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退赛与悬而未决
Project Light第二次排名公布现场, 58位练习生又坐回舞台近处的选手席，等待着命运再次降临，金字塔型座位能给他们留有一席之地。
“时间过得好快, 感觉第一次见到大家时好像还在昨天。”闻叙温和地说, “现在大家已经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爱豆了, 二公完成得很好, 我们在后台都说, 完全是出道的水平。大家再给自己鼓鼓掌吧！辛苦大家了。”
“我现在的心理和大家大概是一样的, 既期待着结果的到来，又有些担心。但还是那句话, 通往梦想的路大都不会一帆风顺。”
“所以, 你们准备好迎接第二次的排名了吗？”
“准备好了——”
喊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演播厅。洛嘉偏头看了看身边特地为程越安留的位置，空的。
他从昨晚道过晚安后就没再回复消息。清晨，洛嘉觉得他可能是要早起从市里赶过来, 路上在车上休息, 因此一直没有回音。
但是直到节目开始录制都没现身, 就很令人担忧了。
洛嘉在录制前问过选管, 选管说他们已经了解情况了, 不用担心, 程越安会正常参加录制的。
选管的微笑并没有安抚到洛嘉的情绪, 他现在既有即将得知排名的紧张、担心，又有对程越安一直没出现的隐隐不安。
林希很会察言观色, 似是看出了洛嘉的心思, 他一手按在洛嘉的膝盖上, 一边附耳说道：“前辈，没事的，程哥估计是节目以外还有什么紧急的工作, 他这样的咖位，赶场子是常有的事。”
“嗯……”洛嘉冲他弯了弯眼睛。
台上的闻叙说道：“本次排名公布后，将会有20位练习生离开Project Light的舞台，名次为1到38名的练习生会成功晋级，进入下一赛段。”
“接下来我需要公布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大家的排名，第二件事是三公阶段的赛制。大家比较想听哪一个？”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吧老师！”
“这两个好像都和我无关啊。”一位练习生哭丧着脸说。
队友敲了敲他的脑壳：“你没事吧？就算是淘汰了你也有名次的啊。”
“噢对……太紧张了脑子都掉线了……”
“老师求求了，给我个痛快！”
“我是急急国王！”
面对台下的诸多声音，闻叙狡黠地笑了笑，“我记得之前好像都是顺着大家的意思来，这次大家允许我卖卖关子吧。”
“不要啊老师！”
“闻老师你是真的魔鬼吧！”
“先别这么急着下定论嘛。万一你们听了规则比知道排名更兴奋呢？”闻叙话音里带笑，“下个赛段，我们会请来业内知名的音乐制作人，和大家一同携手，打造专属于你们的三公舞台。”
“也就是说，在出道夜前，大家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歌曲，参与音源的录制。”！！！
拥有一首自己演唱，并且署上自己名字的歌曲，这件事对许多未出道的练习生而言简直狂喜乱舞，这就是真·出道体验卡啊。
就算是淘汰了都没那么遗憾了，歌曲会成为自己来过这个节目的证明。
“那么都会有哪些制作人呢老师？”
“SG能请来的，得是多牛的制作人啊，我简直不敢想象……”
“哇怎么比公布我的排名还令人期待啊？”
“已经不是出道团待遇了，这得是Top团才有的待遇吧？”
“我一定要留在这个舞台上啊啊啊！”
“我就说大家听了会很兴奋吧？但是，先别急，还需要耐心听完二公排名。”闻叙笑笑。
“首先，公布第30名到第37名的练习生……”
孟长宇不关心非上位圈的练习生，即便他在原公司时，也曾沦落到吊车尾的境地。但人无法共情曾经的自己这件事太常见了，如果能按快进，他只想立马就知道1～19这个区间的排名。
他抠着座椅背板，有点焦躁。
第30名已走到金字塔上坐下了，邹放没在这个区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内心不似第一次排名公布那般难耐，他的名字在二公期间搜索量飙升，带来的流量红利应该能送他上青云。
他也很期待自己这次能达到什么高度。
“排名第21名的练习生，在这次二公展现出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面貌，不仅是舞台表现，台下的真情流露也让我们看到他从未展现的另一面。”
邹放眯了眯眼睛，果然。
“我也很高兴看到他的努力换来了令人欣慰的结果。”
“让我们祝贺他——邹放！”
邹放上台了，发言的台风与他之前一样稳重、滴水不漏：“在这里我要再次感谢全民制作人们给予我的又一次机会，我终于能骄傲地告诉大家，我没有辜负它。”
“我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会争到底，绝对不会放弃的性格，下一赛段，咱们舞台见！”
孟长宇自从在原公司被霸凌后，就很少以真心示人，但这一次，他是打从心底地替邹放高兴。
邹放的存在更像是一颗火种，让人在这个浮躁的、营销至死的时代，还留有一丝对“努力可以改变命运”的憧憬。
“排名第15位的选手，本次二公夜在团队中担当了主唱的角色，他的歌声像海风，为夏日燥热烦闷的夜晚带来了一缕清爽。”
“潮水有涨有落，但潮声从不会停止。希望这位练习生可以以更好的状态应对接下来的考验。”
“孟长宇，第15名！”
孟长宇和邹放前一晚在宿舍里复盘过二公赛段的各项数据，也预测过自己的排名，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落在这个区间，但确实没有做好这么快被叫到名字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上次是第13名来着，这次居然不进反退。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爽，但他知道在镜头面前展现负面情绪是很下头的，于是他拼尽全力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在起身到上台的短短十几秒钟对自己说：
我可是在死亡边缘试探过的人，与阎王搏命都体验过，还有什么可怕的。比赛嘛，只要不是断崖式下跌，2名的小波动很正常，说不定还可以帮我虐一虐粉，催一催票。
孟长宇神色如常地上台，他站在立麦前，平和地说：“闻老师刚刚说的一句话我很喜欢。‘潮声从不会停止’，虽然这次我的排名落后了一点，但是这依旧是我和粉丝们共同努力的战果，我会坦然接受一切，并且在下一阶段，拿出更好的作品。”
“我会让全民制作人们看到一个更好的我，还是那句话，我绝不会止步于此。”
孟长宇向左后撤一步，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等到他落座后没多久，闻叙公布的排名已经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
“接下来公布排名的这位练习生，从初舞台时就展现着十分特殊的个人魅力，许多观众都称他为‘最强个人练习生’。”
在场，许多没被叫到名字的个人练习生们在暗自许愿，但其实他们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公认的人选。
“他的两次公演舞台都带来了出色的vocal表现，无论是舞台本身，抑或是这位练习生本人，都在不断刷新着大家对他的印象。”
“恭喜柴令宣，第9名！距离出道位只差一步之遥了！”
柴令宣在闻叙说第一段话时就猜到是自己，但他为了显得自己稳重、成熟、有成长，一直刻意地压着嘴角，此刻他终于还是破了功，在台下“芜湖”了一声，就接连地向四周的选手们俯身、挥手。
“走到今天啥也不说了，真的很感谢大家，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能站这么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我现在感觉，人生真的像一场精彩的直播，我想一直播下去，希望家人们，哦不对……好吧其实也对，总之，希望尊敬的、亲爱的全民制作人们能一直陪着我，谢谢大家！”
柴令宣走上金字塔的第四排最后一个坐席，回头望了一眼，神色难掩兴奋。
闻叙脸上的笑容此时似乎收敛了一点，他停顿了一会儿，沉声道：“下面这位练习生，他的故事堪称传奇。”
“他曾站上过比Project Light更大的舞台，不夸张地说，他的身上，曾汇聚着亿万观众的目光。”
“无论他脚下的是冰面，还是舞台，他都会尽力交出最完美的答卷。或许他‘才高天亦妒’，又或许他终会遇到平芜尽处的春山。我相信，他的未来，会比今天更加璀璨！”
“掌声有请，第8名，周天！”
台下的惊异声不绝于耳。
周天穿着练习生制服，从舞台的黑暗中现身。他走到舞台中心站定，身形依旧像一杆劲竹，不事张扬，却有着不屈、向上的生命力。
“谢谢闻老师的祝福。想必大家已经多多少少听说了我旧伤复发的事吧，大家不用替我担心，我没什么大事，好好修养的话会康复的。”
“没有和队友们一起表演《镜中我》对我来说，是人生一大憾事，不过我人生中也不止一件遗憾，所以我其实已经习惯了，真的。”
台下的练习生中有人发出苦笑。平时一向轻声细语的Zoey忍不住冲他喊了声“天哥别这样”。
“我的队友们真的非常优秀，让我觉得，这个舞台没有我也没关系。并且，之后的比赛中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可以勇敢地、大步地走下去。”
又是一阵惊讶声响。
“是的没错，接下来的路我无法再和大家同行了。我的腿伤已经没办法坚持到我录完节目了。这段时间我也思考了很多，觉得之前的自己确实还不够沉淀，还是太心急，不过，我已经能坦然接受现状了。”
“就像我们的主题曲《追光》里唱的那样，我要再次等待一个出发的机会。”
“我始终觉得，真正的勇气并非只有面对暴风时出现，在暴风一次次地将你击倒，让你偏离航线，但你却一次次地站起，这个过程，又何尝不是直击命运的勇敢？”
周天温柔醇厚的声音回荡在演播厅里，他微笑着，说完了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一句公开发言，“现在，就让我退赛前体会一下坐在出道位的快乐吧！”
他冲闻叙鞠躬，又向台下众人欠了欠身，还朝着《镜中我》的成员们挥挥手，最后坚定地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
周天连二公都没有参演，还能拿到这么高的名次。虽然也有一部分旧伤复发，粉丝被虐到因此狠狠打投的因素在。但周天的人气很高，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没有因伤退赛，那他的上限到底在哪，简直无法想象。
洛嘉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他觉得，周天可能并不想看到队友替他惋惜、遗憾的样子，但面对自己遇见过的，或是亲眼所见的无常境遇，总会让洛嘉忍不住叹道造化弄人。
还有一件事在洛嘉心间缀着，将落未落，沉沉地压在胸口。
周天都回来了，小程应该也会来吧？洛嘉这样告诉自己，但心中依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52章 隐藏导师出现了
排名一公布到出道位的范围, 闻叙任何的表情和动作，都令练习生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刚举起手麦放到嘴边, 扫了眼台下一双双无比热切的眼睛, 就忍不住笑：“大家不要紧张到忘记呼吸……”
“才二公而已啊, 放轻松。”
闻叙调侃了几句以后, 终于不再逗大家了, 一连串公布到第四名, 金字塔顶端的席位渐渐所剩无几。
林希此时的心率怕是飙到了120，已经忐忑得快要晕过去了。他把手藏在衣服袖口里, 掰着手指数了又数, 三个名次，怎样都没办法装下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位选手……
按照上次的排名，Zoey、洛嘉、程越安这三个人就已经填满前三名了。
那自己的位置呢？
明明二公夜观众的反响挺好的啊, 自己队内投票排名也是第一。
噢对了, 还有个第38名没公布来着。
想到这, 林希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在票数没有断崖的前提下, 名次会一下子掉这么多吗？
难道是自己实力太差, 德不配位, SG的高层看不下去了, 不惜做假票也要把他投出去？
还有一种可能，莫非是传说中的隐藏导师发力了？
不应该啊, 闻老师在讲解赛制的时候, 只说隐藏导师可以指定一个练习生出道, 没提可以指定一个练习生淘汰啊……
林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局面。
闻叙开始预告下一名了：“获得第三名的练习生，似乎总是会与‘逆袭’这个词挂钩。”
林希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洛嘉, 对方看起来波澜不惊。
“他从黑暗和懵懂中走来，从不被看好到一鸣惊人，看似瘦弱的身躯里积聚着无尽的力量。”
林希反复对比着主持词，感觉一会儿像在说自己，一会儿像在说洛嘉前辈。他想，写词的老师玩“谁是卧底”一定很厉害，每一局都能活到最后吧……
“或许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但是，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等等，这句好像……不是在说洛嘉前辈啊。但是听起来又很像Zoey怎么回事？
林希好想把自己打晕，他真的不想再受折磨了。
“只要心中有光，脚下有路，努力就绝不会被辜负！让我们恭喜第三名，林希！”
林希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卸掉了所有力量，坐在椅子上缓了大半天，才能勉强站起来不腿软。
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上台的，双手握住立麦时，什么表情管理都忘记了，整个人晕晕乎乎：“我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但是……我刚刚反复掐了自己，胳膊都要青了，这确实不是梦。”
“真的很感谢全民制作人们，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能站到这么高的名次。”
林希咬了咬嘴唇：“我知道我成长得有点慢，没能够赶上排名提升的速度。谢谢全民制作人们对我这么有耐心，我除了努力练习以外，想不出更好的报答大家的方法了。”
“还有……我做到了上次和大家的约定，从上次到这次公布排名期间，我都没有再哭了。”
闻叙和练习生们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林希紧张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缓和。
他走向金字塔的第二层时仍感觉不真实，跌跌撞撞。
“接下来的场景让我觉得似曾相识。”闻叙的视线在洛嘉和Zoey的脸上分别停留了一会儿。“上次好像也是这两位选手在角逐第一和第二。”
这话基本上已经是明牌了，选手席上的大家终于忍不住，讨论声四起。
“请洛嘉和Zoey上台！”
话音刚落，邹放回过头，孟长宇直直地看向他：“哥，你真是神了。”
“你应该去街边给人算命，还当什么爱豆啊，耽误你了。”
邹放：“不会说话就请你闭嘴好吗？”
其实《镜中我》小组集齐了很多位高人气选手，正常来说应该会队内分票才是，也就是说，票池的深度是一定的前提下，如果组内同时存在多位高人气选手，投票会被分流，每位选手获得的票数可能会降低。
但洛嘉和Zoey这次仍旧稳居第一第二，可知他俩的人气有多么恐怖。
另外，对于程越安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前三位这件事，惊诧之余，每个人都在心中惶惶猜测。
某位皇族终于懒得陪大家玩了，决定退赛了？
还是说，他的身份其实另有玄机……
“按照惯例，我先来采访下第一与第二的感受，谁先来？”
洛嘉示意Zoey先说，他此刻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的混乱，太多情绪纠结在一起，他还想再准备一下。
“那这次我就不客气了。” Zoey缓缓开口道，“我怕我现在把准备好的感言说了，待会儿就说不出词了，所以……我决定还是谢谢全民制作人们为我投票！”
洛嘉：“我也要感谢全民制作人们，为我选了一首这么棒的歌。我真的很感激，也很开心。”
“我也就先说到这里吧。”
“两位选手都很克制啊。那么话不多说——恭喜洛嘉获得第一！恭喜Zoey获得了第二名！”
掌声雷动，夹杂着欢呼和赞叹。台上的两位选手相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其实此时名次都不重要了，完成了《镜中我》这样的舞台，无论过程与结果，都那么令人享受，他们都真心地为队友感到骄傲、满足。
洛嘉望向台下，视线迟迟没找到落定的焦点，这一次他想与其对视的人不在现场了，他定了定神，说道：
“再次感谢全民制作人们为我选了《镜中我》这首歌，其实如果换作我自己的话，可能不太敢挑战这种风格，但是我绝对不会怀疑全民制作人的眼光。是你们给了我勇气挑战自己，是你们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这样的可能性。”洛嘉深深地鞠躬。
“也谢谢以Zoey为首的、我的队友们，还有老师们、所有的工作人员们，这次二公无论是排练还是表演，我都非常开心，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享受舞台，这种非同凡响的舞台体验，我会一辈子牢记在心。 ”
Zoey一直为洛嘉鼓掌，笑得很开心，直到开始发表感言也还是收不住笑意：“说起来……我是第一次当队长，排练过程中，遇到波折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担心，但我从没有想过放弃！幸好幸好，我们队表现得很不错，谢谢我的队友们这么配合我，能和你们一起表演《镜中我》真是太好了，能参加Project Light，在这里遇见大家，真的是太好了！”
洛嘉和Zoey一前一后下了舞台，像夜空中最璀璨的双子星一般，吸引着所有人仰望的目光。他们大踏步地，走上了金字塔最顶尖的两个坐席。
“此刻，还有一位选手的名字没被叫到。”
洛嘉的心刚落下，不受控制地再次悬了起来。
“他无疑是一位幸运儿，躲过了淘汰的阴影，得以继续留在这个舞台上，续写自己的故事！”
依旧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节目组实在太会吊人胃口，洛嘉的心被迫起起伏伏，人都要麻了。
他第一次在得知自己的排名后还这么忐忑，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思绪越这样想就越乱，大脑好像快要无法思考了。
“第二次排名公布就到这里了，大家为那些没有被叫到名字的练习生们鼓鼓掌吧。”
导播适时地插播了抒情版《追光》，轻灵的钢琴声在此时显得煽情极了，惹得一些选手不禁红了眼眶。
台下，有人笑中带泪，有人紧紧相拥。在残酷的、充满变数的淘汰赛里，不变的，永远是少年人追梦道路上的心。
“虽然在Project Light的旅途到此为止了，但是我相信你们终将会在其他的舞台，甚至别的领域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被淘汰的练习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演播厅，原本就不太热闹的大厅又空了大半。
闻叙终于将第一个环节完成，但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自顾自地进入了下一个流程。
“刚刚和大家说的三公阶段的规则，还记得吧？”
而大部分练习生们也和天真无邪，目光清澈的小狗一样，主人一个响指，一个口哨就转移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记得——”
“那么老师，请问制作人名单可以公布了吗？”
“速速交出制作人姓名！”
“三公阶段的赛制很有意思哦，刚刚已经跟大家说了，我们会邀请知名制作人成为大家的导师，与大家共同合作。那么如何分组呢？大家猜一猜？”
“我还有挑制作人的权利吗？瑟瑟发抖……”
“许愿被神级制作人挑中！”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双选吧？”
闻叙点点头：“是的，我们会尊重制作人和选手们双方的意见，如果双方觉得不合适，不会出现‘强制爱’的情况。”
话是这么说，但是练习生们这种小虾米哪敢得罪圈里的知名制作人啊？
除非是以后都不想有歌唱了。
闻叙补充道：“不过毕竟歌曲对制作人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所以，选择权会优先交给制作人，让制作人挑选心仪的练习生演唱自己的歌曲。”
“老师，会出现练习生不被选中的情况吗？”邹放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哦。”闻叙笑笑。
“那如果没有被任何一位制作人选中的话，会怎么样？”
“当场淘汰。”
所有练习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把什么双向选择抛到了脑后，祈求自己能被某个制作人大人强制爱。
柴令宣高高地举起一只手问：“老师！如果我被两位制作人看中了怎么办？”
“那么选择权将会移交给选手，由选手来决定谁将成为自己的制作人导师。”
“原来双向选择的‘双向’是这个意思啊。”
“哇哇哇哇这个赛制，好刺激啊！”
“建议诸位放下幻想，被两个制作人抢什么的，还有这种好事？”
闻叙放任练习生们讨论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他抬手示意大家听自己说。
“话说刚刚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因为有一位练习生的名字没有被我叫到。”
话题又拐回去了，闻叙今天的主持风格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台下的讨论声渐渐停息，空气中像是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众人的猜想似乎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只等着弦崩断的那一刻。
“让我们用掌声有请他上台吧。”
程越安自舞台暗处现身，千呼万唤始出来。
他一身丁香灰西装配天蓝色衬衫，发型完全变了，狼尾被剪掉，头发也染成了极浅的白金色，造型师给他抓了个蓬松又精致的背头，却任由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地垂着。
他今天的衣着搭配和发型通常给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刻板印象，但他却穿出了慵懒随意的贵气感。
程越安在舞台中央站定，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隐藏导师，Yvan Cheng。”
第53章 我们都这么熟了
此言一出, 台下直接炸了。
练习生们震惊于SG这番骚操作，没有让选管或者摄像之类的工作人员当隐藏导师，竟然直接让隐藏导师伪装成选手参赛, 潜伏在选手里和他们24小时在一起, 同吃同住。
结合此前的种种异状, 真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比如程越安和选手们人气、知名度存在巨大差距, 甚至可以说是有壁, 但他却以选手身份参赛, 对此大家只能解读为他是SG的皇太子。
他几次公演的排名、得票数，都和他的人气相去甚远, 但选手们只觉得这是剧本, 是为了捧皇族伪造出的“欲扬先抑”故事线。
更不要提他日常排练时一直“摆烂”，现在想想，那完全就是导师该有的态度啊, 观棋不语, 从不插手选手的纷争……
节目录制的高压环境, 本就让大家疲于应对各种考核、公演, 根本无暇分心去辨别隐藏导师。而且, SG从最开始到现在, 在赛制上整的活一个比一个大, 隐藏导师一直潜在水下，悄无声息, 又不会给选手即时反馈, 这条线很容易被遗漏。此外, 大家都免不了会灯下黑，谁能想到导师竟在我身边？
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SG做综艺确实是有一手，套路背后还是套路。
程越安似乎很满意台下的反应,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同时，我也会成为大家三公期间的制作人导师之一。”
“没错，今后大家就要喊程选手‘小程老师’了。”闻叙补充道，“此外，提前预告一下，在大家出道之后，程老师也会担任组合专辑的主制作人，陪大家一同成长，创造出好的作品。”
大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闻叙：“顺带提一句，我们节目的主题曲《追光》，小程老师也参与了作曲哦。”
怪不得当时程越安那么快就学会了！原来他是作者之一啊。前A班的练习生们恍然大悟。
程越安笑笑：“我写这首歌时，也的确没有想到它会被拿来当主题曲，节目组连我本人都瞒着，搞得我现在对《追光》都快PTSD了。”
台下有些心大的练习生也跟着他龇牙乐。
而那些脑子转得快的练习生已经在地毯式回忆了，自己之前有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大佬啊？早知道就谨言慎行，不在背后蛐蛐他了……
孟长宇在听到程越安说完今天出场第一句话时，就忍不住猛拍了一下邹放的肩。
“你特么又犯的什么病？”邹放回头，不悦道。
但其实邹放心里也淡定不了。邹放在一公准备期间和程越安同队，早就从他表现的种种蛛丝马迹中察觉，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他在那时就在心里埋下了“程越安可能是隐藏导师”的猜想。此刻竟然真的得到了验证。
更出乎意料的是，孟长宇在一公排练时，曾一时冲动在程越安面前大放厥词，他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其实是Project Light出道组的制作人吧”，居然也成了真。
孟长宇瞪大了眼睛：“我靠，哥！我要跟你一起摆摊算命，我觉得我也挺有天赋的。”
“要去你自己去。”邹放没好气地说。
还有几位胆子大的练习生，直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金字塔的顶端——他们太好奇洛嘉的反应了。毕竟他们是睡上下铺的室友，洛嘉这段时间与程越安几乎形影不离，甚至他俩还有个很火的cp……
精彩，当真是精彩。
显然当事人自己也懵了。洛嘉保持同一个姿势和表情已经半天了。
他现在非常混乱，脑子里像是潮水倒灌，被搅得一塌糊涂，信息量大到耳边阵阵轰鸣。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繁杂喧闹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飞速掠过——
参加选秀面试前，经纪人小赵玩笑道：“唉，如果死狗老师是这次选秀的导师就好了，那咱们嘉嘉百分百出道啊。”
SG洗手间的镜子前，只在手机里见过的当红歌手笑着对他说：“你好，我是你的毒唯。”
只有自己与程越安两个人的寝室里，对方语出惊人：“你口中的‘死狗老师’，是我。”
二公夜漫天纷飞的纸花下，自己情不自禁地表露心声：“小程，我想和你一起出道。”
……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走。
梦想和承诺好像不再是空中楼阁，云开月现，仿佛触手可及。
可是，自己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此刻，喉咙一阵阵地发紧，胸口也闷闷的？
“大家不用觉得我是导师就不一样了，今后，还和以前一样跟我相处就好。”
程越安说这话时，视线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穿过层层人群望向洛嘉，他的眼神和此前并没有差别，坚定的、炽热的、还带着些许兴奋，就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将热意和光亮照在洛嘉身上。
但洛嘉的体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排名公布时，程越安先被叫到名字，他当时坐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明明是俯视自己，但却毫无距离感。因为洛嘉知道自己马上就会与他并肩。
而现在，二人位置倒转，洛嘉成了那个坐在高位俯瞰程越安的人。但他们的距离，已经无法控制地，被拉得很远很远了。
洛嘉的视线与程越安只接触了一秒，就慌乱地转向别处。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伙伴，突然成了导师，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了。
“怎么样，今天公布的第一位制作人是不是非常重磅？”闻叙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重磅，太重磅了。”
“现场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了。”
“一开始就玩这么大吗？”
“感觉后面谁来我都不会这么激动了。”
闻叙听后玩味地勾勾唇角：“是不是今天揭露隐藏导师，把大家的阈值一下子拉起来了？”
“但是大家先别这么急着下定论。接下来要出场的这位大神，我觉得你们见到她，惊讶程度不会亚于小程老师的。”
“不会吧，居然还有高手？”
一束轮廓光突然照在舞台的最侧边，打亮了一个高挑的长发女性背影。
她穿着层叠极繁的哥特风裙装，银灰色长发，迎着灯光缓缓转身，露出一个张扬自信的笑来。
有选手已经认出她了，惊讶地喊道：“我的天哪，是54女神！”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啊？”
台上那位女制作人抬起手麦，一开口就是醇厚的低沉蜜嗓：“大家好，我是乔无思。”
台下三分之一的选手激动得嗷嗷叫，疯狂比心，大喊“54女神我从小听你的歌长大”；另外三分之一在被身边人告知了她的作品后，恍然大悟，也跟着嚎叫起来；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气氛组，既没有队友提醒，也真没听过人家的名字，但还是很捧场地欢呼不止。
柴令宣属于第一拨，他本来就是情绪起伏很大的浓人，又是个老二次元，此时恨不得飞到台上和54女神合影。
“好像有些选手还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我想大家应该多多少少玩过或者听过《零秒交火》吧？”
《零秒交火》是近几年来最火的全平台多人竞技射击游戏，一上线迅速霸占各大渠道的游戏榜第一名，首日流水就破亿。游戏最出圈的时候，在公交站等车时，五个人里有三个都在玩，还有一个在查装备攻略。
“我负责了这个游戏的所有配乐和主题曲的制作。”乔无思淡淡地说道。
这下全场都发出尖叫了，因为《零秒交火》现在几乎成了社交手段，家人朋友聚会没事干，就来上几局拉近距离。这个游戏的主题曲，路过的蚂蚁都能哼两句。
而乔无思的代表作，还远不止这些。她是ACG圈子里镇圈级别的作曲家，给许多大火出圈的动漫、游戏写过配乐和主题曲，她最擅长的就是写调动情绪的高燃神曲，喜欢管弦，偏好大制作。
不过这位音乐制作人此前从未涉足过男团歌领域，来上节目真的是跨界联动，据说她是导演小万的圈外好友，答应给男团选秀节目当音乐制作人完全是出于私交。
“我是第一次给男团写歌，在这个领域的经验比不过其他几位制作人，不过我会努力的。”乔无思偏头笑了笑，“但是呢，我这个人胜负欲很强，我来这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赢。”
“wow——”练习生们被乔无思毫不掩饰的态度震撼到，不愧是经常搞大场面的制作人啊。
“希望54老师可以选到心仪的练习生，完成自己的愿望。”闻叙点点头，“接下来要出场的这位制作人，大家应该耳熟能详，他就是为很多男团写过主打歌的制作人，Dex！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吧！”
一身黑的Dex上台了，他的外形很符合大家对“搞音乐的”人的刻板印象，hip hop风格穿搭，墨镜、项链、花臂、手串一个都少不了。
他是占据着主流组合歌曲市场的一方大佬，从业多年，深谙男团歌精髓，也牢牢地跟随市场的风向。在圈内甚至有这样的传言：“唱过Dex老师写的歌的团都能火”。但事实是，只有大公司男团才能请得起他这种级别的制作人。
洛嘉自然也知道他，毕竟爱豆这一行，没人不想唱Dex写的歌。邹放也是，他几乎一见到这位大佬，就在心里默默许愿能被他选中了。
最后上台的那位制作人也是个如雷贯耳的大人物。练习生们被接连的惊喜砸得有点懵，反应了一会儿后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么这些大神们都带来了什么歌呢？”
“老师！快公布歌曲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真觉得我来上这个节目是我赚了，SG亏了。”
“呜呜求求各位老师看看我！”
“看来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各位制作人带来的歌曲了。”闻叙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但是大家知道的，我们节目一向很歹毒。”
练习生们听到闻叙温柔至极地说出“歹毒”这个词后，面面相觑。
“咱们三公的规则是，制作人指定选手加入自己的队伍后，再公开他们带来的歌曲哦。”
第54章 你一定会喜欢我
听完这句话, 练习生们再次体验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虽然三公和上次二公在选歌规则上差不多，都是被别人指定歌曲，但是制作人指定和粉丝们指定, 是完全的两个概念。
因为粉丝们非常了解自担的音色、舞蹈优势, 以及适配的风格。换句话说, 粉丝和爱豆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是制作人不一样, 创作者一般会优先选择让自己的作品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因而不会把练习生们放在第一位。所以这其中存在的差别, 看似细微，其实影响是很大的。
说白了就和盲婚哑嫁没有什么区别, 练习生们还是被挑的那一个。当然, 节目组还是给练习生们提供了反制的余地。但是很显然，只有强者，或者说人气上位圈的练习生们才拥有这样的特权。
普通的、不亮眼的选手被制作人争抢的概率, 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不论在哪里, 能够被特殊对待的的, 都只有人群中的佼佼者。这条规则适用于很多场景。
生存类选秀节目的残酷, 再一次被血淋淋地展现在大家眼前。
但是如果想要出道的话, 公司让你去唱什么风格的歌, 初出茅庐的小爱豆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只有到了自己羽翼渐丰，有了一定话语权后, 才能够逐渐拿到一些主动权。
所以这样的赛制, 没什么不合理。它无情又真实, 无法被诟病。
节目组考虑到制作人们的档期，选歌环节没有安排在另外一天，而是直接跟在第二次排名公布之后。刚刚在等待二公排名、交代新赛制, 以及公布制作人时，练习生们紧张、期待又兴奋。
现在已经过了最要命的阶段，虽然情绪在经过剧烈的波动后会有一些倦怠，但是面对充满变数的未来，大家依旧满怀期待，蠢蠢欲动。
闻叙引导进入下一个流程：“录制三公组队阶段的内容，需要大家移步到另外一个演播厅。请各位制作人老师起身前往后台，我们会安排工作人员指引的。”
“我们一会儿见。”乔无思挥着手笑道。
制作人们直接从后台出去，路线与练习生们不一样。洛嘉还是没忍住，远远地看了一眼程越安的背影。明明之前他们总会一起走的，现在，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
进入新的演播厅，映入练习生们眼帘的是4座不同颜色的高台，上方只有一个席位，显然是给导师留的。
制作人们陆陆续续落座，不同颜色似乎也有讲究，Dex选的代表色是蓝色，理性、稳定，如同他本人的创作风格。
乔无思选了红色，与她过往作品热情、狂放的风格如出一辙。
还有一位制作人选了既有活力，看着又像警示牌的黄色。
程越安的代表色则是纯白。跳出了三原色的体系，看起来中立、调和，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又足够独特，仿佛象征着纯净的理想。
导师下方各有8个座位。看到这个场面，练习生们原本满怀期待的心往下沉了一沉。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供导师组队的名额只有32个。而二公阶段，成功晋级的练习生一共有38名。
居然是差额选择。
这意味着有6人将被无情地淘汰。躲过了二公晋级，却躲不过三公设置的准入门槛。
其实有些练习生在得知周天退赛，以及程越安身份转为导师之后，心存幻想，暗自窃喜。因为这相当于空出了两个名额，但是，现在他们笑不出来了。
闻叙在主舞台站定，他左手边是导师席，另一侧则是选手席。
“接下来，就要请各位制作人老师选择我们的练习生，组建自己的战队了，各位老师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口号呢？”
程越安脱口而出：“大家不要有压力，做歌，开心最重要。”
Dex说：“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用作品去表达吧。”
乔无思：“我还是那句话，就是想赢。是很简单，很朴素的愿望。”
“谢谢各位老师的发言，真是简洁又有力量，此刻，我还想听听选手的感受。这样吧，我随机采访几位选手，让他们诉说下此时的心情和愿望。”
“那么首先逃不开的，肯定是我们二公的第一名——洛嘉选手。请问你有心仪的导师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今天在场的导师都很厉害，我其实……现在心里有点纠结。”洛嘉很诚实。
“是在纠结到底想被哪位导师选中吗？”
洛嘉沉默了。
他此时心里还是非常乱。从理智上来说，在场的四位制作人导师中，有丰富男团歌曲制作经验的，是Dex和程越安。
就曲风而言，程越安过往作品里，什么都尝试过，风格多变，而且总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Dex的歌曲，风格成熟老练，符合市场主流偏好。稳妥起见的话，进Dex的队肯定是最保险的。
但就洛嘉个人的喜好而言，程越安此前那些作品，无论是曲风还是概念，旋律还是氛围，洛嘉打从心底里喜欢。
而且，他想要带给观众的，不是中规中矩的舞台，而是不断突破自我，不断展示出全新面貌的自己。
他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但是，如果考虑到洛嘉个人情感，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程越安。
一想到之前，自己曾和选秀的导师同吃同住，还有过很多非常亲密的行为。洛嘉恨不得嘎巴一下死这儿。
太尴尬了，为什么人的记忆力这么牢固？为什么不可以一键强制清空大脑啊。
洛嘉犹豫了很久，说：“为了保持一些神秘感，我可以不说出来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于是只能选择这种暧昧不清的表达。
“洛嘉选手很会做节目啊，那就先留个悬念吧。”
“那么第二名，Zoey选手呢？你想加入哪个老师的战队？”
Zoey短促地吸了口气，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软软地开口：“老师……我有选择困难症。”
“所以让导师选练习生这个规则，真的是救大命了，不然的话……我能纠结到明天早上。”Zoey越说越小声。
“好的，我了解了。那么林希呢？”
林希见前两名都回避了具体的答案，选择了用撒娇回应：“闻老师……你的问题太尖锐了……放过我吧呜呜。”
一连问到的三个选手都是内敛腼腆的性格，很怕得罪制作人们的样子。
闻叙的表情变得很玩味，但主持词依旧高情商：“这不行啊，你们几个有点太会吊人胃口了。”
“有没有哪位选手主动一点，敢于直接表达对制作人老师的喜爱的？”
“我我我我！”柴令宣直接站起身来，“54老师我是《零秒交火》的忠实玩家，上个赛季是最强的大裁决者段位，《零秒》的主题曲倒着我都会唱！”
“没看出来啊，柴选手还兼职游戏主播？”闻叙笑问。
“偶尔会播一下，主要还是专注于唱歌和颜值赛道的，因为运营说账号内容要垂直。”柴令宣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侧脸。
一直不苟言笑的Dex，闻言也忍俊不禁。乔无思很感兴趣地接过话茬：“那你这个赛季是什么段位呢？”
“这个赛季还没打到一半就来参加选秀了，现在估计掉段了……”
乔无思笑出声：“好的，我会重点关注你的。”
程越安突然开口：“你可以表演一下倒着唱游戏主题曲吗？”
柴令宣没想到程越安是如此纯正的邪修，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真的努力尝试起来：“奇传朽不那……”
“不行啊程老师，太抽象了，求放过。”
闻叙也解释道：“小程老师，刚刚柴选手说的‘倒着都能唱’是一种修辞手法来着。”
“好的，我就只是突然很好奇。”程越安勾勾嘴角，把手麦放下了。
“那么，咱们言归正传，进入紧张刺激的导师选择练习生的环节吧。”
“好不自然的转场。”
“图穷匕见了老师。”
“好紧张啊啊啊啊。”
“请制作人导师们选择自己战队中第一位心仪的练习生吧。”
几秒钟后，随着一声音效响起，大屏幕分屏打出被选择的第一位选手的名字和照片——
切出的四个画面只出现了三位选手。
程越安和乔无思撞车了，他们都选择了排名第一位的洛嘉。
练习生们抑制不住地欢呼雀跃。没想到，第一位拥有反向选择导师权的选手，出现得这么快。
闻叙不动声色地开口：“洛嘉选手被两位制作人同时邀请，因此选择权移交给洛嘉，在洛嘉决定心仪的导师前，请导师们为自己拉拉票吧。”
让导师拉票虽然是事实，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离谱？
练习生席位传来一些小小的讨论和惊叹声。
“女士优先。”程越安示意乔无思先发言。
乔无思毫不犹豫地，拿起手麦抵在下巴上：“我看过你的初舞台，还有一公和二公的表演视频，我觉得你很好地把握了每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并且次次都能给观众带来新鲜感。”
“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想在三公体验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的话，欢迎加入我的队伍。”
让镇圈大神级别的作曲家说出这么长串、且这么恳切的言语邀请自己加入，洛嘉受宠若惊，不住地向她点头、鞠躬表示感谢。
轮到程越安拉票了，他慢悠悠地拿起麦，视线自高处落在洛嘉的身上：“我只说一句，洛嘉，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歌。”
第55章 别又给他爽到了
如果只有程越安一个导师选了自己, 洛嘉可能就放任自流，顺坡下驴了。
倘若程越安和Dex两人都选了自己，洛嘉会纠结, 但是两个选择其实都不错, 所以他可以在心中“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可是, Dex另辟蹊径, 选了邹放。
偏偏是自己不那么了解, 并且还言语如此真诚恳切的乔无思抛来了橄榄枝。洛嘉一向希望能照顾好所有人的情绪, 尽量满足所有人的期待，他陷入甜蜜又痛苦的烦恼中。
洛嘉想不出来, 决定向闻叙求助：“闻老师, 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抱歉，不可以哦，规则是要求选手当场决定。”
“那, 我可以先听一下导师们的歌曲demo再抉择吗……”
“也不行, 我们不能提前剧透的, 选手本人也没有这种特权。”
洛嘉绝望了。
他深吸一口气：“谢谢54老师对我的肯定……”
程越安碎发下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
“很抱歉我不能回应您的厚爱了。”
“我选择的导师是程老师。”
是了, 洛嘉烦恼的不是选谁, 而是如何体面地回应乔无思对自己的欣赏, 以及, 柔和地、滴水不漏地婉拒她。
乔无思听到洛嘉的回答后，转头望向程越安, 鼓起了掌：“恭喜程老师。”
程越安彬彬有礼地微微欠身回应她。随后顺势将自己的视线投向洛嘉。
他们一个坐在导师席, 一个坐在选手席第一排。此时都在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的高台上, 程越安的视线刚好可以平视洛嘉的眼睛，可是，又被洛嘉躲开了。
没事, 洛嘉这样他一点都不奇怪，接下来筹备舞台的时间还有很多，来日方长。
“那么，制作人导师第一轮选择的结果是，洛嘉选手加入小程老师战队，邹放选手加入Dex老师战队。”
“马上开始第二次选择，请各位导师做好准备——”
倒计时结束，音效响起，大屏幕再次分屏显示。
这次撞车更惨烈了，四个分屏上只出现了两位选手。
黄队导师选的是一位排名靠后但实力不错的沧海遗珠，另外一位被Dex、乔无思、程越安都选中的练习生是Zoey。
当然，凭Zoey的人气和实力，他被导师们争夺并不会令人意外。
“闻老师！同时被三位制作人抢，有没有什么隐藏福利啊？”大家没见过这种场面，有的练习生比Zoey本人还急。
“暂时没有哈。选择权还是交给Zoey选手，请各位导师为自己拉拉票吧。”
乔无思苦笑道：“来我的队，你会大放异彩的。关于曲风我不便多说，但是我们一定可以相互成就。”
程越安：“我的队里正好缺一位厉害的rapper。”
Dex对自己的作品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淡淡地说：“你来，我十分欢迎。”
闻叙说：“Zoey选手，请选择你最想去的导师队伍吧。”
Zoey也纠结，但他没有洛嘉那么纠结，一是因为他年纪小，又出身大公司，有很多机会，Project Light对他而言并不是赌上爱豆生涯的最后一搏。
二是节目组请来的这些制作人都非常牛，他们的作品本就只是风格有差异，水平难分伯仲，Zoey虽已经形成了一部分自己的风格，但他毕竟还没出道，现在对他来说还是新人摸索期，他完全可以多多尝试。
第三，Zoey选导师的底层逻辑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社恐。
四位制作人里，他唯一熟悉的就是程越安，毕竟一起在节目里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月，上次公演还是朝夕相处的队友。
年仅十六岁的小Zoey一想到要面对不熟悉的制作人，被其捏圆搓扁，有可能还要被冷脸数落，他就胆寒。
在节目与选手社交那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Zoey在原公司时，走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都能赶在对方向自己打招呼之前丝滑地拐个弯走回去，或者找个开着的门当掩体。
简单点，还是把精力都放在排练上吧，他真的不想应对多余的社交，社交的对象还是导师，天生地位不对等更让他窒息了。
Zoey的选择困难被社交恐惧压倒了：“我选择……程老师。”
乔无思听后，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头仰过去，半晌又抬起头无奈道：“程老师，再撞下去就不礼貌了。”
程越安抱歉地笑了笑，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在营业，换句话说就是装模作样。
闻叙打圆场：“可能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54老师和小程老师的审美很一致啊。”
乔无思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一下选人策略。她此前的思路是选择实力和排名双高的人气选手，这样能够无限放大自己的赢面，但是心仪选手接连去了别人的队，让她不免有了点危机感。
看来现在需要在人气、实力二者择其一了，先按照成员定位把最要紧的主唱、舞担和rapper定下来，不然自己会变得很被动。
她把自己的目光从练习生席位最顶尖的位置往下移了移，思考了一下与自己曲风匹配的人选。
想要赢得漂亮未必非要一手好牌，执棋人的布局和引导同样重要。更何况，乔无思对自己的作品有着绝对的信心。
音效声重重落下，各个导师战队的第三位成员公布。
这次，乔无思总算没和程越安选到同一个选手了。程越安本轮选了一个音色不错，但排名并不高的舞担。
但就算是自己这局又和程越安撞车，乔无思也无需担心，因为她选中的主唱柴令宣，从导师选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将热切的目光投向她。更不要说，不久前他还当众表现出对54老师的憧憬和喜爱。
“家人们，我和54老师双向奔赴啦！快，祝贺我追星成功！”
柴令宣把身边的选手拍了个遍，又抬起双手搁在头顶给乔无思比了个心。乔无思也大方地回应了他。
乔无思舒心了，她靠在座椅上转头说：“多谢小程老师漏给我一位大主唱。”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程越安非常喜欢一公期间洛嘉说的这句话，放心里记了很久，总算是给他派上了用场。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受了乔无思的谢意，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和乔无思争柴令宣。因为在他的心里，从始至终，大主唱的位置有且只有一个。
程越安在导师选人开场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主唱一定下来，他心里三公选曲的概念早已立起来一大半了。
以他对自己作品的把控力，还有多次担任大热男团回归曲制作人的经验，接下来他闭着眼睛摇人都行。
一提起大主唱，程越安回忆起刚刚洛嘉纠结万分后还是选了自己，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这会儿连选手资料都懒得翻了，他刚刚用作参考的选手概况，甚至有一大部分都来源于初舞台时洛嘉记下来的笔记。
那时洛嘉就在自己身旁坐着，事无巨细地记下了选手们的各项能力、长处，以及导师评价。还有自己这个浑水摸鱼的隐藏导师的锐评。
初舞台结束的那个晚上，程越安熬了大夜，一页一页地用扫描软件将笔记全部都保留下来了。
当然，他虽然把洛嘉笔记本的扫描件拿来做参考，但毕竟在选手堆里隐藏了这么久，程越安对选手们的了解比在座的哪个制作人都深，他并没有直接挪用洛嘉的成果。
程越安看着扫描件里洛嘉清秀的字迹，心情非常好。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洛嘉的方向，洛嘉偷瞄他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他更开心了，旁若无人地冲洛嘉抛了个wink。
洛嘉像是被他热情的目光烫到了一样，慌忙将视线移向别处，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极了用尾巴撩拨人，结果人一弯下腰，还没摸到手就故作矜持跑走的小猫。
程越安见状轻笑了一声。
林希见几位导师刚刚哄抢第一、第二名，心中不免充盈着期待，希望自己也能像洛嘉、Zoey一样受导师们的欢迎。
但是刚刚，导师们接连跳过了他，纷纷选了名次排在他后面的选手。这让他非常怀疑人生，自己二公的名次该不会真注水了吧？
不对，不能这样想，这样想不就等于否认了粉丝们的努力？林希扪心自问，从开赛一路走到现在，自己实力有提高，但绝对没到突飞猛进的地步。
但是，自己的名次却实打实地提升了不少，而且在练习生中位居前列。出道圈内的排名，每提升一个位次都十分艰难，粉丝们付出的可能比自己这个正主多多了。
毕竟不是谁家粉丝都有把F班选手送上前三宝座的实力。
很快，林希就不再怀疑自己了，因为他被乔无思选中了。
林希在心里悄悄地赞了句“Yeah”。他此前的赛段，稳妥起见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选的都是一些对表演者实力要求不高但很讨喜的青春活力小甜歌，或者阳光清新夏日曲。
如今粉丝们让他有了跳出舒适圈的底气，他也想在三公挑战一下新风格，乔无思的选择无疑给了他勇敢迈出第一步的理由。
“谢谢54老师！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林希倏地起立，俯身就是90度大鞠躬，结果他刚巧赶上自己面前的选手站起身调整坐姿，于是两个人“砰”地一声撞到一起。
“啊！”林希抱着头蹲了下去，还不忘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闻叙在台上把一切都尽收眼底：“怎么今天咱们的选手也撞车了，你们还好吗？头痛不痛？”
过了好一会儿，林希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缓解过来，眼角还带着泪，“已经不痛了老师……”
“我知道大家心里很激动，但还是要注意安全啊。”乔无思温和地叮嘱道。
林希刚刚的动静有点大，让高台上的制作人们也不禁远远张望，尤其程越安，和狐獴伸长了脖子似的，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乔无思没想到自己的选择会引起选手这么大的反应，哭笑不得。
只有Dex老师神色不动如山。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和小年轻们扎堆，选的每个练习生都来自不同的名次区间，上一轮看起来中意排名靠后但实力突出的，下一轮可能就又折返回去选上位圈选手了。
他的标准飘忽不定，无法用定位或人气一言蔽之。闻叙也很好奇，还采访了他一下。
他说：“身处逆境但却不肯向命运服输的人，像肉食动物一样，毫不遮掩的、充满野心的目光会很打动我。”
孟长宇一听到这个标准，就觉得自己简直百分百符合。我明明也是这样的啊，老师怎么不选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制作人战队里的席位所剩无几，机会已经不多了。孟长宇心里急得上蹿下跳，但为了给制作人们留下好印象，表面上还要故作镇定，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谁知下一轮，他就如愿以偿地在最喜欢的Dex老师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心想事成，可喜可贺，开局就这么圆满，三公必定顺风顺水！孟长宇在心里乐开了花，他的嘴角压了又压，还是很难不上扬。
当最后一个被选到的练习生前往制作人下方的席位入座后，三公组队终于结束。
又一次难熬的、惴惴不安的命运抉择尘埃落定。没被制作人们选择的练习生们，与伙伴们最后一次在镜头前相拥，随后遗憾地离开了舞台。
剩下的选手们还来不急从离别的悲伤中脱出，就必须整理好心情面对接下来的比赛。
“那么此刻，我们终于能够听到制作人们带来的歌曲了，三公选曲即将揭晓，大家准备好了吗？”
第56章 这歌想要我的命
练习生们用热烈的欢呼和呐喊回应了他。
“再大点声, 让制作人导师们感受到你们的热情。”
三十多人的人数硬是让选手们喊出了上百人的气势，有的舞蹈担当只恨自己高音不够高。
“那请导播老师随机播放制作人们带来的歌曲吧，大家可以积极猜一猜是哪位老师的作品哦。”
孟长宇和柴令宣一到这种环节就很主动, 手举过头顶：“老师, 猜对了有没有额外加分？”
“你们积极的态度让我很欣慰, 但是不好意思, 确实没有。”闻叙笑了笑。
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SG这种虚晃一枪的桥段, 还是兴奋异常。
现场静了小一会儿, 在洛嘉快要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猝不及防, 导播开始播放第一首demo。
大屏幕上, 歌名《浮世梦我》出现，又渐渐隐去，视频开头是一段鼓点, 越来越急促, 配合着具有冲击力的多人合唱, 节奏很快, 抓耳又洗脑。
合唱部分结束后, 主唱单人导入, 第一句就用了转音, 但这个转音没有炫技感，随性又热烈, 半醉半醒, 仿佛歌者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然见到一位来者，于是向来人发出邀请：“要不要来加入这场狂欢？”
歌曲节奏越来越快，到预副歌的唱段时, 主唱的语速已经快达到rapper的水平了。突然，一个飒爽的转音切断了情绪，进入副歌部分。
副歌更是热烈，将盛大的狂欢感推到极致，但是这种氛围却并非由复杂的伴奏承接，这里的伴奏，相比于前续的“什么好料都不拘一格倾情奉上”的华丽、应接不暇而言，只剩下鼓点和合成器，甚至有点单薄。
全靠主唱的唱腔撑起此前的一切盛大与疯狂，demo的主唱唱功超然，滑音、转音、怒音什么技巧都恰到好处，直击人心。
Dance break是合成器穿插着中国古典乐器，竹笛行云流水般穿过现代的电子音效，却全无违和感，倒像是笛声才是旋律的骨，是灵魂所在。
整首歌都传达着“与我忘掉一切，沉醉在这场狂欢中闹个够吧”的感觉。
一曲结束，练习生们已经被震撼到了。这种震撼不亚于主题曲刚揭露时，大家得知要在三天内学下来这么难的歌和编舞的心情。
《浮世梦我》的难度也很高，与主题曲《追光》是两种意义上的难。《浮世梦我》的唱腔运用了很多演唱技巧，想要把歌曲的狂气、奔放展现出来，但还不能油腻，对主唱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
就连柴令宣这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性格，此时也有点瑟瑟发抖，以他对乔无思作品的了解程度，《浮世梦我》是乔无思写的，八九不离十了。
而他作为54老师钦定的大主唱，不禁咽了口口水。
这局真是生死难料啊。
为了配合歌曲风格，《浮世梦我》的编舞同样高难度，舞者们像艳鬼，又像狂醉的仙人，动作癫狂豪放，大开大合，但细节也一点都不少。
想跳出原编舞的豪迈感，练习生们要下苦功了，否则很容易用力过猛变成军体拳，或者干巴巴做动作，丝毫没有原曲神韵。
林希看呆了，也听傻了，他虽然对乔无思不算很熟悉，但另外几位制作人的歌他听得不少，因此他认为这首歌大概率来自乔无思。
而他自己就像是歌里误入狂欢庆典的路人。林希是想挑战自我没错，但如果一上来就是这种难度的歌，他觉得自己练两个月都难说能不能完全演绎好。
这次是谁在选秀节目里越级碰瓷？噢，原来是我自己。林希闭上眼睛，有点崩溃。只有唯一一丝希望，祈祷这歌不是乔无思写的，以及下一首歌难度别这么高。
三公第一首选曲就把练习生们镇住了，紧接着，下一首也来了。
大屏幕黑了几秒钟，第二首demo的歌名出现——《皈路》。
歌曲的前奏是空茫、渺远的风声，随后鼓点从远处渐进，最开始听来像隐隐的雷鸣。
钢琴声加入了前奏，低音区的几个音符不断重复，听感却完全没有洗脑、念经的效果，简单的旋律循环、叠加、变奏，反而越发像高速镜头下漫天流云拂过，营造出一种即将踏上漫漫前路的启程感。
人声响起来了，同样是核心旋律不断演变，但每一句都有微小的变化，这首歌考验主唱的地方在于，如何把相似的段落处理得有情绪的渐进、递增，要四两拨千斤，要在微末的地方下功夫，一腔热血蛮力在这是不顶用的，要用巧劲。
洛嘉听到这里，隐隐地猜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和《浮世梦我》极度外放、张扬、向外探寻的表达不同，《皈路》歌曲前三分之一的情感，克制而深沉，甚至带一些悲壮，并非浪漫主义的宣泄，它真实又细腻。
那旋律里，能叫人听出一种挣扎感，但极为内敛。像天命不可违，像无法控制的、终将到来的结果，洛嘉甚至听出了一点逃不出既定命运轨迹的、无能为力的哀伤。
他太能共情这种无力感了，他过去的五年里体验过无数次。
进副歌了，伴奏里加入了一种洛嘉没听过的古典乐器，这让他想象出广袤苍茫的大地，巍峨的雪山如同巨物般，在流云雾霭中现形。
群山无言地矗立，像神明俯视渺小的人类，“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宿命”的情感不断地在旋律中累积，等待着突破口。
Bridge部分是一段rap，这倒是很出乎洛嘉的意料，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皈路》这种很有故事感，也很有神性的歌，一般都会搭配无人声bridge，或者直接用女声或童声吟唱，尽所有的可能营造庄严、神圣的听感。
但他很快就不意外了，因为这段rap太妙了，它从歌词内容到唱腔，全无耍酷、炫技的感觉，一点都没切断此前营造的氛围。
这个part像神明低语，像对命运的叩问，又像与自我内心的对话、劝慰，到最后多重情绪叠加，甚至达到了振聋发聩的程度。
没有一个rapper能拒绝这段神乎其技的rap，Zoey也不例外，他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最终段落，管风琴恰到好处的加入，让歌曲的能量和情绪都抵达巅峰，世界线收束，故事即将迎来结局。
洛嘉以为宏大的故事同样会迎来用长音、低音演绎的深沉结尾，有始有终。但《皈路》又让他意外了，歌曲最终的旋律甚至可以说是清灵、悦耳，这种质感他联想到了月下的雾凇，晶莹、透明。
如果说《浮世梦我》是靠人间烟火、熙熙攘攘来传达“盛大”的听感，那《皈路》则是用歌曲的叙事感震慑人心。它不像男团歌，更像是电影的主题曲。
连它的编舞也不像男团舞，像是舞台剧或者音乐剧才会有的舞蹈，很多群舞动作，观赏性和整体性极强。视频里的舞者们一看就有多年的现代舞功底，动作飘逸不羁，如同流风回雪。
这首歌听在不同人的耳中，故事大抵也是千人千面。在洛嘉心里，他仿佛看见一个踏上征程的旅人，听遍了风声呼啸，见惯了日照金山，趟过被月色浸透的、冰川脚下雪水融成的溪流。
旅人也曾迷茫无措，也曾痛苦失意，但他最终，化作了天地间最不受束缚、最自由洒脱的那朵云。
“这首歌给我们唱真的没问题吗？”有练习生小心翼翼问道。
“写歌的老师亏大发了。”
“导播老师真的没播错视频吗？这歌其实是哪部未上映大片的主题曲吧……”
洛嘉飞速又短暂地瞄了一眼对面的程越安，企图从他的表情看出点“谁是这首歌作者”的端倪。
但程越安现在不像吃瓜群众或者气氛组了，此时的他微拧着眉，抱臂垂着眼帘，看起来有点严肃。
所以程越安也被这首歌震撼到，沉浸在歌曲的情绪里还没出来吗？洛嘉有点不确定了，但他还是觉得，这首《皈路》表达情感的方式，很“Yvan Cheng”。
让洛嘉细说的话，其实他也说不出来具体为什么。但是他好歹也是唱过程越安两首歌的人了，在《追光》和《季候风》都当了C位。他本就是敏感纤细的性格，能体会到歌里潜移默化的、属于作者的痕迹。
“这歌……应该是程老师写的吧？”邹放与身旁的练习生讨论道。
“不一定，我觉得也很像54老师的风格，毕竟她写了很多大场面，而且歌里也有她最爱的管弦。”
“确实。”邹放点了点头，“《浮世梦我》和程老师成名作《焰空》给人的感觉也很像，洒脱又自由。”
“你怎么不说《浮世梦我》其实和《追光》也很像？都想要我们的命。”孟长宇插了句嘴，“而且《追光》程越安也参与作曲了。”
练习生们闻言，又回忆起被主题曲《追光》硬控、折磨的那三天，有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但其实孟长宇心里在窃喜，因为《浮世梦我》和《皈路》一听就不是Deck老师的歌。这两首歌都不好唱，他庆幸自己免于一劫，尤其是《浮世梦我》，简直不是人唱的。
大屏幕再次暗下，显现出第三首歌的名字《Wonder》。标志性的迷幻又性感的电子音效响起，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首歌肯定是Deck老师写的。
工业风、电子元素、对人声的失真处理，这些就像Deck作品里的水印。
其实这些元素并不小众，被广泛应用于男团歌里，但是Deck就是有本事把老生常谈的东西玩出花来。几种常见的乐器、声效在他手里，能排列组合出无数种新的可能。
孟长宇在vocal方面一直很自傲，但他其实对歌曲的概念理解向来很一般。在原公司引力波练习时，同期练习生们在老师面前能把歌曲概念讲述得天花乱坠，消化得如鱼得水。
只有孟长宇觉得自己大脑空空，现场演绎“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jpg”。他好似想不出任何画面感，只能说出帅气、酷炫这种很没有针对性的词。
但是Deck的这首《Wonder》不一样。
孟长宇只听了第一小节，夜空、霓虹灯、高楼大厦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邹放听到这首歌时，脑海中的画面和孟长宇的想象中差不多。他觉得，《Wonder》的旋律有一种在夜幕降临的城市高楼上跑酷的感觉。
这首歌的编舞也是，并不像在辽阔的旷野里奔跑那种无拘无束。毕竟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即便是在楼顶上穿梭，也会遇到水管、大型空调外机、排烟风机等阻挡物。
编舞整体不是大框架的，爆发和力量感没有那么足，但是歌曲中跃动的音符轻快、洒脱，舞蹈配合曲子氛围，细碎的律动和亮点一个接一个。
这首歌的舞蹈给人的感觉，就像许多未来设定的动漫主角在楼宇间穿梭一样。具有异能力的少年，动作轻盈敏捷，丝毫不受障碍物的拘束，反而像在玩什么横版跳跃游戏一般，从容不迫，一关接一关，令人应接不暇。
舞蹈和着伴奏，合成器的金属质感负责节奏卡点，鼓组又带来原始的冲击力，再加上偶尔的降速和失真处理，具有通透感和空间感的夜景宛如在眼前铺开，整首歌的风格听起来非常赛博朋克。
孟长宇总算懂为什么自己在引力波时头脑空空了，因为他没遇到属于自己的那首歌！
他恨不得立马快进到选part阶段，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唱这首《Wonder》了。
待到所有制作人带来的demo全部播放完毕，练习生们的兴奋程度和期待值被拉高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练习生席上的讨论声非常热烈，大家交头接耳地谈论最喜欢哪首歌，想要演绎哪首歌，以及歌曲所对应的作者到底是谁。
闻叙给了几分钟的自由时间任大家畅所欲言，时间差不多了，他示意练习生们将目光转回主舞台，听自己说。
“有没有人想猜猜歌曲的作者？先说好，这个环节只有情绪价值，没有实际奖励哈。”
程越安突然拿起麦：“猜对我的歌，可以获得本人的热情拥抱。”
洛嘉：突然不是很想猜对了怎么回事。
孟长宇第一个发言：“我猜《浮世梦我》是程老师的歌，《皈路》是54老师的，《Wonder》是Deck老师的。”
“好的，谢谢你的参与，还有没有选手有不同意见的？”
林希弱弱地说：“我觉得……《浮世梦我》是54老师写的，《皈路》是程老师写的，其他和孟长宇一样。”
闻叙又随机采访了几位练习生，基本大家的争议点都在《浮世梦我》和《皈路》这两首歌上。
程越安从转椅上回过身，突然开腔：“我想听听洛嘉选手的想法，你觉得我的歌，是哪一首？”
这是什么展开？练习生不能与导师走得太近，但拦不住导师非要送练习生热情大拥抱？
洛嘉这下再也回避不了程越安的目光，他心里断定《皈路》是程越安的手笔，但他不想遂了程越安的意。他很想反其道而行之，可自己又偏偏不太会在很多人的场合下撒谎……
洛嘉吸了口气，说道：“我觉得，《皈路》是程老师的歌。”
程越安点了点头，装作“真没想到啊”的模样，若有所思、镇定自若地回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回答。”
闻叙也颔首道：“那么，现在公开三公选曲对应的导师！”
伴随着一声酷炫音效，大屏幕打出如下字样：
《浮世梦我》——乔无思
《皈路》——Yvan Cheng
《Wonder》——Deck
……
被乔无思选中的练习生们，此时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乔无思见状笑道：“第一次写男团曲，什么都想来一点，下手可能有点没轻没重的，接下来这段时间要辛苦大家了。”
“没事的54老师，我撑得住。”柴令宣故作严肃地说。
嘻嘻哈哈一阵后，闻叙突然截停大家的笑闹：“还有一条重要的规则需要公布，本次三公的歌曲part分配，不再是大家组内自由分配，会全权交给制作人老师们决定哦。”
这条规则意味着什么？得到制作人青睐的选手，会拥有更多的part，更多的露脸机会。
大部分练习生们都还是初出茅庐，并没有与制作人密切接触的机会，更不用谈“受到制作人青睐”这种天方夜谭。
但他们中，有一个人不同。
程越安组里的所有成员，倏地一下，十分默契地将目光投向洛嘉。
第57章 我怎么敢越界呢
程越安在身份被揭露前, 是选手们心中公认的皇太子。而洛嘉和他先是睡上下铺的室友，后又成了队友，私下交往也很不错的样子, 就算不在一个组, 也经常能看到他俩一起吃饭。
还有些网速快的选手, 刷到过粉丝的小道消息, 说是程越安放假那几天, 连洛嘉的家里人都见过了。
程越安平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对SG高层有时都敷衍了事，鸟都不鸟, 是什么让他牺牲了宝贵的个人时间, 跑去一个选手的家里？
程洛二人，已经超出普通“关系好”的范畴了。
不管洛嘉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皇族保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一朝熬出了头, 或者拿了太子伴读一路升职的剧本, 他都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即便他的名次本来就飞升了, 如今叠上隐藏导师指定的加成, 他想不出道都难。
Project Light刚官宣选手那天, 有个热搜词条叫“节目痛失一个出道位”, 意在讽刺程越安这个皇族必占一个出道位。
现在不一样了，但是, 细细想来好像也一样。只不过占了出道位的人从程越安变成了洛嘉。
可偏偏洛嘉今时不同往日, 他本就实力出众, 现在人气也跟上来了，人家这个出道位占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
旁人只有羡慕的份。
洛嘉身上此时聚集了许多道目光，有艳羡的, 有善意的，有纯看乐子的，也有不怀好意的，他心里有些如坐针毡，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他自从上节目以来，兢兢业业练习，踏踏实实营业，不偷懒也不耍滑，洛嘉认为个人努力方面，不说满分，也称得上是优秀吧。
况且程越安突然从选手变成导师这事，又不是他安排的，他也毫不知情，作为当事人，洛嘉自己也很震惊。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jpg
洛嘉的性子比较慢热，相处数月，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室友突然变导师，这件事带给他的惊讶，他也很久才缓过来。
此外，程越安也是节目里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好伙伴，突然因为不可抗力无法再陪着自己了，洛嘉难免觉得空落落的。毕竟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社会，加至职业的特殊性，他与家人都未必能长时间在一起。
还有一些隐秘的、无法向他人言说的琐碎情绪，在他心里积成了泥泞的小水坑。
他原以为数月的相处，自己现在已经不用仰望程越安的背影了，如今的自己，好像能和程越安并肩了。
结果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俩之间巨大的鸿沟并没有被逾越，只是同为选手，同吃同住一起练习的时光，短暂地将差距掩盖了。
洛嘉觉得自己好像一朝被打回了原形。意识到这一点真叫人泄气。
以往不管什么场合，谁的发言，洛嘉都会认真仔细倾听。但突然程越安问他“你觉得我写的歌是哪一首”，洛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搅乱了。闻叙在台上最后几分钟解说的规则，他听一半忘一半。
最后录制结束，他也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晃荡回了寝室。
寝室曾被行李箱挤得满满当当的墙角，如今空空的，原本一排颜色各异行李箱现在只剩下自己和林希的。
柜子里，程越安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清空了，他和程越安的用品原本放上下层来着，如今只剩自己那层还摆放着物品，看起来很突兀。
洛嘉又看向自己的下铺，他们离岛后有工作人员来换过床单，程越安的床铺此时一丝不苟，整齐得像是从来没有人曾在上面躺过。
大概再过几天，床单被褥什么的也会被收走吧。就和阿楠当时离开一样。
“前辈，你不搬到下铺吗？”林希看到洛嘉爬上铺的身影，多问了一句。
林希原本也和洛嘉一样睡在上铺，不过自从阿楠被淘汰后，林希就改睡下铺了，下铺不用爬梯子，如果实在太累了可以倒头就躺，很方便。
洛嘉听到“前辈”这个称呼甚至有点恍神。
是啊，程越安如今是导师了，这段住宿舍的生活对他而言就和参加《变形记》一样，结束后估计此生都不会再体验了。
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空下铺，爬上爬下的不麻烦吗？
洛嘉忽又回忆起二公离开江心岛前，在寝室里收拾行李那个下午。
程越安当时阵仗很大，像是要搬家，什么有的没的全部都塞进行李箱。洛嘉现在算是明白了，程越安当然要把东西都带走，因为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408寝室了。
但那时的自己无知无觉，还傻乎乎地帮他一起收拾呢。
洛嘉觉得全程被蒙在鼓里的自己有点可笑。但又毫无办法，隐藏导师是程越安的工作，他捂紧马甲是应该的。
从一开始，程越安就和自己不一样，退一万步说，他肯定也签了保密协议，如果暴露身份，那就违反了契约精神。
道理洛嘉都懂，可是情绪就是无法控制地滑向低点，有点生气，也有点难过。
洛嘉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傻，怪自己迟钝。
面对林希的提问，他像是被戳穿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有点语无伦次地搪塞道：“嗯……是哦……我都忘记了。今天太晚了，上都上来了，明天再睡下铺吧。”
“嗯嗯，今天节目录了好久啊，前辈快睡吧，晚安。”
洛嘉躺在上铺，思绪翻涌，明明今天的节目从午饭后一直录制到半夜，除了被叫上台发言那会儿以外，他一直久坐，腰酸极了。
而且，三公规则、隐藏导师、公布制作人、比赛选曲……这一天内接收的信息量巨大，情绪起伏也很大，精神上也很疲惫了。
可他还是有点失眠，翻来覆去。
除了胡思乱想以外，洛嘉心头还有一件事很无解，那就是自己选了程越安当导师，明天开始三公排练，到底要怎么与他相处。
他在胡思乱想中半梦半醒，渐渐睡去。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洛嘉清晨醒得也很早，他看了眼手机，才6点出头。
可他再想睡，就睡不着了。他不太想立即爬起来洗漱，因为林希还没醒，洛嘉怕吵醒他。
就这么硬熬到林希起床，洛嘉洗漱出门，吃完早饭，他觉得自己动作已经比平时慢很多了，但一看时间，距离三公第一次集合时间开始还有半小时。
去每个小组的专属练习室也还需要几分钟的路程，而且在洛嘉的印象里，程越安向来会踩在迟到边缘才到场。
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现在就出发去练习室吧。早点去还能运动运动，提神醒脑。
洛嘉找到《皈路》小组练习室，低头推开门，他眼前都已经想象出洒满晨光的练习室地板了。
现实和他的想象如出一辙，地板上像撒了一层金，只不过还多了一道人影。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洛嘉愣了一下，绷紧嘴唇，视线不情愿地缓缓上移——果然看到了那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程越安站在窗边，觉察到有人进来，转过头发现是洛嘉，表情一秒钟之内被点亮了：“早啊前辈。”
洛嘉手抵着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啊小程……老师。”
程越安逆着朝阳，背光下有点看不清表情。他静了一会儿，没回应。
气氛有点尴尬。洛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尽量丝滑地往回收手，想装出“刚起床还没什么力气，这扇门好重怎么自己渐渐关上了”的样子。
“前辈也可以不叫我老师的，你可以像之前一样喊我‘小程’。”
那怎么能行？洛嘉一向礼数周全，而且，私交再好，在镜头前，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毕竟要播出去的。洛嘉以前在这方面吃过亏，如今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越界。
虽然洛嘉此前会开玩笑地叫程越安“死狗老师”，但是“死狗老师”和“程老师”是不一样的。
“不可以的，而且老师你也别再叫我‘前辈’了，我受不起。”洛嘉半张脸藏在门后，还卡在原地没有进来。
程越安突然动作，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把门拉开：“没关系，你叫我‘小程’，我喊你‘前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都这么熟了，咱们可以各喊各的。”
借洛嘉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样乱来，毕竟他之前籍籍无名时，最火的时候就是因为被泼“嘴前辈”脏水登上热搜，另外，选秀初期的恶意剪辑和黑评，更是让他记忆犹新。
以往程越安坚持某件事，洛嘉和他意见不同时，他的惯用方式是转移话题，或者嘴上顺着毛撸。
这方法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不说百试百灵，也是卓有成效，洛嘉自认为已经找到了与程越安的相处之道。
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了。毕竟对方现在是导师，洛嘉不知道此前程越安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的性格，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再说了，他也不敢敷衍导师。
洛嘉暂时想不出别的路子，只能服软：“真的不要叫我‘前辈’了……求你了。”
“好吧……洛嘉。”
“嗯。”
“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其实睡得很不好，怎么可能能好啊。
“你回去之后有再听《皈路》吗？”
“有的。”
“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很好。”
洛嘉真就和被老师点名问问题一样，问什么答什么，一句话都不多说。
程越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进度条比自己想象中回退得还要多啊。
他想了想，突然语气郑重地说：“洛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第58章 幼稚也会传染吗
程越安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让洛嘉感到不知所措。
自己忘了什么？是选曲相关的事吗？还是赛制上的规则？洛嘉把大脑内可能漏掉的信息扫描了个遍, 但没想出来。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程越安循循善诱。
“老师……请说。”
“上次放假的最后一晚，你睡前和我约定了什么来着。”
睡前的约定？洛嘉茫然了。听起来是很大的事，但是自己怎么会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对不起老师……我确实忘记了。”洛嘉软着声线道歉, 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这样太令我伤心了, 洛嘉。”大概是导师身份的限制, 换做以前, 程越安说这话的语气必定会很夸张, 但现在, 他很克制。
“对不起……”洛嘉很心虚，只能乖乖道歉。
“没关系, 我原谅你了, 你那晚说留给我的零食，记得有空给我就行。”
洛嘉：？
这就是他口中的重要的、自己忘了令他伤心不已的约定吗？
洛嘉都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自从认识了程越安，洛嘉引以为傲（不会wink除外）的表情管理都时常不奏效了。
洛嘉欲言又止, 两人僵持之时, 有人推门进来, 是Zoey。
Zoey明显没有料到这两位是最先到场的, 他晃了一下神, 随即乖巧地打招呼：“程老师……早上好。洛嘉前辈也早。”
程越安点了点头：“早。”洛嘉紧随其后, 向Zoey打了招呼。
洛嘉原本在心中疯狂许愿, 不管是谁，赶紧来个人打破这个要命的局面吧, 脚下抠出的芭比梦幻城堡都快封顶了……
结果来的是社恐达人小Zoey。
不能说雪上加霜吧, 只能说来不来都行。
Zoey观察了一下形势, 练习室里站着的三个人，此前在《镜中我》小组是相亲相爱好队友，但是如今, 时局发生了大变动。显然有人“背刺”了队友，这是背刺之后，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另外一位队友陷入了窘境，不知如何应对。
Zoey来都来了，觉得作为曾经的小组队长，两位前队友现在这么尴尬，他得做些什么。
于是Zoey开始疯狂看程、洛二人脸色，琢磨着见机行事，缓解他们的尴尬。
程越安心想：大意了，我当时就该选柴令宣加入，活跃一下气氛的。
但是下一秒Zoey居然成了神助攻：“程老师，我记得你说，猜对你的歌可以获得热情大拥抱的。”
“你要不……抱抱洛嘉前辈？”
Zoey其实没什么坏心眼，不擅于社交的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当言语无法顺畅表达意思的时候，用身体动作表达会有奇效。
确实有奇效，洛嘉现在很想钻进他脚下刚完工的梦幻城堡，然后把门锁死，再把钥匙吞进肚子里。最后再打个电话问一下Zoey，是谁教你这样活跃气氛的？
程越安的表情又被瞬间点亮了：“对啊！Zoey你提醒我了！作为导师，得言出必行才是。”
他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作势要来搂住洛嘉，洛嘉一惊，本能地正欲弯腰闪避，电光石火之间，门口传来一叠声的“程老师好”。
还好，程越安的动作被打断了，并没有出现导师强抱选手的场面。
《皈路》小组的其他组员可算是到场了，洛嘉终于得救了。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始上课吧。”转折很突然，但程越安收放自如，丝滑收手，气定神闲的很有导师样。
“好——”
程越安并没有坐在练习室里专属于导师的椅子上，而是像之前的任何一次排练一样，自然地与众人围坐在一起，丝毫没有架子。
洛嘉为了避嫌，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在他身边，也没有坐到离他最远的正对面，而是选了斜前方的位置，这样不太容易与程越安视线相交。
程越安问：“大家应该都清楚，三公选曲的part是交给制作人来分，对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说：“在练习《皈路》之前，我们再听一遍吧。”
他点击手中的平板，练习室音响连上蓝牙，开始播放《皈路》。
面积很大的练习室带来了混响效果，《皈路》中的风声显得更苍茫了。
歌曲播到最后，以空灵的尾音结束。
“我想听听你们对这首歌的看法，听完后的心情也好，想象出的画面也可以。”
程越安又补充道：“你们能坐在这里，都已经获得了我的认可，所以，不要猜我的喜好，不要迎合什么，感受没有对错，畅所欲言。”
“我觉得这首歌让我想到了草原、山川、大海，很辽阔……就是那句话‘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一位练习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首歌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主角是在影视城里跑龙套的，他从群演做起，渐渐地开始演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后来他成了影帝，颁奖典礼上，主持人问他演过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个，他说是没有姓名的、在背景里叫卖报纸的报童。”
说话的练习生娓娓讲完了电影的情节，众人忍不住接连点头。
Zoey听完后少见地主动搭话：“你说的这个剧情我也看过类似的！是一个小型清扫机器人成为了知名画家，他功成名就后，又变回了最初的清扫机器人。”
“噢，我跑题了，不好意思老师。我说说我的想法吧。”Zoey吐了吐舌，“我觉得这首歌，一开始是相对自由的。”
“就像是人刚开始长跑或者刚决定要登山，心情是期待又雀跃的，但是到了中途，因为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心情就会逐渐变得沉重又焦躁。”
“而且在途中，自己会陷入怀疑，可能会埋怨自己当初的决定，也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不过故事的结局是轻松愉快的。故事的主人公可能未必攀上了高峰，或者是找到了归途。他可能笑了，但只是因为看见了一只天边的飞鸟，或者一朵路边的小花。”
有练习生听了Zoey的解读，不由得开口赞叹：“哇，好棒的想法，主角踏上这段旅程，不一定为了某个非常具体的目的，也不一定非要完成什么目标，他只是想在路上遇到一些能让自己感到特别的事？”
“是的，不论这件事带给他的是快乐还是悲伤，”Zoey补充道。
“懂了，俗称获取情绪价值。”
“是这样没错。”Zoey笑着应答。
轮到洛嘉了，他平静地、不紧不慢地说：“我的感想也是一个故事。”
“一个少年，千里迢迢寻找能寄托心灵的神迹，结果他历经千难万险，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才发现一切都是虚妄。正当他崩溃、绝望时，他邂逅了山神。这个山神如果有实体的话……我想可能会像是鹿？”
“他们只是长久、无言地对视着。等少年反应过来，面前并没有山神的影子，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然后，他发现自己掌心里有一束光。”
有人听得正起劲，忍不住问：“后来呢？山神回来了没？”
“故事就到这里，没有后来啦。”
Zoey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懂了，原来这是一个OE的故事。”
程越安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是OE？”
“Open Ending，意思就是开放式结局。”
“原来是这样。”他颔首，“确实很开放。”
“嘉哥说的，好意识流啊！”
“我觉得画面很美哎，很适合拍mv。”
洛嘉的视线在众人脸上循着声转了一圈之后，迟疑地落在了程越安的脸上。
但程越安此时偏偏没有看自己，他正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努力地在脑海中试图还原洛嘉刚刚讲的画面。
但是按照洛嘉对程越安的了解程度，他大概率在装。
首先，自己刚刚的用语，并没有什么长难句。其次，从一公时程越安教自己在脑海中建立记忆图书馆开始，到两人闲暇时，讨论起各自喜欢的音乐或者影视作品，洛嘉能够从他们大量的交流中断定，程越安是一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人。
并且他很擅长通感，可以把画面、图像抽离出感想和情绪，放进自己的作品中。
或者说，艺术家可能都具有这样的能力。反过来当然也可以。
洛嘉不信自己刚刚讲的这样一个具体的故事，程越安会想象不出来画面。
他是在装模作样，等着洛嘉向他解释，也就是主动找他说话。
果然，见洛嘉不接着解释，程越安频频投来目光，但洛嘉偏偏不看他。只是跟身边的练习生笑着讨论。
讨论声渐渐停息，程越安也没有示意让下一个人开始。
他还在等。
这一点倒是和程越安之前作为选手时一模一样。怎么会有人当了导师还这么幼稚的啊。洛嘉有点无奈，但是，莫名其妙地，洛嘉心里升起了一丝胜负欲，他不想惯着他。
气氛变得胶着了起来，程越安终于还是放弃表演，让下一位选手接着说感想了。
洛嘉心里涌起一丝难言的快意。
发言轮完一圈后，程越安清了清嗓子，总结道：“我很喜欢你们对歌曲衍生出的理解，有些选手的理解甚至给我带来了全新的思路和灵感。”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投向Zoey，蜻蜓点水般地一触，随后落在了洛嘉的脸上。
这次洛嘉倒是没有回避他了，带着一点自信的笑，直直地回望过去。
程越安的确是没有料到洛嘉这次会这么直勾勾地望向自己，他像是没有做好准备，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两人就旁若无人地较上劲了。
程越安一边分析着每位选手的感想，一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洛嘉。
洛嘉也毫不躲避，两人像在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最终，程越安输了。他先控制不住，眨了眼睛。
不要小看专业爱豆盯镜头的能力啊。洛嘉只是不会wink，保持眼睛长时间不眨还是小菜一碟。
大概是死狗老师很满意自己挑的成员配置，也如他所说，对歌曲的感想是各花看各眼，没有好坏之分。总之，他没有嘴毒地锐评，很和气地肯定了大家的发言，也说了说自己写这首歌时的创作感想。
“接下来，我需要大家选出自己最喜欢的part，我会给你们一些时间挑选和准备，我想要看到你们用‘错过这个part就会终身遗憾’的心情和努力完成它。”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说：“大家不用着急，我会给你们充足的时间代入情感，期待大家的演绎。”
“另外，我不会中途打断你们的练习，大家就当我不存在吧。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练习生们陆续开嗓练歌，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洛嘉起身出门，打算去拿水。
程越安看到洛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在心里默默数到30，也起身出了练习室。
第59章 程老师我好热啊
程越安并不知道洛嘉出门是打算干什么, 但洛嘉不是抓住机会就偷懒的小朋友，他能做的总共也就那几件事。
茶水间和洗手间分别在走廊的两头，走廊尽处有可以放风的天台。他也不可能一去不复返。任意选择一个方向, 50%的几率能遇见洛嘉, 而程越安一向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就算是这次机会扑了个空也没关系。洛嘉不可能一天只出练习室一次。而且三公准备期有那么多天, 制作人和选手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
再退一步说, 就算是节目录完了, 等到成团出道, 程越安依旧会担任出道团专辑制作人的职位。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没什么可心急的。
走廊一侧, 传来了脚步声。程越安听声辩位的能力很强, 鬼使神差地，他快步走向离他最近的杂物间，拉开小门闪身躲了进去。
这种仿佛在窥视猎物, 等待着捕猎时机的体验莫名让他心中感到隐秘的兴奋。
程越安把杂物间的小门拉开了一条缝, 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来人是谁。
有人经过杂物间了, 如果程越安真的是等待捕猎时机的大型猫科动物, 那他的瞳孔此时应该会激动地放大, 黑洞似的。
但他并不是大型猫科动物, 经过的也不是他等的人。
可他不想就这样罢手, 自己都放下身段躲到杂物间里了，要是被人发现堂堂制作人这么鬼鬼祟祟, 说实话还是有一点丢脸的。
他不死心, 想着来都来了, 他还想再等一会儿。反正自己是导师，现在没人管得了他。杂物间没有摄像头，也不会被镜头、part什么的束缚, 他想什么时候回练习室就什么时候回去。
他如自己认知中那样，确实运气不错，还真让他等到了想等的人。
洛嘉抱着一箱运动饮料正准备回练习室。经过一道窄长的小门时，门板突然洞开，把他吓了一跳，手中的饮料脱手，差点砸到他的脚。
一声巨响后，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拉进了杂物间。？！
杂物间的声控灯顿时大亮，这灯亮度很高，洛嘉被灯光晃得眼睛都来不及对焦，就被人压在了门板上。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撞击和疼痛感传来。
那人先他一步，把胳膊垫在了他的背后。
随后那人不由分说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了他的耳朵，用下蛊一般的声线问道：“为什么冷暴力我？”
程越安没头没脑的发问带着潮热的气息喷在洛嘉的颈侧。
洛嘉受到惊吓飙升的心率慢慢回落。
长久无言的沉默，杂物间的声控灯都灭了。
狭小的杂物间并没有装空调，两个人的呼吸，好像都能够让这小小的空间产生温室效应。
黑暗里，二人呼吸交错，空气升温。
洛嘉咽了又咽的话语还是没能吞回去：“你别这样……”
声控灯亮了，程越安把头抬起来，用一种弃犬般的目光看着洛嘉。
“洛嘉，你好狠的心。”
他总是会把话说出十二分的情感，和他的歌一样。洛嘉有点哭笑不得。
“你别这么说……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合适……”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洛嘉噎了一下，程越安到底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小程……你是隐藏导师了，如今身份公开了，我们这样，对彼此都不好。”
在没有别人的地方，洛嘉终于肯像从前那样叫自己，程越安心里升起些许轻松，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点：“我们哪样？”
还能哪样……现在这样难道不逾矩吗？洛嘉耐心地、平静地，开诚布公地说：
“你现在，让我感到……有点畏惧。”
“为什么呢？我的身份是变了，但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相处啊。”
“不是的，没有这么简单。”
难道是中国学生天生怕老师？程越安觉得不至于吧。
“我不知道过去的你是用什么样的眼光、什么样的心境与我相处的。”
“那么多个共处的日日夜夜，一起挥洒汗水，又哭又笑的瞬间，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你是时时刻刻地在审视、评价着我吗？”
洛嘉的语气很冷静，但却字字都像惊雷。顷刻间把明明近得暧昧的二人分隔得很远很远。
“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甚至站在我面前的你，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一想到这些，我就有点不寒而栗。”
洛嘉怕程越安听不懂这个词，又换了个表达：“就是，我有点害怕。”
“我最怕的就是，我以为这几个月下来和我非常熟悉的人，一切可能都是假的，我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性格。”
程越安终于明白洛嘉对他的态度为什么断崖式地变化了。
“洛嘉，你不要这样想，我没有一直审视你，没有在心里给你加分减分，我和你的相处，我对你的态度，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从来没有掩饰过什么，我在你面前展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
程越安的语速很快，仿佛下一秒就打算宣布不干主唱了可以收拾收拾转行做rapper了。
洛嘉静了一会儿，声控灯又灭了。
程越安在黑暗中紧张地等待着洛嘉的回复，时间好像从来没有流动得这么令他焦躁、心痒难耐过。
“小程……谢谢你。”
灯亮了，洛嘉的眼睛里无波无澜。
这是什么回复？感觉洛嘉片刻后就要脱口而出“你是个好人”了。
程越安不依不饶：“谢我做什么？”
洛嘉觉得成年人之间很多话其实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但是此情此景，洛嘉要是不打算说清楚，程越安看样子不会轻易放他回去。
“谢谢你这么坦诚。”
程越安听后，声音又软了几分，但态度好像还是不想就这么放他走：“不客气。洛嘉，你也可以坦率一点。”
“而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要么就别来招惹我，招惹了就奉陪到底’？”
洛嘉的表情顿时变成地铁老人看手机，程越安平时到底在看什么电视剧或者小说啊？都哪里学来的台词，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突然跑到自己面前自爆说“你好，我是你的毒唯”吧？
洛嘉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可能程越安性格使然，加上从小在国外长大，成长环境太不一样了，所以一时间理解不了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吧。
但是，洛嘉觉得自己和程越安双双离开练习室太久了，再不回去组员们怕是要起疑心了。得赶紧脱身。
他知道程越安不达目的，通常不肯善罢甘休，但洛嘉也确实没有料到，他会在自己对他态度变化这件事上这么难缠。
洛嘉该说的也说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眨眼的工夫，他心中便如有神助。
洛嘉抬手搂住了程越安，用极度温柔、安抚的眼神望着他：“小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程越安真是不解，为什么洛嘉的眼睛，哪怕只是倒映着杂物间的普通LED灯都像落了一弯月亮进去？简直不讲道理。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
程越安原本一直垫在洛嘉背后的手渐渐滑落了，肩背肌肉也放松下来。洛嘉像从前那样，一只手熟稔地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拧开门把手：“这里太热了，我觉得好闷啊，咱们出去，找个凉快点的地方慢慢说吧……”
瞬息之间，洛嘉突然发力往程越安背上猛地一推！
唱跳爱豆本就身体素质极佳，洛嘉力量也绝对不小，更何况程越安完全没有防备，被他猛地一推，脚下踉跄，转眼自己就到了杂物间外。
他急切地去拉门，但洛嘉早就迅速地关门落锁了。
眼神安抚、言语服软、主动贴近、无情推人、锁死小门，这一套连招真是无比丝滑流畅。所以刚刚洛嘉温柔、放下防备的模样都是假的吗？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程越安震惊了。
任凭程越安怎么敲怎么哄，洛嘉都不肯开门。
对峙的间隙，洛嘉还语气毫无起伏地隔着门大声说：“里面好热啊程老师，我觉得我快要晕过去了。”
好好好，现在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是吧？
又被洛嘉轻松拿捏了。杂物间里没有空调，确实很闷热。程越安只是刚刚待了一会儿，身上就出汗了。现在，只要自己徘徊在门口不走，洛嘉就肯定不会出来。
时值盛夏，在封闭空间里待久了会有中暑的风险。程越安连按住洛嘉都会怕他磕到了，在他脑后垫上一只手臂。洛嘉几乎料定了程越安不会让自己一直闷在杂物间里难受。
事实的确如此，程越安不是第一天认识洛嘉。他想起洛嘉膝盖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和各种新伤旧伤；想起他每次公演排练不管不顾的模样，幸好体质不错，换成别人都不知道进几次医院了；又回忆起他在宿舍为了戴上自己的耳坠硬穿耳洞……可谓是劣迹斑斑，他算是怕了他了。
程越安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赶紧出来。”
“程老师慢走。”
“哦对了，小程你等一下！”洛嘉的声音终于带了点感情，隔着门又叫住了程越安。
“麻烦你帮我把门口的水搬回练习室，谢谢你。”
有事叫小程，无事程老师是吧。而且，洛嘉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使唤导师？这是不是有点过了？程越安真服了，偏偏还拿洛嘉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越安自认为大人有大量，沉声应下了：“知道了。”
第60章 你还挺会当导师
程越安抱着一箱运动饮料回练习室时, 收到了小组成员们的热烈欢呼。
“程老师人真好啊！”
“是啊是啊，好感动！”
“程老师万岁！”
原来洛嘉让自己搬饮料不是为了使唤自己，反而是为了帮自己拉进和小组成员的距离啊。
洛嘉真是太爱我了, 好细心, 想得这么周到。程越安的心情瞬间没了阴霾, 阴转晴了。
但其实洛嘉真没想这么多, 他真的只是不想让程越安轻轻松松就走了, 毕竟他躲在暗处拉自己那一下的确把自己吓得够呛。
洛嘉在程越安离开后, 特地在心里默数了几分钟后才回去，他刚一进练习室, 就听到程越安装模作样的语气：
“洛嘉你终于回来了, 给，这是特地为你留的。”
他远远地递过来一瓶宝矿力，在“特地为你留”的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发音。
洛嘉懂了, 程越安还在点自己呢, 因为自己今天早上把给他留了零食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都是做导师的人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洛嘉在心里叹气, 但面上还是温和地笑笑。
“谢谢程……小程, 老师。”几个称呼被他在嘴里倒腾得千回百转。
同组成员已经有人在看程、洛二人的脸色了, Zoey更是毫不掩饰, 坐直了身体打量他们俩，仿佛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这恰恰是洛嘉最不想看见的, 因为他一向以团队为重, 他不想让自己和程越安之间的尴尬影响到别人。
团队的氛围是很重要的, 洛嘉到现在都还会偶尔怀念一下《镜中我》小组排练的时光。
他当然希望《皈路》排练也可以复刻之前的团队气氛，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感，也是出于自己对《皈路》这首歌的喜欢, 这首歌值得大家齐心协力去演绎好。
就像是大人吵架，千万不能影响到孩子一样。
程越安的歌，以及他本人对演唱者的情感表达要求很高，需要演唱者专注歌曲本身，不能被别的事干扰了情绪，要心无旁骛。
先把多余的情感放一边，全身心投入到练习中吧。
夏日的阳光把练习室照得亮堂极了，大家分散在四处练歌，被程越安选中的选手们嗓音条件都不错，哪怕是练习进度不一样，听着也不会嘈杂。
偶尔有人去问程越安一些问题，他都认真解答了。墙上的钟逐渐走了一圈，程越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
练习生们纷纷抬头肯定地回答他，聚拢而来，程越安也加入到他们之中围坐。
洛嘉在练习的间隙里想清楚了利害关系，为了团队和谐，心里再怎么拧巴，哪怕是强迫自己，表面功夫得做足了，起码在旁人面前，得和程越安同从前一样相处才行。
自己是理智的、可控的，但程越安此人，显然不是。
他真怕程越安小脑瓜灵机一动又搞出什么杂物间偷袭之类的事，幸好刚刚没被人发现。
洛嘉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之前每次排练时那样，坐在了程越安的身边。
程越安的背僵直了一瞬，又放松下来，他好像很开心，连带着语气中都有几分笑意：
“大家展示一下自己最喜欢的part吧，谁先来？”
“我先吧。”洛嘉示意道。
程越安扬了扬眉毛。
洛嘉的态度果然进步了。还得是我啊，要不是刚刚埋伏在杂物间主动出击，他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程越安又欣慰，又洋洋得意。
洛嘉选了预副歌，是高潮来临前积累情绪、准备爆发的段落。他将这里的情感处理得层次丰富，极为细腻。
仿佛表面上期待着命运的到来，但情绪之下隐藏着一种内敛的无力感，却又不肯就此放弃，仍旧苦苦挣扎。
洛嘉选了这一part，在程越安的意料之外，但他多想一步又觉得合情合理。虽然上节目前程越安只是洛嘉的路人粉，是的，他现在知道毒唯的真正意思后可不敢乱说了。好在他自上次假期开始，已经断断续续把落下的关于洛嘉的课程全部补上了。
得益于信息时代和洛嘉的职业，他爱豆生涯中一切发生过的事都能够留下痕迹。程越安得以在短时间内、在公开平台上看见他不曾参与过的、洛嘉过去五年中的经历。
在第一视角与洛嘉形影不离地相处数月之后，程越安通过破晓娱乐官方的视角，以及粉丝C妹们的视角，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洛嘉。
他隔着屏幕旁观了洛嘉无数个欢笑和落泪的瞬间，目睹了他的快乐与失意。
他看见了，洛嘉在或清晰或模糊的画面中，从青涩逐渐变得成熟、强大。
其实他写《皈路》这首歌时还不认识洛嘉。但是，命运的相交和重叠有时就是这么奇妙。他的歌里恰好与洛嘉人生的一角高度重合，洛嘉也能从《皈路》里感受到与自己经历的共鸣。
高山流水，倾盖如故。
洛嘉唱完了自己最喜欢的part，偏过头看向程越安，等着他的点评。
程越安一时想不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中文水平突然掉线了，而是，他觉得这首歌就是洛嘉，并不是这首歌适合洛嘉，或者洛嘉的经历与这首歌的情感相似。
就像1加1等于2这件事本身就天经地义，不需要任何解释与评价一样。
程越安静了半晌，最终说道：“一切尽在不言中，下一位。”
洛嘉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还笑了笑。
其实他刚刚等待时，心情很矛盾。他又期待得到歌曲制作人的肯定，又有点担心程越安在众人面前我行我素地吹彩虹屁，毕竟他们俩还是得避嫌的。
现在这样就很好。
轮到Zoey展示，他是rapper，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这首歌中令人印象深刻的rap部分。
听得出来他调整了自己惯有的节奏和韵律，在向原曲风格看齐，尽量还原《皈路》宏大的叙事感。
程越安也没有多说什么，给予肯定以后就cue了下一位成员。
每位成员选择了什么段落，程越安都在平板上做了标记，大家一圈轮完后，他说：
“大家喜欢的part我已经了解了，那么接下来，我希望你们回忆一下此前讲过的对《皈路》的感想，将当时的心情和感受融进你们最爱的part里。”
“——再唱一遍给我听。”
程越安像是把一块璞玉展现在大家面前，让所有人挑了自己最心仪的那一部分，先引导着练习生们说出了雕琢的思路，又让大家画了设计图，最终结合众人的喜好、擅长以及设计思路来决定原料到底怎么分、分给谁。
能否将这块璞玉雕琢好，原曲和练习生们各占一半分量。
好有参与感啊。洛嘉在原公司待了那么久，上了无数声乐课，录过那么多次歌，没有见过哪个制作人老师是这样指导演唱、这样给成员分part的。
能成为知名制作人和创作歌手，程越安确实不是只有天赋那么简单。
大家依程越安所言，将自己理解的情感倾注到唱段中，各自演唱了一遍。
练习生们当然会选到重复的part，程越安有的时候会让撞车的成员分别重复一遍，他再做抉择，有时则会按照歌曲情感的递进，结合成员们定位、能力、演绎的具体情况去调整。
洛嘉和Zoey都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自己最想唱的部分，洛嘉还额外获赠了intro和副歌第一段。
Part分完之后，程老师让大家又顺了一遍，最终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分part这一part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
大家被他这句话逗乐，突然，有个练习生举手问道：“老师，我们不用定center这些吗？”
“在我这里，不用。至于舞蹈部分的话，就要看明天舞蹈老师的意见了。”
制作人不会全程陪着大家练习吗？不过洛嘉想想也是，程越安在Project Light 节目里真的已经投入了太多个人时间和精力，他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洛嘉犹豫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程老师，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天我还会来练习室，但是明天之后想要再见我，就得到导师中期评价了。”
“所以，大家如果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问题或者需要我配合的事，一定要趁我在的这几天赶紧做。”
程越安话里有话，洛嘉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天排练结束后，洛嘉回到寝室，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面发呆。
储物柜的角落里，说要拿给程越安的、包装好的零食正静静地躺在角落。
它成了洛嘉手头的烫手山芋。
没了一起回寝室、一起吃饭这样非公开的相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突然把程越安叫出去。
“程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这种话听起来就很倒反天罡。
总不能在练习室的摄像头下突然把零食塞到程越安怀里吧？这是干什么，强行贿赂导师？
洛嘉更不可能像程越安那么莽，埋伏在对方去练习室的路上，把人突然拉进杂物间说事情。
虽然送他一份零食说到底是件小事，但此举还是有点可疑，毕竟他俩现在是师生关系，身份敏感。
得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
洛嘉回忆起练习室那一层楼的构造，心里逐渐有了个主意。
他找到自己的小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提笔在上面写道：
“小程，展信佳。”
不行，展信佳这么书面的用语，程越安可能会看不懂，洛嘉伸手把这几个字划掉了。
看着洁白崭新的一页纸上出现了一团乱糟糟的印记，洛嘉感觉自己的强迫症有点发作。
他翻开新的一页，重新写，但写着写着又觉得不对劲了。
字迹有点潦草，以程越安的水平能看得懂连笔字吗？
洛嘉犹豫了一会儿，又翻开了新的一页。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程越安真的是好上心啊。
结果脑海中浮现出程越安洋洋得意的表情之后，洛嘉开场就写错了，他写“亲爱的小程”……
什么亲爱的？划掉划掉。
小笔记本被撕了又撕，它能够给予洛嘉的空白页已经不多了。
洛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在手机的备忘录上面写，写完确认没有问题再抄在纸上吧。
林希回了宿舍，看到洛嘉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好奇地问：“前辈，你在写日记吗？”
“不是，我在还债。”洛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