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祁向晨如往日一般,定时来宋悦葳家里报道,可与往日不一样的是,宋瑞澜虽在平时也对他十分欢迎,但今日里却显得尤为高兴。


    他不由得看向宋悦葳:“宋叔叔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了吗?”


    宋瑞澜做出生气的样子:“这种问题不问我,非要去问葳葳是吧。”


    祁向晨讪讪一笑,往宋悦葳在的地方又靠近了几分。


    宋悦葳想着姜玉琼的病终于能做手术了,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准确来说,遇到好事的不是爸爸,而是你。”


    祁向晨愣了一下,他遇到了好事?怎么他这个当事人反而不知道。


    宋瑞澜分外珍重地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张名片,交到祁向晨手里:“就是这个,你看看吧。”


    祁向晨低头看向手中名片,眼瞳不禁一缩——朔方市XXX医院,肾移植科,高XX。


    这个名字,祁向晨可一点也不陌生。每当他在网上搜索换肾手术的相关信息时,这个人的名字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可以说整个华国范围内,他就是肾移植科站在顶点的几个权威之一。


    喉结滚了滚,祁向晨捏住手中名片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一分,抬眸望向眼中含着淡淡笑意的女生:“这个名片是从哪里来的?”


    宋悦葳:“你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是吗?”


    “贺清砚给的?他为什么会……他给你说了?”祁向晨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某种可能。


    “是,昨天他就来找我了。”


    祁向晨瞬间想通了一切:“我本来还想着今天见面之后当面给你说的。结果,他比我还要更快一步。所以,他把他想要借这个筹码来威胁我离开你,这件事情也告诉你了吗?”


    宋悦葳轻轻点头。


    祁向晨一时无语,片刻后才用一种略微感叹的口吻道:“他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的能屈能伸。”


    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后悔的神色:“早知道我在离开之前就不应该和他说那番话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宋悦葳不禁生出分好奇。


    祁向晨脑中立刻闪过昨天放下的豪言壮语——一个亿,你怎么又知道我赚不到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面色不由得微微泛


    红,羞的。他是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在宋悦葳面前这么说的。


    男生只想赶紧糊弄过去:“也没说什么,也就是对他用金钱来衡量我和你之间的感情表示了鄙夷。”


    祁向晨说到这里,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可那双澄明晶亮的眼睛却还紧紧盯着宋悦葳:“我喜欢你,绝对不想要离开你,哪怕他给出再多的钱也不行。”


    听到少年人满怀赤诚与真心的表白,宋悦葳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眼睫眨了又眨,回了轻轻地一声“嗯”。


    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宋瑞澜:“……”


    年轻就是好,情绪上头了,也不顾忌周围还站着人了。


    他将拳头举至唇边,假意咳了咳。


    祁向晨才忽地惊醒,他怎么能把宋叔叔给忘了呢!原本只是脸颊泛红,这下好了,一张脸从耳根一路到耳朵尖都红了个彻底:“对……对不起,宋叔叔,那个我…”


    宋瑞澜一挥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你那个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既然名片的来历弄清楚了,我们现在就赶紧把后续处理好。你现在赶紧打电话问问高医生,看那边的医院是怎么个章程?”


    祁向晨被点醒,脸上的红晕飞速褪去,郑重道:“我现在就打电话。”


    高医生作为肾移植这方面的泰斗,经手的事务很多,自然不是他本人接的电话。


    他的助理在问过祁向晨及其母亲的名字后,就立刻给出了相应安排。


    肾源已经就位,建议他们即刻前往医院,在进行正式的手术之前,他们还需要对病人进行一系列诸如血常规之类的检查,确保手术能够圆满完成


    “也就是说,”宋瑞澜替祁向晨做出总结,“时间紧急,最好现在就买机票飞朔方。”


    祁向晨也明白事件的紧急性,只是略一思索就说:“我现在就回家告诉妈妈这件事情,替她简单收拾些换洗的衣物,然后我们就买飞机票去朔方。”


    宋瑞澜听得皱眉:“就你们两个人去吗?你们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又是个未成年,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要不这样吧,我还有年假没有用,我现在就给公司说一声,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祁向晨一惊:“不行!不行!平时就已经很麻烦你了,现在还要宋叔叔你请假陪我一起去朔方,这怎么好意思。”


    “宋叔叔你放心,我去到那边,活动范围也都是在医院,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停看向宋悦葳,期待着少女能够帮着他说句话。


    宋悦葳垂眸,手指搭在身侧轻轻点动,最后盖棺定论:“我们一起去朔方。”


    “什么?”x2。


    不止是祁向晨,就连宋瑞澜也惊呼出声。


    宋悦葳先是看向宋瑞澜:“你陪着祁向晨一起去朔方,是打算把我留在家里当留守儿童吗?”


    宋瑞澜一愣,旋即赶忙解释:“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祁向晨没想到,宋悦葳不仅不劝宋瑞澜,反而还要跟着一起去。


    他心中仍旧想拒绝,可是涌上鼻尖的酸涩仿佛麻痹了他面部的所有神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口。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真的值得吗?


    “那就一起去,我刚好也想去朔方看看。”宋悦葳看向突然低着头,静默不语的祁向晨,“要我和你一起回家吗?告诉姜阿姨这个好消息。”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在其余人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抬手将女生揽在了怀里,还尤自不满足地一点点收紧手臂。


    宋悦葳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一时间有些怔愣,同样呆愣的还有宋瑞澜,两人对视在一起,场面一时间显得颇为尴尬。


    宋瑞澜先醒过神,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放弃挣扎,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宋悦葳渐渐明白了男生会做出如此表现的原因,从他的禁锢中抽出一只手,轻缓地拍了拍男生的后背:“你要是哭了,等会见到姜阿姨,我就不好和她交代了。”


    祁向晨将脸深埋进少女的颈窝,声音带上了一分滞涩:“我没哭。”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落下,宋悦葳分明感受到了划过肌肤的滚烫,她没再言语,轻抚着男生的脊背。


    她不是很想去面对这样的悲情、感动。多想一些,身上的负累就更重一分。思绪渐渐地就飘远了——祁向晨最近是不是长肉了?


    近段时间来,不用连轴转的打工,男生也养了些肉起来,摸着脊背也不再如最开始那般的嶙峋突出。


    好在男生的情绪释放得突然,结束得也很迅速。


    他蹭了蹭女生的脖颈,宋悦葳回过神来,感受着男生依依不舍地拉开两人距离。


    只是还不待她看清楚男生的脸,对方就丢下一句“借用下卫生间”,埋着头冲进了卫生间里。


    宋瑞澜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停下了他折腾杯子的动作,缓缓转过身:“年轻人,就是冲动啊。”


    他的语气实在是古怪,宋悦葳禁不住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脖颈上的触感明显,她找到湿巾,擦干净那斑驳的泪痕。


    祁向晨没在她面前哭过,他仿佛天生就有着极强的情绪调节能力,能够坦然面对一切挫折。


    可现在,坚硬的外壳破开,露出了内里的柔软和脆弱。


    她将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里:“等会儿我们也收拾收拾下东西吧。去了那边,可能不太好找住的地方,东西可以少带一些,等到了那边再买就是。”


    宋瑞澜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宋悦葳看出了他的神情变化:“怎么了嘛?”


    “就是,”宋瑞澜这想开口说些什么,卫生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整理一新的祁向晨从卫生间里出来,男人立刻闭上了嘴。


    除去几缕发梢沾染了些水迹,男生几乎与来时看不出任何不同,只在开口的时候,声音略带些沙哑:“我打算现在回家告诉我妈妈这件事,就不多留了。宋叔叔还有葳葳,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们商量。”


    宋悦葳在旁边追问了句:“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祁向晨回了她一个微笑:“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


    宋悦葳没再坚持:“好,等会儿见。”


    出了房间门,祁向晨立在过道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对着7-4的门,心情无比复杂,或许贺清砚之前确实做了一些混账事情,但,他帮了他,这件事情无可指摘。


    祁向晨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7-4的门铃。


    贺清砚停下滑动平板的动作,他现在住在这里,不应该有访客才对。


    门外的人,宋悦葳?不太可能。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起身开门。


    他没有看猫眼,于是开门后,就看见了门口立着的祁向晨,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贺清砚能够看出来,祁向晨已经在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可那双眼睛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心境,窘迫,憋屈、不甘,复杂极了。


    “有什么事吗?”贺清砚问得冷淡。


    祁向晨被他冷漠的态


    度一冻,心里的复杂情绪霎时消失,他的语气也跟着一同变得平静不起波澜:“不管怎么样,手术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谢。”


    祁向晨还欲再说点什么,身后的大门突然传来响动,宋瑞澜打开了门,就见到对面立着的两位姿容各有千秋的男生。


    平时里见着一个,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可是,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眼前,宋瑞澜都不禁生出种,真是好相貌的感慨。


    只是他很快从惊艳中回神,疑惑问道:“向晨你不是打算回家吗?”


    祁向晨神色明显多出分窘迫:“我来跟贺清砚说声谢谢。”


    宋瑞澜恍然,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已经说完了,现在马上就走。”说完,也不等宋瑞澜回应,就快步离开了那个让他无比尴尬的现场。


    留下原地的宋瑞澜与贺清砚对视。


    贺清砚主动朝人打招呼:“宋叔叔是打算出门吗?要我和你一起吗?”


    宋瑞澜面对贺清砚,心情也谈不上多轻松。


    一方面他知晓了这人对自家女儿多有冷遇,心中抵触下,根本就不想对人摆出好脸色;另一方面,贺清砚的行为又实在体贴周到,甚至于他的身份而言,都能说得上一句屈尊降贵。他要是依旧朝人摆出一张冷脸,违背了他一向与人为善的行事准则。


    思前想后,宋瑞澜就只能拿出一副对待寻常人的态度:“我也知道你来鹿港就是为了葳葳。现在我和葳葳打算和向晨一同去朔方。你是怎么个打算?”


    他之前想和宋悦葳说的事就是这个。


    贺清砚目的明确,在知晓他们一家人离开之后,会不会也紧跟着上来?


    与其被贺清砚跟上,突然跳出来给人一个惊吓,不如在离开之前就明明白白地问清楚。


    在一阵略显压抑的沉默后,贺清砚淡声回答:“我就留在这里。”


    宋瑞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


    这是一个多么稀奇的回答,他不是非要与葳葳形影不离吗?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他正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就听到贺清砚略带试探地询问:“我可以见见葳葳吗?”


    你怎么好意思也叫“葳葳”的。


    宋瑞澜本想一口回绝,但他又着实好奇,贺清砚为什么会选择留在鹿港,想了想,给人让开了位置。


    宋悦葳从军训之后,就一直在陶冶情操,放松躺平,也终于记得自己还有份“事业”要完成。


    她一边设计图稿,一边走神想着,其实还挺羡慕贺清砚那么有钱,她什么时候也能暴富呢?都说重生回来买彩票,但遗憾的是,她根本没记过。


    接着她就看见了进门的贺清砚,身后跟着脸上写有几分抱歉的宋瑞澜。


    宋悦葳停了笔,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贺清砚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我听宋叔叔说,你们打算和祁向晨一起去朔方。”


    “然后呢?”


    贺清砚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经历宋悦葳的冷遇,可再一次经历,依旧会觉得心情压抑。


    他注视着宋悦葳:“你回朔方,有空去见见妈妈她,我已经把我们的事情给她说了。”


    宋悦葳捏着笔的手紧了紧:“不用你说,我也有这个打算。”


    “你原本就计划去见她吗?”贺清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


    宋悦葳不禁微微蹙眉:“有什么问题吗?”


    她总觉得贺清砚的这个问题问得不简单。


    贺清砚不会忘记,他的母亲并不认识25岁的宋悦葳。假使他遭遇空难前就已经是另一段时空,那么宋悦葳这个时候的一切行为都应该与后续是相符的。


    她选择鹿港,进而导致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认识她。


    可在她原本就计划重新结识妈妈的情况下,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认识她。


    脑中闪过一双眼睛,贺清砚想到了一个解释——祁星蘅。


    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打破了宋悦葳原有的计划。


    贺清砚不由将宋悦葳如画一般的眉眼,描摹得更深。


    假使是他和宋悦葳的孩子,应当也会有类似的眉眼吧。


    注意到女生眉头有进一步皱紧的趋势,贺清砚立刻回神:“不,没什么问题。她应当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还有其他事情吗?”宋悦葳又开始赶客了。


    贺清砚往前稍稍挪动了一点距离,似乎是想将女生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我帮祁向晨解决了他妈妈的问题,你有没有为此感到哪怕一点点的开心?”


    宋悦葳的眼瞳一凝。


    半晌后,应得简洁:“有。”


    她没有刻意说谎。


    闻言,贺清砚不禁弯了下眼睛:“好。”


    至少他做的这一切,并非全是无用功,哪怕只是让她获得微末的开心,也是值得的。


    男生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什么,干脆利落地离开。


    等人走后,宋悦葳才意识到,对方来这一趟像是在刻意交代她去做某件事情。也就是说,女生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朔方?”


    宋瑞澜点点头:“我也正纳闷呢。我还以为他就是认定你了,你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呢。”


    确实有些不太像是贺清砚的作风,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第42章


    这个问题,在宋悦葳登上飞机后,她也还没有琢磨透。


    在她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有另一个问题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是回到禾阳老宅后,睡了一觉就重生回到了十年前的老宅,那贺清砚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重生的呢?


    她思索的时候也并非毫不在意周遭的环境,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了,坐在她身边的姜玉琼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攥得紧紧的。


    宋悦葳索性也不再关心那个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妇人枯瘦的手背上,声音温和:“姜阿姨是第一次坐飞机吗?你别紧张,飞机速度很快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落地了。”


    这的确是姜玉琼第一次坐飞机,她基本上没怎么出过远门,尽管她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紧张,但没想到,还是被一旁的宋悦葳给注意到了。


    她努力朝少女露出一个微笑:“嗯嗯,好的。”


    宋悦葳注视着她,慢慢地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妇人又转过头来:“这次真的麻烦葳葳你和宋先生了,还特地陪着我们母子俩一同到朔方去。”


    “就当是顺便旅游了,上次爸爸他因为旅游没能带上他。回家之后,对我可是好一番抱怨。况且这次我去朔方,也是为了拜访一位长辈,本就有事情要做,姜阿姨你不必为此挂怀。”


    听到宋悦葳这么说,姜玉琼略略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想到这次手术机会是怎么来的,抿了抿唇:“我能够这么快的得到肾源,葳葳你出了大力,真的非常感谢。你和宋先生实在是帮了我们母子俩太多的忙,我都不知道我和小晨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祁向晨拿着名片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说,这次手术机会是那个威胁他离开宋悦葳的人提供的。


    他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那个人突然松了口,反正最后是宋悦葳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们手中。


    归根究底,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宋悦葳一人。


    “你健健康康,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每天出门散步,晒太阳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况且手术机会也并非是我的功劳,等阿姨你康复了,亲自去和那个人说吧。”


    姜玉琼连连点头:“好。”


    飞机起飞时的颠簸让姜玉琼很是紧张了一会儿,宋悦葳的手再度覆上她的手背,没再离开。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年长的人,可是看着少女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她心中的惊惶被一点点地抚平,不自禁地点头:“嗯。”


    为了分散妇人的注意力,宋悦葳索性寻了个话题和人攀谈起来:“姜阿姨你应当没怎么出过远门,我和你说说朔方的事情吧,朔方这个城市啊……”


    姜玉琼静静听着,注视向少女宋悦


    葳的眼睛越发慈爱,她和女生的相处机会其实并不多,可仅有的几次与宋悦葳相处,她都觉得格外熨帖。


    少女聪明伶俐,体贴懂事,容貌还是一顶一的出色,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的儿子能有幸与女生亲近,都有些高攀了。


    祁向晨和宋瑞澜的位置在两人的身后,听着前方的谈话声,无论是年长些的还是年幼些的,脸上都不自禁地带上一抹淡淡的笑。


    由鹿港飞往朔方的航班,总航程不到三小时,有着宋悦葳陪着聊天解闷,于姜玉琼而言,几乎是眨眼睛就过去了。


    妇人在祁向晨的搀扶下,下了飞机,汇入人潮汹涌的机场,那离开故土乍然来到陌生环境的心慌感又重新袭上心头,握住祁向晨的手也更紧了一分。


    宋瑞澜则是照着机场的指示牌,寻找出路:“我们往这边出机场。”


    一行人才刚刚走到出口,他就眼尖地看见了有人正举着一个欢迎牌,面朝他们这个方向,上面赫然写着宋瑞澜和宋悦葳的名字。


    他不禁扭头看向宋悦葳,后者的脸上也多出了抹和他一样的意外神色。


    “要我去问问情况吗?”宋瑞澜询问道。


    宋悦葳只初见时惊讶了那么一瞬,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率是贺清砚的安排。


    “直接过去吧,应该是贺清砚安排的人。”


    祁向晨比宋悦葳还要先一步醒悟过来。


    贺清砚本就是朔方人,加上他们的行程,除了贺清砚没人知道。除去他,祁向晨再想不到还有谁。


    明白是一回事儿,可听着女生话语里提到贺清砚的肯定,祁向晨心中腾起一抹酸涩。


    与贺清砚相比,他好似并不能帮到宋悦葳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是享用宋悦葳好意的那个人。


    而贺清砚则和他截然相反,甚至于,连自己母亲的手术,都是他出手帮的忙。


    他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像贺清砚一样,大学毕业吗?可那样的时间是不是太漫长了些。


    他真的能够守住宋悦葳吗?


    又或是,他要怎么做才能不被贺清砚比下去?


    他心中虽百感交集,可面上却掩饰得很好,跟在宋瑞澜身后朝举牌子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见到一行四人朝这里走了过来,尤其是见到其中那位容貌清丽淡雅的女生,她立马便明白,自己要接的人到了。


    男人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您们就是宋先生和宋小姐吧,夫人已经为你们提前准备好了车辆和落脚的地方,还请跟我来,我这就带您们过去。”


    祁向晨微微一愣,夫人,不是贺清砚。不对,这人口中的夫人应该指的是贺清砚的母亲。


    他又想到了贺清砚说他和宋悦葳是夫妻的戏言。


    他眼皮颤了颤,真是父母之间定下的娃娃亲?


    男生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宋悦葳脸上,想看看对方要如何应对。


    宋悦葳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开口:“麻烦你了。”


    “不客气。宋小姐,请把您的行李给我吧,我帮您提过去。”


    宋悦葳婉拒:“不用,也没带多少东西,我自己来就行。”


    那人作罢:“那好吧,请这边走。”


    也许是多出了接待人这么个外人,从机场出口到停车场的这段路,五人间并没有谁主动开口,显得格外的安静。


    “宋先生,姜女士,还有祁同学,就是这辆车了。请把你们的行李给我,我帮你们放到后备箱里。”


    “我也来吧。”宋瑞澜来到后备箱处,帮了一把手。


    宋悦葳打开车门,看着姜玉琼坐进去后,也准备进去,却被眼尖的司机立马叫住:“宋小姐,您是旁边这辆车。”


    女生的动作一顿,已经坐进车内的祁向晨脸色也是一变。


    他们一行四人加上司机,刚刚好坐满一辆车,可为什么要独自让宋悦葳上另一辆车。


    男生不安地看了眼少女:“葳葳。”


    宋悦葳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旋即将目光看向与这辆车并排的,车窗上蒙上了深色防窥膜的黑色卡宴。


    她大概猜出了原因:“我知道了。”


    朝车内的两人笑了笑后,轻轻合上了车门。宋瑞澜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女生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司机已经为她提前打开了车门,宋悦葳走进,果不其然,里面坐着一个等候多时的身影。


    宋悦葳屈身坐了进去,等到合上车门的动静响起,那假寐的人才睁开眼睛朝她看了过来,细细地瞧了她一会儿,粲然一笑。


    这一笑,顿时给了宋悦葳一种,整个空间都变得明亮了的错觉。


    贺夫人——柳溶月的容貌比之贺清砚要更加明艳,岁月未曾亏损她的半分美丽,反倒随着年岁的增长,更显雍容。


    她出声,声音清越,如鸣珮环:“你和葳蕤长得很像,只是性格上倒是有很大的不同,她可比你活泼太多了。”


    程葳蕤,是她母亲的名字。


    宋悦葳露出个笑:“上一世你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明艳夫人一愣,旋即笑得花枝乱颤。


    半晌后,她才止住笑,直白道:“我喜欢你。”


    宋悦葳小小地应承了一句:“我很荣幸能够被你喜欢。”


    于是柳溶月脸上的微笑更加浓厚,招了招手:“你坐过来些。”


    少女往她身边挪了挪,口中关切道:“柳姨,你是不是在这里等很久了?”


    柳溶月摸了摸她的脸,不甚在意地回答:“也没多久,二十来分钟事情。”


    “你原来的性格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清砚的原因才变成这样的?”柳溶月瞧出了少女前后的性格反差。


    她之前一直在车内默默观察着宋悦葳的一举一动,发现少女有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淡然与成熟。


    可方才和自己搭话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什么故事。


    宋悦葳并没有因为柳溶月的询问而觉得冒犯,坦然回到:“十六岁的我要更腼腆些,至于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或许有贺清砚的影响在。可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你现在说到底,也不过才十六岁,不应该被上一世的不好回忆绊住,活泼些,灵动些,就像你在我面前表现的这样,喜怒形于色,不更好吗?”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突然大喜大怒,反而会觉得不太习惯。”


    柳溶月爱怜地摸了摸少女的头:“我很抱歉。原本在他告诉我的第一时间,我就勒令他立刻回朔方,可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我从没想过一向听话的他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身为一个母亲却不能及时控制住他,还让他来打扰你,是我的过错。”


    宋悦葳静静听着,不要说柳溶月了,就是她也没有想到贺清砚竟然能够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我其实也不太能想象到,这竟然会是贺清砚做出来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即便是他与姚知灵分手,也是异常干脆


    的。”


    可现在,为了强行绑定两个人,甚至不惜拿出上一世,未走到最后流程的婚姻关系。


    柳溶月生出了几分看儿子好戏的八卦之心:“知灵吗?能和我说说他们在上一世是怎么分手的吗?”


    宋悦葳也不避讳,精炼道:“姚知灵想要去娱乐圈发展,但是贺清砚觉得她这是在轻贱自己。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也很少有来往。”


    柳溶月倒是不意外,这确实是十六岁的贺清砚能够干出的事情,提到了分手,夫人的眼瞳闪了一下:“要听听我的看法吗?”


    宋悦葳点点头。


    柳溶月说:“清砚也许是对知灵有过好感的,但远还没有到喜欢和爱的程度。加上当时年轻气盛,他又太高傲,根本不愿意低头,所以才会致使他与姚知灵分手后,就再也不曾主动联系,非要等着知灵向他低头。”


    “你也知道知灵的性子。和清砚,碰在一起,没有冲突倒还好,一旦有了冲突就是火星撞地球,指望她低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这个时候,你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么多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下,他早就默认了你是他世界的一份子。但偏偏我又在旁边一直强调他与知灵不合适,横插了一脚,让他娶你。


    “他误以为是你在我耳边一直念叨,才会让我这般偏帮你,这才会导致了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宋悦葳愣了愣,她只当是贺清砚太爱姚知灵,才对自己如此不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关隘,喃喃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她其实一直没有搞懂为什么贺清砚会在重生之后突然喜欢她,这好像给了她原因。


    又或许,她那时候做的事情也是导致他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契机。


    柳溶月瞧见她并没太大的反应,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吗?”


    宋悦葳于是问:“为什么?”


    柳溶月唇角一扬:“当然是贺清砚他给我说的。”


    宋悦葳明白过来:“他是想借你的口传递出他的想法。”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什么触动。”


    “或许……”宋悦葳用了一个很保守的词语,“或许,早上一年我可能真的会有一点触动,但现在……我没有任何想法。”


    柳溶月视线看向前方的车辆:“是因为和你同行的那个孩子吗?”


    “向晨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已经不需要将贺清砚当做唯一的慰藉了。”


    贺夫人愣了愣,贺清砚也并非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个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让贺清砚娶宋悦葳了。


    “是因为你父亲他……”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


    宋悦葳眼眸变得异常坚定:“是。所以这一世我绝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第二次发生。”


    柳溶月的声音更软了些:“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我说。养不教,母之过。贺清砚对你的亏欠,我也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柳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宋悦葳抱起柳溶月的胳膊,难得一见地和人放黏。


    柳溶月没忍住,又捏了捏女生的脸:“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抛去贺清砚不谈,你愿意当我的干女儿吗?”


    没想到柳溶月会突然提这么一嘴。


    宋悦葳一怔:“可以是可以。”


    柳溶月直接打断:“那就是可以,快叫一声干妈来听听。”


    “……”宋悦葳有些害臊,轻声叫了句,“干妈。”


    “听着真悦耳,比听贺清砚那个混小姐叫我妈妈悦耳多了。”


    “这臭小子,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我本来以为他要跟着你一起来朔方,结果昨天,他打电话说,你最近就要来朔方,让我安排好你们的出行和住宿。”


    “我这才知道这个混小子居然打算一个人留在鹿港。”柳溶月有些愤愤。


    宋悦葳诧异柳溶月竟然也不知道贺清砚为什么不回来:“你有问他为什么吗?”


    “呵,我问他做什么……他不愿意回来就不回来呗。”柳溶月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


    可没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绷紧了些:“我问了齐睿宁一些事情。”


    “说是他和贺清砚在回来的飞机上,见到贺清砚捂着胸口,很是痛苦地惊醒。后面我让管家查了他的出行记录,发现他往返鹿港和朔方也都是坐的动车。”


    飞机,动车,放弃一同出行的好机会。


    宋悦葳哪能还猜不出原因。


    她想,她已经知晓了贺清砚重生的原因。


    竟然也是因为空难吗?


    因为留下了阴影,所以不想被发现,他无法登机的事实,从而干脆放弃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机会。


    他不想让她发现这件事情。


    贺清砚忽地睁开眼睛,抬手抚在胸口位置,能感受到掌下的心脏正在极速跳动。


    他往下按了按,期待它能够快些平复下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从床上坐直身子,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宋悦葳他们已经下了飞机,妈妈也应该接到了人。


    明明可以和他们一起回朔方,祁向晨势必要忙着照顾姜玉琼。


    他是能够有更多的和宋悦葳相处的机会,他们可以一起回贺宅,一起去见爸妈。


    可却因为后遗症的缘故,他只能一个人孤单地守在没有宋悦葳的鹿港。


    “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


    贺清砚点亮了手机屏幕,宋悦葳的手机号一直被他存在通讯录里面。他也知道这个手机号与她的社交账号绑定,可重生至此,他一次都没有加过她的社交账号。


    他清楚地知晓,申请发送过去,也只会石沉大海。


    只是现在,他想试试。


    男生做完一系列操作,就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它由亮到暗,由暗转明。


    可却一直没有等来他想要的提示。


    第43章


    在他等来提示之前,他先等到的是柳溶月的电话。


    看清上面的名字后,贺清砚心脏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男生不禁摇了摇头,连好友申请都还没有通过,他又凭什么指望宋悦葳会给他主动打电话。


    贺清砚接通电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健,兴致不高地开口:“妈妈。”


    这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异常的沙哑,他之前一心挂念着好友申请的事情,竟然都未曾留意到喉间的干渴。


    “你嗓子怎么了?”电话那头的柳溶月也是一惊。


    贺清砚将手机拿着一同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滋润过干涸的嗓子,他的声音总算变得正常了些:“睡醒了之后,忘记喝水了。”


    这是能够忘记的事情吗?


    或者说,贺清砚是会疏漏这种事情的人吗?


    柳溶月起身走到了阳台。


    她的儿子突然在一夕之间就变得无比陌生。让她感到陌生的贺清砚在她和丈夫面前,不停歇地朝着她们释放一个又一个来自未来的炸弹。


    他说他可以签署对赌协议,让贺氏集团的市值翻上一番甚至两番,但条件是,他现在就要能够调用集团账面上的所有流动资金。


    1.5亿的现金流,无论是她还是他的丈夫都想着,这么大的一笔钱,贺清砚肯定会用在刀刃上。


    而就在刚刚,她和宋悦葳聊天的时候,柳溶月才知道,贺清砚竟然为了让祁向晨离开宋悦葳,豪掷一个亿。


    她完全无法将她听到的,带有几分癫狂的贺清砚与自己的儿子画上等号。


    柳溶月的手指按在栏杆上,叫出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贺清砚。”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动作一顿,接着又浅浅地啜了一口水,等着母亲的下文。


    她说:“回朔方吧。”


    贺清砚不紧不慢将杯子放回了桌上,语调十分的平和:“我想上次见面,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柳溶月没有搭他的话茬:“我今天接到了人,也见到了葳葳和祁向晨。你知道我有种什么感觉吗?”


    男生往后靠在了案台边,眼目低垂:“什么感觉?”


    柳溶月放缓了语速:“我觉得他挺适合葳葳的,你继续留在鹿港,也只是平白当了恶人。”


    贺清砚默默地听她说完,才用一种缓而定的口吻道:“这是我的事情。”


    柳溶月本想好声好气地将人劝回来,可是听着那


    不可撼动的固执语气,一个没控制好,脾气又上来了:“你的事情!这难道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吗?你一个人在鹿港躲了清闲,我和你父亲怎么办?我们要怎么面对其他人的闲话?说你家孩子怎么正事不干,跑那么远去拆散别人的爱情!”


    她终归是没有用上更尖锐的词语。


    与她的激动不同,贺清砚的情绪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好似柳溶月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哪个其他人?有名字吗?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闭嘴的。”


    男生话语里的淡漠,让柳溶月蓬发的怒气一滞。她毫不怀疑这句承诺的真实性,凭借着先知先觉的优势,贺清砚能够轻易做到他说的这一点。


    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由衷地感到一种难言的心累。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些颓气:“我把你告诉我的事情给葳葳说了。”


    男生反应了下,什么事情,接着像是意识到某种可能,倏地站直了身子,撑着台面俯下身,目光紧盯着正在缓缓跳动的通话秒数:“她说什么了?”


    原本平和淡漠声音此刻霎时紧绷,仿佛再有多一点点的力,就会彻底断掉。


    他的每一分情绪都被那个叫宋悦葳的人紧紧地牵动。


    柳溶月觉得此刻向人坦言真相,完全称得上一句残忍,但身为贺清砚的母亲,宋悦葳的干妈,她想要及时制止孩子的错误。


    夫人按在栏杆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声音显得有些冷漠:“她说,她已经不在意了。”


    柳溶月恍惚听见了风的声音,穿过树林,带起叶片摇动的飒飒声。


    风声在耳边,可另一个本该说话的人却就此陷入了沉默。


    她赶忙追问了句:“清砚?”


    “嗯。”这才有了一声异常沉闷的回应。


    “我也不瞒着你,就在刚刚我已经认了宋悦葳当干女儿,你作为哥哥……”


    突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在她闭口的瞬间,紧接着响起的是贺清砚的声音。


    “妈,”贺清砚抓起手机,因为离话筒近了,柳溶月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更大了一分,放大的音量让她可以更清晰地辩清男生声音中的情绪。


    如果说刚刚还是一棵即将要枯死的,在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的树,此刻在柳溶月听来,就好似天降甘霖,那棵树在最紧要的关头,牢牢攫取住一丝生的希望。


    是因为那个消息提示吗?


    “你认她做干女儿是你的事情,可我从朔方跑来鹿港,不是为了做她的哥哥。”


    贺清砚切换手机界面,盯着那流光溢彩的兰花头像,无比坚定地回答:“我唯一认可的两人间的关系,只会是夫妻关系。”


    “我刚刚添加了她的好友,现在,她终于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


    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情。


    好友申请?柳溶月微信里有着几百个好友。


    可对于贺清砚而言,这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想要告知给她,给全世界。


    贺清砚注视着系统自带的提示消息:宋悦葳已经通过你的好友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男生的眼眸变得异常柔和:“她还愿意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就证明,她还没有厌恶我到避之不及的程度。有了一的基础在,那么我相信,二、三到最后的十也只是时间问题。”


    见识过宋悦葳那毫不在意的态度,柳溶月远没有贺清砚的乐观:“你就这么自信,在有了祁向晨的情况下,在你曾经伤害过她的情况下,她依旧会再一次的选择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贺清砚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明明他是很想要和宋悦葳聊天的,可是真的落到实际,却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可你现在不就已经尝试失败了吗?”柳溶月十分冷酷地开口。


    贺清砚顿了下,才又开口:“这不是失败,这还只是开始。”


    “什么样的失败才叫失败,或者说,你要葳葳做到哪种程度,你才认定自己真正失败了?”


    贺清砚给不出一个答复,因为他想不出,还有比漠视更严重的程度吗?


    脑海中回想起既往的一幕幕,男生握紧了手机:“或许,十年,十年里我依旧无法打动宋悦葳,我会放手的。”


    柳溶月深知这十年对两人的意义,轻轻嗤了一声:“真不知道你是愚蠢还是聪明。”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选择离开。我希望你之后打电话来,也不是总和我说起这些扫兴的事情。”


    柳溶月不禁挑眉:“你倒是要求起我来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都倒腾给葳葳听?”


    贺清砚立刻换了个口吻:“妈!”


    夫人揉了揉耳廓,叹息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回应她的,只有贺清砚长长的沉默。


    知道不可能得到答复的柳溶月,兴致缺缺:“行了,挂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她就切了电话。


    贺清砚因为那句话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等到手机屏幕暗下,他才恍然记起,他还没有和人问好,一番斟酌之后,他发现他和宋悦葳的开场白,竟然只有用祁向晨的事情。


    只有这样,才能增加对方回复自己的多一分可能性。


    【贺清砚:医院那边的事情还顺利吗?】


    等宋悦葳看见这条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


    女生擦了擦被水珠润湿的头发,她今天莫名的倒霉,在医院走廊上站得好好,莫名其妙就被熊孩子撞上了,撒了她一裤子的可乐。


    熊孩子根本不在意自己撞到了人,反倒是因为自己的可乐洒了,在那里嚎啕大哭。


    引来了嚣张跋扈,不讲理的熊家长,吵着嚷着,说祁向晨打了人,要报警。宋悦葳满足了她的需求,直接报了警。


    一行人去了警局,宋悦葳强忍着大腿处的粘腻,处理完这些事情。


    她和祁向晨在警局门口分别,掏出手机想要约一辆网约车,好尽快去到酒店房间洗澡,结果屏幕刚解锁就看见了贺清砚给她发来的好友申请。


    照理来说,宋悦葳选择直接忽略掉这条消息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她都不愿意与人有交际,同意申请是为了将19的好友位凑个整吗?


    但,她大概是遗传到了宋瑞澜的优良品德——与人为善。


    看在姜玉琼和柳溶月的份上,宋悦葳到底还是在进入酒店房间后,通过了贺清砚的好友申请。


    随即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找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等洗完澡出来,宋悦葳看见贺清砚发来的“废话”,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


    无论在医院顺不顺利,也都不是他一个在鹿港的人能插手的。


    发来这么蹩脚的问题,对方无非是为了想和她搭上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车上,她和柳溶月聊了太多关于贺清砚、姚知灵以及自己的话题,她现在的心态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平稳。


    现在的贺清砚和曾经的她何其相似。


    小心翼翼地试探,期待着自己牵挂喜欢的人能抽空搭理一下自己,哪怕只是随便地敷衍一句也会觉得开心。


    她注视了一会儿男生发来的问话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她现在不是很想回复贺清砚的消息。


    少女站在窗边,俯瞰这坐陌生而熟悉的城市。


    故地重游、触景生情。


    之前在鹿港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回到了朔方市,才惊讶地发现,她能记起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每一件都与贺清砚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朔方一中里,她是默默旁观贺清砚和姚知灵亲密无间的小透明。


    又为了能够和贺清砚读同一所大学,每个晚上,她都要挑灯夜读到很晚。


    贺家宅院,她为了贺清砚学着炒菜、煲汤,默默打点好他在家里的一切。


    她以为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甩在脑后,回想起的时候,她也可以做到毫不在意。


    但真的又一次面临这些回忆,她发现


    ,她心中依旧有着怨气存在。


    摸了摸头发,先前濡湿的头发已经重新变得干燥。


    宋悦葳才拿起一旁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句:“很顺利。”


    而在她消息发出去的瞬间,贺清砚备注消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贺清砚:好,之后遇到问题可以给妈妈说。】


    切换的提示表明,在她未回复消息的时间里,贺清砚一直守在手机边等着她的回复。而且,宋悦葳目注在贺清砚的回复上,她总觉得,对方是在刻意模糊她对柳溶月的称呼。


    心思,就像是他在那天,突然管宋瑞澜叫爸一样。


    【宋悦葳:真要有事情,我会主动联系干妈的。】


    你发来消息,我回复了。


    一来一往,宋悦葳觉得自己已是仁至义尽。


    将贺清砚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后,打电话询问起宋瑞澜,医院那边的情况,需不需要她帮忙什么的。


    如宋悦葳料想的那样,贺清砚确实存在了这么个心思。只是看着女生回复给他的“干妈”二字,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了。


    他很在意,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认宋悦葳做干女儿,还是在明知道他喜欢宋悦葳的前提下。


    而宋悦葳就这么答应的理由又是什么?


    【贺清砚:干妈?你认我妈妈做干妈了?】


    他只能假装自己并不知晓具体情况,装傻询问。


    可,他等了许久,直到天际的斜阳彻底没于地平线下,房间内由明转暗,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幽幽的光。


    他也再没有等到女生的任何回复。


    第44章


    术前检查,手术,术后恢复,想要走完全部流程,差不多要费去两三个月的时间。


    宋瑞澜因为有工作在身,在医院呆了几天后,发现事情并不多需要他操心,祁向晨一个人就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就放下心,等年假耗完就先一步回了鹿港。


    临走前,他问了下宋悦葳,是继续呆在朔方,还是和他一道回去。


    祁向晨听在耳中,他当然不愿意让宋悦葳离开,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挽留,只会显得他很自私且不合时宜。


    男生嘴上说着:“葳葳你和宋叔叔一起回去吧,我已经和这里的医生都熟悉了,就我一个人在也肯定不会有问题。”


    可说话时,不曾看向少女的眼睛被躺在床上的姜玉琼看了个分明。


    那双眼眸之中盛满了面临离别的惆怅和对女生的依依不舍。


    宋悦葳有心想要再陪陪祁向晨他们一段时间,至少也得等到姜玉琼做完手术后,她再回去。


    只是比起,“我陪你”,她还有一个更好的借口。


    女生冲着父亲摇摇头:“我打算在朔方再待一段时间,干妈说我好不容易来趟朔方,想让我多陪陪她。”


    宋瑞澜认可地点点头,只是在心中暗暗赞叹命运的玄奇。他的女儿,竟然从贺清砚的“妻子”变成了“干妹妹”。


    也不知道远在鹿港的贺清砚有没有得知这个好消息呢?


    女生能够留下来,祁向晨固然是高兴的,可是留下来的原因,又不禁让祁向晨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她,原来不是因为自己而留下来的吗?


    医院这边抽不开身,宋瑞澜的送行,就宋悦葳一个人去了。


    她从机场回来,就见着,祁向晨坐在陪护椅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睡过去的姜玉琼,似是在发呆。


    她走了过去,男生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方才惊觉她的到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之色,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宋悦葳却朝着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噤声,转身先行一步出了病房。


    祁向晨看了眼正在安睡的母亲,确认她不会突然醒来,才起身追出了病房。


    贺清砚给姜玉琼安排的病房是位于顶层的单人病房,比起其余楼层的人潮挤挤,这一层安静了许多。


    宋悦葳站在过道处,得天独厚的视野让她几乎能够纵览周遭的全部景色。


    她见到男生走到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并肩,轻笑道:“看见我回来,你很意外吗?”


    祁向晨目注着脸上带着清浅笑意的女生,直白地点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找贺夫人。”


    闻言,宋悦葳朝他微微挑眉:“这么说,你是不欢迎我喽?”


    “不是的!”因为说得过于急切,祁向晨的声音都有些微的变调,“我没有不欢迎你。不如说,我很欢迎你,我想每天都能够和你在一起,可是……”


    男生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高亢到微弱,直至最后再也没法说下去。


    这段时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少女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一朵云,好不容易地,他觉得自己和她的感情有了不小的进展,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贺清砚,横插一脚。


    接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人,不仅拿出了一个亿煽动他离开宋悦葳,而且还给出了一个治愈他母亲的机会。


    本以为,他拒绝之后,彻底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却又峰回路转,贺清砚竟然退让了。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朔方治病。


    现在他的母亲躺在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只需要再有三天的术前观察就能正式进行手术。


    这段时间的经历太过离奇,是他在前十六年里,完全无法料想到。


    促使他的生活为之转变的宋悦葳于他而言,已然成了奇迹的代名词。


    可于奇迹而言,他又是什么?


    他想要成为她的不可或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地、被动地接受她以及她身边人的馈赠。


    宋悦葳面朝落地窗,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盘综错杂的立交,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里的景色怎么样?”


    祁向晨不解她为何要这么问,循着女生的视线看向窗外无垠广大的天地,诚实道:“很漂亮。”


    “可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享受到这样的风景。”宋悦葳侧过头,看向男生。


    后者神色一变,那个答案,他心知肚明,又因为他清楚得不得了,所以他没办法坦言地说出来。


    “你会羡慕贺清砚吗?”宋悦葳又问,且问得比上一个个问题更加尖锐。


    祁向晨垂着眼,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攥紧,谁会不羡慕贺清砚呢?一等一的好相貌、百万里挑一的家世,更别提,这人还有着相当聪明的头脑。


    “我有时候也会羡慕他。”宋悦葳往前迈了一步,将手贴在了玻璃上,轻声呢喃,“羡慕他的任性妄为,羡慕他的高高在上。”


    她话锋陡然一转,看向祁向晨的眼睛时,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填满:“可我觉得你是没必要羡慕他的。你现在还只有十六岁,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她放低了声音:“还是说,你觉得你达不到他的成就吗?”


    又是这种感觉。


    也凑巧的又在医院。


    可是比起第一次的茫然无措,祁向晨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于辩清了第一次不曾明晰的情绪是什么。


    宋悦葳从不曾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对他投以俯视的目光,更不会带着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她欣赏他,肯定他,眼底盛着对他未来的无限期待。


    “那你相信我能达到他的成就吗?”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说可以,那就可以吗?”宋悦葳又开始故意使坏了,一双眼眸弯成了新月,眼角眉梢都漾着浅浅的笑意,反问时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狡黠的温柔。


    “只要你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祁向晨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身体已不自禁地朝宋悦葳靠近了些,日光从他的背后投射而下。


    宋悦葳往后退了一步,恰好将自己退出了祁向晨身前那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


    “祁向晨,”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无奈的笑,“不要总觉得麻烦我,是件很过意不去的事,我和你签订的合同可不止这两


    三年。你的未来……”


    “卖给你了。”祁向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再度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不由分说地牵住了宋悦葳的手,女生微凉的手指,被男生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着。


    “不止是合同上写的那二十年,我的未来,我的所有,全部都属于你。”


    他抬眼看向她,眼底翻涌着执拗的火焰,字字坚定:“我是你的所有物,你拥有支配我的一切权利。”


    宋悦葳不禁一怔,她是真的没想到,祁向晨会用这样近乎确凿的语气,说出如此夸张的话来。


    少年眼底的认真太过灼人,远烈过盛夏正午的阳光,一时间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因为过于夸张,过于直白,反而让宋悦葳瞬间变得无所适从,她不禁往一侧偏了偏头,错开那滚烫的视线。


    得闲的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清上面的时间后,她的神色变得分外严肃:“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见干妈了,估计她应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抛出理由后,她迫不及待地道别:“那就这样,之后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祁向晨的手仍旧拉住女生的手腕不放。他看出了宋悦葳想要逃跑的心思,所以他一点也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在故意作弄他的时候,也要想想总有一天她也会反过来作弄啊。


    男生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蹭着女生的头顶:“嗯,再见。”


    少女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却迎来了更加用力的怀抱。她不禁在心底吐槽:说再见,你倒是先松手啊。


    宋悦葳比约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到达,一到约定地点,就看见柳溶月正在打点自己的美甲。


    她前段时间被人安利了一个款式,当即就情绪上了头,叫上宋悦葳一起,两人在美甲店耗了五个小时,才把那繁琐精致的美甲给弄好。


    而现在,刚体验到了不到三天,柳溶月准备把它卸掉。


    美甲师埋着头兢兢业业地工作,柳溶月则微微眯起了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用一种很是揶揄的口吻朝宋悦葳打趣:“我猜猜,你到的这么晚,肯定是被要紧的事情绊住了脚吧?”


    宋悦葳脸上闪过一分明显的不自然,什么也没说地来到她身边坐下。


    柳溶月勾了勾唇,看来她又猜对了。


    宋瑞澜在离开前就主动给柳溶月发了道别的消息。


    这位老朋友还是以前的风格,消息很长,先是用长篇大论感谢了她这段时间来对几人的照顾,后又在末尾顺嘴一提,他这么一走,朔方就只剩下两个小孩儿了,还要继续劳烦她多多照顾。


    两个小孩儿,那就意味着宋悦葳并没有跟着宋瑞澜一起离开。


    而女生会选择留下的原因,可太好猜了。


    柳溶月越看,就越觉得贺清砚的机会渺茫。


    如若贺清砚在宋悦葳没有遇到祁向晨之前,先一步找到了她,那么他追求成功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十左右。


    而现在,有了祁向晨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她觉得自家儿子最后成功的概率可能连0.01%都不到。


    为了让傻儿子彻底死心,她要不试试把宋悦葳留到暑假结束?不知道这样做,自家的傻儿子会怎么样?会不会从鹿港披星戴月地赶回朔方呢?


    可到底,柳溶月没有这么做。


    宋悦葳本人的意愿才是最优先的。


    陪着祁向晨渡过了术后观察最要紧的那几天,见到姜玉琼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能够正常与人交流后,她就乘坐飞机返回了鹿港。


    她喜欢祁向晨不假,可她早就已经过了非得和人黏黏糊糊,形影不离的年纪。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不会一直围着某个人打转,也不会要求喜欢的人必须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由于提前告知了宋瑞澜她要回来的消息,所以宋悦葳在机场门口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她并不意外。


    只是,宋悦葳看向站在父亲身边的男生,贺清砚也跟着一起来了。


    宋瑞澜将身旁的人视若空气,高兴地朝宋悦葳迎了过去。


    贺清砚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留着一段距离,又不会显得过于疏远。


    宋悦葳能感受到贺清砚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看得很仔细,很认真,似乎是想要借此好好观察,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


    女生尽可能地忽视掉那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开心地和宋瑞澜聊着天,头顶的天光落下,她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宋悦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说到了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


    宋瑞澜察觉到了异样,停下脚步询问:“怎么了?”


    宋悦葳眨了眨眼睛,她可以确信刚才不是她看花了眼,是真的有东西闪到了她。


    而光源的方向……她转头望向走在旁侧的贺清砚。


    之前她只是匆匆一瞥,看得并不仔细。现在转头去看,才发现贺清砚的脖颈上竟然多出了一条闪亮的链条。


    一个连手表都会在回家第一时间取下的人,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戴项链?


    贺清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他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捻过项链,然后在宋悦葳的注视下,手指往上一提,将埋在领口下的挂坠扯了出来。


    宋悦葳看清那东西的瞬间,眼瞳骤然一缩。


    一直以来的淡然在此刻彻底破了功。


    宋悦葳的记性或许比不得贺清砚,可她又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于她有着非凡意义的东西。


    贺清砚挂在脖子上的挂坠,分明就是他们曾经的婚戒。


    第45章


    宋瑞澜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的眼中,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宋悦葳突然冷下脸来,死死盯着贺清砚项链上串着的那枚戒指。


    男人一时间只好屏息立在一旁。


    宋悦葳的目光从婚戒上移开,微微仰头望向贺清砚,声音端得极为淡漠:“有意义吗?”


    这枚婚戒自然不可能是原版,唯一的解释就是,贺清砚花了大功夫将他记忆中的婚戒,重新复刻了出来。


    曾经被他亲手取下,弃如敝履的婚戒现在竟被穿了银链,妥帖地挂在颈间,放在离心脏如此近的位置。


    “有意义。”贺清砚指尖摩挲着前不久才寄到他手中的戒指,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女生打断。


    “你说的意义就是,用它来提醒我曾经干过的蠢事吗?”


    贺清砚眼瞳倏地一缩:“我没有!”


    宋悦葳重新看向晃悠的戒指,声音很轻:“可你这么做了。”


    她记得清楚,那从衣服口袋里滚出,一路晃晃悠悠躺倒在地上的银戒,也记得指腹被金属边缘硌出红痕。


    现在回想起,她不禁微微蜷了蜷手指。


    原来她都还记得。


    “葳葳,”贺清砚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激动地伸手,想要去够女生的手,却被后者轻轻一别就避了开来,五指合拢却只抓到了一抹空气。


    宋悦葳望向他的眼中满是冷然:“贺清砚,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听到女儿的话,宋瑞澜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般,飞速上前,将两人隔了开来,高大宽厚的背影给女生带去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只能仰望着父亲的小女孩儿。


    “爸,我们走吧。”宋悦葳忽然觉得好累。


    爱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很累,下定决心不再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好累。


    无论是是宋瑞澜还是贺清砚都听出了女生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疲意。


    宋瑞澜拧紧眉头,狠狠地剜了贺清砚一眼,旋即将女生护在身边,快步离开了机场。


    只留下贺清砚一个人,遥遥地眺望两人的背影,彻底隐没在人潮中,不发一语,不曾一动。


    好相貌吸引来了路上的搭讪:“你没事吧?”


    贺清砚微微侧眸看向与他搭话的那个人。后者浑身一个颤栗,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脚步退走开。


    男生将银戒裹在手中,狠狠攥紧。


    他本以为这么做可以表明,他其实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对婚戒漠不关心,相反他其实很在意。


    但他好像又一次想当然了。


    他无比想要挽回宋悦葳,可他的一言一行又在推着宋悦葳更加远离他。


    贺清砚一直都是定下目标,接着围绕目标不断努力的人。


    自重生开始,他便只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追回自己的妻子。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找


    到宋悦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身边。阐明心意,想要换得宋悦葳一点点的触动。排除异己,甚至动用了自己不屑一顾的卑劣手段。及时认错,将不利局面扭转成好牌。


    然而,在他好不容易,让宋悦葳有一点点高兴的时候,他又将一切都给搞砸了。


    从未有过的迷茫笼罩住贺清砚,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很清楚,他做了错事。


    可他又要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


    当初的宋悦葳,是不是也经历过如他一样的纠结。


    贺清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只记得在进门的时候,他尤为小心,生怕发出一丁点动静就又一次引得女生的不快。


    他枯坐了许久,才动了动已经僵滞的手指。他得找个人,帮一下自己。


    贺清砚打来电话的时候,齐睿宁正在打游戏,挥斥方遒得正起劲,就听见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一局终了,齐睿宁骂骂咧咧地拿起手机,结果一看来电显示,乐了,这不就是他那个去了鹿港就销声匿迹,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的“好兄弟”吗?


    就在他编排人编排得十分欢快的时候,电话又一次响起。


    齐睿宁拿着手机,清了清嗓子才有条不紊地接起电话,一开口就阴阳怪气拉满:“哎呦,这是哪位大忙人啊,半个月过去了,您这位贵人终于记起还有我这么个好兄弟了啊。”


    换作平时,贺清砚是一点都听不得他这贱贱语气的,反口就是一句闭嘴扔过来了。


    可怪异的是,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


    齐睿宁不禁拿下手机,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误触了挂机键时,就听得贺清砚的声音响起:“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大少爷有求于人,稀奇!


    他怀抱九分八卦,一分好奇,问:“什么问题,你说。”


    贺清砚正在整理组织措辞:“你有喜欢过人吗?”


    “不是,哥们,你要不听听,你问的是人话吗?”齐睿宁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我不喜欢人,我喜欢什么,空气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清砚换了个说法,“你有追求过你喜欢的人吗?”


    齐睿宁走到小冰箱前给自己开了听可乐,舒服地靠回电竞椅上,带着凉意的碳酸饮料入喉,他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后,才想起回答人的问题:“不好意思,哥们一直都是被追求的那个人。”


    等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


    贺清砚啊!那个走在路上都会遭遇频频回眸,用脸就能霸凌所有人的贺清砚啊!


    “等等,”齐睿宁都顾不得喝可乐了,身子一挺,“你这么问我,不会是打算追求人吧?”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他发出一阵惊呼:“宋悦葳!不是吧,你都去鹿港那么久,还没有拿下人?!”


    听着好友因为激动而拔高的声音,贺清砚闭了闭眼:“是,我想追求她。只是,她好像并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而是厌恶。其实说厌恶也不合适,她既不爱自己也不恨自己,她就只是烦了,她的唯一愿望,就只是想让他离开她而已。


    “还有你的脸拿不下的女生?”齐睿宁啧啧称奇,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宋悦葳的敬仰之情。


    但兄弟都打电话求到他了,齐睿宁摇了摇头:“想来你今天打你电话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出谋划策的。你放心,虽然我没干过追求人的活儿,可我见过的事例多啊。你把你遇到的问题给我说说,我包给你想出解决办法的。”


    于是贺清砚便开始了他的讲述,略去了重生以及两人曾经是夫妻的事实。


    越听,齐睿宁眉头就皱得越紧,这还追求什么啊,趁早埋了算了,他要是“宋悦葳”保准糊贺清砚几个大嘴巴子了。


    但,贺清砚是自己的兄弟,忍忍吧。


    故事说起来也不长,齐睿宁还是费了番功夫梳理,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终于找到了话头。


    一开口就是例数起贺清砚的罪状。


    “首先,你不觉得你太傲慢,太高高在上了吗?”


    贺清砚沉默了一会儿:“我很傲慢吗?”


    齐睿宁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说:“对啊,在你的描述中,你找到宋悦葳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暧昧的对象。而这个对象,从你的描述中能看出来,所有的硬件条件比不过你,但是抵不住他依旧很优秀,很受宋悦葳的喜欢。”


    “可你是怎么做的?就像是影视剧里面的反派一样,用尽手段想要拆散他们。”


    “你作为一个后来者,本来就是相对弱势的地位。弱者是需要放低姿态,而不是,高高在上地告诉她,你只能喜欢我……等等!”齐睿宁分析着分析着才意识到不对劲。


    草,贺清砚竟然准备当男小三!


    “哥们,你是不是有点冲动了?我们可不能做……”齐睿宁开口就劝。


    贺清砚却打断道:“我打电话不是让你劝我的,你只需要提建议就行了。”


    这人,该吃吃苦了。


    而恰好,他就碰上了这么个能治他的人。


    齐睿宁将手机拿远了些,无声地大笑了几下,才又重新开口:“首先,你要明确,你是一个追求者。追求者最大的忌讳就是做了会冒犯到对方的事情。在与宋悦葳的相处中,你的第一要义就是尊重、理解、祝福、接纳你所要追求的那个人的一切。换而言之,就是宋悦葳做什么事情你都要支持并主动提供助力。绝对绝对不要违背她的意愿。”


    “可如果,她现在的唯一意愿就只想让我远离她呢?”


    这才是一切的根本。


    齐睿宁捂着头,难办哦,人家都这么不喜欢你了,还要上杆子去惹人嫌也是没谁了。


    但是他还得想办法:“那你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啊,不要老在人家面前晃,特别是不要在她和暧昧对象暧昧的时候刷存在感。”


    “我就只能那么看着他们亲密无间吗?”贺清砚反问。


    “这是最基本的好吧。”齐睿宁回答得理所应当。


    贺清砚蹙眉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住了口,他记起来了,在高中的时候,宋悦葳就是这么看他和姚知灵的。


    哪怕是路上突然偶遇,都会匆匆打过招呼后迅速离开。


    他哪里还需要问齐睿宁,他只需要把记忆中宋悦葳做的事情再复刻一遍就好了。


    谨小慎微又情难自已。


    “我知道了。”他敛眸看向无名指,婚戒被他重新带在了手指上,指尖摩挲着银戒,这才让他重新找回了丝安定感。


    “可,这样顶多不会让她继续讨厌我。可我又要怎么让她喜欢我?”


    “这你就不懂了吧。”齐睿宁顿时有些得意起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你觉得她最缺什么?”


    宋悦葳有缺的东西吗?


    重生回她父亲去世之前,她最惶恐不定的恐怕就只有大一那年,致使宋瑞澜去世的那场空难。


    除此之外呢?


    有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齐睿宁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了:“兄


    弟,你给我的感觉,你爱宋悦葳爱得要死,但你竟然不能第一时间说出她缺什么!一个人缺的东西无非就是物质与精神,不差钱,那你就考虑她的精神是否得到了满足啊,比如说她的……”


    贺清砚已经得出了答案:“灯工玻璃。”


    齐睿宁复读:“什么玻璃。”


    贺清砚耐心解释了一句:“灯工玻璃,用喷枪烧纸玻璃工艺品。”


    齐睿宁:“那还挺小众的。”


    他打了个响指:“所以这不就有了吗!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扭转她对你的印象。和你相比,她的暧昧对象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更长,他极为了解宋悦葳的生活习惯,这个你是比不过人的。那么你就只能另辟蹊径,展示出你对她在心理和艺术上的理解。”


    “你知晓她喜欢并擅长制作玻璃工艺品。你先前已经透露出一点,她家里的条件还不错,显而易见,她做这个东西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钱,必定是有着一定的艺术追求。而所谓的艺术,就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艺术,存在的意义就是渴望被人欣赏,被更多的人欣赏。


    贺清砚心领神会:“机会。我需要给她提供一个让她走向更宽阔世界的机会。”


    “Bingo!当你把她的作品,送往更大的舞台,本质上就是对她艺术创作的欣赏和肯定。这是有别于生活物质上,更高层级的精神的理解与共鸣。”


    “那位祁向晨,他或许能够给予宋悦葳一些情绪价值和生活上的照顾。但是你可以成为她事业的助推力。”


    “这就是你所具备的,而祁向晨所不能具备的极大优势。同理,你只需要从她的爱好出发,提供你所能提供的一切就行。”


    “但,务必注意一点,不要在他们面前,这个他们指的是宋悦葳和祁向晨两个人,表现出你的攻击性。你要随和,包容,像是水一样一点点地融入到他们之中。


    “那就话是怎么说的?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贺清砚听见齐睿宁抛出的这句话,眼皮莫名地一跳,荒诞,离奇,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默默付出,不争不抢?即便这样,真的扭转了她的态度,可我也赢不了祁向晨。”


    “当然不是!”齐睿宁断然否决,“我并不是说你完全不能表现自己,相反,在她对你的感官有所好转后,你可以竭尽你所有的手段,向宋悦葳展示你自己。你可以与祁向晨竞争,但你要注意,所有竞争都必须是良性的。”


    “用钱砸人这种事情还是别干了。”


    “我知道了。”贺清砚受教地点头。


    “嘿嘿,”齐睿宁一秒破功,嘿笑着,“要是你之后遇到了问题,尽管找我,我一定——”


    看着突然切断的通话,齐睿宁的微笑霎时僵在脸上。


    怎么办呢?兄弟只好祝你追妻路漫漫了。


    挂断电话的贺清砚找来纸笔,在白纸上首先写下空难。只是在写这两个字的时候,男生的手莫名的不稳,导致苍劲有力的字体变得有些虚浮。


    他凝眸注视“空难”,脑中已经第一时间记起了宋瑞澜乘坐的航班号及其对应的航空公司。


    而他记得,在两年后,这家航空公司因为高管闹出丑闻致使股票暴跌,他完全可以趁着那个时候,掌握股权,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话语量。


    其次,“机会”。


    他对这部分的消息不太关注,但他可以让母亲留意国内外的相关展览。而凭借贺家的话语权,要到一个展示机会并不难。


    展览→个人展。


    贺清砚在个人展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他要给宋悦葳最好的个人展,而时间他已经想好了,202X年4月15日。


    以及最后的“存在感”。


    贺清砚握紧了钢笔,他想,他会学会的。


    第46章


    “爸,我出门上学了。”又到一年开学季,宋悦葳,在门边穿好了鞋,一边开门一边同厨房里忙活的宋瑞澜说话。


    “路上小心。”后者专程从厨房里出来,在穿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要不我开车送你一程吧?”


    “不用,向晨在楼下等我,他骑自行车载我就行。”


    宋悦葳正说着话,隔壁的门却在这时打了开来。


    无论是宋悦葳还是宋瑞澜都齐齐住了嘴。


    前者迅速地同宋瑞澜道别:“我先走了。”


    宋瑞澜对着挥挥手:“好,葳葳再见。”


    贺清砚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等女生离开后,才轻声同宋瑞澜打招呼:“宋叔叔,早上好。”


    后者高冷地点了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家里,重重地合上门。


    贺清砚眼睫颤了颤,朝着电梯处走去,发现少女竟然还没有等到电梯,心底升起一丝微末的庆幸。


    他有心想要离她更近一些,可响起齐睿宁的叮嘱,只好压抑住内心的悸动,站在了离女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从机场一别后,贺清砚就再也没有主动登门拜访过。


    除去平日里少之又少的偶遇,这是贺清砚相隔十天,再一次与宋悦葳处在同一空间中。


    他能克制自己的脚步,却克制不了自己的注意力。眼睛上一秒还凝在电梯显示屏跳动的数字上,下一秒的余光就烙在女生的脸上,细细描摹对方的柳眉,杏眼。


    她的表情依旧很淡,透着一股疏冷的劲。


    可他却见过,在对上祁向晨后,少女笑靥如花的样子。


    不能打扰,见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另一个人言笑晏晏,却只能默默旁观,他自问自己真的很难做到,曾经的宋悦葳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电梯门展开,宋悦葳先一步迈开脚步进去,贺清砚等着同楼层的其他人都进去后,才在电梯即将关闭前,走了进去。


    没有一句招呼。


    就好像,他们陌不相识,只是凑巧住在同一楼层的邻居,等会儿又再去同一所学校上学的同学罢了。


    两部电梯先后抵达,宋悦葳刚从中间的电梯里出来,准备朝门口走去,身后就传来一声:“不好意思,让一让。”


    她还来得及调整,就觉得肩膀被人重重一挤,整个人没稳住重心往旁边踉跄了几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宋悦葳身体出现了一瞬的僵直。


    “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贺清砚撑着女生的肩,脸上、声音里全是关切。


    宋悦葳闭上眼睛,在心里抱怨,今天的黄历是忌出门吗?


    楼道里被撞的不止她一个,其余稍欠素质的居民,已经开始对那人进行了相当亲切的问候。


    将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在外,宋悦葳调整好心情,重新站直了身子:“我没事。”


    说完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贺清砚远了些:“刚才谢谢你。”


    虽说贺清砚什么也不做,她也不会受伤。但既然承了对方的情,说句谢谢是应该的。


    瞧着两人间再度拉远的距离,贺清砚的眼眸暗了暗:“不,不用谢。”


    宋悦葳转身,面向楼道的大门口,隔着人来人往间的间隙,她看见了一门之隔外,骑着车等候在那里的祁向晨。


    男生一只手捏着刹车,另一只手自然垂下,侧身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面上辨不清喜怒。


    宋悦葳不知道他何时到的,有没有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看在眼中。但她又一次确认了,今日确实忌出门。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宋悦葳扯了下书包的带子,快步走了出去,在祁向晨身边站定后问:“你等很久了吗?”


    祁向晨朝她展颜一笑:“也就刚刚才到。”他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


    宋悦葳侧身坐了上去,平时她搭车的时候都只会扣住后座的底扣,但是今天,她想了想,伸出手臂环住了男生的腰。


    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宋悦葳能够明显感觉到手臂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而后慢慢松弛下来,他在家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我们出发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未曾朝缓步走出的另一人,投去半分注意。


    九月的鹿港,气候已经不比暑假的炎热,气温回退到了26、7℃,最是舒适宜人的时候。


    迎面而来的风,拂起了少女的头发,毫无障碍地吹在了贺清砚的脸上,平白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寒风的凛烈,刮得他的眼睛酸涩。


    这是他未来两年,又或许更长时间,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你不问问我吗,刚才发生了什么?”宋悦葳不喜欢误会,所以在男生骑出一段距离后主动问了出来。


    “刚才有发生什么吗?”祁向晨露出做作的诧异表情。


    “你看到多少?”宋悦葳问得更加直白了。


    男生蹬动自行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他把你抱在怀里,然后你很快就退开了距离。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虽然听起来离奇,但我确实是被撞到贺清砚怀里的。”宋悦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祁向


    晨听。


    后者听着听着,突地冒出一句:“肯定是贺清砚这家伙故意的,故意站在那里等你撞上去。”


    宋悦葳评价:“听起来有些不讲逻辑。”


    “我都吃醋了!还要讲逻辑吗?”祁向晨没有任何迂回地直接自爆。


    宋悦葳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见女生的笑声,祁向晨的语气更恶劣了:“我本来骑着车开开心心地准备接女朋友上学,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么糟心的一幕,我真的很难受的好吗?!”


    宋悦葳声音带笑:“不对。”


    祁向晨愣了下:“什么不对?”


    “我还没有承认你是我的男朋友,不要乱下定义。”


    祁向晨直接捏停刹车,好玄这一次宋悦葳选择提前抱着人,不然,她的脸可能又要再一次惨遭痛击。


    祁向晨在路旁停了车,停稳自行车后,从车上下来,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悦葳,抿了抿唇后试图与人打个商量:“三年的考察时间就不能提前结束吗?”


    宋悦葳安然坐在后座上,轻轻摇了摇头:“不行。”


    没有贺清砚的时候,祁向晨有自信,宋悦葳连他都不喜欢,肯定也不会将其他人看在眼里。


    可是贺清砚出现后,哪怕他能够感觉出来,宋悦葳其实并没有喜欢贺清砚。


    可他就是有一种难言的危机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迫切地需要一个“名分”,来给予他安定感。


    可少女又偏生咬紧了不松开,不愿意在这一点上面有一丝一毫的让步。


    男生声音中透着些许的不甘心:“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高一的期末考试,我依旧是理科的年级第一,领先第二名40多分。暑假的时候,钟老师还特地打电话询问我打不打算参加华大的夏令营,好备战明年的IMO。”


    他俯下身:“即使这样也不行吗?”


    宋悦葳屈指弹了一下男生凑过来的,委屈巴巴的脸:“我说的考验又不只是单纯的学习成绩。”


    “那还有什么?”祁向晨赶忙追问。


    “保密。”少女却做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见男生还有刨根问底的趋势,直言道,“你是不是不打算骑车了?那你把位置让开,我自己骑。”


    这下总算把祁向晨的话口堵住了。


    男生捏着刹车的手紧了又紧:“我之后都不问了。”


    宋悦葳点头:“就应该这样。”


    祁向晨忍了忍,没忍住,很快又再度出声确认:“是不是,高考毕业之前,你都不会考虑和人交往?”


    “对。”


    少女的回答给了他一剂强心针,笑容又再度挂回了男生的脸上。


    高二的开学流程与高一时相差仿佛,只是这一次……


    陆子菁激动地抓住宋悦葳的手腕,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我的天,我本来以为男生长成祁向晨那个样子已经是万中无一了,怎么还会有人长得,那个词语怎么说的来着,雌雄莫辨,天啊,我感觉他比有的女明星都还要更好看。”


    陆子菁是不折不扣的颜控,在祁向晨变白之后,她背着人时,就经常在宋悦葳面前夸他,说这世界上帅哥这么多,怎么她的同学里,除了祁向晨就全是歪瓜裂枣,苍天不公。


    只是看她这个样子,所有的不公都在今天烟消云散了。


    贺清砚确实有着一张盛世美颜,可看久了也是会厌的。


    见宋悦葳目不斜视,不搭理自己。陆子菁立刻改换目标,朝着她另一侧的闻绮寻找共鸣:“小绮绮,你说新来的转校生帅不帅?”


    她的交头接耳顿时引起了一旁班主任的瞩目,迈步走到她们这一排,给了她一个死亡凝视。


    新生代表都还在上面演讲,你在这里窃窃私语什么呢!


    陆子菁这才按耐住心里蓬发的倾诉欲,正襟危坐。


    而整个礼堂内,像陆子菁这般的还有许多人。


    等到开学典礼结束,在转学生加盛世美颜的buff下,贺清砚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鹿港实验中学。


    而作为漩涡的中心,贺清砚立在高二(五)班的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银钩铁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贺清砚。


    语气平和清淡:“大家好,我是贺清砚,未来两年希望能够与大家友好相处。”


    “贺同学,你不给我们分享下你的爱好和梦想吗?”台下有个胆子大的女生,丝毫不惧陈念的威慑,嬉笑提问。


    “爱好是下棋。梦想……”男生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宋悦葳坐着的位置,说得一本正经,“梦想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再既“赚更多的钱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梦想成为了整个高二(五)班的又一谈资。


    陈念的表情也是一个没绷住,她不知道是不是艺术班的学生,都这么的特立独行,还是唯独贺清砚与祁向晨两个人较为特殊。


    但她现在也只能充当救火员,赶忙上了讲台:“让我们给贺同学鼓鼓掌,欢迎班级的新成员。接下来,贺同学你暂时就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吧。”


    从讲台到空位,需要经过宋悦葳以及祁向晨那一列的过道。


    女生依旧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反应,可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却是微微昂着下巴,冷冷地瞪了贺清砚一眼。


    后者对上他挑衅般的目光,不知怎么地竟和颜悦色地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祁向晨整个人一愣,贺清砚今天没有吃错药吧?


    艺体班的文娱委员是个小个子的女生,特长是钢琴。在其他女生都还有些腼腆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同贺清砚搭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借职务之便,在课后主动出击:“贺同学,我们学校开展了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我听你说你的爱好是下棋,你有打算参加学校的棋艺社吗?”


    “不。”贺清砚回答得异常干脆,“我打算加入美术社。”


    听到他的回答,不少学美术的女生都是眼睛一亮,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文娱委员一愣,诚实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想要加入美术社呢?”


    “我想要精进一下自己的绘画技术,设计出一件作品,然后交由我喜欢的人完成。”


    文娱委员听得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贺同学你还挺…浪…漫的。”


    她说到后面已经几近于消声。全班,绝大多数的女生听完贺清砚的一番话后,都陷入了沉默。


    她们刚刚要是没有幻听的话,这位新来的转校生,是说,他有喜欢的人,是这样没错吧?


    辛夏月也是沉默中的一员。


    贺清砚一出现,就牢牢攫取住她的视线,再听到对方居然想要参加美术社后,她都已经计划好要怎么与对方搭上线。


    可他竟然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真是可恨啊,那个人。


    手中签字笔的笔尖穿透纸面,往下划出一条长长的裂痕。


    第47章


    新面孔总


    是能赢得更多的关注,更别提新面孔还有着一张好面孔。


    午间用餐的时候,陆子菁都已经顾不得吃饭,对着宋悦葳口若悬河:“贺同学长得可太好看了,就是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有喜欢的人,我还想着,他的到来肯定会在学校里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结果,啧啧啧。”


    接着话锋一转,做出思索的模样:“唉呀,也不知道贺同学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应该也会很漂亮吧。”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脸正色地朝宋悦葳保证:“葳葳你放心,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漂亮的那个。”


    祁向晨在陆子菁提及贺清砚时就冷了脸,在听完她的一番话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闷气,语声冷冷的:“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陆子菁被他没由来的恶情绪怼懵了。


    早些时候都是她、宋悦葳以及闻绮三个人一起吃饭,暑假军训的时候,祁向晨才参与进来。不过即便是同在一张餐桌上,男生也很少开口说话,像如今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她懵了一瞬,也不惯着祁向晨,呛声:“怎么怎么?你不会是看贺清砚长得比你帅,害怕葳葳被抢走吧?”


    言语如同利刃直戳胸口,祁向晨胸中憋着一口气,转眼不理陆子菁,眸子眼巴巴地看着宋悦葳。


    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好吃饭不好吗?”


    陆子菁挺胸:“谁让祁向晨先怼我的。”她尤自不解气地又补了一记刀:“下午我们还要一起参加美术社的活动,你气不气。”


    祁向晨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加入美术社也不是不行。”


    宋悦葳斜瞥了他一眼。


    后者立刻变得底气有些不足。


    陆子菁已经笑开了:“就你的那个艺术细菌还是别了吧。我怕指导老师被你的大作给气出结节,哈哈哈。”


    没错,祁向晨在学习上无往不利,做任何事都能够很快的上手,但唯独只有美术,他顶多能把线画直,真让他正儿八经的绘画,那简直就是灾难。


    “葳葳。”祁向晨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那我去给你们当模特吧。”


    宋悦葳伸出手贴在了男生的额头上,肯定道:“没有发烧啊。”在这说什么胡话呢,“你不是还要去钟老师那里报道吗?哪里有时间在画室耽搁。”


    陆子菁已经开始戳闻绮的痒痒肉了,小声嘀咕:“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闻绮不禁点点头。祁向晨表现得太主动,之前都没有提过要和她们,准确一点来说是和葳葳一个社团,可那位转校生来了之后,男生就变得十分在意。


    不会,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博览各种言情小说,熟悉各种狗血套路,她们已经在眼神交汇中达成了高度一致。


    这三个人之间铁定有情况!


    “咳咳,”就在祁向晨还在纠结的时候,与闻绮眼神沟通完毕的陆子菁清了清嗓子,引得男生注意后,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要是你不放心,我和小绮绮也是可以充当护花使者的。”


    男生当即眉梢一挑,传递出我不信的眼神。


    陆子菁读懂了他的意思,忍了忍,一字一顿:“你就放心好了。”


    可在社团活动里,陆子菁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贺清砚在离她们相当远的位置坐下,并没有打算主动靠近。


    鹿港实验中学为各个社团配备了足够宽阔的活动教室。单说美术社而言,墙上挂了不少已经毕业学生留下来的精品画作,橱柜里还有不少石膏作品。即便有着大量的艺术品陈列,坐下五十个学生后,教室仍旧不显得拥挤。


    闻绮之前就是缩在队伍末端最角落的位置,而今有了陆子菁和宋悦葳两个好朋友,她也跟着坐在了靠窗的前排位置。


    美术社的指导老师从外面进来,她是一位年岁颇长的女性,鬓边已经染上了白霜。


    老师在台前站定,笑容和蔼:“今天又是新的一个学年的开始,我们社团也迎来了不少新面孔。新来的诸位不如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格式就是名字以及擅长的方向,素描、油画、水粉、水墨……”


    新入社的学生比之往届多了不少,尤以女生居多。归根究底,老师的目光看向坐在最末一排的男生,身姿挺拔,眉眼浓艳,身上穿着最不张扬的白色衬衫,却丝毫掩饰不住他身上的矜贵之气。


    “这位同学,到你了。”老师微笑示意。


    不用她照顾,众多女生已经自发地鼓起掌来,将教室里其他男生的嘟囔盖了下去。


    贺清砚就是有这种魔力,只要身处在群体之中,众人心中便只会有两种概念:一种是他,另一种是其他人。


    “贺清砚,擅长素描。”


    陆子菁一边敷衍地鼓着掌,一边询问身边人:“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闻绮小心翼翼地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弱弱地补充:“当时葳葳就是这么说的。”


    陆子菁瞬间一合掌:“对!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葳葳这么说过。”


    “而且,”陆子菁摸着下巴,“感觉贺同学的性格也和葳葳相差不大,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看起来和和气气,好商量。但实际上……”


    宋悦葳迎着陆子菁的目光,弯了下眼睛:“怎么不说了?”


    陆子菁当即狂甩脑袋。


    闻绮也默默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两人都在心里默默将那句话补充完整——超可怕的!


    宋悦葳收敛了脸上的微笑,将自己的素描本打开,从笔袋里拿出了碳素铅笔,她和贺清砚的性格相差不大?


    石墨笔芯触及画纸的一瞬,宋悦葳的动作顿住,似乎还真是。


    她重生前的世界真的很小,转学到了朔方一中,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父亲、贺清砚、柳溶月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知晓自己不可能一直内向下去,而她所能仿效的人里,最完美的对象就是贺清砚。


    认真观察贺清砚的为人处世,如何解决那些棘手难办的问题,在遇上无礼要求的时候,又是怎么干脆利落地拒绝。


    15-18岁的贺清砚,在宋悦葳眼中就是完人。


    可现在,16岁的贺清砚又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憧憬与爱慕。


    这是成长吗?


    也许是的。


    “闻绮,如果让你用成长为主题画一幅画,你会画什么?”宋悦葳突然看向一旁的闻绮。


    后者被她问得一愣,缓过劲来,开始认真思索。


    陆子菁顿时气鼓鼓地:“葳葳怎么不问问我?”


    “所以,你会如何创作呢?”宋悦葳极为配合。


    这反倒把陆子菁问住了,她拧着眉开始思考。


    对于任何人而言,成长都是一个相当抽象的话题。


    什么叫成长,十八岁成年就是成长吗?


    它更倾向于去刻绘,某一瞬间的领悟,而具体领悟到的东西也会因人而异。


    “相当不错的主题。”和蔼的声音响在耳边,即便是宋悦葳也不禁有一瞬的惊疑。


    “周老师。”


    “别紧张。”老夫人先是微笑着安抚了脸色都变白了几分的闻绮一下,才转而看向宋悦葳,“宋同学提出了一个很棒的主题,平时我们画静物已经画得够多了,相信大家也不想继续和一个苹果死磕。那不防来想想,如果让你以成长为主题创作一副作品,你会如何去创作呢?”


    “这节课,我们就画这个,如果不能完成,就当作家庭作业,下周的这个时候再交给我。”


    周老师很快敲定了安排。


    其余学生面面相觑,有的人似乎瞬间就有了灵感,开始迅速在画纸上飞速地动起笔来。有的人则是冥思苦想,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贺清砚什么也没动,只静静地望着宋悦葳。


    其他人揣摩宋悦葳提出的课题。


    他却在揣摩宋悦葳为什么提出这个课题。


    会不会和他有关?


    如果和他有关,又是想到了他的什么事才会联想到成长。


    于宋悦葳而言,成长又是什么?


    简昕转着手里的笔,眼睛紧盯着身前的白纸,焦躁地询问身边的好友:“夏月,你想好画什么了吗?我感觉我脑子里面空空的,根本就想不出任何和成长有关的东西。”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才抬起头,想看看辛夏月在做什么。


    就发现自己的好友正一错不错地盯着某个方向。


    她循视线看去,看到了垂眸沉思的贺清砚。


    她就知道,辛夏月很吃这一款的颜。连向来上心的绘画都放一边了。可是,贺清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辛夏月肯定没机会了。


    “简昕,你说贺清砚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学呢?”辛夏月突然扭过头,盯着简昕。


    后者在队上她眼睛的一瞬,后背不禁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我不知道。”她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辛夏月却好似浑然没有在意自己吓到了朋友,她的眼眸幽邃,近乎喃喃自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在鹿港实验中学呢?”


    “


    提优班不进,非要进艺体班。我们班上还有另一个人也是这种情况呢?”辛夏月嘴角挑起上扬的弧度,“祁向晨不就是为了宋悦葳打算一直留在艺体班吗?”


    简昕搓着自己的手臂,听到宋悦葳的名字愕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辛夏月黑眸盯着简昕,眼底有无穷的恶意在翻滚:“贺清砚喜欢的人就是宋悦葳。”


    简昕完全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刹那时间不到就低下头错开视线,声音哆嗦着表示质疑:“怎么可能呢?”


    “我刚刚看见了。”辛夏月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蛇鸣发出的嘶嘶声,“宋悦葳为什么这么讨人喜欢呢?是因为那张脸吗?”


    “你说,”辛夏月抓住简昕的手,“把她的脸毁掉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了?”


    简昕一个激灵甩开了她的手,旋即她便察觉到好友的目光更加的怨毒。


    她赶忙出声安抚:“夏月,你冷静些。我们还在进行社团活动。”


    也是因为辛夏月平时姿态过于高傲,一般人都不愿意主动靠近。不然她们的谈话早就被其他人听了去。


    可即便如此,简昕还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辛夏月似乎冷静了些,眼睛的怨毒散了几分:“你提醒我了,谢谢你简昕。”


    简昕并不想听到这句感谢,她艰涩地吞了一口唾沫,朝着辛夏月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说到底她只是有些小恶,随便欺负欺负下人就行了,真要把人毁容……


    “夏月。”社团活动结束后,简昕几番思索后还是打算劝一劝辛夏月,“毁掉宋悦葳的脸是不是太过了,要是被校方查到了,我们……”


    辛夏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了,怎么可能会彻底毁掉她的脸。就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我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简昕不可置信:“什么?”


    辛夏月脸上笑意渐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简昕也只好跟着赔着笑。


    曾经的辛夏月远不至于让她如此害怕。


    以前的辛夏月固然脾气有些臭,倨傲了些,但其实对朋友还算友好,出去旅游都还会记得给她带礼物。


    可是闻绮和宋悦葳出现了,一个在她引以为傲的绘画技术上彻底碾压她。明明是她耗费了好几夜心血交上去的作品,却总是得不到老师的青睐,夸固然是会夸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闻绮才是最被偏爱的那一个。


    之前辛夏月还能找闻绮泄愤,可闻绮好命地被宋悦葳保护了起来。


    而宋悦葳本人,简昕即便不喜欢宋悦葳,却也没法违心地说她一个差字。


    人的妒恨心,仅是因为妒恨的对象过于完美了。


    第48章


    “祁向晨。”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根本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引得他身后的人立刻加快了步伐,大步追了上去:“喂,你这个家伙怎么不理人啊?”


    祁向晨被人追上,不得已偏过头,淡漠开口:“叫我有什么事吗?”


    班上几乎没怎么有过交集的人,突然叫住他能有什么好事吗?


    那男生见到祁向晨的冷脸,脾气霎时间就窜了上来,但脑中回想起辛夏月的嘱托,又将怒火强行忍了下去:“这不是最近有场和鹿港职高的篮球比赛吗,我听说你以前和他们有点误会,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鹿港职高?”祁向晨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只是他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想要和他们约比赛。”


    提起这个,那个男生脸上顿时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火气:“提起就烦,MD这群耗子屎不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非要来挑衅我们,之前在个街头篮球场……”


    他发泄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东西没必要说那么多:“你给我个准信儿,来不来?要不是看你篮球技术好,我才不会来你这自讨没趣。”


    祁向晨身上有诸多优良品德,记仇就是其中之一。


    鹿港职高和他的渊源不止在他一个人身上,也在宋悦葳身上,他略一思索同意了下来:“好。”


    那人笑逐颜开,抬起大手准备拍在祁向晨的肩膀上却落了空。


    后者已经错开一段距离大步朝着教室走去。


    那人盯了会自己空掉的手掌,等人走没影了才啐了一口:“就你清高。要不是辛夏月说带上你能给职高那群狗东西一点教训,老子会来低声下气地求你?希望你是真有点用,别等上了场成了软脚虾了。”


    因为路上有人耽搁,祁向晨到美术社社团教室门口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些。


    陆子菁看见人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朝人举起了手上的腕表:“呦,今天的护花使者怎么比平时要晚些呢?”


    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而已,在陆子菁的口中却成了多么大的过失一般。


    祁向晨直接越过她,看向宋悦葳,脸上带着分歉疚之色:“葳葳,你等久了吧?过来的路上突然遇到点事情耽搁了。”


    “你不用管陆子菁的。”宋悦葳也是有些无奈,明明最开始相处的时候,陆子菁还有些,但熟络起来了,这人就完全显露出她的E人本性。


    “不过,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是知晓祁向晨性格的,真的有什么事情能够绊住他吗?


    “有人邀请我去参加个篮球比赛。”


    他刚一说完,陆子菁就眼睛放光:“什么篮球比赛?为什么要邀请你?”


    宋悦葳虽然没有问出来,可眼睛里同样有着分好奇。


    男生凉凉地勾了下唇角:“和鹿港职高那群人的。”


    “那岂不是……”陆子菁惊呼。


    闻绮也投来了担忧的目光。他们也是听说了不少宋悦葳和祁向晨两人与职高学生的旧怨。


    “你有把握吗?”不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职高的那群人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宋悦葳不怎么看比赛,不明白篮球里面的门道,有些担心。


    “要担心的是他们才对。”祁向晨随意应道,脸上尽是满不在乎,可很快的。继他的眼睛被一种期待所盈满,声音都比之前低了几分,“我想要邀请你来看我比赛,可以吗?”


    闻言,陆子菁那叫一个激动,在少女的对面疯狂做口型:“答应他!答应他!”


    宋悦葳被好友滑稽的表现逗笑了,不自觉地弯起一道好看的笑痕:“我和你一起去。”


    陆子菁高兴地一拍闻绮后背:“好耶!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终于,一直提着的心落回了实处,辛夏月克制住心底的激动,她还真的怕宋悦葳不同意。


    既然同意了,真希望你们会喜欢我给你们准备的大礼啊。


    “辛同学,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周老师看向低着头的女生,询问。


    后者一个激灵,赶忙应道:“没了没了,谢谢周老师。”


    和蔼妇人笑了笑:“没问题就好,你这次的作品很有新意,我相信依靠你的水准,再继续打磨打磨一定能上国内最顶尖的那几所艺术院校的。”


    辛夏月眼睛一亮,旋即又想到了闻绮的评语。对方的评价里面可没有打磨打磨,眼眸又一点点地变得幽深下去。


    “嗯,我就借周老师的吉言了。我就不继续叨扰您了,周老师再见。”


    老师颔首微笑:“辛同学再见。”


    说完,她转而看向另一位逗留在教室的人:“贺同学,到你了。”


    男


    生回过神,他也同样密切关注着教室不远处的谈话。听到了篮球比赛,听到了鹿港职高。


    私家侦探提供给他的资料里明说,高一开学不久,将祁向晨送进医院的那群混混就是鹿港职高的学生。


    而今,职高和实验高中的人却凑到了一起打篮球比赛。贺清砚莫名有种直觉,这不只是一场单纯的篮球比赛。


    他正想着自己要在这场篮球比赛中担当什么样的角色,就听到了周老师的询问。


    迅速压下心底的纷杂思绪,男生拿着自己的作品走上讲台,询问相关事宜。


    侦探正嗦着泡面,信息提示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特殊的提示音,是他的衣服父母联系他没跑了。


    嘴里的泡面都还没断,他就赶忙解锁手机,着急忙慌地回复:“老板有什么吩咐?”


    那边也不客套,【贺大老板:鹿港职高最近要和实验中学进行一场篮球比赛,我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侦探挑眉,职高那群人憎狗嫌的家伙和人起冲突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吗?


    他心中虽然觉得这事过于小儿科,但属实工资开得太高,姿态谦卑地回复:【包在我身上。】


    经过他的一番调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冲突事件。两方在街头篮球上爆发了口角争执,最后双方争执不下,准备用篮球一决胜负。


    中二、热血,很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调性,唯一的不和谐之处在于,职高那群冲动的家伙居然没有当场动手,而是迂回地选择了用篮球来PK。不过参照了一下,鹿港实验中学那群体育特长生的魁梧体格后,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贺清砚收到的就是一切正常的报告。


    戒指在他的手指间不住地旋转、起伏,最后又牢牢地嵌在指根上。


    他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这场比赛。在班上同学的可以宣传下,篮球比赛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有意愿前往的人不少,这样多他一个人也算不上多醒目。


    比赛如期举行,地点定在了双方爆发争执的街头篮球场。场馆布置十分简陋,既没有防护用的铁丝网,也没有专门的观战席,只有几排石阶充当座位。


    “这里好简陋啊。”陆子菁逡巡了一圈周围后不免抱怨,“好好的篮球馆不去,非要定在这种路边的街头篮球场。”


    “刘哥哥,加油啊!”突然响起的夹子音让陆子菁一个激灵。她眼睛开始快速地在对方的观众中扫射,想要找到那个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人。


    “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夹的声音。”最终锁定嫌疑人后,陆子菁嫌弃地撇嘴,“而且还刘哥哥……辣眼睛,怕不是没见过帅哥。真不知道他要是见到了……”


    闻绮古怪地抬头:“你怎么不说了?”


    陆子菁捧着她的脸朝一个方向掰,闻绮眼睛霎时瞪大:“贺同学!”


    宋悦葳一怔,也抬眸看向了两人望过去的位置,贺清砚站在石阶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场中的所有人。


    他目光在不停地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在宋悦葳想要别过视线,不再看他的时候,目光如约而至,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瞬间。


    宋悦葳看向场下正在拉伸的祁向晨,却仍能够感觉到落在她身上颇具重量的注视。


    陆子菁拉着闻绮小声讨论起来:“你说贺同学来这里做什么?他也喜欢看篮球比赛吗?”


    闻绮推己及人:“估计是觉得班上这么多同学都来了,他不来不好意思吧。”


    陆子菁攮了她一下:“你以为谁都是你啊。”


    宋悦葳忽视掉耳边的谈话声,目光一直落在比赛场上,场中选手已经进行到了赛前互放垃圾话的环节,粗俗不堪的用词将实验中学这边的学生气得脸色涨红。


    和周围的同学不一样,祁向晨神色淡淡,一点都没有因为那些侮辱性言辞而生气。


    这些人现在叫得有多欢,他等会就要让这些人喊得有多痛。


    垃圾话结束,双方回到球场底线,进行一分钟的战术安排。


    其中一个精瘦的高个目光不经意略过宋悦葳所在的方向,凑到领头的刘哥身边,低声道:“哥,我们真要那么做?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弄破相了岂不是可惜了?”


    “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让你做就做。”刘哥就没了那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工具,拿到手里的钱才是实实际际的,女人除了夹着嗓子骗他的钱能有什么用?


    漂亮?再漂亮不也是花瓶。


    高个被骂了一通,心里也有些不爽,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可怜的美女,谁让你被刘哥盯上了呢,只有苦了你了。


    他是这群人里控球技术最好的,曾经还因为出色的控球能力,被特招进了鹿港的另一所重点高中,但却因为多次打架斗殴被开除,如今也只能在职高里面混混。


    篮球在他手里飞速旋转,然后被他猛地抓住,今天的手感很好。


    比赛正式开始,由鹿港实验中学这边开球。这到底不是正规比赛,很快就战作一团,多有犯规行为的发生。


    两个学校各出一名学生充当裁判,口哨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这不像是比赛,倒像是斗殴。


    只是斗殴的双方,手里都还拿着篮球罢了。


    “嘭!”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看清是谁得分后,实验中学这边立刻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其中有激动的男学生直接开麦:“祁向晨你特么太帅了!”


    男生充耳不闻,在投球得分的瞬间就看向了宋悦葳的方向。


    女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无声地做出口型:“厉害。”


    祁向晨不觉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旋即又很快敛去,盯着对手的眼睛里有明显的肃杀之意。


    失了先机的刘哥啐了一声,之前就听说过祁向晨这人打架厉害,没想到篮球也打得这么凶。


    凶是吧,等会儿等篮球砸到你女朋友脸上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凶。


    刘哥满怀恶意地错了错牙:“继续。小朱,记得找准时机。”


    被叫做小朱的高个嘿笑一声:“一直盯着呢。”


    其他人也只当是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制定的计划,没人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双方疯狂拉锯,比赛到了最精彩的时候,篮球却在争抢中,被人用大力扔了出来,其方向正是宋悦葳所在的位置。


    观赛区域本来就离赛场不远,在被人刻意的大力传投下,只眨眼间就到了宋悦葳近前,所有人愕然地盯着这一幕,完全忘记了反应。


    一只手臂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视野,被人压进了怀抱中,只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一声闷哼。


    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贺清砚。


    只愣了刹那,她就直接推开了人,目的明确地抓住贺清砚的手臂,刚刚被撞击的地方已经泛起了一片刺目的红,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隐隐的淤青在迅速蔓延,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她不自觉地加大了握住人手臂的力道。


    她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手,扯住贺清砚的另一条健全的手臂:“先去医院。”


    周围这才爆发出起此彼伏的惊呼:“我靠,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球就突然朝着观众席来了。”


    “好特么快的速度,传球用得着这么大的力气吗?”


    祁向晨在看见篮球朝着宋悦葳去的时候心跳都几


    乎停滞,他想追,但他来不及,狂奔出一段距离后看见贺清砚替人挡了下来,他才缓缓停了步,确认女生安全后才后知后觉地吸了口气。


    他慢慢地转过身,在一群同样惊愕的人中找到了那个神色间隐隐带着分不满的高个,不紧不慢地朝着人走了过去。


    那人见他过去,换上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把球传出去,没想到突然,唉那是你女朋友吧,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侧脸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腮帮子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含糊不清地对着祁向晨骂道:“我靠,你特么有病是不是!”


    “今天先到此为止。”祁向晨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追上了已经快步朝着医院赶去的宋悦葳与贺清砚。


    留下场上和场外的人面面相觑。


    宋悦葳已经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可等车抵达仍旧需要些时间,她有些焦躁地一遍遍刷新屏幕上的显示公里数,根本不敢去看贺清砚已经红肿不堪的手臂。


    一只手盖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女生动作一滞,迫不得已地抬头看向贺清砚。


    男生比她高出十多公分,加之两人正站在马路边上,四周并无遮挡的树荫,阳光直直地从男生的背后照向宋悦葳,耀目的太阳晃到了她的眼睛,让她几乎看不清贺清砚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问:“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第49章


    贺清砚最常见的姿态是怎么样的,游刃有余、处变不惊、云淡风轻……可现在呢?他问话的声音里,宋悦葳能够明显听出,其中的不定与试探,像是迫切需要某种肯定。


    垂下的眼睑颤动了一瞬,宋悦葳重新睁开眼睛,收回手机的同时不再看向他,目光定在大马路上的车流,竭力想要维持声音中的稳定:“我们现在需要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


    手下落了空,贺清砚的指尖在空中无助地蜷了蜷。


    他收回了手,没有向之前那般强调,顺着女生的话回答:“你说得对,这个问题并不值得被讨论。”


    平静的、不起波澜的声音入耳,宋悦葳捏紧指尖,心中的焦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句话变得俞演俞烈。


    “葳葳。”祁向晨的声音让她愣了下,旋即扭过头看了过去,问询脱口而出,“你怎么也过来了?”


    祁向晨走过来的步伐霎时一顿,这完全不像是宋悦葳能够说出来的话。


    她差点受伤,他难道不应该过来看看情况吗?


    可她表现得如此紧张,因为这个人吗?


    男生的目光凝在贺清砚垂在一旁的手臂上。


    贺清砚此前的十六年里养尊处优,皮肤也养得很好,润白如玉,一旦受了伤就显得尤为突兀和狰狞。


    随着时间的发酵,原本红肿的胳膊,已经泛上皮下瘀血的青色,此刻正几不可察地轻微颤抖着。


    他转过脸对着宋悦葳解释道:“我过来看看情况。”


    后者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没再多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无声地立在马路边,祁向晨觉得此时的氛围太过尴尬,索性主动挑起了话题,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主动询问起贺清砚:“你怎么样?”


    被他关心的伤员没什么表情,仿佛个没事人一样:“还好,刚刚那个扔篮球的人呢?”


    宋悦葳经他的提醒才记起这么个人,也朝祁向晨看了过去。


    听到贺清砚的问询,祁向晨的眸子瞬间转冷:“过来前给了他一个教训。”


    贺清砚忍着手臂处传来的疼痛,维持着右手自然垂放的姿势,复盘起先前的经历。


    他这次过来本就不是因为对比赛感兴趣,只在旁观的时候偶尔瞥上几眼,了解了下双方的水平,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宋悦葳身上。


    从一开始站立的对面高台,到不满足过于遥远的距离,靠近到少女的身边。后者因为过于沉浸式观看比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向。


    可他才刚走近到女生身边不到两分钟,就突然发生了意外。


    他现在回想都不禁一阵后怕,他要是当时没有在宋悦葳的附近,后果又会怎么样?不过好在,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而引发这起意外的罪魁祸首,男生沉下眼眸,那般精准的控球,径直朝着女生面庞而去的大力传投,真的只是“意外”吗?


    “我怀疑那个球是故意冲着葳葳脸去的。”他提出自己的猜测。


    两人齐齐一愣,祁向晨微微眯起眼睛,同样从对方的表现里面找到了佐证:“那个人的控球能力很好。”


    他在比赛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那个刘哥,身材魁梧高大,力量十足,反而技术没那么精妙。而那个精瘦的高个子,好几次都通过了恰到好处的传球破坏了他的计划。


    祁向晨断言:“这场比赛极大可能是被有心人精心设计过的。”


    设计计划的那个人必定对他们十分了解,不仅知晓他和鹿港职高的过节,还知晓他和葳葳的渊源,并且还明摆着冲着葳葳脸去的,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人……


    一个名字出现在祁向晨脑中,他捏紧了拳头,声音里带上浓浓的嫌恶:“第二次了。”


    贺清砚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什么意思。”


    宋悦葳已经听懂了两人的暗示,也猜到了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辛夏月。


    她以为那次校门口的事件后,辛夏月就已经彻底放弃了针对她的想法,可是没想到,她不是放弃,而是选择蛰伏下来等候着,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亮出獠牙。


    贺清砚从两人的表情里能够明显观察出,他们都已经猜到了背后之人是谁,可他却依旧蒙在鼓里。


    他不喜欢这种排他之外的心照不宣,出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那个人是谁?”


    祁向晨这才抽出空来看了他一眼,不做隐瞒:“辛夏月。”


    听到名字的第一时间,贺清砚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辛夏月的模样以及相关信息。性格是外露的傲慢,绘画技术不错,是班里美术生的领头羊,身边经常跟着一个或三两个同伴,曾经有刻意寻找话题和他搭话。


    也就是说,导致这场意外爆发的导火索里也有自己的一份。


    而且,第二次……


    贺清砚主动揽过这件事,话语声依旧平淡:“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祁向晨皱眉:“你来处理?你要怎么处理?”


    “付出她应该付出的代价。”贺清砚说完又意识到这件事情与宋悦葳息息相关,他应该听从少女的意见而不是独断专行地做出决定。


    放柔了声音询问:“葳葳有什么想法吗?”


    少女的脸上依旧没有了惯常的平和,接二连三的试探已经惹得她有些厌烦了,更别说,这次彻彻底底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声音透着冷然:“让她彻底离开鹿港市。”


    贺清砚眼皮都不眨地应下:“好。”


    几乎是在他点头的瞬间,宋悦葳的手机铃声响起,看清提示后,少女松了口气,快速接通电话。


    几句交谈结束,白色的网约车停在路边,在女生有所行动前,祁向晨主动扯开副驾驶的车门,朝贺清砚道:“你受了伤,尽量减少不必要触碰,就一个人坐副驾驶吧。”


    贺清砚注视了片刻,表情十分诚恳的祁向晨一眼,默不作声地屈身坐了进去。


    宋悦葳看得有些无奈,旋即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往里侧挪了挪位置,待祁向晨坐了进来后,开口嘱咐:“麻烦司机开快些。”


    司机也注意到了有伤员在,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坐在车上的宋悦葳也没有闲着,调出了微信小程序,给人先在网上把号挂上,姓名,身份证,电话号码……


    那些冗长的号码,她竟然一个没忘。


    一旁的祁向晨能够清楚看见她的所有操作,见到自己的“女友”不假思索地在手机中输入情敌那十多位的身份证号码,心中油然生出股憋屈来。


    于是他也拿出了手机,编辑了条信息给人发了过去。


    宋悦葳看着突然跳出的消息提示,无言地瞥了眼祁向晨。


    男生不语,只固执和她对视。


    宋悦葳败下阵来,妥协:“我会记住的。”


    祁向晨这才抿唇笑了下:“你的号码我早就背下来了。”两人在签订投资合同的时


    候,他就知道了宋悦葳的身份证号码,那个时候就已经把它牢牢记住。


    借着车里的后视镜,贺清砚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一只手臂因为疼痛无法动弹,另一只无碍的手早已经默默捏紧了指节。


    三人很快到了医院,祁向晨是这里的常客,早就已经将医院大楼的科室分布烙在大脑里,在网络提前挂了号的情况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到五层的骨科门诊。


    排在前面的人不算多,宋悦葳数了数人数。依照贺清砚的情况,CT是免不了的,即便医生不主动开具影像学检查单,她也打算主动向医生要求,否则她根本没办法向柳溶月交代。


    而医院里最麻烦的就是各种缴费,检查排队,宋悦葳看了眼时间:“你们就留在这里,无论医生怎么说,都照个CT稳妥些。我去CT缴费那里看看情况,人多的话我就先把队排上,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说完也不给两个人反应的时间,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她不敢去看贺清砚的手臂,哪怕只和他待在一起,都会没由来地生出歉疚。毕竟那是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留给她的选择就只有逃避。


    祁向晨有些愕然地看着转身离开的宋悦葳,似是不敢相信,少女竟然就留下他和贺清砚呆在一起。


    他立刻就打算追上去,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同样目送宋悦葳离开的贺清砚。尤在那条受伤的手臂上,看了许久。


    男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贺清砚既然能够及时伸出手臂将篮球挡下来,为什么不用手掌卸力将球接下来。


    一个手掌的接触面积和一截手臂的接触面积,显然是前者更容易拦下球吧?


    祁向晨的目光从伤口移到了贺清砚的脸上:“你是故意的?”


    听到他的询问,贺清砚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一分困惑:“什么故意?”


    祁向晨本来还不是很确定的,但是一看见贺清砚这装傻的样子,心中已然有了十分的肯定。


    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候诊椅上的贺清砚,话语里带上轻嘲:“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贺清砚。怎么,正常交往不被接纳,就开始想着利用葳葳的同情心了。”


    贺清砚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啧,真是有够装的的,你就不担心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葳葳吗?”


    贺清砚的目光已经不在他的身上,看向了面前紧闭的诊室,淡声道:“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油盐不进。


    祁向晨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语来形容贺清砚。他油盐不进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呢,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宋悦葳本人还能牵动他的情绪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再一次,对两人的纠葛生出了好奇。


    葳葳在遇到他的时候,才十五岁,整整一年,他几乎与少女形影不离,从没见到过女生有和任何男性暧昧过。


    也就是说,两人的交集只在15岁之前。只是初中生的年纪,又怎么会爱得如此浓烈,真的存在这个可能的吗?


    “你和葳葳,”他审慎开口,“到底是什么关系?”


    贺清砚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可因为见到了宋悦葳对婚戒的厌恶,但凡出门,他都会将戒指留在家里,所以那里干干净净。


    无名指轻轻颤了几下,贺清砚收拢手指,缓缓抬头看向祁向晨:“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


    后者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贺清砚指的是什么?他一时间差点因为过度无语而笑出来。


    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医院,已经有不少人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八卦,他都想冲上去把贺清砚摇醒:“什么关系?夫妻吗?你们怎么可能是夫妻,只在梦里存在的夫妻吗!而且如果是夫妻,为什么葳葳会这么讨厌你。”


    他自然是竭力否定这段关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不同的声音来。


    可……又是为什么,葳葳会将贺清砚的身份证号记得如此清楚,一个本该是她无比厌恶的人。


    贺清砚的平淡声音再度进入祁向晨的耳中:“信与不信也是你的自由。”


    祁向晨沉着脸,不再搭理贺清砚,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CT缴费处走去。


    于是过道上只剩下贺清砚以及其他候诊的病人。


    男生原本还看向祁向晨离开的方向,突然转过头盯着某个拿着手机的女生:“我不喜欢被拍照。”


    那个女生被他一言点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手机一个没抓稳跌在了地上,屏幕向上,正好是相机界面。


    女生顿时弯下腰,也顾不得找贺清砚赔偿裂屏的损失费,捡起手机就跑了:“对不起,对不起。”


    其余动了拍照心思发社交平台的人纷纷偃旗息鼓。


    见到前面还有两位患者,贺清砚也不打算坐在这里枯耗时间,掏出手机联系侦探,右手没法动,他只好用左手打字。


    【贺清砚:这次篮球赛出现了意外,你的调查工作还存在明显的漏洞。】


    侦探完成了大老板的任务,拿着不匪的酬金打算好好犒劳下自己,这不这几天里,他火锅、高级日料都尝了个遍,今天来到了家装修高档的烤肉店。


    烤肉还没上桌,侦探就收到了老板的问责信息,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赶忙在网上,滑跪磕头认错三连。


    贺清砚才又不急不缓地发消息过来:【这次参与篮球比赛的人,尤其是鹿港职高那边的,给我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案底是可以将人运作进拘留所的。】


    【以及我不太想他们在拘留所里太好过,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侦探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心中再度生出浓浓的割裂感来,手机另一头的人,怎么能是一个高中生呢?


    正是因为这样,他越发恭敬,不敢有丝毫敷衍:【我会想办法运作的。】


    贺清砚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这件事处理完了,帮我查查辛夏月家里的人,他们关联控股的所有企业。你要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找人帮你。我唯一的要求,拿到这些企业踩线越线的全部操作。】


    侦探盯着屏幕里的信息,眼皮狂颤,似是看见了文字背后的惊涛骇浪,全然没有留意服务员已经将他点好的雪花牛肉摆上了餐桌。


    宋悦葳坐在过道里一处人流不是很多的座椅上,目光时不时看一眼不远处的缴费窗口,那里的人不多,即便是临时去排队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


    但她依旧没有打算回去,只坐在这里等人主动联系她。


    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坐在了她的身边,是她眼熟的衣料,女生转过头:“你赶过来的时间比我预想中的要慢一些。”


    祁向晨眼瞳不自主闪烁了一下,那个问题抵在舌尖就要脱口而出,可一番思索后,他又将问题憋了回去。


    嘴角上扬,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道:“见到贺清砚那么狼狈,我不抓紧时间奚落他一下怎么行。”


    宋悦葳歪了下头:“为什么非要等我走了才想起要奚落他?”


    祁向晨试探性地靠近了一分,直至两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他之前所见,贺清砚的手盖在女生手机上那般:“我不想破坏,我在你眼中的美好形象,当然要背着你了。”


    宋悦葳任凭他的手盖住自己的手:“可你又自己


    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祁向晨将手指卡进女生的指缝间,十指紧扣:“因为我同样不想隐瞒你。”


    隐瞒两个字撞进了宋悦葳的耳中,让她的心神一阵恍惚。


    第50章


    宋悦葳从恍惚中回神,某个问题再一次跃出脑海。


    她要告诉他吗?


    她能告诉他吗?


    那个隐藏最深的秘密。


    宋悦葳不自觉地叫出男生的名字:“祁向晨。”


    被叫到名字的人不自主地将女生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女生用全名称呼他。


    女生看向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复杂到他几乎翻译不出其中的情绪,迟疑,遗憾,无奈,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你快点长大吧。”宋悦葳发出一声喟。叹


    等你到十八岁,等你高中毕业,如果那时候,我们仍旧维持着现在的关系,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祁向晨不止一次从宋悦葳的暗示或者明示中读出,她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年纪。


    明明他们是同龄人,可她就是认定了他年纪小,不成熟。


    年纪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紧紧盯住宋悦葳的眼睛,不错过她任何表情变化:“换作是贺清砚,你也会对他这么说吗?”


    于是他清晰地看见了女生的瞳孔在瞬间剧烈颤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问题。


    “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女生略微垂眸,视线往下偏移一分,避开了男生咄咄逼人的注视。


    “怎么不一样?”男生却好似硬要刨根问底一般,非得弄清楚两人到底有哪里不同。


    他觉得他离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


    可他左等右等,女生却久久不再开口。


    男生紧握住女生的手指微微卸了一分力,颓然开口:“我明白了,是我还不够那个资格知道。”


    而这一次,回答他的人却不是宋悦葳,贺清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平静道:“你可以问我。”


    祁向晨猛然抬头,一双眼眸似寒光乍现的出鞘冷刀,直刺向贺清砚。


    后者对他的目光不躲不闪,完全不在意周遭越发凝滞的空气。


    宋悦葳掰过祁向晨的脑袋,逼着他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我会告诉你的,但还不是现在。毕业后,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行吗?”


    祁向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才会让宋悦葳保密到毕业之后。


    但他明白,他不能再继续纠缠下来。


    他垂下眸,轻声应道:“好,我听你的。”


    宋悦葳不自禁地摸了摸男生的脸。


    她对他的委屈感同身受,可有的事情真的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说出口的。


    安抚好心有不甘的祁向晨,女生这才转向贺清砚:“医生怎么说?情况严不严重?你怎么不提前联系我一声,我也好提前去缴费窗口排队。”


    明明问着关心的话,可任谁都能听出她那过于明显的双标,一个是和气的温言细语,一个是机械式的冷冰冰的问话。


    贺清砚静默不语,目光停留在两人至今未有分开的、十指紧扣的双手,半晌后才缓缓复述出医生的诊断:“情况还不明朗,具体的结果还要等CT结果出来了再做判断。”


    “好,你先先休息会儿,我去帮你排队。”宋悦葳拍了拍祁向晨示意他松手。


    后者倒也没有刻意紧抓着不放,刚刚的温度差早就让他的心情回暖,甚至于现在,阳光明媚,主动揽起了活儿:“这种事情我就去好了。毕竟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我引起的。我要是不同意这场篮球比赛,贺同学也不会到场,自然就不会受伤。”


    “他之所以会受伤,责任全在我,和葳葳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也就没有必要歉疚。


    更何况,祁向晨心中门清,贺清砚会受伤纯属自讨苦吃。也就仗着葳葳心善,才让他走通了一条歪门邪道。


    他将女生重新按回了椅子上:“你坐着,我去排队。”


    男生经过贺清砚的时候,瞥了贺清砚一眼,眼尾含笑,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宋悦葳目送祁向晨走远,才仰头看向神色沉肃的贺清砚:“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本来就是我们和辛夏月的事情却把你扯了进来。”


    她说“我们”,宋悦葳和祁向晨,贺清砚是谁?无关的人罢了。


    贺清砚发出无力地辩驳:“我们是同学,见到你有危险,出手帮个忙不是很正常吗?”


    宋悦葳语声一滞,因为是同学关系,所以才会出手相助吗?


    这番话,完全不像是贺清砚的逻辑能说出口。


    重逢以来,贺清砚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她甚至以为,这一次她从贺清砚嘴听到的回答会是——依照我们的关系,你就非得表现得这么生份吗?


    他好像有些变了。


    宋悦葳按下自己发散的思绪,聊回正题:“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之后要是在生活上有什么不便,也都可以找我。这样吧,我帮你聘请一位护理师,在你康复之前负责你的衣食起居。”


    “不需要。”贺清砚径直拒绝,“只是伤了一只手而已,我还有左手可以用。”


    是了,这个人左手也用得相当熟练。


    “好。向晨那边也快要排到了,我去检查那里先给你排着,等会儿也好少等些时间,你先坐着休息一下,要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女生丢下这句话就径直离开。


    等到女生的背影在走廊转角消失,贺清砚才低下头盯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臂,他试着轻轻动了下手指,一股难耐的疼痛便从受伤处爆炸,牵动他的神经一阵抽搐。


    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才将痛楚忍下,面色又恢复成了平湖般的镇定。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苦肉计起到了效果,但不多。


    一个多小时候后,CT检查结果出来。这一次没了其他借口,三人一同前往就诊室。


    宋悦葳也想知道贺清砚的手臂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医生刚结束完上一个病人的问诊,目光定在电脑上,听到有敲门声,抽空应了声:“请进。”


    他动了动鼠标,结束一个病历单后,刚从电脑上挪开眼就对上了三张各具特色的漂亮面孔。从业十多年,他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自然也有长得很漂亮的,可是同时看见三个人,还是让他晃了下神。


    还好他的记忆不差,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就是陪贺同学一起来的同伴吧。”


    “对。”祁向晨抢先回答,将手里的报告递了过去,“医生这是他的检查报告,你帮忙看看什么情况。”


    医生接过东西,将报告抽了出来,一看,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也不需要病人询问,主动说出了结果:“有点严重啊,桡骨出现了轻微骨裂的情况。”


    他将片子摆在桌上,用手指了指:“就是这里这一块,能看出来吗?和周围相比,它明显的有一些裂纹。”


    骨裂两个字出来的时候,宋悦葳的心就一下提了起来,着急询问:“如果严格按照医嘱,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康复,后续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会影响到一些精细操作吗?”


    医生诧异地看了眼宋悦葳:“没有这么夸张,我这边开一些促进骨折愈合的药物,平时饮食注意多补充钙、蛋白质和维生素D,身体底子好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似乎确实算快了。宋悦葳心中定了定,不再那么紧张。


    医生抽出本子给人开药,写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贺清砚:“我看你这么淡定的样子,还以为就只是看起来严重,没想到居然都伤到了骨头。你也真是能忍啊,眉头都没皱一下。”


    贺清砚不为所动,眉头都没动一下。


    将处方单写完,医生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那个,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还是做一下支具固定。”


    他会这么说,主要是觉得在外形象好,又还年轻的患者可能会对石膏,支具这种有损形象的东西有抵触心理。


    “好的,没问题。”宋悦葳越过贺清砚主动答应下来。


    医生目光移向贺清砚,后者这才缓缓开口:“我都听她的。”


    一时间,医生、宋悦葳、祁向晨三人的表情各有不一。


    贺清砚作为一个病号,哪怕再不喜他,有着良好道德水平的祁向晨做不出为难一个病号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由他提着。


    宋悦葳落在两人身后,在出医院的第一时间就通过电话将贺清砚受伤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柳溶月。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已经知道了情况,这段时间要麻烦葳葳你多费心些,帮她照看一下这个不省心的蠢儿子。


    宋悦葳问,要不要让贺清砚听电话。


    柳溶月直接严词拒绝,宋悦葳没多说话,也没有挂断手机,果不其然,柳溶月很快就换了口风,让女生帮忙把电话递给贺清砚。


    宋悦葳不知道母子俩人到底在电话里谈了什么,但从贺清砚有些不虞的神色中能看出来,聊天的内容并不轻松。


    电话后来又到了祁向晨的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姜玉琼至今还留在朔方,好方便复查,柳溶月没事情的时候也会过去和姜玉琼聊聊天,一来二去,便也和祁向晨熟络了些。


    母亲不在,祁向晨独自一人,宋瑞澜便主动邀请,人来家里吃饭。因而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宋悦葳家里用餐,吃完饭后,陪宋瑞澜唠唠嗑,下下棋,快要到睡觉的时间才会回到自己在三栋的家。


    贺清砚一直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说不羡慕是假的,然而就在今天,他也有幸加入到了其中。


    宋瑞澜正在家里一边看着纪录片,一边饮着清茶,好不惬意。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刻笑着起身,准备欢迎自家的宝贝女儿。


    看见宋悦葳,他微笑;看见祁向晨,他微笑;看见落在末位,还绑上了支具的贺清砚,他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吗?”


    祁向晨赶忙出声安抚有些激动的宋瑞澜:“宋叔叔你别着急,我们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情况其实不严重。”


    “不严重还要绑支架?”宋瑞澜不信。


    祁向晨耐心解释:“真的,就是有些轻微的骨裂,养养就好了。用支具做固定也是为了恢复得更快些,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拆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瑞澜皱紧了眉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宋悦葳,“柳女士知道这件事情吗?”


    宋悦葳颔首:“我第一时间就把具体情况告诉了干妈。贺清砚会受伤是因为被篮球撞到了手臂。”


    “什么!”宋瑞澜更惊讶了,“参加比赛的不是向晨吗?怎么受伤的变成了清砚?”


    “对手有个球员手滑了。”宋悦葳并不打算告知宋瑞澜真相。


    “这也真是的!怎么能手滑呢!”宋瑞澜其实也清楚,运动比赛哪有不出意外的,只是这种意外发生在了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就变得让人无法接受。


    他缓了缓情绪,看向自己的女儿:“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自机场一别之后,宋瑞澜对贺清砚的观感彻底跌到谷底。他甚至还设想过,即便贺清砚提着礼物上门,他也要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拒绝。


    可偏偏在那之后,贺清砚就再也没有主动登门拜访过,要不是偶然会在路上遇见,他都快要以为贺清砚已经回朔方了。


    如今葳葳主动将人引进门……


    宋悦葳也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麻烦,但到底是心里的愧疚多出一分:“贺清砚一个人在鹿港,身边也没什么亲人照顾,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关照下他。”


    只是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没露出什么情绪,就如她说的话一样,于情于理,一种迫不得已。


    贺清砚当然能够听出宋悦葳的潜台词,但这已经是他争取来的,得之不易的机会。


    他姿态放得很低,主动朝宋瑞澜微微躬身:“这段时间可能会多有叨扰,还请宋先生见谅。”


    宋瑞澜不是什么迟钝的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男生更换的称呼。


    宋叔叔到爸再到宋先生。


    了解一起始末的男人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对贺清砚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能看出贺清砚做这些事情是真心的,小心翼翼地试图维系两人间的无比脆弱联系。


    只是,现在才做,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明明无论是他和葳蕤还是柳溶月和贺先生,恋爱生活中除了偶有拌嘴,就是连大吵一架都没有。


    可偏偏,他们的儿女却要经历如此的蹉跎。


    更别提,宋瑞澜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一旁身姿挺拔的少年。


    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