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海岸小区
不过这位老大显然是个习惯了独断专行的人, 压根没关心他们要不要，直接就从里间掏出了两把椅子来。
“谢谢……”
“谢谢。”
老大在她的办公桌后坐下后，问：
“你们从C市过来？”
“嗯。”
“C市怎么样了？那边还好吗？人口密度那么高, 应该死伤比较惨重吧。”
闻言，江朗不禁脸色一黯：“是的, 我们尽力救了一些人, 不过整体上伤亡率还是非常高。”
“……唉，辛苦了。”
“你们来Q市这边是有什么打算？路过补充物资吗？整座城市的物资大部分都被我搬到小区的地下车库了，你们去外面找是找不到的，你们缺什么东西跟我说一下吧, 我看看能不能尽可能匀一些出来。”
“不不不——我们不是来找物资的, 其实我们是想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因为老在路上流浪也不是个事, 还是想有个地方住的，您应该能懂这种感受吧。”
“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们也会尽量帮, 作为收留我们的报答！”
老大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嘴：“这样吗……”
她一时间陷入了思考：
“我们这里还是头一次有外来者，也许作为第一次, 还是趁机理个章程出来比较好, 以后再有外来异能者就方便处理了。”
她口中嘟囔着扯了张草稿纸出来，然后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江朗和陆燃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面面相觑。
不过江朗还挺习惯这种事了, 以前被叫到数学老师办公室去的时候, 数学老师就经常说着说着就开始埋头做自己的事,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人还在这，然后接着和他说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亲切的。
他俩安静地等了几分钟，“老大”终于写完涂完了。
她抬起头：“来, 你们两个孩子帮我参谋一下这样行不行。”
“以后如果有外来者，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可以享有和原住民同等的物资分配，但是同样的，也要做应该的工作，异能者可以选择守卫小区，也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杀污染物找物资。”
“普通人可以选择种地，然后每个外来租户都需要上交十枚……算了，五枚吧，五枚晶体做抵押，普通人应该是拿不出来的，所以就纯算赊账，按计分制还上，唉……好像也该搞个计分制出来了，现在小区里还是乱糟糟的原始的以物易物状态。”
“你们觉得这听上去合理吗？我希望能达成一种，既不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又不会引来一些糟糕的人的中间态。”
江朗和陆燃对着她的草稿纸思考讨论了一下：“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我这段时间睡得太少了……脑子不太灵光了。”
陆燃和江朗齐齐开始从口袋里（其实是从背包里）掏晶体，刚掏出来，就听到对面说：
“哦，你们两个是我们海岸小区的第一批租户，开业优惠，晶体抵押就不用了，欢迎入住。”
老大朝他们笑了笑。
“说实话，你们能出现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快撑不住了，这些污染物……简直就像是除之不尽的一样，不管我怎么尽力，总会出现新的污染物，我不可能一个人管到所有地方。”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自从她觉醒了异能，她就很少睡觉，基本一天只有两小时的睡眠时间，如果不是异化过的这具身体够强悍，她觉得自己早就猝死了。
而且休息的时候也休息不安心啊，一想到她在睡觉的时候，外面可能还有人在担惊受怕，或是她多休息一分钟，就可能错失救下一个人的机会，一想到这，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外面奔波虽然累，但至少上心理上不会那么难安。
而且总把大家困在一个小区里也不是个事，她的目标是把这座曾经的城市至少清理出小半来，让大家有更多的活动空间。
问题就在于这个目标不是那么好实现，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污染物简直除之不尽，有点像野草，春风吹又生，明明她已经扫荡过一遍又一遍了，第二天再去看就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了不少污染物，而且它们在一天天变得更强大，更难缠。
小区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十几个异能者，太少了，现在只有一个小区他们还能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防线，一但扩张开去，这些人手就不够了，如果真想将大家的活动范围扩展到小半个城市的大小，那就需要有更多的异能者。
而且他们现有的异能者，都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异能，比起战斗力，更有用的应该是他们作为异能者不会受到污染这一点。
因此她也不敢给他们派太危险的任务。
就给了他们两件事。
一件事是就是管好小区的几个入口，轮流值班，遇到难度不高的污染物就尽量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喊她——她觉醒的异能是金属掌控，不光是可以控制金属移动这么简单，凡是她感应范围内的金属，都可以作为她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她和这些负责巡逻的小年轻们约定好了，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怪物，就快速敲三下他们手里的金属武器，然后她就会接管他们手里的武器，进行攻击。
这也算是一种节约她脑力的方式吧，总不能真的时时刻刻都看着所有能看的地方吧。
虽然这样也会有漏，但是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平衡了。
另外一部分人，则被赋予了看管那片菜园的责任，从海岸小区稳定下来之后，她就开始组织大家把花坛里的绿化都拔了来种菜，毕竟外界的物资是有限的，而且不吃新鲜的菜对人也不好——她是老派人，觉得罐头没营养。
但是问题就在于，菜容易长着长着就突然变成污染物了。
只能派人看着，也幸好这些菜变成污染物一般都不怎么强大，而且都是同一类污染物，他们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真要出现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异变，那就依旧是交由她来解决。
总而言之，小区很缺很缺人手，缺到一种，她完全不敢休息的地步。
这样的生活其实压力真的很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而且Q市虽然她已经探查过了一遍，应该是将所有的幸存者都转移过来了，但是Q市周边还有许多小镇她没法去。
因为她的金属掌控范围并没有那么远，而且她的速度也没那么快，她走得太远的话，就没法确保海岸小区的完全安全，没法感应到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遇上不能光靠远处遥控武器解决的场面，她也没法及时赶回来。
可以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吧。
所以她一直希望能有几个帮手。
不，不是帮手，她希望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
能够理解她救人的愿望的志同道合的人。
这两个小伙子从C市过来，这就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他们在C市都试图救人而不是只想着自保——就连她都可以大致可以想象C市的混乱状态了——可见心地善良又有实力。
她希望能邀请他们加入他们海岸小区，尽量把Q市发展成一个在末世里也可以让大家安心生活的地方。
她起身开始在书架上找本地地图，一边找一边说：
“我的异能是金属掌控，除了可以控制金属去攻击以外，还有点别的用处，比如，如果这个房间里有金属，我就能从别的地方看见里面的情况，可以当一个简单的探查技能使用，不过毕竟也是靠眼睛，说实话，我没法保证我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幸存者。”
江朗：“哦哦好……”
他有点不适应别人上来就报自己的异能，还是这么详细版本的能力，毕竟他在末日里待太久了，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异能藏着掖着了，尤其是金属可以当眼睛用这种从外部攻击完全看不出来顶多可以推测的属性。
但是真心换真心，他决定也给这位长相气质都酷似他数学老师的中年女士透个底，不然太不公平了：
“我的异能是攻击类的，前摇有点长，但伤害还是挺高的，另外一个异能是再生，受到伤害后，只要不是一次性的致死伤害，都能慢慢恢复。”
陆燃紧跟着补充：“我是精神控制类的异能，在探查幸存者方面确实比较有优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把整个Q市查一遍。”
闻言，老大立刻转过了身，她严肃但又难掩激动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其实一直很担心会不会有遗漏的幸存者，毕竟大部分人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活了下来，肯定也会尽可能地将自己藏起来，如果电器还能用的话我倒是还能考虑拿个大喇叭或者收音机去到处喊……”
她一顿，然后忍不住笑了笑：“我还以为我的异能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怪不得你们能从C市出来呢。”
她将地图摊开在了桌上，然后拿起了笔筒里的红笔。
她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我们现在在这里，我的金属掌控范围大概是这么个范围。”
她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所以超出这个范围外的人，我就基本不能去救，因为如果小区这边有事的话，我会没法及时响应。”
“我一直很担心这个范围外的人还有没有活着，现在有了你们，我也总算可以顾及到这片圆以外的区域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和我分管这两件事，留守基地和出去救人。”
“你们看看是想留在小区还是去外面？如果你们想留在小区的话，就拜托你们多看着点小区的情况……如果你们想出去的话就反过来。”
“或者轮换着来也行。”
说完还没等江朗和陆燃做出任何回答——
“你们刚赶路过来，应该更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吧，那就你们留下，呆闷了也可以去周围看看有没有我遗漏的幸存者，你们觉得呢？”
陆燃注意到，对方虽然语气温柔，且一直用的问句和商量的语气，但她应该罕有被人拒绝的经历，一句话讲出来就已经默认了对方一定会同意，态度上近乎有一种温柔的专制感。
不过他对此不算反感，感觉只是对方的职业病。
江朗和陆燃：“我们觉得这样挺好。”
“好，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江朗举手：“有，您在末日前是老师吗？”
老大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明显吗？”
“是的，我是老师。”
她指了指自己的窗口：
“那边就是我教书的地方，末世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学校里，然后那时候我昏过去了，可能是因为觉醒异能什么的吧，醒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剩几个活着的人了，毕竟学校太空旷了，不好躲，一些学生逃到了音乐教室美术教室这种地方才活下来。”
“其实我本来不住这，但是这里离学校比较近，而且海岸小区之前有栋房拆了要重修，有很多钢筋，取材比较方便，所以我就把这边腾了出来安置学生，然后因为已经腾出了地方，后续就也一直把救出来的人往这边放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
“你们两个从C市过来很辛苦吧，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小区里现在空着的屋子还挺多的，我看看……”
她抽出一张手写的表格：“没划线都可以住，你们随便挑一间吧。”
“哦对了，我姓张，那群小年轻叫老大……我挺为难的，你们两个愿意的话，就喊我一声张老师吧。”
第62章 第 62 章 拎包入住
陆燃扫了眼那张表格, 示意江朗他已经记住了。
江朗松了口气，他记忆力一向一般，这看一眼他能记住十来个门牌号就不错了, 但是这手写的表格又不是打印的，也不好意思直接拿走, 如果这里就他一个人的话, 他估计应该已经在挠头问张老师借笔现场抄了。
幸好有陆燃这个人肉扫描仪在，凡是他看过的东西，就直接能记在脑子里，省得他这个弱智费心了。
两个人和张老师道别后, 走了出去。
江朗颇有些兴致勃勃, 这和他以前入住基地的感受大不相同：“我们从哪看起？”
“这栋楼的空房比较少, 估计是这边的人觉得住在强大的异能者身边比较有安全感吧, 基本就没几间空房，人太多了, 我们换一栋吧。”
“好好好。”
虽然江朗觉得人多不是个劣势, 他一直挺爱和人说话的，不过他知道陆燃不喜欢太多人, 而且陆燃浅眠, 如果周围的邻居是哪种比较吵闹的类型，他就会很暴躁, 所以他们最好找个四周都没啥人的屋子住。
两人走出这栋楼, 朝对面一栋比较偏僻的楼走去。
“104, 空着的。”
江朗自觉地从口袋里摸了摸, 摸出了一根回形针，然后伸进锁里捣鼓了几下：
“老式锁，还挺好开。”
江朗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往里走。
他视线扫过房间内的摆设, 在末世以前，这里住的应该是一家三口，房间布置非常温馨，甚至有些逼仄，不大的客厅里放了一个沙发两个沙发椅，一张餐桌，上面铺着哆唻A梦的桌垫，桌垫看上去有段时间没洗了，角落里还有一大一小两辆自行车，小的那辆还有卡通喷漆。
江朗的神色忍不住有些黯淡。
陆燃关心的则是别的，他走进厨房和浴室，看了下水管有没有破裂的问题，虽然现在小区还是停水停电状态，但之后他们把这个城市差不多整理完之后，电重启不了，水没准还是能重启的。
所以水管的完整性就很重要了。
“水管挺好，还有过滤器，这间屋子还不错。”
“那就这间？”
“再看看吧。”
江朗没意见，陆燃说想再看看那就是再看看，陆燃考虑事情一向比他周全，有陆燃在的时候，他的大脑直接下线都没事，所以他确实就让他的大脑下线了。
陆燃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我看张老师计划的大方向，Q市这个基地应该后续会发展得比较和缓而且稳定才对，她的异能也确实够强，镇得住所有人，怎么在你的描述里，Q市后面还挺乱的。”
“哦！这个我刚刚就想说了，没法当着她的面讲……咦？等等，她是不是能监测所有有金属的地方……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说？”
“不太可能全程开着监控，对大脑负担太大了，我有游戏属性加持，同时用精神链接控制太多人的话，也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她估计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单点或者挑几个重要的地方监控，这里有别的事更值得她注意，应该不太会来管我们两个说了什么。”
“而且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她估计会觉得偷听我们讲话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所以反而会刻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江朗点点头，其实他自己是个矛盾体，他一边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一边又总是下意识相信别人，所以反而导致上一世他经常会纠结面前的人可不可以信任，最后的结局通常是信错人然后忍痛把对方杀了，他真的不想再自己判断这种事了。
陆燃这么说，他总算放下了心。
“对，我之前就想说，Q市情况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而且我上一世过来这边的时候，管理者不是张老师，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她的存在。”
“上一世Q市是一个很典型的正常基地，所有事都优先异能者，普通人基本没什么存在感，顶多算是勉强有些生存空间，没有刚刚听张老师描述的那么乌托邦。”
“看来中间发生了一些事。”
“是啊……但是我不理解，这里所有人都是张老师救下来的，照理说她的威望应该很高才对，这样一个环境里怎么会换管理者……难道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
“再大的恩情也无法永远留在人心中，甚至有时候救命之恩过重，人的心理为了平衡这种负担，还会将感激与愧疚转换为憎恨，才能让自己毫无负担地继续生活下去。”
江朗想了一下：“还真是，没事，我们俩就在这看着，我看看是哪个知恩不图报的家伙搞事，把他顺手搞下去就完事了。”
陆燃笑了一下，他本来想说江朗太天真，这种事一般不会是因为一只害群之马，不过他也暂时不想把人想得太坏，等事情发生了再说吧，没准真的像江朗想的那么简单，是只用解决一个人就行的事呢。
两个人只是简单地讨论了下这件事，接下来的时间基本还是在看房，看了一间应该是独居宅男的房间，里面乱得江朗刚撬开锁就又给他关上了，这还是算了吧……光打扫卫生就得折腾好久，他们是来休息的，不是来做钟点工的……
无独有偶，下个看起来是个独居女生的房子，也不知道是本来就那样还是她变成污染物之后打翻了柜子，地上是一堆撒了的瓶瓶罐罐。
江朗礼貌地关上了门，这个打扫难度看上去更高。
下一间房更是不得了，看起来是个双胞胎家庭，而且双胞胎年纪应该很小，江朗和陆燃只看了眼，就觉得还是算了，这家具都没几个能回收利用的。
看到最后，居然还是最开始看的那间房最靠谱。
于是他们俩回去了，问了下张老师钥匙在哪，拿到钥匙之后就正式入住了。
江朗向后一跃，直接跳上了床：
“舒服！”
“我不行了，在车里睡觉真的有点折磨，这床真舒服，还是有生活经验的人挑床有水平，我们之前租的那个公寓，床硬得睡上面像坐牢。”
陆燃：“确实。”
他一边说着确实，一边嫌弃地把江朗扒拉了起来：“先换床单，就算这上面没死过人，也是别人睡过的，而且至少也有一个月没换了，全是灰尘，你怎么躺得下去。”
江朗：“好的好的。”
他很想说，他早已习惯了只要没有明显的血肉他就可以当这东西是干净的思维模式……
不过他知道陆燃有点洁癖在的，赶紧顺从。
陆燃打开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套灰色的床单被套，其他的都太花里胡哨了，他看着头疼。
然后拉江朗一起换了床单，套了被套之后，才躺下。
“嗯，确实很舒服。”
“是吧是吧……我们明天出门的时候可以拿被子出去晒晒，Q市这边基本不下雨的，应该没事。”
“好。”
两个人随便聊了会儿天，便沉沉睡去。
有那么一瞬间，在半梦半醒的那一瞬间，他们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发生之前。
第63章 第 63 章 平常与不平常
“早啊！”
江朗朝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打了个招呼。
幸好他遇到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非常习惯这种随地大小早的行为，也很热情地和他招呼：
“早！没看见过你们两个娃，是刚被张老师救过来吗？”
陆燃站在一边, 等着江朗回话，江朗是个爱说话的性格, 他可能永远理解不了这种爱好, 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站在这里听他们寒暄倒也没什么。
“哦哦不是，我们两个是自己过来的，想帮帮忙。”
“！那你们是好人哦, 张老师可辛苦了, 你们要是能多帮帮她就好了。”
“会的会的。”
“真是厉害的年轻人啊……你们从哪来的？”
“C市。”
“哦哟！这么远？那可太厉害了！”
那中年阿婶眼中爆发出了好奇的光, 好奇地拉住了江朗, 一个劲地问他C市是什么情况，不光是末世后的, 还有末世前C市又是什么样子, 江朗捡了点有意思但又相对轻松的事给阿婶讲了一遍，阿婶听得津津有味, 正要问那从C市到Q市这段路上又怎么样了, 江朗就看见陆燃指了指右手手腕，虽然那上面没有表, 但江朗还是懂这是要他注意时间, 于是快速告别：
“改天跟婶子你讲, 我和我朋友现在得去做事了, 张老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帮帮忙也好给她争取点睡觉时间不是？”
“好好好，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你们去你们去，注意安全啊！那些怪物太吓人了……虽然你们这些……呃，叫什么，异能者不怕被咬，但是也要小心啊，受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年轻人不要胆子太大，一切都还是以自己安全为主……”
婶子一看就是会唠叨的，一嘱托起来就没完了，幸好江朗是个耐心的人，她说一句他点一次头，终于等到了婶子的最后一句话：
“你们去忙吧，中午来阿婶家里吃饭啊！阿婶以前可是开餐馆的，手艺老好了！”
“哇，那可一定得尝尝阿婶的手艺！”
江朗美滋滋地和对方挥手告别，然后转头看向陆燃，两眼亮晶晶：
“还有大厨，这Q市基地没白来吧？”
陆燃点了点头，抽出口袋里的地图：“我们从这边开始，朝这个方向走。”
江朗看了眼，点点头：“好，最快速度排查完一遍Q市就去跟张老师换班？”
他还记得他和陆燃选择来Q市是为了什么，就是图哪里都能去呗，还得给陆燃那团贪吃的火去打高级污染物，张老师也估计更想留守保护大家，到时候也算皆大欢喜了。
江朗发动车子，非常守秩序地从大门开了出去，顺便和保安亭里昨天几个见过的异能者打了声招呼。
他们沿着昨天排查的方向继续，不过什么幸存者都没找到。
于是看看天色快到中午了，江朗就又开了回来，他还惦记着阿婶说的要做饭给他们吃.
“咚咚咚。”
“咚咚咚。”
江朗敲完门之后有些紧张地看向陆燃：“会不会人家只是客套话……我们这样上门来吃饭真的好吗？虽然我拎了个西瓜，但是总感觉还是很唐突啊……”
陆燃：“你问我我问谁？”
江朗：……
好吧，确实，他只是偶尔拿不准长辈之间的社交规则，陆燃可是干脆不社交的，他也是脑子出问题了才想要咨询陆燃这种问题。
幸好这道紧闭的门没让江朗紧张太久，门内很快传来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伴随着阿婶的大声呼喊：“来了——来了——”
门砰的一下打开了，露出了阿婶那张年迈而乐观的脸庞。
“诶呦，来就来了怎么还这么客气！西瓜啊！现在哪还有西瓜吃，你们俩小年轻也是的，这种东西就留着自己吃啊！以后别瞎露富知不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唉你们年轻人，唉你们年轻人……”
阿婶对于江朗和陆燃两人的生存哲学显然非常地忧愁，生怕这俩小孩哪天就被人骗了，或者更坏的情况下，被人抢了。
江朗没好意思说，上辈子一开始他确实经常被抢，他也只能忍痛把人都杀了……那之后他确实学会了不要瞎露富，不过也没什么用就是了，会盯上你的人怎么都会盯上你。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西瓜我们还有很多个啦……阿婶请我们吃饭我们总不能空手上门，直接切了当饭后水果吃了吧，我们三个在这里吃完了谁还能知道我有过西瓜，我们偷偷地吃就没问题了对不？”
阿婶被他说服了，不再念叨，转头走进厨房里开始端菜出来。
陆燃和江朗自觉地一块走进厨房开始拿筷子勺子。
阿婶还真是大厨，虽然现在条件简陋，食材基本来自海岸小区的地下库存，蔬菜还好，阴凉的地方还能保存新鲜的，肉类基本就没戏了，只有罐头方便存放一点——因此，张老师一直想给小区招募一个冰系异能者来着。
但就是靠着这些蔬菜和肉类罐头，还有小区分配的调料，阿婶愣是做出了好几道要卖相有卖相，要口感有口感的菜，江朗吃得就差把头埋进碗里了。
陆燃的口腹之欲不重，倒是吃得很慢条斯理。
阿婶越看他们俩越欢喜，一个吃得开心，一个吃得文雅，简直是饭桌上最让人看着就舒心的小辈了，她一时间也胃口大开，很久没人陪她这么一块在餐桌上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了。
江朗从碗里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终于想起要计算这顿饭的价值。
陆燃倒是早就趁进厨房的时候观察过了。
虽然早就知道海岸小区会给每个人食物分配，但是这种分配肯定不会多到真正可以称得上“物资充裕”的地步，陆燃进厨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扫视对方还剩多少食物储备。
肉罐头还好，还有一小排，但是蔬菜只剩下了一株大白菜。
更关键的是，他看了一下窗台上放调料的架子，上面只剩下了半拉姜。
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其中一道蒜香空心菜阿婶完全没有吝啬大蒜的使用。
江朗说过，上一世到了后期，葱姜蒜这些调味品才是真正的一葱千金，比寻常的新鲜蔬菜更昂贵更稀有，也就是说，阿婶为了招待他们这一顿，可以说是下血本了。
阿婶随意地摆了摆手说：
“害，菜不就是用来吃的吗？能用来招待你们，也算是这些菜用在了有价值的地方了。”
“你们不也带西瓜来了吗？就这西瓜，不比几颗蒜金贵？”
虽然阿姨这么说了，但是江朗还是对自己一顿饭吃完了人家全部的蒜这件事非常愧疚，立刻开始在背包里翻找起来，试图立刻把这盘空心菜里的大蒜给阿婶补上。
“蒜，葱……大蒜苗，姜，辣椒，阿婶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也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调料比较重要……”
阿姨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朗凭空掏出来了一大堆东西，满脸费解：“这个是那什么异能吗？”
陆燃淡定地在一旁帮忙解释：“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两个各有一个空间可以保存物品，不会腐烂不会变质，所以我们在异变刚发生的时候存进去了很多新鲜食物，阿婶你拿着吧，我们有很多。”
阿婶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俩年轻人也太不把阿婶当外人了！你们……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在谁面前都这么露了，万一有人盯上你们了要抢你们东西怎么办？”
陆燃微微一笑：“如果真有人想抢的话，大可以来试试。”
阿婶转念一想，有点恍然，还真是，她总是忘记现在时代变了，这俩年轻人看着文静瘦弱，但他们毕竟是那什么“异能者”，连张老师都看重的，担心他们的安全不如担心抢劫者的安全。
这么一想，阿婶又释然了，她松了口气。
陆燃：“阿婶，以后我们给你提供新鲜食物来做饭吧，要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来蹭饭了。”
阿婶：“那还是我占便宜了。”
江朗：“怎么会，阿婶的手艺这么好，占便宜的肯定是我们啊！”
一通商业互夸后，陆燃和江朗从此预定了每天出门“上班”，中午傍晚回来吃热乎菜的在末世堪称奇迹的日常生活。
他们之前存的新鲜食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本来还在犹豫就算到了有煤气的地方，他们两人又要由谁挺身站出来掌勺。
别管两人在游戏里的烹饪等级有多高，现实里都只是勉强能把生菜煮熟的水平。
又出去“巡逻”了一下午后，晚饭也在阿婶地方吃了，吃完后阿婶送他们俩下楼顺便自己出去饭后散步。
“哎呦——这不是敏敏吗？快让阿婶来抱抱！”
他们刚走出楼道口，就撞上了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口的人。
粉嫩可爱的小孩，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和慈爱的中年女人。
不过陆燃和江朗第一反应都是，这应该不是原装的，末世里一家三口都活了下来的概率太小了，可能是末世后重组起来的家庭吧，海岸小区的生活氛围还真的挺好的。
中年婶子一个猛子冲上前，抱起了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大概七八岁，这个天气穿着一件吊带裤，脸很圆很胖，而且粉嫩又红扑扑的，看上去简直像年画里走下来的，难怪婶子这么稀罕。
他身后站着的中年那女就那么慈爱地看着婶子怀里的孩子。
看上去是非常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阿婶抱着这个叫敏敏的孩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舍得把人放下，然后给他们介绍江朗和陆燃：
“这两个后生是从C市来的！专门来帮张老师呢，真是又一表人才，心地又好，你们说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年轻人了？”
中年男女闻言看向陆燃和江朗，满脸敬佩：
“真是辛苦了……你们有能力的人就是比较辛苦一点，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给你们说说辛苦了……”
江朗连连摆手：“这有什么！”
这一家三口应该是散步回来的，在楼道口和阿婶稍微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走进去了。
阿婶朝他们摆摆手，然后和陆燃江朗一起继续朝外走去。
“真是幸运的一家啊……”
阿婶忍不住感慨道：“再没有比王工他们家更幸运的了，一家三口都活下来了，也没变异。”
“不过没什么好比的，能活下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算运气好，我也运气好，我也运气好……大家都运气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陆燃和江朗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阿婶。
都活下来了？
他们真的是原装的一家人？
陆燃快速在心里算了个概率，可以说是无限低至零的概率。
奇怪。
第64章 第 64 章 小鬼当家
第二天, 两人照常早起出门，继续去排查Q市有没有遗漏的幸存者。
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也是如此。
不过可能是张老师的金属掌控异能真的蛮有用的，也可能是这年头哪里都有点金属, 他们排查了都整整三天了，也没见过任何遗漏的幸存者。
剩下的地方也不多了。
江朗：“我们干脆今天一次性查查完, 之后就和张老师换班出市去周边救人好了。”
陆燃点了点头：“可以, 本来也就一天或者一天半的事，今天可以少睡一点。”
“确实，这几天睡眠过于充足，我还有点不习惯。”
陆燃顺手往面前的这栋建筑物扔了个精神链接。
“嗯？”
江朗：“怎么了？不会是有人吧？”
陆燃：“好像真的有。”
江朗：“！！”
陆燃：“四楼, 走。”
两个人飞速跃上了四楼。
江朗跟在陆燃后面, 焦急地看他指出方向, 然后冲上前打开了门。
“哐当！！”
“嗷——”
江朗捂着脑袋蹲下了。
“痛痛痛——痛死我了——”
陆燃面露愕然之色。
让江朗发出如此痛呼的, 是一面锣。
就挂在门板上方，设计成了有人进门就会砸下来的效果。
不光是痛的问题, 主要是这个锣质量真不赖, 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声音，陆燃隔了好几步远都觉得自己的脑壳被震得嗡嗡的, 更是第一时间关闭了大部分感官。
他知道江朗至今不擅长调整他的感官强度, 估计刚刚是实打实地被震了个震天响。
就他现在的感官强度，这面锣和在他脑子里直接炸响估计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场面, 虽然江朗有点凄惨, 但陆燃不得不承认, 有点好笑。
“陆燃你居然在笑！！啊啊啊损友啊！我真是交友不慎！”
陆燃轻咳了两声, 试图把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掩盖过去。
江朗简直泪流满面。
但是他不知道这才是他倒霉路上的第一关，他抱头蹲下后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呢，一支利箭嗖得一下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正中他脑门。
江朗：“……”
陆燃：“噗。”
这个“利箭”应该是用木头现削出来的，攻击性不高，最大的攻击性应该是上面没削干净的毛刺。
侮辱性却极强。
江朗无奈地站起身，这下他不敢直接往里冲了，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地看去。
陆燃也走到了他身边。
该怎么说呢，不大的房间，里面却被七七八八地布置了一大堆机关，刚刚那两个应该是自动触发的，剩下的他潦草扫了一眼，很多都是需要人控制，或者瞄准方向才能攻击。
只能说幸好他们来之前他先放了个精神链接，不然迎接江朗的，应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一面锣，一支木箭了，看起来有些机关还是挺有杀伤力的。
江朗探头探脑，指着其中一个机关问：“这是干嘛的？”
陆燃看了眼：“你往前走两步就知道了。”
江朗：“我不！”
陆燃笑了：“真的没什么，就是会突然拉线然后绊你一跤的那种装置。”
江朗：“这还没什么？！摔个狗啃泥很痛的好不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很丢脸啊！”
说是这么说，江朗还是忍不住他好奇的心，难得在现实里看见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简直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装置，他就克制不住他这蠢蠢欲动的脚啊……而且陆燃都看过了，就是普通的装置，死不了人嘛反正……嗯嗯……
这么想着，江朗就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腾挪到了那根不仔细看压根看不见的地面上的线旁边的时候，不知道装置的哪一部分感应到了他，蹭的一下，那条细线就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绷紧了。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摔了！”
“好厉害……我觉得住这的应该是个高中生什么的吧？感觉这年头只有高中生才会有这么高的知识储备量和动手动力吧？”
江朗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另外一个看起来很大型的装置，看不太懂这玩意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然后收回了手。
陆燃目标明确地避开那些粗糙又精巧的机关，直直地朝衣柜走去了。
他有点懂为什么张老师独独没发现这个幸存者了，这个衣柜是纯木质的，而且这里的住户应该小心到不能更小心，平时都住在柜子里，才没被能力是金属掌控的张老师探查到吧。
打开柜门前，他先礼貌地解除了精神控制，他现在已经知道其他人对他这个技能的心理反应是什么了。
然后，他打开柜门。
眼前闪过一道白色，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个手刀敲掉了来人手中的刀。
叮铃哐啷掉在地上之后，陆燃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地上掉落的刀。
哦，陶瓷刀，他刚刚还在想，这不是有金属吗？
然后他才将视线移向了一击不成就放弃了地上的刀又拿出一根木棍横在身前的女孩。
她看上去十三四岁年纪，身上穿着一套校服，没校徽，他也不是Q市人，看不出是什么学校的校服，头发潦草扎了个马尾，就跟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女生一样，她手里紧紧地抓着木棍，眼中满是警惕与凶狠。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江朗连忙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女孩的陆燃往后拉了拉，他太了解陆燃了，虽然他现在站在陆燃背后，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陆燃那副冷漠中带了几分蔑视的神情，这可真是一点都不适合和还没从灾害中缓过来的小孩子接触。
他把陆燃往后拉了拉，然后尽力露出了一个最和善最阳光的笑容：
“我们是好人，是来救你的。”
“好人？好人会上来就控制别人吗？”
江朗忙解释：“那是为了查探这栋楼内有没有幸存者！我朋友可以通过看谁被他控制了来确定哪里有人活着！”
“你们说我就信吗？”
江朗噎了一下。
陆燃笑了，拍了拍江朗的肩，示意他让半个身位出来。
“我如果真想对你怎么样的话，大可以刚刚直接继续控制你，但是我没有，我想这就能证明我们没有恶意了。”
“你觉得这样我就会相信吗？谁知道是不是你的技能进入了冷却期，现在才需要在这里磨磨蹭蹭地跟我说话？”
江朗：“唉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陆燃拍了拍他，扫视了一圈：“她这里的存粮应该还够她撑至少一周，我们一周后再来吧。”
江朗：“不用现在给她留一点食物吗？”
陆燃：“现在留，估计也只会被她当成别有用心的毒物扔掉，还是别浪费了，走吧，先去救其他人。”
“哦哦好……”
陆燃又转头对女孩说：“你知道海岸小区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出这栋公寓门直走然后左转然后一直朝前走就能看见，那边有很多幸存者，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但是还是谁都不信，可以自己试着走到那边，但是不建议，因为路上的污染物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清理干净了，但是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我的建议就是你花这一周时间好好想想，是要自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或者因为害怕我的存在选择换个地方藏下去，还是跟我们走，我们给你放到幸存者基地。”
“你要是觉得我们俩不可信任，那还有个办法，你找根金属敲三下，会有个以前是中学老师的异能者来救你，我觉得你们学生应该更信任老师一点。”
说完，他朝江朗招了招手：“走吧。”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们……真的要去救其他人吗？”
陆燃和江朗转过身：
“是的，怎么了吗？”
女孩紧锁着眉头，像是内心在进行艰难的挣扎，然后她开口：
“你们……你们会去河镇吗？”
江朗困惑了一下，悄悄问陆燃：“河镇在哪？”
陆燃也悄悄跟他说：“张老师那张地图上有，大概在Q市东边。”
江朗：“应该会去吧，等我们查完Q市还有没有幸存者之后。”
“我……我能不能一起去？”
陆燃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你想救谁？”
“我妈妈，她住在河镇，我在这边是租房念书。”
江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妈妈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们可以明天去看看情况。”
“她叫林凤美，和我长得很像，比我矮一点点，我家住在河镇未来新村，4幢205。”
陆燃：“好，我们会去看的。”
江朗又问：“那你现在呢？什么打算？和我们一起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女孩纠结了很久，应该是本能上依旧不想相信任何人，但又实在想知道她母亲的消息，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你们走。”
她闭上眼，又睁开，一脸视死如归。
江朗，陆燃：“……”
不是，他们真的有那么像人贩子吗？
不过至少今天出来得很有成效，救了一个人，而且于檬这边存的方便面还真不老少，也算给小区补充点方便面资源了，到了之后再给她换点别的吃的。
这可怜孩子，吃了一个多月红烧牛肉口味的方便面了，真该吃吐了。
这样还能保持这样的精神头，不愧是高中生。
江朗和陆燃一人搬上一大箱方便面之后，由衷感慨。
两个人带着于檬从楼梯下去。
于檬则全程右手捏着她那根木棍，左手揣兜里捏着她那把陶瓷刀，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而走出公寓后，太久没见到的阳光让她一瞬间忍不住闭起了双眼。
第65章 第 65 章 自我复制型
走出公寓门的那一瞬间, 于檬被许久不见的大太阳刺得忍不住闭上了眼，又很快强行睁开。
她的心跳飞速变快，那两个人说, 他们已经将附近的污染物全部清理干净了，她走在外面基本安全。
这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
有一瞬间, 她觉得自己甚至没法理解这句话。
她还记得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那天, 她因为生病没去上学，自己躺在床上看书写作业，她平时习惯白天也拉上窗帘开灯，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咦？怎么停电了？
然后她掀开被子, 走下床, 撩开窗帘打算继续看书, 然后就见到了她此生见过最恐怖的场景。
窗外……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很恶心的怪物, 比电视里演的丧尸要恶心得多。
哦不，也不是所有人, 她还能看见一些没有变成怪物的人被追着跑, 但是他们的速度显然不如这些异变了的怪物，所以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然后被啃咬撕扯殆尽。
她从来没有那么想吐过, 如果不是早上起来生病了没胃口，实在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估计她之后还得花大功夫清理自己的地板。
“呕——呕——”
“咚！”
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干呕, 她惊恐地抬头, 发现有一只鸟正在撞击她的玻璃窗。
她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那只鸟……如果它还算鸟的话，有着人一般的牙齿，而且不是长在它的嘴里的, 而是长在了它的羽毛上。
那细细密密的尖牙让她既恶心又发毛。
“咚！咚！咚！”
它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于檬惊恐地看着她微微震动的玻璃窗，脑海内闪过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它撞破玻璃窗，把她咬死，甚至更糟糕的，把她变成像楼下那些人一样的怪物……
于檬打了个寒颤，冲到柜子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
她一遍遍地默念着，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竖起一道防护墙一样……
但是也许真的有效果，因为等她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咚咚咚”的撞击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是她的心跳声太大声才让她没能早点发现这一点。
她慢慢推开衣柜门，朝外看去，窗帘边缘微微闪烁着诱人的阳光，只是这一次她不敢再拉开窗帘看了，她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些可以自保的武器。
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可能。
不知道，其实她没有在计时，她都是饿得不行了才拆一包泡面吃。
那两个人中看上去比较和善的那个人问她吃了一个月的红烧牛肉口味的方便面不腻吗？
她没说，她连红烧牛肉这个口味都没尝到，他好像忘了她没开水泡泡面，其实她都是直接拆个面饼就吃了。
幸好她妈妈怕她一个人住吃得不健康，给她买了很多维生素放在药箱里，不然她虽然饿不死，但可能也会得个坏血病什么的。
妈妈……
还会活着吗……
她甩了甩头，将精神集中在当下。
那之后，她没有再敢拉开窗帘过，也就没再见过那些怪物。
但哪怕再也没去看过那些怪物，满大街都是怪物的景象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下意识地闭起了眼，脑海中全是当初满大街都是怪物的场景。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街道上很干净……很空旷，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但这种死寂却让她松了口气。
居然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怪物都被清理干净了，街上一个活物都看不见。
哦不，还是有，他们一走出来，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一只怪鸟安静但迅捷地朝她前面两个人俯冲了下来。
她下意识就想往后走一步然后关紧公寓大门，然后她就看见这两个人中较冷淡说话也比较难听的那个人抬手——那只鸟就从空中那么掉了下来。
……这就死了？
他们的能力远超她的想象，这让她好受且安心了许多。
确实如那个人所说，他们如果真想杀她的话完全不需要费那么多事。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那只怪鸟死后，一个在阳光下有些闪光的东西飞到了他手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
她想问，但又担心自己会不会问到不该问的东西，万一触怒了这两个人……
于檬复杂的心理活动陆燃和江朗一概不知，如果知道她好奇晶体是什么的话，他们俩应该都不介意送她一颗晶体研究着玩。
回海岸小区这段路就在于檬的复杂心理活动和陆燃与江朗的毫无所觉中飞快地过去了。
“陆燃！江朗！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早已和陆燃与江朗混熟的正门口值班的小陈朝他俩热情地挥了挥手，满脸笑容。
然后他才看见死死躲在他们俩背后试图避开一切视线的于檬。
“！有幸存者？！”
“是的，她躲在没有金属的柜子里所以没被张老师发现。”
“天哪！辛苦你们了！”
小陈光速从小板凳上坐了起来，迎了过来：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说不出话也没关系，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最近几天有吃过东西吗？没有的话摇摇头，我给你整点流食适应一下。”
江朗笑了：“放轻松一点，她可有精神头了，还差点打了我们俩个出其不意。”
小陈：“我去！这么厉害！好好好！”
于檬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海岸小区的人真的不少，光保安亭就有好几个人，她虽然读书很刻苦但是视力一直很好，此时还能看见小区里有人在散步……
居然是真的，幸存者聚集地，居然是真的。
陆燃和江朗放心地把于檬交给了小陈，然后就继续回去探查Q市剩下的部分了，于檬的出现证明了一件事，张老师的探查确实有死角，而且死角处也可能真的还有人活着。
于檬看他们两个离开，下意识有些恐慌，她自以为恐慌的神色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是小陈作为“前台”，已经接待了太多类似的幸存者，他们总是对将自己拯救出来的人有些雏鸟情节，被突然一个人丢在陌生环境里，多少会有点慌张。
其实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会希望江朗，陆燃，甚至张老师能稍微多留一会儿，让这些幸存者们多少平稳地过渡到新环境中去，但是这个要求太奢侈了，他们还有别人要去救，那么他就只能尽力安抚这些像是被丢到了新鸟巢里的雏鸟们.
陆燃和江朗开车回到刚刚发现于檬的公寓，然后顺着继续往下排查，不过很可惜，一直到半夜查完所有部分，都一无所获。
看来能找到于檬是一种纯粹的运气。
夜晚的月亮朦胧得晃人眼。
这一个月以来，天空中的这两个重要天体正在逐渐进行改变。
月亮一天比一天模糊，他们两人都是不需要戴眼镜的视力，但愣是看这月亮能看出重影来。
白天的太阳呢，更糟糕，越来越红了。
据江朗所说，之后的太阳和月亮只会一直朝这个方向变化，末世后期白天到处都血红血红的，很伤眼……甚至还有更奇怪的，越到末世后期，天空中的太阳和月亮就越接近静止，到了江朗重生前的那段时间，白天和黑夜的变换已经变得无比突兀，好像有人摘下了那轮红日后直接贴上了月亮来进行昼夜交替一般。
如果不是每天白天，那伤眼的红色阳光都非常直接地洒在了每个人每寸土地上，江朗真的会觉得头顶那轮太阳是幼儿园小孩的剪贴画。
江朗抬着头叹气：“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月亮，干干净净的，现在的月亮实在太糊了，每次抬头看，我都会以为自己突然八百度近视了。”
陆燃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其实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差别。
不喜欢新月亮的不止江朗一个人，在海岸小区这几天，多的是人抱怨过太阳和月亮的变化。
——太阳越来越红了，光线让人烦躁还头疼。
——月亮越来越糊了，晕晕乎乎晃人眼。
陆燃却都没什么感觉。
本身太阳和月亮就是天空中突兀的存在，只是人们已经对曾经的这种突兀习以为常了而已，在他眼里都没区别，就是一块突兀换成了另一块突兀而已。
他时常会发现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与很多人都不同，大部分人总对一些常见的事习以为常，一旦改变就会觉得奇怪，但在他眼里，本身就没什么事是自然的，再改变又能怎么样，只是从一种不自然转变成了另一种不自然而已。
江朗对月感慨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感慨了一会儿而已，他不是那种老爱对着天空看的人，他就看了一会儿就掏出了背包里的可乐然后盘腿坐地喝了起来。
“来一口吗？”
陆燃摇了摇头，江朗爱喝可乐，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末世里可乐喝一瓶少一瓶，还是都留给他吧.
小陈打了个哈欠。
对于末世里的的新月亮吧，他本人觉得其实还是挺好看的，重影看上去比原本单调的单个月亮要好看很多。
但是呢……有点让人犯困是真的，这玩意儿简直自带催眠效果……他每次抬头看一眼月亮，就觉得本来就难熬的夜班更加难熬了……
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再忍忍，嗯，再忍忍，再两个小时就有人来换班了……
这样想着，他努力地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去搜寻眼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突然间，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在他面前窜过去了。
他瞬间清醒了。
不一定是污染物，但是看上去很像一只灰老鼠！
妈呀！他最怕老鼠了！
他蹭得跳到了椅子上，警醒地盯着面前这一块地面。
然后他就看见了。
果然是一只灰老鼠，快速地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又窜进了另一个角落。
以末日后动物们奇形怪状的标准来看，这只灰老鼠有点太正常了，完全就是末日前普通老鼠的模样，至少他这么乍一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抹了把胳膊，把自己的鸡皮疙瘩抹平，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有没有捕鼠夹或者老鼠药之类的东西。
找半天，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捕鼠夹。
他肉疼地从自己口袋里撕了一条猪肉脯肉干出来放在了捕鼠夹上当作诱饵。
这可是珍贵的猪肉脯啊……
为了抓住这只老鼠省下他接下来两小时的担惊受怕……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布置好对老鼠的死亡陷阱，就又光速跳回了椅子上，生怕动作慢点那只老鼠就会窜出来在他腿上蹭一下怎么的。
他紧张地看着那只老鼠刚刚窜进去的角落，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在他紧张的等待中，那只灰老鼠终于再次冒了头。
它先是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经受住精加工猪肉脯香味的诱惑，蹭蹭蹭地朝捕鼠夹跑了过去。
“咔嚓”一声，那声音真不老小。
老鼠瞬间身首分离。
小陈松了口气。
总算死了，待会儿找个塑料袋把这一坨东西丢出去就好了。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金属棒，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他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当他放下手，或者说当他的手和袖子的阴影从他双眼前消失的时候。
他见到了此生见过最诡异的场景。
明明是已经头和身体已经分离了的老鼠。
那颗孤零零的头从颈椎部分又开始生长，而那一半没有头的身体，也开始从颈椎部分，慢慢长出了一个头的雏形。
大概是因为血肉只有那么多，头和身体一边长出来，另外一侧的身体和头就一边缩小。
皮毛却没有改变，有些难看地，空荡荡地耷拉在突然缩小了一圈的血肉上。
然后它们长完了。
前半部分是空荡荡的头，后半部分是新生的血肉，还没来得及覆盖上皮毛，另一只则是恰巧相反的模样。
它们齐齐抬头，朝小陈看过来。
明明是普通的四只眼珠。
小陈却看出了一种幽幽的感觉。
“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尖叫着把手里的金属管子砸了下去。
不得不说，他的准头还是可以的。
他觉醒的异能非常普通但也很实用，增强了他的力气和感官和反射能力，比原来更适合当保安了。
极佳的瞄准能力让他准确无误地将手中的金属管砸在了那两只老鼠身上。
然后他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片，神智像是突然回到了他的大脑中一般，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阵后悔与恐慌。
然后他的后悔与恐慌就被印证了。
每一块他砸开的血肉，都开始重新生长出了一只不是很好看但确实完整的老鼠模样，甚至包括那些溅到了墙上的肉块。
他眼睁睁地看着墙上长出了一只老鼠，然后它抬头向他看来。
它们都抬头向他看来。
然后涌向了他。
那一瞬间，他的眼前走马灯式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你好像在同时经历许多许多件事情，他似乎既在十几年前家门口那条还没铺上水泥的土路上奔跑，又在末日前他那间租来的昏暗又潮湿的小房间里趁着下班打游戏，又在校园里那条他以为早已忘记了的两旁栽着银杏树的小道上奔跑，生怕跑慢点食堂里就没有能吃的菜了。
每一个画面都那么清晰，清晰得宛如他从未忘记。
但其中，最最清晰的，大概是他曾经坐在阶梯教室里昏昏欲睡的那节课。
他当时以为他睡着了，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但原来他只是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走神啊。
那些他以为被他当耳边风吹过的教授的话，居然那么清晰地就印在他的记忆中。
“生态学中，k选择和r选择，是两种不同的生存策略。”
“k，也即kapazit？tgrenze，容量限制，这通常意味着出生率低，寿命长，和完善的保护后代机制，子代死亡率低，但是一般不具有很强的扩散能力，这种选择一般适应于是稳定的栖息环境。”
“那么与之相对的，也就是r选择，r代表着rate，也即速率，该策略通常意味着出生率高，寿命短，而且缺乏保护后代的机制，适应于多变的栖息环境。”
是的，在成为一名得过且过领先版本30年的保安前，他曾经是一名生物专业的学生。
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的知识，此刻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他……他到底惹到了什么？
他又放出了什么？
不光是R策略者。
还是自我复制型的R策略者。
他完蛋了。
被啃咬上的一瞬间，他想到。
哦。
不光他完蛋了。
其他人也完蛋了。
所以比起他要死了这件事来说，更糟糕的应该是他死得罪大恶极。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敲了三下金属棒，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只折起来的千纸鹤。
——这是江朗和陆燃留给他们的。
他们说关键时刻可以对着这个千纸鹤说出想要传达的话，然后放飞，这只千纸鹤就会把消息带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们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他和其他人还以为这是他们两个小孩子在开玩笑——别说，还挺有童趣的，他们这些在末世里有一天没一天的人真的很需要这种玩笑。
但那两个年轻人很严肃地说，不，他们没有开玩笑。
他们其余人只能面面相觑，将纸鹤收了起来。
现在他只能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能联系到他们了，而张老师远在Q市之外，她今天要去哪里来着？哦好像是山镇，应该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敲击吧……
“异变老鼠，自我复制型，目测只需要一点肉块就能完成复制，现在已经有……几十只，速回。”
已经有速度快的老鼠爬上了他的裤腿，一跃跃上了他的衬衫，然后继续向上爬去。
被那只贪得无厌的老鼠啃在脸上前，他看见那只千纸鹤闪烁了一下，然后真的飞了起来。
小陈：“！”
千纸鹤以一种一点都不科学的速度飞出了保安亭的大门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好的，现在只是他要完蛋了，也许其他人还有救。
第66章 第 66 章 地狱之火大人立大功
江朗喝下最后一口可乐：
“走！回去了不？感觉已经半夜了, 唉，我现在心态上还是更接近于一个三十岁的大叔啊，一熬夜就觉得自己要猝死了。”
陆燃从地上坐起来, 拍了拍裤腿，准备回去睡觉, 虽然一点也不困。
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在他们眼前闪过。
一开始陆燃还以为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污染物又出现了，顺手就扔了个精神链接上去，然后他就发现，来的不是生命体。
而是他们之前留给海岸小区的护卫者们的纸鹤。
他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异变老鼠, 自我复制型, 目测只需要一点肉块就能完成复制, 现在已经有……几十只, 速回。”
千纸鹤的喙上下动了起来，传出了这么一段音频。
陆燃和江朗对视了一眼。
这下麻烦大了。
江朗一脸后悔：“靠！早知道就不喝这罐可乐了！”
不过也还好, 他们现在距离海岸小区并不算太远, 而且为了看月亮，他们是爬上了这栋公寓的楼顶, 直接从房顶切直线回去, 其实要不了几分钟。
两个人快速从背包里掏出绳索，快速在每栋楼之间跳跃了起来。
小陈在千纸鹤里的声音几乎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和极致的恐惧。
自我复制型污染物……这是最麻烦的一种情况了, 杀又杀不死, 或者以为杀死了却又春风吹又生。
尤其是这种污染物和有大量人的聚集地重叠的情况……江朗很庆幸有陆燃和他一块, 而且陆燃还发掘出了精神链接的真正用法,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点对点地杀，可能都赶不上他们自我复制的速度。
眨眼间, 他们几次跳跃后就来到了海岸小区临近的办公楼。
海岸小区已经乱做了一团。
他们站在这么高的高处，都能听见人群混乱的尖叫呼喊声，还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大堆黑影在乱窜。
他们收起绳索，从高处跃了下去。
风在他们耳旁猎猎作响。
快到地面的时候。
二段跳。
平稳落地。
他们的坠落因为速度极快就像一道一闪而逝的黑影，却被绝望的护卫们收入了眼中——一丁点的动静都会被此时无措的他们误认为救兵来了，更何况是真的救兵来了。
“救命——救命——！”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陆燃放大到极致的感官里，可以清晰听见那些密密麻麻的老鼠爬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只听声音便能想象到那种成千上万只老鼠爬满了所有地面的场面。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污染物有追逐血肉的本能，所以这些声音基本集中在了保安亭附近这块地方，这些老鼠的嗜血本能让它们下意识地攻击着那些已经受伤的保安，而没有去攻击居民楼里的普通人。
虽然这也导致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疯狂地涌动的小山般的群体，异能者们的尖叫绝对发自真心，任谁被小山般的小老鼠吞没都会忍不住尖叫的。
他迅速释放了精神链接，一瞬间，无论是尖叫声还是窸窸窣窣的涌动声就全都停止了。
那些意识内的光点传来的情绪，也不似往常的被控制后的惊慌，不如说，他们被控制了之后多多少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但至少这些老鼠也终于停止往他们身上扑了啊！
陆燃操纵着那些异能者突破老鼠群往外走。
“嗯？”
他有些迷惑地皱了皱眉。
紧张不已的江朗立刻问：“发生什么了吗？”
陆燃：“有个光点控制不动，稍等。”
江朗先是震惊了一下，还有精神链接控制不住的人或污染物？他一直以为游戏的技能近乎一种概念性的规则，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陆燃口中的“控制不动”，可能单纯就是那个光点动不了的意思。
他瞬间对应上了什么：“你看见小陈了吗？”
陆燃困惑地回忆了一下“小陈”这个名字对应的人脸，哦，是那个总是他们出门的时候和他们打招呼的保安，据他自己说他本来就是海岸小区的保安，末日后觉醒了一些普通的增强系异能，就正好接着做小区保安。
刚刚发来求救信息的声音，好像就是属于他的。
他立刻懂了江朗的忧虑，如果小陈是直面这群老鼠的第一人的话，大概现在“动不了”是身体原因。
他给江朗指出了那个不受他控制行动的光点地方向，江朗立刻冲进了这一大堆老鼠堆叠起的肉山中，将人搬了出来，平放在了陆燃身边的地面上。
陆燃看了一眼“小陈”。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辨认别人的脸不是全靠五官，更多的是靠他们脸部结构上的一些形态，很可能就认不出这个人了。
因为他已经被老鼠啃得不成人样了。
从脸到身体都是坑坑洼洼的血肉模糊的模样，但居然还活着。
陆燃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红药给他灌了下去，虽然没法逆转他现在的状态，但用游戏道具吊个命还是没问题的。
与此同时，由他操控着的其他人，也都顺利地从如山的老鼠堆中撤出了，现在全都在他身后，他解除了对他们的精神链接，瞬间听见了身后一连片的喘气声。
如果是其他污染物攻打小区，到这一步基本也就算事情解决了。
人和污染物已经进行了分离，江朗的技能范围够大伤害够高，一通轰下去就什么都解决了。
但是……
陆燃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这些暂时被控制住了的老鼠。
自我复制型。
这是小陈在最后的求救信息中说的。
也确实看出来了。
这里的老鼠数量，根本不可能是之前就存在的，他和江朗，包括张老师，持之以恒地在Q市清扫了那么久，根本不可能漏掉这么大批的污染物，它们只能是今晚一次性“长”出来的。
小陈在求救信息里说“很小一块血肉就能完成复制”，应该是他攻击之后发现的，现在这么多的老鼠，大概率是其他人用物理手段越攻击越多，这样冒出来的。
不能进行物理攻击，这是肯定的，问题在于，这个污染物受到伤害后可以分裂的特质，不知道对他们的游戏技能起不起效。
往好处希望的话，没准是不起效的，毕竟他们俩的伤害技能都叫什么“心灵震荡”“湮灭之环”的，一看就是精神攻击魔法攻击一类的，理论上不应该对这些老鼠造成任何物理伤害，受伤后都不会有什么血肉产生，没准能够成功绕过让它们复制的机制。
但是真的进行在大面积攻击前，还是得试验一下。
他选中其中一只老鼠，解除了它的精神链接，它晃了晃脑袋，好像没适应这种突然不再受人控制了的状态，但好像也没什么恐惧，看起来非常缺乏智能，它迈着小短腿开始朝陆燃身后还在流血的异能者的方向，陆燃伸出一只脚踩住它的尾巴，阻止了它的动作。
它挣扎着想要挣脱，但最后也只是绕着陆燃的鞋子转半圈圈而已。
他朝小鼠放了个心灵震荡。
死了。
但是那尸块很快……该怎么形容呢，蠕动了起来，然后好几只没皮的新鲜小鼠从那层皮下跑了出来。
陆燃：“……”
好像还不如物理攻击。
他扭头对江朗说：“你来试试，只攻击这几只。”
江朗点点头，他朝这几只老鼠放了个超缩小版湮灭之环。
和他的心灵震荡一样的结果。
正好其他老鼠的被精神链接控制的时间也快到了，陆燃直接补了个大面积情绪窃取，让它们继续维持呆呆傻傻地留在原地的状态。
江朗的表情一时有点凝重：“我们两个的攻击手段都会造成它继续分裂的话……有点麻烦了，可能只能考虑困住它们？”
江朗思考了一下，转身问身后几个正在给自己止血的异能者：“你们通知张老师了吗？”
离他最近的那个异能者点了点头：“嗯，一发现情况就试图联系过老大了，但是不知道老大听到了没。”
江朗的想法是，他们先不管想什么办法把这些老鼠拖住，拖到张老师回来，建立一个光滑的金属牢笼，这样虽然也杀不死它们，但至少也不会对小区其他人造成什么危害了。
希望张老师能快点到吧……
陆燃一听江朗询问张老师什么时候能到，就大致懂了他的想法，不过，他还有个别的想法想要试验。
他挥了挥手，召唤出他好久没拿出来用的异能。
被关了快半拉月的地狱之火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呼哈哈哈哈哈哈！”
“哼！凡人，终于想起强大的地狱之火了吗？说吧，有什么是需要本座帮忙的？”
它高傲地仰着头，尖尖的火苗一窜一窜的。
陆燃实在不爱搭理这个话痨火苗，他直接指挥着对方前往了那堆老鼠靠近，现在控制着它们的不是精神链接，不用担心攻击后脱离控制，而且火苗自带的不扩散机制也不用怕烧到他目标以外的老鼠。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什么玩意儿！凡人！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本座烧这些肮脏的生物！”
尊贵的地狱之火大人真的要尖叫了，它被陆燃拿出来攻击了两次，一次是蟑螂，一次是老鼠，它尊贵的地狱之火是用来做这个的吗？！气煞它也！！
陆燃双耳自动过滤了它的尖叫与抱怨，给它喂了这么久晶体，也该到它干活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他这辛辛苦苦喂的将近大半个C市污染物的晶体也是没白喂，这火苗已经从手指大小长到了当时的拳头大小，现在更是已经长到了手掌摊开的大小，勉强已经算是团正经能用的火了——之后万一海岸小区搜罗来的煤气罐用完了，还能拿它客串一下明火给隔壁阿婶炒菜。
而且，它现在烧东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眨眼间，被它接触到的那只小小小小鼠就化作了飞灰——陆燃特意选了只最小的老鼠。
两个人静静地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没复活，也没有任何老鼠从灰里冒出来。
江朗：“！！！”
江朗：“太好了！”
他有些激动，原本还以为最多只能困住这群污染物了，没想到还是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我就说你这个异能很厉害的！”
陆燃也算罕见地承认了这团火不是纯吃白饭的，终于找到了它的用武之地了。
但是现在有个大问题。
对于这些老鼠，他不能用遮蔽，遮蔽是用来逃的，但是这些老鼠如果感应不到他们，也就是它们想攻击的对象，大概率会直接四散开去，那样很不好，后续会非常麻烦。
所以他的控制链在对这些老鼠上是不完整的，没法严格地一直控制住它们。
事实上，现在就已经在倒计时了，再过几秒，他的控制链就要进入真空期了，他必须在几秒内想出解决的办法。
或者期待几秒内张老师能够从天而降，竖起一个无法逃脱的金属牢笼。
有了。
尊贵的地狱之火大人一边在老鼠堆里颇口大骂，一边觉得后颈一凉——虽然它既没有后颈，也没有“凉”这个功能。
它抱着一种糟糕的预感将眼睛挪到了身后。
然后看见了陆燃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它的模样。
“你干嘛！你又要干嘛！！”
它简直头皮发毛，有种想要破罐破摔的冲动！
陆燃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嗯，虽然体积还是很小，但拉开之后，其实能占的位置也不少了。
就像一点点金子就能拉成长长的丝一样。
陆燃直接将火苗收回，然后……“拉长”了它。
“干嘛啊你干嘛啊！不许再对本座不敬你这个愚蠢的凡人听到没有！”
尊贵的地狱之火无助地大喊着，然后感到自己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直到成为了一面长而巨薄的“墙”。
无助的地狱之火：“……”
无助的地狱之火：“QAQ”
正好就在那时，老鼠们身上的控制效果彻底过了，它们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就开始循着血腥气朝陆燃他们这个方向声势浩大地来了。
只是它们刚涌过来，就迎面撞上了一堵火墙，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火一经触碰就再也无法灭下，火舌顺着它们的毛发燃烧到血肉，然后彻底成了灰。
就是老鼠的数量实在实在太多了。
虽然立了这么一堵火墙，但是它们还是靠着鼠海战术成功从火墙中扑了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刚扑腾出来就死了，但是还有一些大只的老鼠让陆燃回忆起了他这团异能火烧东西有多慢，于是只好拎起一旁堆叠的金属棍，和江朗还有其他异能者们小心翼翼地用棍子给它们“戳回”另一头去。
“大家小心点啊，动作稍微轻一点，别给它们搞受伤了，一旦受伤就又要分裂了。”
江朗一边“戳戳戳”，一边口上不停地提醒着其他人。
不过，“戳戳戳”战略虽然有点用但不是很多，这些老鼠依旧窜了开来，所幸陆燃的技能真空也就几秒——他的精神链接CD已经转好了。
他光速又给这些老鼠拎回了原地。
于是，海岸小区门口就这样上演起了一场老鼠们向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猎物前进的戏码。
第67章 第 67 章 灾后（上）
场面很幽默, 效率略低下。
但至少消灭污染物的进度在不停推进。
没过多久，大家就适应了，不就是拿着棍子戳戳戳嘛, 虽然有点古怪，虽然进度有点慢, 但就……就做惯了也还好。
甚至没多久就开始聊起天来了。
江朗和陆燃也在聊天。
起因是江朗随意地感慨了一句“要是还有别的火系异能者就好了”。
现下这个场面, 确实让人忍不住这么感慨。
最好来个不要像他的小火苗这样体积堪忧的，还毫无扩散能力的，直接一把火把这些老鼠全烧了多好。
然后陆燃突然想到，从C市到Q市, 他和江朗也算见了不少异能者了, 熟人, 一面之缘的人, 其中既有常见的异能，譬如刘雅, 也有罕见到柳寒和张镇那份上的。
但是各式各样的异能力, 他没有见过第二个火系异能。
本来还以为火系异能这种常规异能不会少——毕竟末世小说里，这种自然系异能都是常规打底的, 路上怎么也得一抓一大把, 结果别说小小的Q市，就算是人口密度大到夸张的C市, 他们一路走下来, 一路救下来, 各种普普通通稀奇古怪的异能都见过了, 什么催生植物的（可能算木系异能），什么平面化对手的（虽然平面化之后要打败对方也只能进入那个平面），什么能把任何污水倒一遍就过滤成蒸馏水的人形蒸馏器——别说, 这个异能真的很有用，但就是没见过火系异能。
而且这些异能大部分都不是独一份的，真正独一份的他目前的印象中只有四个。
江朗的再生，柳寒的作弊器，张镇的空间切割。
就连林霖的治疗异能都只是罕见而并非独一。
第四个他本来没意识到，但现在意识到了，他的火系异能。
不会说话的火系异能他都没见过第二个。
陆燃一瞬间有点怀疑，也许他这个异能的特殊之处也许不是附赠了一个会说话的自主意识，而是火系这个异能本身就很特殊。
所以他思索一番后，问了江朗：“你上一世有听说过谁是火系异能吗？”
江朗听完陆燃的思路后则当场陷入了沉思。
别说，他也有点思维惯性，末日前小说看多了，不管什么小说，火系异能都是挺常规的一个异能，所以末日后哪怕他一次都没遇上过火系异能持有者，他也没往这玩意儿是不是很稀有上去想。
而且末日里能遇见的人实在太少了，除非必要，一般也不会有人自爆异能，顶多就是用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不是瞎子，传来传去地他才知道了一部分人的异能。
“好像……我还真没见过，听说，也没听说过具体的人，好像只听说过有个火系异能者烧了一整座城这种很模糊的也不指向谁的传说，也没法验证。”
“但是大概率是真的，因为好几个人都说看见过熊熊燃烧的整座城市。”
小鼠们尖锐的尖叫声中，张老师回来了。
她神色匆匆，火光映照出她满脸的恐惧与愧疚。
她怕自己来得太晚，她生气自己为什么偏偏把休息时间排在了半夜三更的时候，如果她的作息是十一点归，三点出门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陆燃省掉了所有安慰的话，只说了一句：“张老师你来得正好，我们需要你创造一个金属牢笼把这些老鼠困住。”
他很清楚，对于张老师这样的人来说，再多的安慰也不如让她实际做点什么。
张老师脸上的愧疚与恐惧果然瞬间被散去，她大致看了一下眼下的情况——老鼠，虽然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老鼠，但是有非常多，陆燃应该是使用精神控制异能将它们全都聚集在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江朗没有选择出手，小区的其他异能者也都老老实实地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只有一线面积不算大的火在认真地烧那些老鼠，看来这些老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
她召唤来周围的金属，围绕着这群老鼠扎入地面。
各是各样的钢筋，铁棍，金属碎片，在空中碰撞发出哐当的声响，它们扎入地面，然后被张老师操纵着扭曲变形，慢慢溶解了边界，连接在一起成了一道圆形的金属墙。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包括陆燃，现在不用担心他这团火烧太慢的问题了，而且有金属墙做阻隔，他们可以上普通的火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桶汽油，从张老师建造出来的牢固的金属牢笼上方倒了下去，然后点燃火柴丢了下去。
对此，尊贵的地狱之火大人非常不满意：“喂！你是不信任本座的能力吗？”
陆燃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回答：“是的，你速度太慢了。”
尊贵的地狱之火大人：“……”
可恶！好想反驳但无法反驳！
啊啊啊啊啊啊他以前才没有这么菜！等他的神苏醒了，他一定要这个胆大妄为目无遵纪的凡人看看他真正燃烧起来的样子！他可是可以彻底席卷一个星球的火焰啊可恶！
陆燃看了眼正在被火焰逐渐吞噬的鼠群，收回了目光，回到了其他人身旁。
张老师见情况得到了控制，于是问起这是什么情况：“这些老鼠污染物……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你们选择只用火攻击？还有这个火……它是在说话吗？还是我听错了？”
陆燃解释：“它们会分裂，任何会使它们血肉分裂出来的物理攻击都会使那些血肉重新变成一只新的老鼠，魔法攻击也一样，我们试过了，只要□□还在，死亡只会给它们带来更多的生命，所以好像只能拿火烧了。以及是的，这团火会说话，它其实是我的异能，之前没介绍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用不上它。”
张老师神色一肃。
看来她今晚就算本来就留守在小区里，没有陆燃这一手精神控制的情况下，事情也会变得很麻烦。
她是可以用金属做成这些老鼠无法逃脱的牢笼，但是如果陆燃不在，那么她制成的牢笼或许要将整座小区都包围进去了。
甚至那样也不一定够。
如果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些老鼠能够靠受伤分裂，直接使用了金属攻击，那么她完全不敢想象她会让它们分裂出多少个体。
最后该怎么办？一把火将整个小区烧个干净？
首先，那样大的火势最后要怎样控制住？
其次，怎么保证人都撤出小区的同时老鼠还留在小区里？
总之……她完全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维护得那么好的一个末世里小小的小区，可能就那样消失了。
“多亏了你们两个人在这里……不然我真的不敢想象……”
陆燃直接切断了这句话：“没必要去想没发生的事，现实就是我们刚好在这，事态也控制住了。”
张老师笑了笑：“是啊。”
她借着朦胧的月光开始看其他人的情况：“老王，小李，你们都还好吗？有受伤吗？”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先是摇摇头示意自己伤得不重，但很快支支吾吾了起来。
张老师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怎么了？有谁出事了吗？”
她立刻扫过在场所有人，虽然夜间的光线很差，但她毕竟是是被异能强化过感官的，所以依旧可以看清谁是谁。
然后她突然问道：“小陈呢？”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试图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最后还是陆燃从她身后走了过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小陈伤得很重……我们尽量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没法对他实际的伤口造成修复。”
陆燃一边说的时候，张老师的视线一边顺着他一路向下，然后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小陈。
小陈还活着，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目不转睛地对上了张老师的视线。
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因为他没法实际上说出任何话。
他的嘴巴被啃得……只剩下了个骨架，雪白的牙齿露在外面，舌头也并不完好，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双眼还完好简直是个奇迹，因为他脸上的其他部分都露出了骨头，身体部分也是如此，他的膝盖组织明显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大概率是没法站起来了。
张老师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缓缓蹲下，很久之后才说出口：“对不起……对不起……”
其他人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那天晚上，海岸小区在巨大的嘈杂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第二天早上，小区中的所有人被聚集到了花园中。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地左右互相看了几眼，他们很幸运，昨晚睡得很熟。
张老师走到他们面前，缓缓开口：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污染物入侵事件。”
花园里的人群脸上闪过惊讶与一丝惊慌，不过那是一种非常“安全”的惊慌，毕竟他们现在都好好地站在这里，甚至完全没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很安全。
不过本来也是吧，张老师的强大毋庸置疑，什么污染物都能解决的吧。
“昨晚，出现的是一种可以靠血肉实现自我复制的老鼠外形的污染物，如果不是小陈及时发现了它们可以复制的特点并将这一消息传了出来，可能昨天晚上整个小区就都要被污染物淹没了。”
到这里，听张老师说话的人群才猛地后怕起来，人群中瞬间传出了好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
显然，比起笼统的普通的污染物，老鼠大军这个意象更让人惊慌一点。
一想到自己差点在睡梦中被一大群老鼠啃食殆尽……
张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
“小陈的情况……很不好，他现在被安置在102，你们可以多去探望他。”
“多亏了小陈成功将消息传给了这两位从C市而来的异能者——”
张老师指了指陆燃和江朗所在的方向，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向他们望了过来。
“——多亏了他们及时赶到，成功控制住了局面，否则我也不敢想象昨晚会是什么场景。”
张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大家，小陈会伤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陆燃站在一旁，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痛苦，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对她说：
你不该说这些。
他知道张老师希望小陈，还有他的贡献被所有人都知道，她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感激。
但是太详细了。
她把一切都披露出来，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海岸小区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安全，他们原本以为无所不能的她也会有漏洞，而且过分强调他的贡献，等于是在分散自己的威望，极大地削弱了这些人原本对她近乎盲目的信任。
陆燃看着那些人望过来的崇拜混杂着感激的视线，微微皱了皱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对张老师说一些话。
比如：
作为一个统治者，你不该道歉。
示弱无益，这只会让你的居民对你的信任降低。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永远无所不能的象征，没人想听统治者说她曾经差点就让你们全军覆没了，这种事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只想知道自己曾经是安全的，现在也是安全的，未来更是安全的——哪怕这个事实不一定成立。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会很奇怪，所以他没说。
这只是一个小区而已，顶多算是一个幸存者聚集地，张老师不是统治者，他们也不是她的子民。
但陆燃只是这么看着，就好像看见了他们的未来。
第68章 第 68 章 灾后（下）
“他……他还好吗？”
陆燃和江朗走到102门口的时候,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问他们。
陆燃一瞬间有些迷惑，他们也刚来，这个问题, 他难道不该问那些已经探望小陈出来的人吗？
而且这问题太难回答了。
还好？什么程度叫还好？
如果没死就算还好的话，那小陈确实还好。
但除此以外, 就没有任何可以成为还好的部分了。
江朗也罕见地找不到任何话说。
那个中年男人大概也只是那么一问, 甚至他好像都不知道自己问的是谁，因为好一会儿，他迷茫的目光突然找回了焦点，然后认出了他刚刚顺手拦住的人是谁。
然后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我刚刚……”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也不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 其实他只是不敢进去探望那个前几天还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的年轻孩子而已。
陆燃和江朗的到来立刻在102前清出了一条路。
来这里探望小陈的人有很多, 不过他们都自觉地给陆燃和江朗让出了位置, 毕竟他们才是与小陈并肩作战过的人。
一时间，原本挤满了人的102瞬间就剩下了三个人。
其他人全在门口的不远处站着。
陆燃和江朗走到那个年轻保安的“病床”前。
和昨晚相比, 小陈看上去“干净”了很多, 有人清理了他的伤口，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只是这些并没有消减他现在的可怖, 不如说，他的伤口清理完毕后, 看上去才更令人悚然。
江朗面露不忍, 低声说道：“小区其他人都很安全, 我和陆燃今天也到处查过了, 没有漏网之鱼。”
小陈完好的眼球中闪过一丝安慰。
然后陆燃走上前，小陈努力将眼珠子转到他的方向，这个动作让他有些累, 不过更累的也许是在每个探望他的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没什么的样子。
陆燃站在他床边，看小陈很努力地用他仅剩的脸部肌肉向他表达了谢意和开心的意思。
然后他问：
“你还想继续活下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小陈作为异能者，被强化过后的感官清晰无误地接收到了这句话的所有信号。
他一时怔住。
“如果想的话，就眨两下眼，如果不想的话，就眨三下眼。”
说完后，陆燃开始安静地等待。
小陈眼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轻微的如同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从他早已失去发声作用的喉咙中冒了出来。
想不想活？
或者说，想不想死？
当然想死！他原本尽力维持着的平静神情瞬间扭曲。
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内，他脑海中转过很多想法。
比如为什么他这副异能者的身体这么顽强？伤成这样居然都还活下来了？
比如为什么他当时会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本能？他脑子里就不能过一下真的活下来后的场景吗？要像这样完全做个废人，只能在床上一直躺着，躺下去，偏偏眼睛还没瞎，他还能看见自己身体的样子。
比如为什么其他人要救他？他宁可死在昨晚那堆老鼠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是所有人的大恩人！他们却连给他一个清净都不愿意！一个一个地连绵不绝地走进来向他来炫耀他们的健康与幸运！
还要一再强调他们一定会让他活下来的……
为什么！
陆燃的话让他被只能深藏的愤怒煎熬着的心脏与大脑终于重新活跃了起来。
是的，这才是他想要的，他完全不想以这个样子苟活下去。
然后他眨了一下，两下……第三下眨到一半，却突兀地停下了。
然后他强行睁开了眼，死死地睁着，不肯再闭上。
好像……还是想活着。
还是想活着啊……即使是以这样的状态。
于是陆燃点点头，他是想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现在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陆燃和江朗走出102，瞬间迎上了一群热心居民。
“晚饭要不要来你叔家吃啊，叔在末世前屯了一堆干辣椒，炒啥都够味咧！”
“没听见张老师说他们是C市来的吗？没准他们压根不吃辣呢，来阿姨家吃，阿姨还有小酥肉攒着没舍得吃，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种油炸的东西对不对？”
“来我家！”
“来我家！”
在早上张老师的演讲后，他和江朗这两个外来者在小区的威望猛地就达到了顶峰。
由于他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回报这样的救命之恩，打听到他们平时在阿婶家吃饭，就自顾自地将陆燃和江朗定性为了不会做饭的当代年轻人，于是一个比一个积极地邀请他们来吃饭，也幸好海岸小区物资丰富，不然他们也不一定找得到能拿得出手请吃饭的食物。
江朗努力地举手拦住围上来的人群，一边喊着“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叔叔阿姨，但我们晚上有地方吃饭了”一边朝站在他身后躲清闲的陆燃投去了一个怨念的目光。
江朗努力地开路，终于把他和陆燃都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直接顺路拐进了旁边的101——也就是张老师的办公室。
待会儿和陆燃翻窗出去吧，不然可能就要经受被一群人簇拥着围观到小区门口的悲剧了。
“张老师，我们借你这躲躲。”
江朗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然后将自己从房门上扒拉了下来，转头看向张老师。
“咦？于檬，你也在？”
坐在小板凳上的，是他和陆燃昨天刚救出来的女孩，一想到昨天那些机关，江朗还觉得脑壳嗡嗡作响。
于檬紧张地坐在小板凳上，陆燃朝她点了点头。
看见这两个“熟人”之后，于檬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再早熟的小孩，遇见张老师这么个能无缝代入自己数学老师的存在，都多多少少得有点紧张。
张老师起身朝江朗他们打了个招呼。
“是啊，我在和她介绍小区的情况，顺便向她道歉。”
张老师转头向于檬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再次道歉：“是我把你漏掉了，而且昨天晚上……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更加注意小区这边。”
张老师的自责之心达到了巅峰，如果昨天晚上不是有陆燃和江朗在，这个孩子可能刚被救回来就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中，她可能会觉得还不如不被救呢……
于檬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虽然已经听过张老师的一遍道歉了，但她还是很迷茫，她又不是谁的责任，为什么要因为没救到她而道歉？
而且昨晚的事她倒也听说了，怎么想都觉得如果海岸小区真的全军覆没了，那些老鼠有了充分的血肉做素材，早晚会蔓延到整个Q市的吧？她在哪有什么区别吗？她可不觉得她那道门拦得住这么大群的污染物。
她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张老师随即拿起了桌上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子，陆燃的视力大致能看出那些是人名。
“你年纪太小，不适合一个人住，我给你找个监护人。”
于檬的表情显然有些抗拒，她紧抿着唇：
“我一个人住就行，我有自己生活的能力，我从上初中开始就是一直是一个人住学校附近的公寓的。”
她不想和陌生人一起住。
张老师却摇了摇头：“那毕竟是你有家可回的前提下，而且那时候世界……还比较安稳，各方面的设施也不太会出问题，水管坏了也就叫人上门来修的事，你现在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也太不方便了。”
而且张老师是个老派人，觉得一个完整的家庭对成长中的孩子身心健康都有好处，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吧……基本也找不出什么完整的家庭，但是有个监护人总比没有好。
等等……好像还真有完整的家庭。
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张A4纸中间一排。
“嗯，你之后就先跟王工他们一家住吧，你母亲在河镇对吧？我们会尽快去一趟河镇。”
于檬原本还是有些抗拒被安排给不认识的家长这件事，但一想到还要仰赖对方去寻找自己的母亲，便乖顺地点了点头。
于檬很快从101离开了，101只剩下了张老师和陆燃江朗三个人。
于檬离开后，张老师像突然泄了气般，垂下了肩膀。
“昨天……还是多谢你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对你们的感谢。”
陆燃摇摇头：“我们不是已经住进小区了吗？就当我们在自觉维护小区环境就好。”
张老师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尽量留在小区附近，外部的救援，能靠你们吗？”
江朗立刻说：“没问题，我们其实本来也想来跟你说我们想换一下工作分配去外面了，Q市我和陆燃已经彻底查完一遍了。”
张老师：“好。”
然后她突然看见江朗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她有些困惑：“怎么了吗？”
陆燃：“没什么，就是我们想借你的窗户用一下。”
张老师：“？”
她随后就看见陆燃一脸淡定，江朗做贼心虚地从她的窗户逃走了。
张老师：“……”
两个人翻窗进入小区原本的灌木丛，现在的小葱养殖地，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珍贵的葱苗，然后沿着自行车车棚的方向避开了现在应该在花园锻炼的人群，朝小区门口走了过去，现在去河镇倒是来不及了，但是他们可以先把去河镇路上的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村子过一遍，明天就只用驱车直入了。
他们选的这条夹在楼房与自行车棚的小道很清净，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见，一直到保安亭为止。
今天代替……小陈值班的是一个陆燃有点眼熟的年轻人，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云哥我们出去了啊。”
江朗记得就行。
那个被江朗叫做云哥的年轻人给他们的越野车让开路，然后突然忍不住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
“你们昨天……用的是《神域》的游戏技能吗？”
见两人齐齐转头过来，“云哥”瞬间满脸严肃地举起了右手：“我保证不说出去。”
然后他看见，陆燃和江朗脸上齐齐露出了一份极其相似的淡淡的困惑。
陆燃微微偏头：“是的，是游戏技能，为什么要保证不说出去？”
“呃……呃……呃……因为这是个秘密？不然为什么你们要把技能伪装成异能？”
“其实，我也携带了游戏系统！所以放心吧！我们是一伙的！”
陆燃和江朗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全世界注册过《神域》的玩家进入末世后都带了系统吗？”
“云哥”瞬间如遭雷劈，一脸痛心疾首地大喊道：“原来是这样！！我靠我还以为我摊上啥金手指了呢！一直小心翼翼地谁也不敢告诉，生怕招来羡慕嫉妒恨给我送走了，居然所有玩家都有系统吗？”
陆燃诚恳地点了点头：“是的。”
江朗好奇地探头出来：“你是什么职业的？”
陆燃顺便解释：“我们不是把技能伪装成异能，而是因为这样方便解释一点，更何况游戏技能和异能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云哥：“靠……！原来是这样，好有道理！”
然后他扭捏了起来：“我……我啊，我就玩了一会会儿，可能半个月都不到，所以我等级很低很低，而且我当时是陪朋友一起玩的，选的辅助，是言灵师，我感觉……都没啥用啊！所以我也没告诉别人我有这么些技能……因为也用不上啊！！”
陆燃和江朗瞬间懂了，言灵师确实是个前期尴尬的职业，后期才是大辅，技能等级没上来之前定位太尴尬了，加的属性纯属毛毛雨。
不过……江朗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别的。
“你是言灵师？那你要小心点了。”
云哥瞬间紧张了起来：“怎，怎么了吗？”
他满脸惊慌失措，感觉已经脑补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朗：“言灵师的设定是说出口的话就会存在对世界的影响，甚至强大的言灵师只要将话说出口就能将它变为现实对吧。”
云哥：“对……对吧，对吗？”
他其实真的只玩了半个月不到的《神域》，而且完全没看设定，剧情更是跳跳跳，但是从言灵师这个职业的名字来看，大概率就是江朗说的这么个设定吧……
江朗：“这个设定在现实里也起效，所以你要注意自己平时都说了什么话啊！”
云哥：“？”
江朗：“比方说你情绪激动的时候可能会说，谁谁谁去死吧，这种话一定要尽量避免，除非你真的想让对方去死，因为你作为言灵师的能力会使这句话基本变成一句有一定效力的诅咒，虽然你等级比较低的话大概率诅咒不会成功，但你说得次数多了，也保不准哪天就真的成真了，像是类似于我饿得快死了，我是个废物，这种夸张的话或者感慨的话也要尽量避免，总而言之，少说话，非要说话的话，也尽量先在脑子里转一圈确认没问题。”
“如果你觉得这样很麻烦的话，其实还有个最最简单的办法，大部分言灵师都会这么选择，就是从此一句话都不要说了。”
云哥：“？”
云哥：“？？？”
可他是话痨啊！
云哥此时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懵逼中。
他怎么突然觉得……他这金手指弊大于利呢？
第69章 第 69 章 这是海岸小区曾经消失的……
随手释放完认知炸.弹的江朗深感今天也日行一善了, 脚往油门上一踩，载着陆燃开出了小区门口。
逐渐远离海岸小区之后，江朗终于可以聊点之前憋得慌但完全不能当着海岸小区居民的面谈的话题了。
“所以这就是上一世我来Q市基地的时候, 压根没听说过张老师这个强大的异能者，也没有听说过Q市基地起源于海岸小区这件事的原因吗？”
“感觉……估计是完全断代了, 之后的人可能都是从周围的地方来的。”
“还好还好……这次有你在, 总算救回来了！”
江朗很高兴他们解决了这件事，海岸小区免于全灭的结局，他松了口气的姿态如此释然，陆燃知道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潜伏的危机解决, 事情便步入阳光的坦途, 未来一片光明。
只是……并非如此。
陆燃在脑海中无声地反驳。
海岸小区, 恐怕无法像江朗想象的那样顺利安稳地发展下去。
和任何外在的危机都无关。
只不过他能说什么呢？
他作为外来者又真的该干预这一生态系统的自然形成与发展吗？
“哎我在想，我当时听见的那个传说, 一个火系异能者烧了一整座城……指的不会就是Q市吧？”
陆燃短暂思考的这段时间, 江朗的思绪已经转到别处去了。
“毕竟后来的Q市基地看起来很正常啊，也没人提到任何自我复制型老鼠之类的东西……怎么想都有可能是有路过的火系异能者好心出手相助了一把。”
“诶……陆燃你说这个火系异能者会不会就是你？”
江朗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让陆燃沉默了一瞬间。
陆燃：“……你觉得就这玩意儿。”
他随手召唤出他那现在长到了一只手掌大的小火苗。
“……就这玩意儿能烧一座城？”
他很难想象要给这玩意儿喂多少晶体才能让它成长到可以覆盖一座城的地步。
按江朗的说法, 他自己是末日来临接近两年后去的Q市基地, 那时候Q市已经很正常了。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他是那个“传说中”的烧城的火系异能者, 他需要在两年内把这个小火苗搞到……像江朗所说的能让人看见一座熊熊燃烧的城市的地步。
他很难想象这得要多少晶体。
他上一世, 如果没有江朗的提醒, 应该就是普通地带着游戏系统进了末世。
虽然等级不高但至少技能齐全, 只要保证自己不受伤（毕竟血条太短）其实在战斗中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特别大的战斗兴趣。
他应该也会想着要去找江朗，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也就是江朗了，但是他肯定不会像江朗这样把救其他人当做自己的责任, 顶多路过的时候顺手救几个人，所以肯定不会有这一世这样几乎屠干净了整个C市的效果。
怎么想两年时间也顶多够他收集这一世一个月的晶体量。
所以这一听就肯定不是他吧。
估计是有什么别的火系异能路过做了好人好事。
虽然他之前怀疑过是不是火系异能本身就是罕见的存在，是不是全世界就他这么一个火系异能者，但是异能罕见应该不能和唯一划等号，说不好上一世就有路过的好心火系异能者顺手救了Q市。
江朗却无视了他的质疑，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觉得肯定是你！我上一世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过有别的火系异能者！肯定是你路过觉得Q市太惨了……哦不对，Q市那会儿应该都没人了，那就是你洁癖大发作了，就把这些老鼠烧了个干净，至于范围……呃，可能是以讹传讹吧，也有可能你另有机缘，找到了快速提升异能的方式。”
陆燃看着越说越兴奋，完全停不下来的江朗：……
行吧，他开心就好。
他在思考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刚刚张老师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把于檬交给“王工”一家来抚养，虽然这个决定客观上非常合理，“王工”和他老婆是海岸小区唯一一对完整幸存下来的夫妻，而且也有抚育自己孩子的经验，把于檬交到他们手上，非常合理。
但是，陆燃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他们一家三口都能幸存下来，是非常极端的小概率事件，而这种极端的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就意味着一定有什么使得它发生的必然条件。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个必然条件是什么。
他们显然都不是游戏玩家。
在找出这个理由之前，他总觉得把于檬放到他们手上有些令人不安的意味。
虽然也有可能事情会以最完美的状态解决——他和江朗前往河镇，发现于檬的母亲不光没有变成污染物，还成功存活至今，那就能把她带回来和于檬团聚了。
不过还是一样的，这个完美大结局的概率太低了。
陆燃思考着这件事他到底需不需要插手的时候，江朗的声音突兀地在车内这个狭小的空间响了起来。
“能重生真是太好了。”
陆燃抬起头：“什么？”
他不知道江朗这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感慨。
江朗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能重生真是太好了，能和你汇合真是太好了。”
“我之前遇到过……很多无能为力的时候，明明上天给我开了那么大的金手指，我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到，谁都救不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是我真的每次都忍不住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如果陆燃在的话，大家就一定有救了。”
“会忍不住这么想。”
陆燃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是万能的。”
江朗：“会很糟糕吗？我把自己做不到的事寄托在你身上。”
陆燃再一次摇了摇头：“不会，这是正确的选择，人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一定的外物寄托，合不合理不重要，有用就行。”
江朗突然轻松地笑了，他很喜欢和陆燃讲话。
他从小就觉得，陆燃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
这种聪明指的不是所有人都在说的“陆燃很聪明”，那种学习上的聪明，那种他随便学学就能碾压班上所有的同学的聪明。
而是他看待事物有一种独特的方式，只是和他聊聊天，你就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很聪明很有洞察力的人。
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子酷爱追星，班主任怕她耽误学习，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不要甘愿耽于虚假的现实，一边把她安排到了陆燃旁边做同桌——当然这就是江朗至今还记得这个女孩子的重要原因，那会儿他对班主任连带着这个女孩都特别不满，明明他才是陆燃的同桌！
他们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是同桌！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啊！
成绩不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要来做陆燃的同桌吗？干什么要因为这种原因把他和陆燃拆开！
更何况他的成绩也不好啊！班主任难道就不考虑下把他从陆燃旁边调走了他有可能会成绩下降的可能吗？！
正值没事都满肚子火的青春期的江朗深深地怨念了，憎恨这个世界了。
然后他记得陆燃对那个不知为何总显得很苦闷的女孩子说了一句：“有用就行。”
虚假与否可以在意也可以不在意，但只要她觉得有用，再虚假的事物也可以相信。
这没什么。
江朗至今为止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苦闷，但是不妨碍他在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她当时的心情。
他其实始终都知道，自己上一世那种每次没救下一个人后就忍不住冒出来的“如果陆燃在的话就好了，如果陆燃在的话一定能解决”的想法是一种很不理性的想法，他也知道就是这种不理性的想法支撑住了他没有当场崩溃。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真的很需要陆燃这一句肯定。
让他所有的纠结都从此烟消云散。
第70章 第 70 章 奇怪的老奶奶
Q市是交通枢纽但经济算不上发达, 它的周边地区更是称得上落后，比较中心的地方零零散散能看见几栋商品房，已经够分散, 外沿就更分散了。
意思是在这种人口密度极低的地方，找幸存者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江朗开着越野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黄土铺就的路上, 时不时就能听见小石子从轮胎下磕飞出去的声音, 内心感慨还好选了越野车出行。
他停下车，让陆燃在附近释放精神链接。
效率确实低，在城市里，陆燃的一个精神链接够覆盖小区好几幢楼的, 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范围, 但范围里是两栋稀稀拉拉中间隔了不知道多远的独栋平房。
这种排查效率, 注定了他们一路过来基本遇上了零个幸存者。
幸好本来也没报多大期望, 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不过，他们很快真的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两个幸存者。
他们就发现了落后又偏僻的好处, 这里大部分年轻人早就走出去念书打工了, 剩下的不是独居老人就是住得很分散的一家，而且因为离能采购的超市住得比较远, 所以家中常备大量食物。
因此, 这过去的三十多天，换在别的地方, 可能是——完了完了没吃的了, 要饿死了。
或者是不得不踏出相对安全的家门出去寻找食物。
但是在这里……只要是没变成污染物的人, 就有很高概率活下来, 毕竟食物不是问题，这一个多月的超长窗口期对他们来说居然问题不大。
怪不得张老师执着于在救完Q市后还要向外扩张救援版图，原来是真的值得来看一圈。
把这两个瑟瑟发抖幸存者放在车后座后, 江朗继续朝前开，他们已经过了两个村了，打算去前面的小小镇看看之后就回程。
“有吗？”
江朗在车窗前探头探脑，虽然知道陆燃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活人，而且他的视线也没有透视功能，但他还是本能性地会到处看看。
陆燃的精神链接蔓延开去，银色丝线很快接到了一个存活个体。
陆燃顿了一下：“这边。”
他抬腿跳下车，沿着银色细线朝一间黄土抹的砖房走去，江朗就跟在他身后。
他拉了下砖房的门，没开。
触感很微妙，不完全是被从里面锁住了的效果，他仔细看了眼，门缝里塞满了报纸，而且他使劲摇晃一下，能感受到门对面抵着重物，他又侧头看了眼窗户，用胶水糊得明明白白。
很好，很优秀的防范意识。
大概是他推门的动静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含混的人声。
那声音很小，陆燃和江朗靠着自己异化过的听觉才听清了里面的动静——一个极低的，属于老人的声音在不停嘟囔着什么。
但是陆燃很困惑，因为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是方言吗？
他这么想着，顺手拿刀劈开了窗户——门被堵太死，窗户这边比较方便处理。
他没有那种照顾对方心理的心理，虽然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吓到里面的人，但还是赶时间要紧，今天要把这一片地区全处理了。
他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技能已经捏在手里，随时准备放出去控制对方——然后让江朗解释现状。
不过，他的准备白做了。
因为被胶水和报纸糊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破碎后，出现在窗户后面的，并不是他们所想的惊恐面对入侵者的幸存者。
而是一个安静跪在神龛前的头发花白的背影。
从他们的视角看去，可以看见对方的嘴唇在不停地蠕动着。
而他们一开始没听懂甚至误以为是方言的声音，现在倒是好理解了，原来是经文。
比树皮更干枯的手掌里，一串念珠正在不停旋转。
她膝盖下是一个小小的软垫，上面还有几块补丁，针脚并不细密，大概是年纪大了做针线活就更费劲。
头发不止是花白，而是纯粹的银白，目测八十岁以上。
她面前的神龛上点着三炷香，香的味道充斥着整座屋子。
再看向旁边的桌子，桌上一堆白面馒头，还有几包榨菜，别的就没有了。
江朗有些庆幸陆燃的精神链接已经过了时效，否则他进来的时候真不好从对方彻底浑浊的双眼中判断她是否还活着……
现在至少能听见她的呼吸声，看见她嘴唇微不可察的蠕动，和她手上念珠的不停翻转。
他的第二反应是……这个老奶奶好淡定，不管是陆燃总是吓人一跳的精神链接控制效果，还是他们破窗而入的“强盗”行为，还是什么……总之，什么都没影响到对方认认真真地跪在神龛前念着经。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因为预期错配而失去了语言能力。
好一会儿，江朗才转过头来和陆燃大眼瞪小眼，然后他又转了过去：
“奶奶……奶奶……您看得见我们吗？”
“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双浑浊的眼球转过来面向他们：
“看得见。看得见。”
江朗松了口气：
“您跟我们走呗，现在所有人都在Q市那边一个小区，去了就安全了。”
“我不走。我不走……”
江朗：“我们不是骗子，是真的很安全，而且人很多，您去了之后还能跟人说说话……”
“知道你们是好人，我不去……我不去了……”
江朗彻底懵了。
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抗拒的原因可能是不信任他们这两个陌生人，但是看上去对方完全没觉得他们有威胁……现在该怎么办？
他无助地看向了陆燃。
陆燃用眼神示意他——看我干啥，和人交涉是你的活。
他其实很想说她不愿意就算了，他们再帮她把窗户补好……然后留点物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他们以前在C市不就是这么操作的吗？顶多就是不能期待这位老奶奶能主动向外寻找食物，所以得多留点物资的区别而已。
不过……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转完一整圈之后，他还是顺着江朗的话说了下去：
“奶奶，现在这边很危险，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怪物……您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不安全。”
“怪物？”
“对，怪物。”
这个对话，有那么一瞬间让陆燃感到很奇怪。
她本来就该知道外面有怪物才对，不然她把这间屋子锁得那么紧密做什么呢？
“不是怪物啊……可不是怪物。”
江朗也一懵，下意识问出：“不是怪物那是什么？”
老奶奶看了眼神龛上肃穆的神像，露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微笑：“是报应啊。”
她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因为年纪而不可避免的有些含混，她幽幽说出“报应”两个字，江朗便感到鸡皮疙瘩爬上了他的手臂。
他打了个哆嗦：“什，什么报应？”
这下再问，奶奶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江朗和陆燃互相看了一眼。
江朗：“那，那我们帮您把窗户补上？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些急，您别见怪。”
奶奶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那扇已经破了的窗。
她眼中闪过一丝晃然，然后说：
“不，不用了……放着吧，就这样放着吧。”
江朗不知道该说啥地看向陆燃。
陆燃耸了耸肩，没多说话，就上去给拿手比划了一下窗户大小，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差不多大的木板：“待会儿走的时候从外面钉一下就可以了。”
江朗瞬间松了口气：“好好好。”
然后他翻了翻他的背包，从包里找了点食物和水出来，他怕奶奶不会操作自热火锅，别待会儿吃个自热锅把自己烫伤了，所以翻出来的都是开袋即食的东西。
奶奶在陆燃说要钉窗户的时候没有反应，在江朗往外掏食物的时候却突然转了过来说：“不用了。”
“什么？”
“不用给我留，给别人吃吧，我用不上。”
江朗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很了解这一辈的爷爷奶奶都节省得过分，他自己的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这样，他们家不缺钱，但是奶奶节省惯了，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和她一块吃饭的话，她其实更习惯顿顿吃剩饭，完全因为江朗拿自己的伙食“绑架”了她，她才稍微吃得好点。
所以江朗其实是对对方的节省程度有所预估的，但是再节省，就桌子上这几个馒头，这也不够再吃几天的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下，阿婆却突然生气了：“我让你拿走……放这里……我也不会吃的。”
江朗：“……”
他求助地看向陆燃：这咋办呢？
被救援人员太不配合了啊……
陆燃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再说。
两个人于是又从狭小的窗户里翻了出去，从外面给婆婆把窗户钉好，然后往车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江朗忍不住开口了，他一边抹着胳膊一边说：
“你说这个报应是指的什么？我怎么感觉怪凉嗖嗖的。”
陆燃：“不知道，但是哪里都有值得被报应而且只能期待报应的事，无非就那么些事。”
江朗听他一说：“还真是。”
顺间不凉飕飕的了。
“那现在咋办？我们去找这个报应，然后解开阿婆的心结，然后也许她就会愿意跟我们走了？”
“差不多吧，也不用太着急，反正明天也是走这段路线过来，她撑几天肯定是没问题的，今天就先别再这里耗着，先去把其他地方跑了把该救的人救一下。”
“行。”
陆燃拍板了，江朗安心了。
但因了这个插曲，之后杀污染物的时候，江朗总是多多少少有点犹豫，想着会不会杀到什么关键线索。
不过又一想，就算有线索又能咋样呢，总不能逼已经失去意识的污染物开口吧，还是安心送它们上路算了。
于是念咒语的速度便又快了起来。
除了这个阿婆以外，这座小小镇上，还有好几个幸存者，他们顺利地把他们救了出来，被救的人都很正常，一个个是千恩万谢，感谢陆燃江朗，也感谢上苍——可终于见到活人了！
一个个的就差涕泪横流了，陆燃和江朗这次完全没有那种毛骨悚然地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一般的虚幻感了。
被救的总共两个中年人两个年轻人一个老年人，精神头都不错，不过，加上刚刚车里的两个人，现在总共有七个幸存者了，他们的车是双排的，装不下了，江朗和陆燃讨论了一下。
“不然我先在这镇上找辆车把他们带回去然后我一会儿再过来？”
陆燃点了点头，并无不可。
其实他们分散行动就是更有效率的行为，陆燃的的攻击技能虽然在城市里显得过少，但是在这种走半天才有一个幸存者几个污染物的低密度环境中，只有一个攻击技能都够用了，江朗和他分散行动才是效率最大化，只是他们更习惯共进退而已。
江朗在镇上找了半天，逛了车库，洗车行，修车的店，最后在修车店里找到了辆修好的改装三轮。
他把三轮推了出来，示意大家上车。
刚被救出来的幸存者们一时间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这三轮……是不是太漏风了。
总感觉很不安全啊……
毕竟末日那天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总感觉坐上这种四面透风的交通工具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但是那个年轻人一脸笑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们的样子，又让他们很难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最后，几个人咬了咬牙，挤上了这辆改装三轮。
他们看过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暴力轰杀那些恐怖的怪物的，当然要趁着人家还愿意救人赶紧坐上逃离的车！
哪怕这辆逃离的车是三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