铺子的管事,小东家唤我老王就行。”
女人很是随和的笑道。
随后引着他朝里走去,“今日这铺子刚开张,客人不少,小的带你去楼上坐。”
两人上了楼梯。
方知越有些好奇的问道:“老…王管事是如何认出我的?而且…为何要唤我小东家?”
“老板怕小的认不出,所以早早便绘了张小东家的画像送过来。至于为何唤您小东家……”
她推开二楼雅间的门,眯起眼笑了笑:“老板说了,以后这云州铺子就要仰仗您手中的核雕了,自然要尊称您一声小东家。”
“对了,小东家——”
王管事为方知越倒了杯茶后,问了一声:“这次您过来可带来了新的核雕?您先前给的那三套是中秋佳节要上的,这离中秋还有几日的时间,店中实在空荡的很。若是小东家带来,正好先补上。”
她弯着腰身搓了搓手掌。
一脸热切的看着方知越。
第28章 隐瞒
方知越直接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小匣子推给她。
“这些是我最近做出来的,你看看行吗?”
见此,王管事眼眸瞬间亮起。
迫不及待的将小匣子打了开来。
等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更是双眸精亮似燃了火焰。
她从匣中挑出一枚小核舟,连声感叹:“可真是巧夺天工啊!小东家的手艺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方知越被她夸的不好意思。
忍着羞赧指着她手中的小核舟小声说道:“…小舟两侧的窗户还可以打开,王管事可以试一试。”
“竟如此神奇?”
王管事闻言立马碰了碰小核舟上的窗扇。
果真如方知越说的那般可以打开。
她简直惊叹的说不出话来,“…好,好,好!”
过了许久才将眼睛从小核舟上移开。
重新落到方知越的身上,“小东家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有了您做的这些核雕,这次咱们定能迎来个开门红。”
她满脸都是笑意。
方知越瞧她如此激动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
王管事已经等不及的抱着小匣子朝楼下走去。
方知越坐了一会儿也起身下了楼。
才这么会儿的功夫,铺子里又涌进来不少的人,王管事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他也没去打扰她。
直接朝铺子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没想到却迎面撞上一个小孩儿。
“哎哟——”
小女童摔了个屁股蹲儿。
方知越赶紧弯腰去扶人。
“没事吧?”
他刚问出声,一个女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急忙朝小女童问道:“小茹,你这是怎么了?”
方知越抬头望去。
看清女人的模样时,忍不住微微愣住。
女人看到他,也同样愣住:“郎君,怎么是你?”
正是那日扶了方知越一把的好心女子。
“…对不住,撞倒了你家的孩子。”
方知越有些歉意的说道。
女人回过神,先是看了看小女童,随后朝他笑了笑:“没事,小孩子皮实的很,而且也不怪郎君,是她跑的太快了。”
见方知越抿唇笑笑准备要走。
她脑子一热,突然问了句:“郎君是最近才搬来云州城的吗?不瞒你说,我在这云州城生活了二十几年对这里熟悉的很,瞧着郎君似有些面生。”
“嗯,我家…有人在云隐书院读书,这几日才搬来的云州城。”
方知越试了几试也没将表妹二字说出,只能这么含糊的回了句。
“
云隐书院那可是云州城最盛名的书院,郎君家的人真是好生厉害。”
女人称赞了一声,摸了摸身边小女童的脑袋:“我家小茹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今日我便是想来给她卖些用的上的东西。”
“这样啊…”
方知越闻言干巴巴的应了声。
实在是不善与人交谈。
好在女人没再继续攀扯,很快便朝他说道:“以后咱们都住在这云州城内,说不定还有机会碰到,我姓赵,下次若是碰见郎君唤我赵姐就行。”
说完,她领着小女童朝铺子里走去。
方知越收回目光总算走了出来。
刚下了台阶,就撞上时柒的目光。
时柒垂了垂眸,“主君——”
“回去吧,辛苦你在外边站了这么久。”
两人回了静水巷。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方知越又将自己关在了家中。
中间,王管事遣人来了一趟。
说是他交给她的那些小核雕卖的很好,铺子赚了不少。
这次专门上门来给他送属于他的那笔银子的。
方知越接下来时着实被惊了一跳,这才短短几日竟足足给了二十两。
他再三确认那跑腿的有没有给错,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才慢慢接受下来。
跑腿的显然也是铺子里的人,对待方知越很是和善:“小东家,这银子您好好收着。等中秋佳节过后,小的再过来。”
说完,她微微一笑直接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了,方知越才想起来竟没请人进来喝杯水。
果然是被这一大笔银子给惊糊涂了。
他拍了下脑门转身进了宅子。
刚穿过垂花门,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唤来了时柒,朝她问道:“中秋是不是快到了?”
“后日便是八月十五。”
“那这么说遥姐儿岂不是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想到那日她走之前朝他说的话。
方知越朝时柒吩咐了声:“时柒,明日记得提醒我。遥姐儿就要回来了,我得出去卖些东西才行。”
而且中秋也要到了,他也需要准备准备。
方知越低头看着手中的银子。
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王管事怕是也知道中秋将至,这才提前让人来给他送了银子。
*
翌日一早,方知越便领着时柒出了门。
两人直奔肉铺子而去。
许是节日快到的缘故,各种生肉铺子前人都很多。
中途,方知越和时柒还被冲散了一回,还好时柒反应迅速很快就找到了他。
“时柒,不然你就在这棵大树下等着我吧。我买完肉再回来找你。”
方知越被挤的气喘吁吁。
朝紧跟着他的时柒朝不远处的大柳树指了指。
怕她不同意,还特意加了句:“我就去前边的几个铺子,你远远的也能看到我。”
“…好。”
时柒瞧了一眼很快应下。
随后便脱离人群站到了大柳树下。
方知越没再看她,又继续挤入人群朝前走去,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挤到一家铺子前。
他缓了口气,扬声说道:“老板,给我来二斤羊肉和一斤猪肉。”
“郎君?”
有些熟悉的女人声音从头顶传来。
方知越惊讶的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赵姐?这是你的铺子?”
“是啊——”
赵玲动作利落的剁起肉,“没想到又和郎君撞上了,咱们还真是有缘。来,这是二斤羊肉你先拿着——”
方知越伸手接过。
同样对两人特别的缘分感到意外,“是啊,这短短几日的功夫竟碰了两回。赵姐也莫要郎君郎君的叫了,我姓方,你叫我小方就行。”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方——”
她唤了声,随后将剩下的一斤猪肉递给了他。
脸上带着笑意,“以后说不定我们还会时常来往。这条鲫鱼你拿着,回家可以炖鲫鱼汤喝。”
“这怎么能行,我不能收赵姐…”
方知越连忙推辞。
赵玲却硬是塞入他手中,“这么有缘分不容易,权当是认识了,以后常来便是。”
方知越推脱不得最后只好接下。
颇有些不好意思,“赵姐直接送了我一条鱼,以后我定是要常来的。今日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好好…”
赵玲抽空朝他摆了摆手。
直到再看不见身影才收回视线。
隔壁相熟的摊贩老板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调侃一声:“终于想要给你家小茹找个小父了?”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
赵玲立马板起脸来,羞囧的瞪她一眼:“只是认识而已,别毁了人家儿郎的清白。”
“行行行,你就装吧!”
这边,方知越提着东西找到时柒后便回了家中。
用过午饭两人又跑了一趟,等回到家中时天光已经黯淡。
方知越瞧着没有上锁的院门,便知道是司遥回来了。
他直接小跑了进去,唤了两声:“遥姐儿,你回来了吗?”
司遥拉开屋门缓缓走了出来。
瞧着朝她跑来的方知越,脸上露出笑意:“小父,我回来了。你在家中可一切安好?可发生什么新奇事?”
她仔细的问着。
方知越也不瞒她,直接说了起来。
将去胡记铺子的事,以及王管事让人送银子的事都告诉了她。
司遥静静听着。
见他停了下来,眼神很是温柔:“除此之外,可还发生别的?”
方知越蓦地就想到与他格外有缘分的赵玲…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对上司遥漆黑的眸子时,又猛的停住。
话到嘴边竟转了弯,“…没有。”
“没有了吗?”
司遥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眼眸深了深。
方知越点了点头,小声应着:“就只有这些,其他没有了。”
他也不知为何没同她提赵玲的事。
总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好…”
司遥将他面上的神情皆收入眼底。
闻言也没再继续追问。
主动转了话题,“从书院匆匆忙忙赶回来我都有些饿了,小父今晚要给我做什么?”
“你在屋里先等着,我现在就去做饭。”
被她这么一提醒,方知越连忙朝小厨房跑去。
等他走远后,时柒立马出现在司遥身边。
司遥看着她,神色冷漠的问道:“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点一滴的都仔细告知给我。”
“是。”
时柒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末了,她拱了拱手,“女君,这就是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
“行,你先退下吧。”
司遥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如墨般的黑眸落在虚空中变得有些晦暗。
方知越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就见她入定一般融在夜色中。
他顿住脚步,轻唤了声:“遥姐儿,可以吃饭了。”
“好…”
不知是不是在冷风中站的太久,司遥嗓音听着有些干涩。
她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饭菜。
“小父回去拿碗筷吧,我先送去正屋。”
第29章 窗纸
司遥和方知越一起落座。
方知越将桌上的菜往她面前推了推,“遥姐儿,你不是饿了吗,赶快吃吧。这些都是我今早起来去市集上买的,很新鲜。”
“小父也吃…”
司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尝了尝,随后又往他碗里放了一块。
方知越刚想夹起。
就听对面的司遥悠悠开口:“小父今日怎么还做了鱼汤,你不是在船上吃腻了,闻着便犯恶心吗?”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方知越毫无防备。
夹到筷子中的羊肉啪嗒一声又摔入碗中。
眼底闪过抹慌乱,含糊回了声:“…这鱼是别人好心送的。”
“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吃几口也没事。”
“原来是别人送的啊…”
司遥瞧着他这副慌张模样。
慢悠悠笑了起来,“看来小父适应的很好,这么短的日子就认识了新的朋友,我倒是也放心了。”
她似乎对他口中的别
人并不感兴趣。
也没问太多。
方知越本来已经想好了老老实实的告诉她。
没想到司遥说完之后便没了下话。
瞧着她又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方知越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难受的不行。
“怎么了小父?怎么不吃了?”
司遥又给他夹了几筷子,弯起眉眼朝他笑笑,“我一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多东西。”
见此,方知越只好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两人吃过饭后都没有立即起身。
方知越嫌屋里太安静,询问了些她在书院里的生活。
末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朝司遥问道:“对了,遥姐儿,你不是说你在这云州有了心上人吗?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不如邀他过来家中坐坐如何?也让我见上一见。”
“不急…”
司遥听到这话,搭在桌沿上的手指轻敲了两下,“小父怕是还要等上一些时日。不过应该也快了…”
她别有深意的扫他一眼,弯了弯唇:“小父也许能提前见到他也说不定。”
若是他犯了错,她自然有理由……
方知越有些懵懂。
没太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现在没在云州城吗?我不急,什么时候见都行。”
司遥没再吭声。
将这话题揭过,“明日便是中秋,云州城晚上会有灯会,到时候我带着小父出去转转如何?”
“小父之前可是答应了我,要陪我一起好好过这个中秋的。书院那边的学业很紧,这次我再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两日我想好好的和小父待在一起。”
她已如此说。
方知越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点了点头,“好,那明晚我们一起出去。”
两人商定之后又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屋中。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方知越起来出了屋子就见司遥和时柒蹲在院子里。
他好奇的走了过去,“遥姐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做灯笼。”
司遥扭头朝他笑笑。
方知越又凑近了几分,“怎么突然想起来做灯笼?别伤着手了。”
“听闻这是云州城内的习俗。每年中秋这晚女男老幼都提着自己做的灯笼出门,挂到云州城菩提观那棵百年老树上,便可祈求平安。”
司遥扭着手中的木条,“既然我们住在这里,自然也得入乡随俗才行。”
“小父想要只什么模样的?我做给你。”
“普通的就行——”
方知越回了声,又叮嘱了句:“你别做太麻烦的,我不挑样子。”
“好…”
司遥嘴上这么应着。
等做出来时,给方知越的却是只兔子灯笼。
她眉眼弯弯,闪过笑意,“小父不是属兔的吗,这只最适合你。”
方知越伸手接过。
瞧着她手指上的细小划痕,有些心疼:“都说不让你做了,你偏不听,手指都破了。”
拽着她朝屋里走去,去给她上药。
司遥安静听着训,脸上始终挂着笑。
到了晚上,两人用过晚饭,便提着灯笼出了门。
一出静水巷,便见好多人都和她们一样提着灯笼。
各式各样的,映衬着人们的笑脸,连天上的那轮明月似乎都被感染,瞧着比以往更柔和了几分。
“小父跟紧我,越往前走人越多,小心走散了。”
司遥扭头提醒了一句。
方知越握紧手中的兔子灯笼,点了点头:“好…”
她们随着人流朝菩提观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看到那灯火通明之处,挂满红色布条的巨大古树。
参天华冠像是要将头顶的那轮圆月都盖住一般,十分的令人震撼。
“这树可真大,也不知道存活多少年了。”
方知越遥望着那古树呢喃了一声。
“听这云州城当地的百姓说,自她们祖辈起这树便已存在。想来应是有几百年了。”
“走吧,我们也去将灯笼挂上。”
两人挤过人群朝前继续走着。
等来到树下时,上面的枝桠上已挂了不少灯笼。
司遥个子高挑,随手便挂了上去。
方知越努力踮起脚尖,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小脸都给急红了。
瞧着他这副笨拙的模样。
司遥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走到他身后直接掐着他腰肢将他抱了起来,“小父,快挂灯笼。”
方知越猝不及防,小声惊叫了声。
回过神后瞧着周围不断望过来的视线,立马挣扎了起来:“遥,遥姐儿,你快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快点,小父——”
司遥纹丝不动,只是又催促了声。
方知越只好忍着羞囧赶紧将灯笼挂上。
随后拍了拍她的手臂,“好了,赶紧将我放下来吧。”
他双脚总算落地。
腰间还残留着司遥留下的温度。
方知越脸颊有些红,“遥姐儿,你以后不许这样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司遥还未说话。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唤:“师妹?”
穆童周汝生她们手中提着灯笼正站在不远处,目光远远的望来。
司遥闻声扭头望去,瞧见几人后,神情微顿了顿。
“还真是师妹你啊,没想到你也会来挂灯笼。”
穆童确认是她,直接小跑着走了过来。
脸上满是意外撞见的惊喜。
走近了才发现她身后竟还站着一个儿郎。
她眼底划过抹惊讶,小声朝司遥问道:“这位郎君是?”
“这位是我表兄,现下与我住在一起。”
司遥直言介绍。神色坦坦荡荡。
方知越却做不到她如此坦然模样,察觉到穆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立马做贼心虚一般垂下了头。
察觉到他的紧绷,司遥上前一步将他挡住,笑着开口:“我表兄性子内敛,不善言谈。师姐莫要这般直勾勾的看着他,会吓到他的。”
穆童讪讪收回目光。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孟浪。
她赶紧朝司遥抱歉了声:“对不住师妹,我无意冒犯你家表兄。”
“长素师姐,咱们还是先挂灯笼吧,一会儿找不到地方了。”
这时,身后周汝生三人提醒一声。
穆童赶紧同她们一起将灯笼挂上树。
随后又回到司遥身边,“难得这么巧在这里碰见师妹和表兄,我和汝生她们一会儿打算去红月酒楼看看,听说那里有杂耍班子,师妹和表兄可要一同前往?”
司遥没有立即回她。
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方知越,“小——”
“遥姐儿!”
方知越急急打断,心脏猛的提起。
见周围几道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小脸有些苍白:“…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
“没事没事,我们几个去就行了。”
穆童赶紧说道。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她很有眼力见儿的朝司遥告别:“师妹,你赶快陪着表兄回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好…”
司遥神色如常的朝四人笑笑:“明日我请师姐你们来家中喝酒,就当做今日不能同行的赔礼。”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穆童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后摆了摆手朝远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司遥收回视线。
目光重新落在身后方知越的身上。
瞧着他紧抿着唇角,主动道歉:“小父莫要生气了,方才我一时叫顺口,这才没改过来。”
“若是让你的同窗们听到可如何是好?”
方知越有些气闷,“你已同她们介绍我是你的表兄,嘴上却又叫着小父,你让她们怎么想。”
“我下次定注意些…”
司遥软下声音,轻哄着他:“小父若是还不解气,回到家中我让你打几巴掌可好?”
“你别贫嘴——”
方知越瞪了瞪眼睛。
嘴上忍不住埋怨,“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偏要对外称什么表兄妹,我都说了不要这样,你
非要如此。”
“明日你若是请你那几位同窗到家里,可千万记得莫要再喊错了。”
司遥听着他的训斥,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
翌日傍晚,穆童几人踏着余晖来了司宅。
司遥打开门直接将她们请进了正屋。
一路走来,穆童打量着宽敞的宅院,忍不住感叹了声:“师妹,你这宅子真是不错,得花不少银子吧。”
司遥静笑不语。
直接将她们引进屋内落座。
她将准备好的酒水拿到了桌上,“今日师姐你们可不要客气,酒水管够。”
听到这话。
穆童率先拿起一壶打开,倒了一大碗。
仰头一饮而下,“好酒啊,喝着像是洒记的竹叶青,甘洌爽口!”
她忍不住又倒了一碗。
菜还未上,几个人倒是先喝了起来。
穆童周汝生郑敏宣三个都是酒浅的,已经醉了八分。
只剩下孔梦阮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一直同对面的司遥讨论着课业。
方知越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手中端着饭菜瞥见这一幕后立马停了下来。
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酒气,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进去。
司遥恰好面对着门而坐,余光扫见他后,眼眸瞬间亮起。
被酒气熏染的双眸直勾勾的望了过来,“小——”
“饭菜来了!”
方知越察觉不对,立马出声打断。
他悄悄瞪了她一眼,直接走了进来,将饭菜放到了桌上。
唯一清醒的孔梦阮晃了晃脑袋,满是歉意的拱了拱手,“对不住表兄,我等失礼了。”
“没事没事…”
方知越接了一句,笑了笑:“我去给你们煮些醒酒汤来。”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被一直没吭声的司遥一把抓住了手臂,语气有些委屈:“小父怎么不理……唔!”
方知越猝不及防,赶紧去堵她嘴巴。
他顾不上看司遥,直接扭头朝一旁的孔梦阮看去。
果然见她眼底闪过抹惊讶,眉头也微微蹙起,似乎在疑惑什么。
方知越赶紧找补了句:“她,她喝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扶她回房去躺一会儿。”
“…好。”
孔梦阮缓慢应了声。
瞧着两人出了屋子。
再次晃了晃脑袋。
瞎想什么呢,看来玉拙师妹真是醉的不清。
这边,方知越将司遥扶进了屋子,直接将她推到床上。
他有些生气,“昨日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又忘了。”
她非要吓死他不成。
司遥仰躺在床上,眨了几下眼睛,瞧着已是醉的不清醒。
方知越有些泄气。
想着还在正屋里趴着的几人,转身出了屋子去找时柒帮忙将她们都送回去。
等忙了一通回来后,就见司遥正站在他屋子门口。
一个劲儿敲着门喊着:“小父,小父,小父——”
他脚步顿住有些无奈。
终是不忍心走了过去,“遥姐儿,我在这呢。你不好好睡觉,怎么出来了?”
刚想伸手去扶她胳膊。
没想到司遥突然转身直接将他抱了个满怀。
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你去哪了?我一直叫你,你却不开门。”
她语气委屈巴巴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
方知越推了推她,却没推动,还被她抵在廊下的柱子上。
他瞬间慌了,“遥姐儿,你快放开我!时柒快回来了。”
被她看到她们两个如此模样,像什么话。
“不放。”
司遥却死死抱着他不撒手,嘴唇轻贴着他颈侧碰了碰,“小父,你身上好香啊。莫不是在这里抹了糖水…”
丝丝缕缕的呼吸声扑打在他身上。
方知越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湿热后,蓦地瞪大眼睛。
“遥姐儿,你在做什么?”
他猛的用力,一把将她推开。
司遥身子踉跄了几下,后背摔到身后的墙上。
嘭——
她吃痛的轻唔了声。
被酒气熏染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小父……”
司遥哑着嗓子抬头,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我……”
似藏了千言万语。
方知越慌乱无措的站在原地,逃避般低下头。
不等她说完便连忙朝自己屋子跑去。
第30章 捅破
翌日一早,方知越还未起身时司遥便已经离开家回了书院。
之后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都默契的未再提那日的事情。
好似那只是一场梦一样。
又是一年冬天,云州城迎来一场罕见的大雪。
云隐书院提前放了假,让学子们回了家。
司遥回到静水巷却不见方知越的身影。
她刚将身上的行囊放入屋内。
就听院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司遥立马转身走了出去,一打开门就见方知越被时柒和赵玲搀扶着。
她瞬间拧起眉头,“表兄这是怎么了?”
有外人在,她一向如此称呼方知越。
“司举子在家呀…”
赵玲笑着打了声招呼。
平日里,司遥在家时有时也会跟着方知越一起去市集,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相熟起来。
“这雪天路滑,小方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了脚踝。”
她主动解释了句。
随后将方知越交给了司遥。
也不多停留,“既然司举子在家我就不多待了,摊子那边没人看着,我得赶紧回去。”
“对了,上次多谢司举子指导我家小茹的课业,昨日她回家时还和我说在学堂上被夫子夸奖了。”
她乐呵呵的转身离去,黝黑的面庞上一团和气。
“赵姐客气,这一年多你时常关照表兄,举手之劳罢了。”
司遥朝她笑笑,目送着她离开。
等人彻底出了小巷,她目光才落到方知越身上。
“小父怎么这般不小心,来,我扶你回屋。”
转身时无意瞥见时柒手中的鱼时,似随意,提了一句:“这鱼又是赵姐送的吧?自从小父认识了赵姐,家中的鱼倒是从未断过。”
方知越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让时柒将东西先拿进去。
原地很快只剩下他和司遥两人,“遥姐儿,你别多想。这鱼是赵姐拿来感谢你的,说是多谢你上次指导她家小茹。”
“小父着什么急…”
司遥搀扶着他穿过垂花门。
面上神情依旧温温和和,“我知道赵姐是个好人。”
她推开屋门让他在软榻上坐下。
单膝跪在他面前握上他的脚踝,“来,让我看看你扭伤的地方。若是严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为好。”
方知越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将他的鞋袜脱下。
索性屋子里点着碳炉,倒是暖和的很。
“我,我没事,歇几日便好了,遥姐儿你快站起来。”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忍不住蜷缩了几下,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小父莫动——”
司遥强硬的握住他的脚踝,压着眉眼看了他一眼。
方知越瞬间定在软榻上,心里有些畏惧这样的司遥。
他只能小声提醒,“…遥姐儿,这不合礼数,你还是赶紧站起来吧。”
儿郎家的脚哪里能被人这般随意的看,若是让外人撞见,怕是要说他不守夫道了。
方知越觉得实在羞耻。
司遥却像是在故意折磨他一般,细细捏着他的脚仔细检查起来。
许久才站起身,“索性只是有些红肿,没伤到筋骨。这几日大雪封街,小父就莫要再出去了,有什么事告诉我便是。”
“你,你不用去书院了吗?”
方知越已许久未这般和司遥独自相处。
而且再加上这一年多司遥身量又高挑了许多,眉眼轮廓间的稚气彻底消失不见,已然成为一个成熟有魅力的女
人。
他每每见到她心里都忍不住有些紧张。
“不去了…”
司遥淡声应着,“雪下的太大,书院便提前放了假。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都会在家中待着。只等来年开春上京参加春闱去。”
“这,这样啊。”
方知越点了点头。
一时没了话,有些拘谨的坐在那里。
司遥却没像往常那般很快离开。
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漆黑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小父这一年多来对我似乎疏远了不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小父不如说出来,我改便是。”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方知越猝不及防,扯起唇角朝她笑笑:“…只是觉得你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了,不能再想以前那般随意。即便我们对外宣称是表兄妹也该避嫌才是。不然影响你以后成婚…”
他垂下眸子避开她的眼睛。
司遥哦了一声,“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小父是因为一年前那件事怪我呢。”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提及此事。
方知越蓦地瞪大眼睛,有些勉强接道:“…遥姐儿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忘了。”
“小父真的忘了吗?”
司遥幽幽出声。
“忘,忘了…”
方知越不懂她为何突然这般。
只一个劲儿的低着脑袋。
司遥却倏得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那今日空闲,我告诉小父那时我未说完的话好不好?小父躲避了我这么久,我都许久未和小父好好说过话了。”
“遥姐儿,你别这样!”
方知越应激般推开她的手。
起身便要远离她。
却一时忘了脚踝上的伤,身体踉跄的朝前趴去。
被司遥伸手接住,箍住他细瘦的腰按坐在腿上。
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父慌什么?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对不对?你猜到了我对你的心意是不是?”
“…遥姐儿,你是不是喝酒了?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方知越如坐针毡的僵着脊背,小脸唰的苍白下来。
他不知道司遥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发起疯来。
“小父知不知道我这一年多忍的有多辛苦?可我又不想吓着你。”
司遥却自说自话起来,“每每看到小父躲着我避着我,我都快要疯了,我不想再和小父这般疏远下去。”
“遥,遥姐儿……”
方知越已经被她吓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个劲儿的推着她,“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
司遥从他肩膀上离开,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
情、欲交织的黑眸第一次赤、裸、裸的摆在方知越面前。
“小父还要继续装不懂吗?”
方知越被她的眼神惊住。
有些语无伦次:“遥姐儿,你吃醉酒了,你现在不清醒,赶快放开我。”
他弱小无助的坐在她腿上,眼眶都被吓的泛起红晕,泪珠子摇摇欲坠的挂在眼角。
司遥抬起手指在他眼角轻拭了拭,嗓音温柔:“我不逼小父,只是希望小父不要再躲避我,等来年开春我得了状元,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看似商量的话语,实则根本没有给方知越说不的余地。
“遥姐儿……”
方知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嗓音颤抖个不停:“我是你小父…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可你是假的,而且外人也只知道我们是表兄妹,谁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小父。”
司遥跟他讲着道理,并不觉得这是她们之间的阻碍。
她摸着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而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小父觉得就能阻止我得到你吗?”
“你疯了……”
方知越咬住颤抖的唇瓣扭开头。
司遥强硬的捏着他下巴,让他转过来,继续笑:“小父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疯子吗?当初我给了你机会让你离开司家,是小父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所以,现在这一切你都要受着。”
“遥姐儿,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只要你放开我,一切都还能恢复如初…”
方知越劝着她,只希望她恢复正常。
“小父这话说的太晚了。”
司遥突然翻转他的身子让他后背抵着她胸膛。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沿着他肩膀下滑直到贴上他的手背与他五指交扣。
“小父还记得在杏雨村时住在隔壁的陈家吗?那陈家的小儿郎约我去旧庙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我是故意带着秦老秀才一起过去的,而且他也没有给我下药,是我自己吃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般做?”
方知越身子在她怀中僵住,难以置信的开口。
司遥趴在他耳边恶劣的笑了起来,“谁让小父整日和那个陈家夫郎待在一起,甚至还因为他郁郁不欢。我不喜欢他将小父的注意力都吸引走。只有这样做,你才能远离那个陈家夫郎。”
“你……”
方知越已经被她的阴暗心思惊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还有你那个姨父和表兄…”
司遥还在继续往下说,“那天晚上你那个表兄给我下药其实我没中招,不过是想借此与小父亲近些罢了。那个吻的滋味很好,我到现在都记得小父的娇弱和无力承受…”
“你别在说了!”
方知越听不下去,满脸都是羞耻之色。
他涨红着一张脸,气愤的瞪向她:“你,你无耻。”
她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存了不正常的心思。
司遥对他的指责恍若未闻,凑过去想亲他一口,被方知越躲开她也不在意。
揉捏起他的手指,“还有邻村那个欺辱夫郎的贼,其实他当晚就被县衙的人给抓住了。后来出现在家里的那个是我找来的,只是想让她吓一吓小父,好让小父乖乖和我来云州。”
“你,你怎么能这样……”
方知越从不知道这些。
他简直难以相信。
“所以,小父再不要说和我回到从前,我们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
她对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