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修仙界废柴2
江慕趴在一块大石头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慌乱的从石头上拿开,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回头看。
“怎么是你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晃荡什么。”
江慕看见来人,趁着天黑,肆无忌惮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善。
“嚯!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江慕,你大晚上的在宗门口干什么呢?”
对方挡在他面前,双手抱胸,没看见他翻了白眼,看着他的脸色却带着明显探究和警惕,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在这里死缠烂打到底。
江慕自认倒霉,叫这么个人给碰上了。
他离开那块大石头,往前走了两步,夸张的甩了甩胳膊,伸了伸脖子,压了压腿,“怎么?我看今天天气好,月亮大,出来逛一逛也碍着你的事儿了?管这么宽呢你!”
“我劝你啊,有那个闲心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免得到时候宗门大比,被打得惨不忍睹,回去折腾灵山的草药。”
对方后退了两步,怕甩来的长臂误伤他,嘴上不忘记为自己辩驳,“上次那只是我失了手,你个连去宗门大比都没资格的人凭什么嘲笑我!”
“我这就去跟你的师兄告状,说你大晚上不练功,出来瞎逛,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可不一样。”
陆秋被他气的闭了闭眼,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宗门内谁不知道他上次刚被师兄骂了一通,于是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道:“你!江慕你给我等着!等哪天我定要把你打个惨不忍睹,叫你如此嚣张!”
“咿呀呀,我好害怕呀……”江慕欠揍的耸了耸肩,摊开手,离开之前不忘给陆秋做了个鬼脸,“做梦去吧你还是!”
陆秋一股气直冲脑门,嘴里默念:我不气我不气……宗门内部禁止斗殴,禁止斗殴……我去他全家大爷的,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这么狂,个死废柴!
他回身,冲着江慕潇洒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冲着空气挥了一通。
等出了气,才甩了甩胳膊,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都怪江慕,差点叫他耽误了正事儿。
他同江慕其实是一批进来的,最初江慕长得好,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围着他,江慕虽说没心没肺了一些,但是对人还不错,但是这一切都在灵测之后,发生了变化。
江慕天赋居然这么差,差到十个门主,都没人愿意收他为弟子。当时他记得,他如愿以偿的进了炼器门,欢天喜地的去找江慕,却被拒之门外,之后无论他怎么试图安慰,都被怼了回来,久而久之,他就不同江慕一道了。
江慕若是低调些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四处招蜂引蝶,大半个仙姝峰的女修,时不时就来找他切磋一下,十分狂热。
可气的是,他心悦的女子,就是那众多女修之一,简直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而这不是最令人生气的,是江慕他不识好歹,来一个拒绝一个,来一双拒绝一双,整天把自己关在破屋子里闷着,竟然连他喜欢的姑娘都拒绝了,简直眼瞎,错过了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修。
时间久了,江慕头发长得跟杂草一样,不去打理,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他还没等松口气,心说这下子,女修总该看看他了,他长得也不差劲嘛,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女修们竟说这种气质独特,还是照样去蹲他。
若是只有女修也就罢了,最令人咋舌的是,也不乏一些男修士激情告白,也算是奇观了。说出去叫人笑话的奇观。
他们望月宗,向来为修仙界宗门表率,如今因为江慕惹得这些事,在修仙百家四处传扬,有损威严。更别提江慕只是个外门弟子,担上了望月宗的名号,什么作用起不到。
导致不仅望月宗内,修士们对他颇有微词,甚至几位门主,就比如他的师尊,白眉长老,就不太喜欢他。他身为白眉长老的得意弟子,自然也不喜欢他。
江慕走出老远才回头看,确保陆秋已经走了。他好不容易蹲到的机会,怎么可能随便放弃。江慕晃荡着晃荡着又折返了回来。
他不知道陆秋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今天非下山不可。
望月宗的宗门巍峨矗立,山上郁郁葱葱的长着许多灵树,随着风吹过,像一片片乌黑翻涌着的云,银盘似得月亮挂在漆黑的天上,宗门中间分开一条长长的山梯,月光温和的照亮石阶,江慕四顾无人,掐算着时间,知道他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
鸟儿牢牢的扒着枝干,等风过去,才抬起脚搓了搓自己的头,就在这时,一阵妖风扫过,一个鸟窝凭空砸了下来,正落在江慕的脚面上,江慕低头一瞧,乌漆嘛黑,四处漏风的窝里,还躺着两个鸟蛋。
“竟然还没碎……”
江慕迟疑着弯腰把鸟窝捧起来,戳了戳那两个小巧的鸟蛋,一只鸟盘旋在他的头顶,焦急地扑棱翅膀,“真是对不住了鸟兄,我急着有事。”
江慕朝着一侧的树林里走了两步,寻了个灌木丛,将鸟窝搁在了上面,鸟兄冲下来,脚踩鸟窝一边,不安的叽叽喳喳的叫着。
江慕现下连个筑基都不是,听不懂鸟语,只能茫然的摸了摸头,“什么意思啊鸟兄。”
鸟兄朝他叫了两句,又当着他的面飞到了一颗树的树杈上,最后停在他的面前,意思显而易见。
江慕挠了挠头,“不行啊鸟兄,我真的有急事,咱们,等我明天回来再说可以吗,委屈委屈你,凑活凑活。”
江慕抬脚就溜,鸟兄就一直锲而不舍的跟着他,叫声在光秃秃的石阶上,格外响亮,江慕怀疑,此鸟是成心的,叫这么大声,一会儿他还怎么溜,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行吧行吧,我们速战速决。”
江慕把鸟窝顶在头上,找了个长相秀美的树,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一手抓着树杈,一手把鸟窝从头上拿下来,放到枝丫交叉形成的平台上,随即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衣摆扫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刚站稳,拍了拍手,一股血腥味就被风带了过来,随着一阵劲风,他瞬间被扫到了树上,后背猛地撞上了枝干,树叶抖动着发出簌簌声。
“唔,谁……”
江慕这一下撞得眼冒金星,是谁?是谁这么没礼貌?
下一瞬间,江慕的双眼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冷质的硬物从后面蹭过他的后颈,“不要睁眼。”
江慕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捂住他双眼,遮住他视线的那双手,温凉而纤长,耳边响起的声音,如碎玉冷泉一般冷厉,至于刚才擦过他后颈的,他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面具无疑了。
他微微动了动鼻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对方没有回答他,江慕还没来得及失落,下一刻就觉身后人一动,拔出了剑,一道凌厉的剑意破空,直直的朝着前方而去,剑没入身体的声音格外明显。
江慕这次闻到了更猛烈的血腥味,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
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刹那,月光重新亮了起来,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手执剑,像一只飞鸟,飞身从树顶上略过,奔着山下的宗门而去。
等血腥味慢慢散开,他才闻见,慢慢蔓延出来的檀香,他曾经闻过这味道。
那人应该就是,立剑门门主,沈其楼。
沈其楼其人,是整个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魁首,据说内里深厚,已然是半步化神,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而已。毫不夸张的讲,望月宗的其余九个门主加起来,才堪堪同他有相较之力,当之无愧的天才。如今望月宗稳坐宗门之首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沈其楼而已。
沈其楼在,就有他的无数敬仰者慕名而来,前仆后继的涌入望月宗,望月宗源源不断的新鲜血脉,一年比一年更高的选拔门槛,只因为沈其楼在而已。
一千年前,沈其楼仅凭一剑,就杀进了万魔殿,取下了当时魔尊的性命,到如今仍为整个修真界津津乐道。
没有人见过沈其楼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永远戴着一张鬼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他的师兄,是望月宗开山老祖的首徒。
沈其楼虽然位列十大门主之一,但他从不收徒,常年闭关,很少插手宗门的事情,神龙见首不见尾,修真界传言他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是个修炼狂魔,他不收徒这件事,除了现任宗主,也没人敢置喙。
“师弟,你回来了。”
沈其楼慢悠悠地擦着剑上的血,面对师兄也只是抬起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有什么发现?”
宗主问他。
“望月宗混进了奸细,堂堂门主,被一个魔修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沈其楼擦完了剑,平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打乱了宗主刚刚摆好的棋盘。
“是该好好彻查彻查,那魔修不仅大摇大摆的来,居然还大摇大摆了下了山,视望月宗的禁制为无物,过于猖狂了。”
“我差一点儿就能杀了他。”
“好了师弟,你的伤还没好,况且贸然追上去,万一中了埋伏岂不是合了他们的意?”宗主起身,走到沈其楼身旁,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知道你痛恨魔修,但是也急不得这一时,奸细的事情,得好好查一查。”
“我之前同你讲过的,收徒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宗主一个个的把棋子重新摆好,劝说道:“师弟,你自己冷冷清清的,收个徒弟,多少热闹些,更何况,你自己一个人,何年何月才能杀光天下魔修……”
沈其楼拿起剑,棋盘再次被扫乱,这次还滚了几枚棋子下去,沈其楼眼都不眨一下,隔着面具,“我去闭关。”
宗主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头大了一瞬,弯腰从地上把棋子捡起来,他这个师弟,心冷的像石头,情感少的可怜,怪不得当初师尊说他师弟,是个天生的剑修,他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师尊一向看人很准,宗主搁下一枚黑棋,同自己下完了一整局,棋面不分输赢。
不过,师尊既然选了他当宗主,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这天晚上,江慕刚睡下,就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左右押送到了自省堂。
江慕刚从山下回来,买的东西都一并藏到了床下,他盘算着,总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长老们面色不善,看起来像吃人,江慕心道:至于吗,下个山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谁料长老一开口,就是,“你该当何罪!”
江慕左右瞅了瞅,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他指了指自己,嬉皮笑脸的开口:“你说我啊?我犯什么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下一刻,一直站在一旁的白眉长老,捋着自己的胡子,严肃的开口,“昨天晚上,须眉长老魔修一击毙命,那魔修杀完了人,一路逃出了宗门,他一介魔修,能对我们宗门设下的重重禁制视若无物,来去自如,我们怀疑,宗门里出了奸细,定是有人里应外合,把人放走了。而那天晚上,江慕,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宗门附近?”
“江慕,你就是那个内奸!”
白眉长老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第82章 修仙界废柴3
江慕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长老们纹丝不动,白眉老人还是那副样子不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我。”江慕说。
白眉长老摸了摸胡子,“江慕,此事是宗主亲自下令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我劝你还是识相些,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不是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我认!证据呢?就凭你刚才的推测吗?”江慕直视着说话的白眉长老,“难不成是,因为找不出真正的奸细,所以随意抓个人顶包,这望月宗的长老们都是这般模样吗?”
“放肆!”
这次说话的是三省堂的务虚长老,上来两个弟子一左一右的强行按住他,都用了些内力,江慕被压在地上,头低着朝下。
务虚长老看了一眼身侧的白眉长老,白眉长老咳嗽一声,朝着务虚长老点了点头,又朝江慕道:“你个无耻宵小,真当我们没有抓你的证据吗!”
江慕低着头,看着乌黑反光的石板面,一道身影移动着走到了几位长老的面前,略一拱手,“见过诸位长老,师尊。”
江慕认出是陆秋的声音。
白眉长老点了点头,务虚长老脸色也明显缓和了一瞬,“小秋呀,你说那天晚上碰见江慕了,是这样吧?”
“是长老!”陆秋干脆利落的指认他,“就在长老遇害的那天晚上,我亲眼所见,江慕鬼鬼祟祟的躲在石头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弟子上去同他还起了些口角,江慕当时就离开了。事后怕冤枉了他,我今日来之前还特地去问过了当晚值班的师兄弟,说是见过江慕出现在宗门的禁制处。那他就是去而复返,他为什么要重新回去呢?”
江慕难以置信的强撑着抬起头,白眉长老摸了摸他的胡子,朝着陆秋一笑,“行了,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劝你早些认罪,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务虚长老也说:“江慕啊,我们大家知道你心有怨气,可你也不该同魔修混在一起,真是鬼迷心窍了。现在就是神仙也保不下你了。”
江慕根本就不是靠解开禁制下山,说是亲眼见过他定然是胡扯,他奋力挣扎着昂起头,“我不认!陆秋你不妨去问仔细些,是不是一清二楚的看见了我的脸?还是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往我身上引。”
陆秋张了张嘴,扭头看了一眼白眉长老,脑子又冷静下来,“可你去而复返是事实,你为什么又回去,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那你那天是去干什么了?要是只是见过我,就说我是奸细,那我还要说你是奸细呢!”
“胡言乱语!”
陆秋还没来得及反驳,白眉长老就挥出一掌,这一掌用了他的大概三成功力,压着江慕的弟子赶紧躲开,江慕被这一掌直直的拍了出去,身体腾空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陆秋上前一步,被白眉长老拦下,“师尊,他不过是个练气,如何当得住您的一击。”
白眉长老冷哼一声,带着十足的不屑,“连灵器都没用,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复又劝道:“你啊,年纪太小,还是太心软,让这种平白污蔑了你的名声怎么办?”
“可是……”
陆秋欲言又止,白眉长老已然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江慕,“我告诉你,我们炼器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日是我叫陆秋去的,既然你,”
“见过诸位长老!”
一弟子匆匆出现,白眉长老同在场诸位都看了过去,那弟子交给务虚长老一个黑色包袱,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是从江慕的床下搜出来的。”
江慕趴在地上喘气,他太弱了,一掌而已,就能打得他爬不起来,江慕咽下一口血,拳头缓缓攥紧,他抬起头,一个个的物件从空中抖落,砸到他的面前,他的包袱就这么吐出了里面的所有物件,被随意丢到了一侧。
“这些你要作何解释……”
江慕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牛皮纸的信笺,竹蜻蜓,一小包裂了口,撒出来的糖,还有一小袋蜜饯。
“等一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东西?”
有个眼尖的弟子把那个黑色包袱捡起来,江慕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想要抢回来,却见对方已然翻了出来,
“这是什么?”
摊开的手心朝上,一颗淡蓝色发着淡淡光晕的珠子正静静地躺在那上面。
“还……给我。”江慕嘶哑着出声。
务虚长老见多识广,接过来看了两眼,“这是筑基丹,据说服下之后,可令卡在关卡的练气修士,一举筑基,可是这筑基丹十分珍贵,就算是我们长老们也不多,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后半句的指向相当明显,江慕撑着腿站在不远处,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伸出手,低声道:“这是我的,还给我。”
务虚长老一合手,把东西收回了自己的储物囊里,江慕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突然失控,“还给我!”
“朝着长老大呼小叫,你的礼数是谁教的?”
白眉长老站到两人中间,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一细数,“这些东西,望月宗可没有,你私自下山,还把罪证藏到了床底,真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那个筑基丹就是那个魔修给你的吧?”
务虚长老苍老的声音在白眉长老身后响起,“只要你说出来,我们这些长老也不会为难你的。”
江慕低着头不说话,指尖微微颤动,片刻之后又抬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几位长老虎视眈眈,围观的其余弟子则是眼中好奇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陆秋站在几位长老身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坚定,江慕甚至还看到了林风,林风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的脸色很复杂。尤其是当看到地上的信笺时。
他应该还没忘记,那是他要江慕帮他带回来写信用的。
江慕自知在宗门待久了,人情冷暖已经尝遍了,现下被围着逼问,黑锅扣在头上,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辩驳两句,陆秋有白眉长老护着,性格胆怯的林风也有门有派,同他的师兄弟站在一起,想来想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帮自己。
“江慕?你傻了不成,快认罪吧!”
“对啊对啊,话说如果江慕真的是奸细,我一点儿都不惊讶……”
“江慕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呢?”
“江慕就是个死废柴,就算脑子再好使,还能叫他跑了不成。”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算小,倒像是刻意叫他听见,江慕站在众人之间,只觉遍体生寒,都道望月宗是第一大门派,内里却是这样一幅模样,叫人心凉,他动了动指尖,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下,开口说话了。
“他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啊。”
“他说,有人可以为他证明。不是他放走了魔修,跟他没关系。”
白眉长老觉得他只是再拖延时间,叫来弟子把他拉下去,务虚长老却觉得听一下也无妨。
“说来听听。”
江慕张了张嘴,沈其楼三个字从他的脑子里打了几个滚,即将要被念出来。
沈其楼可以为他证明,他们会信的。
他那天晚上,闻见了沈其楼身上的血腥味,但那肯定不是沈其楼的血,也不是后来闻见的魔修的血……
他要是说了,会不会影响到沈其楼。
可是他们拿沈其楼没什么办法,他也从来都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说了也不碍事,说吧,说吧……
众人都等待着后文,只见江慕站在一片狼藉之上,发丝凌乱,抿了抿嘴,脸上闪过挣扎,“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白眉长老继续捋着胡子,务虚长老瞪着眼等他说完。
“没有人,我开玩笑的。”
江慕摊开手,笑了两声,“你们是不是都是蠢蛋啊!既然打定注意要将这罪名按在我头上,那还愣着干什么。”
“竖子无礼!蛮横!”
白眉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
林风忧心忡忡的望着被锁链捆起来的江慕,他大概还不知道长老们决定怎么处置他。
江慕确实不知道。
他以为,他身上有没有沾染魔修的气息,测一下就知道了,他清清白白,顶天立地,身正不怕影子斜。
等一群人押送着他,到了断骨崖之前,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断骨崖下是万丈深渊,镇压着无数妖魔,禁制重重,就算是元婴大能,掉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是他,怕是瞬间化成齑粉。断骨,断的是常人混身上下的整整二百零六块骨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江慕明知故问,心中尚存一丝微妙的希冀,双手死死地趴着身旁人的袖口,“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罪不至死吧,真要算起来,我不就是下山买了些小玩意嘛不至于吧!”
诸位见他前后反差,白眉长老直接笑出了声,“早干吗去了,这时候求饶未免太晚了。”
陆秋跟着来到崖前,眼见一直飞鸟盘旋着飞到崖下,一阵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再看江慕,被捆得结结实实,按到了距离崖边不足一米的地方,身后的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师尊……江慕他,真的要这么处理他吗?”
白眉长老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做魔修奸细的代价。”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测测他身上的气息,是不是有点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眉长老皱起眉,“江慕这种人,把他推出去给宗主交差,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也看不惯他?”
“可……”
“别说了,既然没有人为江慕证明,这样的话,那个内奸就是江慕,知道了吗?”白眉长老挥了挥衣袖,拉着陆秋往外面站了站。
“江慕你品行顽劣,劣迹斑斑,既然你已经亲口认了罪,经过我们几位长老的商量,只有将你扔下这断骨崖,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来人,把他扔下去。”
务虚长老站在两米开外,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不行!这不公平,有没有天理,且不说那长老非我所杀,我身上有没有魔修的气息一测就知,为何偏要要我粉身碎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吗?”
务虚长老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江慕啊,早点儿认清现实吧。”务虚长老挥了挥手,弟子们上前一步,他转身,只留下一句,“我们走吧,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
江慕身子猛地探出去,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大嘴把他吞进去,他额头上冒出冷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死不撒手,只能恳求身边处理他的人,“求你们,看在我们同是望月宗的人,放了我。”
“呵,我们和你算是哪门子的同宗,你杀了长老,就该被千刀万剐!”
江慕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下一刻就身体腾空,飞了出去。
“不要啊!!!”
“长老?”
陆秋回过身,本来想着相识一场多少有些不忍心,却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杀气腾腾的剑意瞬间砍断了捆着江慕的锁链,那人一手执剑,一手拎着江慕的后颈,带着他飞了上来,随后稳稳落地。
白眉长老被陆秋喊着回头一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沈其楼?!”
“他是沈其楼!”陆秋一个没忍住喊出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这才发现崖边站着的那人,和地上躺着的江慕,站着的那位,脸上的鬼面具,清清楚楚的刻进在场所有人的眼里。
“怎么会是他?”务虚长老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道。
沈其楼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江慕趴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大喘气。
沈其楼低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见过尊主!”
几位长老纷纷低头行礼,跟在后面的一众弟子也有样学样,“见过尊主!”
虽说同为十门之一,但除了沈其楼,没人配得起这句尊主。
“尊主突然来是所为何事?我们正在处理内奸,叫尊主见笑了。”
沈其楼看着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就心生厌恶,一句话也懒得同他多说。
“这个人我带走了,你们看着办。”
沈其楼抛下这句话,捏了个瞬移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慕。
第83章 修仙界废柴4
立剑门,落水洞。
一张巨大的水镜悬在高台之上,身着一席月白色流云袍的人站在镜前,长身玉立,亭亭如松。
倾斜而下的水流声夹杂着说话声,若隐若现。
可这洞内只有一人,再仔细一听,原来声音竟是从水镜中传来的,一问一答,倒是和谐。
“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
水晶中泛出一圈圈涟漪,发出的声音却像是腐朽的木头,他回道:“是。”
水镜中慢慢映出一个人影,黑发黑眸黑衣,咧着嘴笑,露出白花花的牙,看起来就没什么心眼。
“你确定没诓我,我摸了他的灵脉,他只是个杂灵根,就凭他,如何当得我的道侣?”
沈其楼此时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庞,他嘴角微斜,狭长的眼尾向下,几分讥讽几分不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突破不了吗?这就是原因所在。”
水镜中江慕的形象慢慢化开,荡出了一层层的波纹。
此话直戳沈其楼的痛处,他上次收了重伤,虽未伤及根本,但他却再未更近一步。
“你生性凉薄,心性坚韧,是天生的剑修,可是你心中无情无爱,想要飞升成仙,几乎等同于痴心妄想。”
水镜继续说,下一秒就被沈其楼的剑捅了个对穿,镜面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化成了一滩水。
沈其楼收了剑背在身后,转身离开,衣袍翻飞,面若冰霜,他道:“以我的天资,飞升只是早晚的事情,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满地的水慢慢聚起来,又成了一面水镜,沈其楼已经走下了高台。
水镜叹了口气,又道:“可你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你逃不掉的。”
沈其楼在离洞口五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洞外的光透过他的身形,浓重的肃杀之气就要溢出,看起来就像是一柄剑直直的插在了那里。
他头也不回,嗤笑了一声,“顺手救了而已,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突破的机会的。”
“我迟早,要杀光天下的魔修。”
水镜里映出沈其楼的身影,里面的他慢慢的走出了落水洞,背着剑,径直的走回了闭关的地方。
与此同时,重伤昏迷的某人猛地一下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又“唰”的一下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
“哎呦喂!”
江慕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腰,随后站直了四处瞧了瞧,又难以置信的搓了搓自己的一双大眼睛,嘟囔着:“我没看错吧……”
等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房间,“哗!”的一下,视线豁然开朗起来,远处是雾蒙蒙的重峦叠嶂的青色山峰,赤鸟盘旋在天空。
所有的景色尽数收入眼底,他甚至能看到炼器门内的某座山下的瀑布,远远看去,像是一条似有若无的白练,站在此处,简直是一览众山小。
这里是……悬剑峰!
江慕两只手插在发间,头发被他揉成了一坨杂草,他就这样难以置信的走了两圈。
“你在干什么?”
江慕回头,见到来人,马上放下手,露出了一个乖巧无比的笑容,“尊主好。”
沈其楼的脸被面具遮住,露出的一双眼似有不解,他突然想起忘记问一下,此人的智商如何。
水镜告诉他,此人就是他未来的道侣,他自然要以道侣的眼光去看他。
此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中衣,材质差的没法看,束带也没系好,头发凌乱,像顶了个鸡窝,鞋只穿了一只……脸倒是勉强说的过去。
江慕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盯得浑身不自在,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向下看,发现了自己光着的一只脚,尴尬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那个我我我……”
“把你这身衣服换掉,收拾整齐了再来见我。”
沈其楼指了指偏房,“衣服自己去那里找。”
说完了沈其楼就要走,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袖子,他一记眼刀抛过去,对方马上就撒开了手。
江慕两手张开,“对对对不起,那个那个,谢谢尊主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个那个,我一会儿去哪里寻尊主你呢?”
江慕一番话说的七零八落,舌头跟打了结一样。
沈其楼懒得跟任何人多说话,面对江慕亮晶晶的眼睛,也只是冷酷的抬起手,换了个地方指,言简意赅道:“那里。”
江慕生怕自己再犯傻劲,于是就一个劲的点头。
沈其楼难以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一向自信的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为难。
再忍三天好了,三天之后就把人撵走,真是受不了。
沈其楼想着。
他虽说从未动过心,可也是见过不少整日里腻腻歪歪在一起的道侣,只要一想到,他今后就有可能整日,同这样一个人成天待在一起,他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水镜疯了吧?!
江慕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沈其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慕原地跳了两下,“不行了不行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慕把自己团成一团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露出的耳朵红得滴血。
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那可是沈其楼哎,怎么可以在沈其楼面前搞成这样……
江慕蹲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沈其楼刚才好像没认出他,是压根都不记得他了。
脸刚褪色,他又想到是沈其楼救了他,断骨崖上,沈其楼衣袍鼓动,拎着他衣领的那双手……那股檀香又似有若无的盘旋在鼻尖,脸又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没救了他真的是。
江慕起身,没忍住又原地蹦了两下,然后捂着脸就往偏房钻。
去而复返的沈其楼:“……”
他难得体贴的想到了或许没有适合江慕这个体格穿的衣服,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剑灵从剑身里蹦出来跳到他的肩上,童言无忌道:“主人主人,他是个傻子吗?他是个傻子!”
沈其楼敛下眼,重新把剑灵拍了回去,“胡言乱语。”
那边江慕看着纤尘不染的室内,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款式都同沈其楼身上穿的那件一样,一格格里放着的,也都是叠好的衣物,又霎时间红了脸。
他不敢随便乱动,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起最上层的衣褶,怀着一颗虔诚无比的心穿到了身上。
奈何衣服实在是不合适,衣袖短了一截,整个后背紧绷着,江慕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甚至不如刚才体面。心中松了口气,重新把衣服叠好放了回去。
一穿回自己的衣服,江慕动了动胳膊,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整了整衣襟,觉得其实也算能见人。
“吱呀——”关门声响起,屋内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门又响了一声,从门缝里探出来个脑袋,又用膝盖抵住门整个人钻了进来,将刚才他穿过的衣物抱走了。
这可是沈其楼的衣物,等洗干净了才还给他好了。
“师弟,几位长老昨日同我说,你救了个弟子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宗主走到沈其楼打坐的对面坐下,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不是奸细。”
宗主拧起眉来回瞅了沈其楼两眼,试图从他脸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未果,“你这是……”
沈其楼两手分开放在膝盖上,闭着眼,脑中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我那日晚上碰见过他。”
宗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师弟,你不早说,下面那几个长老们快跟我吵翻天了,说你目中无人,师弟啊,你行事……”
沈其楼收回手,从地上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一群废物,于我何干。”
宗主愣住,劝导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师弟。”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走了。”
沈其楼垂下眼,说。
“那我下次再来。”宗主习惯了他这般做派,敛了敛衣袖,就往出走。
沈其楼等人走了,继续回原地打坐,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运转,可是每每就会卡在某处,随之磅礴的灵力瞬间消失在经脉之中,再也难以聚起。
他皱着眉,准备再试一次。
“尊主!!”
江慕的头发在背后一晃一晃,顶着满头大汗忽然出现,打断了沈其楼凝滞的思绪。
“怎么现在才来?”
江慕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一本正经打坐的沈其楼,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层灵力,看起来神圣无比,他的腿下意识往后撤了撤,心虚道:“那个……我不小心迷路了,我有打扰到您吗?我这就走!”
“进来吧。”
沈其楼从原地起身,灵力随着他走,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在这其貌不扬的山间洞穴里,像是一颗明珠。
江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两步并三步的迈步进来。
这众人都以为,整个望月宗的宝物有五成都在沈其楼这里,但沈其楼过得竟然出乎意料的简朴,光秃秃的洞穴,除了几个照明的珠子,沈其楼刚才打坐的台子,就只剩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块,占了洞穴的大半。
“我我我……”
江慕手足无措的站到了沈其楼的对面。
沈其楼坐在石块的边上,衣摆垂下来遮住脚面,他抬头看他,似有不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慕就一直杵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砰”的一下跪下了,“多谢尊主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
沈其楼本来懒散的坐着,见状不由的上半身往后撤了撤,眨了两下眼,有些急切的打断,“不必了。”
江慕抬起头,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你,你先起来。”
沈其楼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并在心里暗下了决心,三日,三日一到就把他踢下山。
江慕头上竖起的发丝一下子就垂了下去,一眼不发地从地上起来,耷拉着脑袋,“尊主想来也不缺人当杂扫的弟子,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尊主,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想多了?
沈其楼抿了抿嘴,怎么同他之前听来的剧本不太一样……
“这三日你可以待在这里养伤。”
沈其楼板着脸,说完这一句之后,又斟酌着添了一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第84章 修仙界废柴5
这话听到江慕耳朵里就变成了,沈其楼不仅救了他,而且贴心的让他在这里养伤。
江慕眼眶红红的,鼻子泛出些酸意,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
沈其楼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把人撵了出去。
江慕站在山洞门口,想着里面的人,心中涌起一股热意,沈其楼是这样厉害的人,他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修为高,人又好,长相……那不重要,年龄……也不重要,他想成为沈其楼那样的人,但是离他一近了,反而笨嘴拙舌,什么都说不好。
江慕站在原地低落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可以在悬剑峰上待三日,什么阴霾通通都消失不见了。这里可是悬剑峰,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地方,要不是沈其楼不收徒,且不喜人打扰,这里定要日日嘈杂、门庭若市。
一个疑问从脑海中浮现,沈其楼为什么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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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无长物,修为很低,人缘又不好,除了性格开朗长相帅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简直找不出其他的优点。
沈其楼图什么呢?
江慕自嘲的笑了笑,沈其楼能图他什么,他图沈其楼还差不多。
他没死,那一众长老们怕不是要气死了,本来想要拿他当替罪羊给宗主交差,眼下是不能了。一阵云雾吹过,江慕置身其中,想起当日在断骨崖边上之时的场景,心有戚戚。
“宗主,已经照您的意思查过江慕那小子了。”
宗主搁下一枚棋子,抬了抬手,下属继续往下说:“那江慕就是上一届百年大选从五十个凡人之中选出来的修士,自幼无父无母,街头流浪乞讨长大。被我们的仙使发现,看出他的天赋,这才带了上来,之后江慕一路顺利通过试炼,进入宗门。
但是灵测那日,不知怎的他竟然成了一个杂灵根,许是仙使眼拙看错了人,门主们座下的弟子个个都是天赋奇绝,无人想收他,也不好直接赶人,就把他留在了外门。
江慕性格怪异,没什么朋友,唯一关系比较近的就是四义门,三和长老座下的林风。”
“因为江慕当晚出现在了宗门口,加上他的包袱里有一颗筑基丹,长老们怀疑他就是奸细,江慕死活不承认,只说他当日只是偷溜下山而已。”
下属说完,低下头等待着回应。
“我知道了,内奸的事情你暗中继续盯着,至于江慕……你就说,沈其楼那晚见过他,堵住那些长老的嘴。”宗主捻起一颗白棋,又落下一子。
“是,宗主。”
江慕,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宗主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没了兴趣。
“哎?林师弟,你不是想来和那个江慕关系好,你就跟我们说说,那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风被一群弟子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那个那个,其实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
“你这话说的,我们都知道,那天替江慕送东西的不是你?你就不要骗我们了,跟我们讲讲。”
林风呆滞了一瞬间,面对一张张好奇的脸,就这样看着他,林风只说:“江慕那天求我帮他一下,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围观的弟子们都来了劲,看出他底气不足,又是这幅欲拒还迎的姿态,更加恨不得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们对江慕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立剑门门主,沈其楼。
“你说那天真是尊主亲自把人救走的?!”
林风点了点头,他当时正站在离陆秋不远的地方,听到之后马上转身,看到了沈其楼一袭白衣胜雪,悬在断骨崖之上,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磅礴的灵力波动。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众人急着追问,林风这次摇了摇头,发热的脸慢慢降温,“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有好事者拍了拍林风的肩膀,“我看他根本没把你当好兄弟吧,连认识尊主这件事都不跟你讲,自己偷偷摸摸的住到悬剑峰上去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万一之后江慕真的进了立剑门怎么办?”
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之前没少挖苦江慕,哪里知道他还有此等境遇,尊主既然救了他,真的让他进了立剑门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得反过来朝江慕行礼?
立剑门下无人,倘若江慕进去就是大弟子。
“可是……”林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江慕他只是一个杂灵根,况且,立剑门从来都没有收过弟子,江慕他……”
“害!”他们想起关键之处,马上松了口气,又道:“哎呀林师弟,你就是他单纯,万一他真的进了立剑门,看他到时候给不给你引荐就是了。”
“我我…很喜欢四义门。”林风吞吞吐吐道。
“得了吧你,来望月宗的谁不是冲着尊主来的,林师弟你在我们面前就少装了!”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林风无心去听,只是一味地垂着头。正在这时,耳边的声音突然停了,林风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自觉分成了两列,走出来几个身着紫衣的人,为首之人相貌堂堂,脚下生风。
“是禁断门的人。”
林风呆呆地站在原地,弯腰行了个礼,“见过楚师兄。”
“林师弟。”
他们四义门和禁断门自问没什么交集,他之所以认识这位楚师兄,也不过是因为在宗门大比上见过,眼下这是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楚无涯笑了笑,拍了拍手,身后跟着的同门弟子就将一个个托盘呈了上来,上面都盖着紫色的绸缎,林风疑惑的看他,“楚师兄这是何意?”
“实话不瞒你说,先前师尊就一直觉得江慕不错,现下江慕人在悬剑峰,还要麻烦林师弟替我家师尊问一问,这江慕有没有入禁断门的打算。这些就是我家师尊给的弟子礼,还要麻烦林师弟先替江慕收下。”
“这……”林风眼睁睁的看着楚无涯伸手掀开一角盖布,一个深紫色的禁断门的弟子牌暴露在眼前。
不止林风,这周围的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望月宗,如果立剑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那么紧随其后的就是这禁断门,且禁断门向来财大气粗,无数天之骄子都进了禁断门,是个人人都向往的好地方。
这江慕一个名声大到传遍修真界的草包废柴,何德何能,就因为搭上了沈其楼?
林风踌躇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我收下,实在是不合适,还是交给其他人吧,对不住了楚师兄。”
楚无涯笑了,“林师弟放心好了,我们不会难为你的,只是现下,江慕在立剑门,我们怕是想见都见不到,只有林师弟你,或许还能亲自见到他,只消到时当面问一问,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
楚无涯话说的谦虚,林风也实在拒绝不了,“我只能尽力一试。”
“多谢林师弟了。”
林风笑得勉强,“请诸位师兄弟随我来。”
等几人从林风处走出,楚无涯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人之中有个实在憋不住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不满道:“师兄,你刚才未免态度也太好了,他江慕不过就是一介杂灵根,我们禁断门要收他,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不感激涕零就不错了。”
“这是师尊的意思。”楚无涯瞥了他一眼,“记住你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禁断门的面貌,下次不许这样自视甚高,我看那江慕就不错。”
“要是真的不错,师尊早八百年就收了,还用等到今天。”那弟子嘀咕了一句。
“我看你现在是无法无天了,师尊的意思岂是我们这群弟子可是随意左右的。”
楚无涯气得挥袖离去。
林风面前放着摆了整整一列的东西,掀开一看除了一应俱全的弟子服,还有些奇珍异宝。他弯下腰,手放在月华锦的紫色衣袍之上摸了摸,又拿起那块弟子令牌放在手心,那颗发着光的鲛珠也被他拿起来在手里转了一圈,随后不依不舍的放下。
他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就去悬剑峰找江慕。
立剑门果真非同一般,连入口都透出一股子凌厉肃杀之气,林风摸了摸自己的储物囊,往上走,走到石门前十步就被挡在了外面,于是给江慕传了个音,席地而坐。
立剑门内一共有三峰,以悬剑峰最为出名,沈其楼就住在那里,其余的两峰,传说有一峰是望月宗的禁地,另一峰则镇压着凶灵恶兽。沈其楼在,没有人赶着送死,但宗门还是三令五申,只要进了里面,九死无生。
江慕很快就到了,一路跑着下山,气喘吁吁的同他打招呼,林风笑着回应他。
“你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但是还没好全。我同你讲,这悬剑峰……”
江慕神采飞扬,脸色红润了不少,看起来是过得不错,林风一边听着江慕说着遇到的新鲜事,一边脑子想着别的事情。
“对了,我跟你说,尊主人真的很好!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就是不爱说话,他同我讲的话不超过十句,而且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只有你问他,他才会回你。”
江慕走在前面,转身对着他,手指比了个数字,脸上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
看来尊主真的很喜欢他,林风想。
沈其楼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多说话了,真的讨厌,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林风掏出那个弟子牌,递给江慕,“这个是禁断门的楚师兄送来的,他说北斗长老想要收你为徒弟。”
江慕一下子就把令牌塞回了他的手里,忙摆了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可不想进禁断门,规矩多的要死,不去不去,你就帮我拒绝了吧。”
不想去禁断门,那你想去哪里呢?立剑门吗?
江慕把他带进立剑门,却不让他去悬剑峰。
“你不带我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吗?”
“啊?哈哈,我就住在悬剑峰上,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嗯……我记得立剑门好像一共有三座峰来着。”
江慕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林风心沉下来,忽的想起,江慕不是内门弟子,应该不知道其他的两峰不可以去。
“好啊,我这次来,对立剑门好奇好久了,有个地方特别想去……”
林风露出了个看起来真心实意的笑。
第85章 修仙界废柴6
江慕一直觉得林风是个很优柔寡断的人,虽然没什么主见,但是心地很善良。此前所有人都在同情他,或笑话他,只有林风一直始终如一,态度从未变过。
所以,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立剑门的第二座峰的时候,江慕毫无防备。
林风的手一直抓着衣摆,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前方,他知道此地是有封印的,他们两个也不一定能进去,这般想着,他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这是什么地方?”江慕放眼望去,只见山峰主体被四面八方的铁链缚住,若隐若现的阵法悬在上方,四周不见生灵出没,像是个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他也不傻,知道不能随便乱走。这时,他拿起腰间隐隐发热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看起来有点儿危险,不然我们……”
林风开口道。
“小心!”
不知怎的,阵法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在两人未反应过来之时,铁链摇动,一道攻击直直冲着两人而来,江慕旋身躲开,顺带一臂拉开了林风。
好在两人闪避及时,林风看着脚下的那一道黑色的烧焦痕迹,上面甚至冒着白汽,一下子就后悔了,抬眼一看,江慕正拿着腰间的玉佩看。
“怎么了?”
“玉佩在发热。”江慕忧心忡忡道,“此地不能久待了。”
林风的眼神落在玉佩之上,一时之间顾不得装一下,抓住了江慕的手臂,“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个玉佩不是尊主的吗?”
江慕“啊”了一声,又细细的看了遍手里的玉佩,上面的纹样此刻在隐隐发光,麒麟纹若隐若现,“我不知道这是尊主的,他没同我讲过。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林风烫到似的收回手,“对不住,刚才见到这个玉佩有些惊讶。”
“哎呀,要是我的东西,我就给你拿去看看了,可惜你这么说,我估计我还得……”过几日还给他。
江慕边说边走,没发觉身后人越来越深沉的双眼。
凭什么,江慕他凭什么。
“江慕!你看那边是什么?”
江慕站住脚回头看,林风面色惊恐的指着前方,他心下一慌,急忙过来瞧,眼前的这座峰的上空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紫色,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试探着往前又走了两步,距离封印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没什么,你别”
江慕屏住气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刚要转身,一股大力传来,他只得看清翻飞的绿色衣袍,下一刻就连人栽倒到了封印之内。腰间的玉佩发出嗡鸣,他手下摁着的地方开始发热,随后就在他面前,紫红色的屏障出现,彻底把他关在了里面。
“林风,你干什么?!”
林风抬着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甚至险些被自己给绊倒,“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好了,是你自己闯进去的!”
林风跑了。
江慕从地上站起来,脚下的这片地已经没有办法站人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跑远的人,林风亲手把他推了进来,推进了这个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无人把守,没人会发现他。
他一个小小的练气,面对铺天盖地的威压,觉得脑袋都在发涨,他勉强起身之后,靠近紫红色的屏障,将一颗石子投了过去,只见那颗石子翻滚着还未碰到就已经化成了乌有。
以他的修为,同这块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往后看去,天已经被一块一块的猩红色浸染开来,他忽的站立不稳,目光向下,方圆十里包括山峰在内的土地都开始震颤,铁链的碰撞声像是把这座山峰里封印着的东西给吵醒了。
他该怎么办?
他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却又不甘心待在原地。
硕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江慕的眼瞳里映出冲天的血色,他缓缓瞪大了眼,只见一只赤色的大鸟正展翅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而来。
江慕咬了咬牙,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匕首,同这庞然大物相比,犹如蜉蚁撼树,甚至有些可笑。
他内里稀薄的像水,修士都算不太上,只能说是一个活的比较长的凡人而已,凡人突然面临如此的危机,唯有以肉身相搏而已。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朝他而来的大鸟,耳膜快要被这庞然大物震聋了。
落水洞内,倚在水镜旁睡着的沈其楼瞬间睁开眼,在听清是什么声音之后,从深谭里召回了自己的本命剑,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水镜里的原本的场景慢慢晕开,显现出一个趴在地上狼狈吐血的身影。
江慕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白色了,血花一朵朵的盛开,他爬起来,又倒下,跪在地上不断地吐血。
血慢慢的浸入到他身下的土地里,显现出黑色来,江慕一无所知,他闭上眼,眼前是一闪而过的带血的鸟爪,遮天蔽日的鸟羽,他今日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他想到刚进宗门的那一天,想到他志得意满的把手放到灵测台上的那一天,想到之后在宗门度过的每日每夜……没什么好留恋的,真的。
林风想他死,他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江慕的手指深深陷进地里,不行,他不甘心。
江慕站起身,准备接受最后的来自这赤色怪物的攻击。
红了眼的大鸟用爪子挠地,头四处乱晃,额间的黑羽折射出奇异的光,江慕同它百步远的距离,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察觉到它似乎是闻到了一些令它不安的气息。
是什么呢?
他四处瞧了瞧,这里除了他的血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血?他的血?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的匕首刚才已经被甩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江慕趁着它在发愣的间隙,四处找有没有尖锐的石头,一无所获,这时候,它已经恢复了正常,扑棱着翅膀,顶着尖锐的鸟喙朝他而来。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双眼发红,下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等铁锈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时,直接吐了出来,一大口血就这么喷到狂怒的鸟头上。
他喉咙一动,咽下一口血,眼都不眨一下的同它对视。
手腕上破裂的血管还在往外汩汩的流血,它睁着眼,血红的瞳孔缓慢的转动了两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股气息来自眼前的这个小东西身上。
江慕看它迟疑着后退了一小步,心中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接再励,嘴刚贴上手腕的伤口,下一秒就被一股巨大的风给扇了出去。
江慕从小就知道自己很倒霉,苟活在世二十余载,或许也够了。
比死亡先来到的,是一股檀香,江慕迟钝的眨了眨眼,沈其楼一手接住了他,抱着他缓缓下落。
血红的天幕里,一席白衣格外的突出,赤鸟本能的后退,又不死心的上前。
“滚!”
沈其楼放下人站起身,一柄剑直朝着赤鸟的眉心而去。赤鸟躲避不及,被伤了左翅,它眼中闪过一丝害怕,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忙从喙里吐出一个火球,等火球炸开时,赤鸟也失去了踪迹。
“还活着吗?”
沈其楼走回原地,弯着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
没反应。
“喂,还活着吗?”他蹲下又问了一遍。
这下子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江慕挣扎着把眼睁开了一道缝,嘴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话。
沈其楼看他一会儿,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伤得很重,怕是没有十日爬不起来。随后,又不小心瞥见了他手腕上的那道齿痕,“自己咬的?”他轻声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对方没办法回答他,沈其楼也知道,所以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奈何江慕话说不清楚,又晕了过去,沈其楼不耐烦的把头抬起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到没沾上血才放心。
“废物点心一个。”
沈其楼起身,掐了个传送诀,送江慕离开。
他自己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江慕此次侥幸活下来,可是擅闯禁地,恐怕又得被罚。要是再同上次一般,被丢下断骨崖,他可懒得再救一次人了。
省的他堂堂剑尊,搞得像个大善人,可惜他不是。
江慕擅闯禁地的事情很快就被宗主知道了。消息被压下来,还未来得及传遍整个望月宗。
“师弟,禁地一事,怕是我都保不了他。”
宗主面露难色,“你也知道,这一向是我们望月宗的死规。”
沈其楼没理他,而是往里间看了眼,江慕正躺在里面。
“师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宗主皱起眉。
“这件事,同他无关。”沈其楼从怀里掏出个留影石抛给宗主,宗主看了之后,眉头一直紧锁,“就算他是被推进去的,可是我宗门禁地,他总不能一无所知。”
“他只是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又如何?那不是因为他天资愚钝?如今看来他不仅天赋欠佳,还识人不清。”宗主说完才意识到问题,“不,师弟我……”
沈其楼垂眸,又抬眼看向眼前一直自称“师兄”的人,忽然嘴角上扬,扬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意。
“今后,江慕就是我的弟子,立剑门的人。”
第86章 修仙界废柴7
“我知道了。”宗主侧身而立,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师弟,等他醒了,问问他,要怎么处置那个弟子。”
沈其楼不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宗主忽然笑了,又敛起笑,面色发冷的抬眸看着从屋檐下滑落的雨滴,面前的一片竹林发着翠青,让他难以抑制的恍惚了一刹。
江慕这种人,做沈其楼的弟子,简直可笑到令人发指。
他倒也好奇,沈其楼到底是怎么想的,江慕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不会阻止的,他倒要等着看,届时宗门大比,江慕作为弟子出场的时候,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你要收他为弟子?你疯了?”
水镜脱口而出。
沈其楼微微拧了下眉,“有问题?”
“有大问题!他未来是你道侣,你们怎么能做师徒呢?这叫什么,你不怕其他人戳你脊梁骨呀!”
“呵,道侣?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水镜幻化出一个老人的形象,苦口婆心的劝说,“小楼,你别任性了好不好。你就听我一次,我又不会骗你。”
沈其楼轻嗤一声,抽出自己的剑,剑身翻转,反射出的凛凛寒光照亮了他的脸,“再废话,连你一起砍了。”
水镜忙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为了能更好的把他放到你的身边保护,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哎呀哎呀,不要动辄舞刀弄枪的,吓死本镜了。”
沈其楼不语,看着眼前的水镜逃难似的在自己面前化成水,顺着石阶流进了寒潭,同黑色的潭水融为一体。
江慕这个时候应该醒了。
沈其楼收回剑,剑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和剑一起被封了起来,宽大的流云袖幻化成一道云雾,原本立在原地的人瞬间消失,几乎是一念之间,他就出现在了竹屋外面。
竹叶簌簌作响,纷扬而下,整个山顶都落了场绿色的雨,竹子搭建成的台子踩上去“咯吱”一声,仿佛整个屋子都被带着下沉。
“尊主!你怎么来了?”
屋内,躺在木床上的那人一见他来,上半身一下子就弹了起来,随后又龇牙咧嘴的躺了回去,用胳膊撑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沈其楼走过去,顺势坐到床边。
江慕大惊失色,忙往里面稍了稍,就连扯着伤口也顾不上了。
“尊主?”江慕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的沈其楼,这么近的距离,他鼻尖一动,可以清清楚楚的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他垂下眼,对方那雪色的衣衫铺满了床侧,微微动作,衣袖离他不过几指的距离。
头发泼墨而下,随着他微微倾身而顺着腰背而下,从下到上,纤尘不染,隔着面具相望,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从上到下打量着他,江慕这下子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我我我我我……”
沈其楼把手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他闭嘴,把那块留影石从袖中掏出来递给他。
“这是什么?”
江慕真诚发问,这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沈其楼:“……”
江慕羞得满面通红,“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外门,做洒扫弟子的活,不曾见过。这种黑色的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江慕怕他不耐烦,越说越小声,直到沈其楼抬起一只手放到上面,灵力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随后那石头便渐渐地幻化出一些影像。
他这下懂了,随着画面的不断变换,俨然就是当时林风当日把他推下去的场面。他甚至没有看完全程就低下了头,“尊主,这块石头能给我吗?”
“为什么?”沈其楼合掌,无数画面瞬间像烟雾一样缩了回去,“你不想报仇?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尊主,我知道这样听起来很傻,但是我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一个杂灵根的废柴,得了尊主您几次三番的相救,禁断门还说要收我做弟子,我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误会被您看上的我有什么本事。这些都是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在外门多年,早就明白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该强求,我配不上这些。”
江慕说到最后,抬起头来同沈其楼对视:“尊主,三日之期早就到了,我该回去了。”
本就是一场幻梦而已,梦越长,他就越怕自己永远沉溺其中,再也出不来了,这样的苦,他不想再吃第二遍了。
沈其楼大概很生气,浑身气压一下子就降低了,江慕感到一股冷气蔓延至全身,他听见沈其楼质问他:“你可知道,擅闯禁地是死罪。江慕,你想死?”
江慕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嘴角还没翘起,心就沉了下去,“对不起,尊主,我之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进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的,我要是知道那地方不能去,肯定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沈其楼突然伸出手来,江慕一愣,下意识的往回撤,谁料沈其楼这下子直接凑近了,他瞪大眼,对方的一双瓷白的手慢慢靠近他的腰间,随后扯下来那块玉佩。
“它放你进去的。”
玉被握在手里,江慕眨了眨眼,不知怎么,觉得这画面莫名的奇怪,人的手怎么能白成这个样子,像玉做成的一样,一时之间分不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玉质。
“你在发什么愣?”
沈其楼自认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江慕总是表现的很奇怪,他想不通。
“啊?那个尊主,对不起,我又犯错了,我现在能好端端的待在这里,还是要多谢尊主。”江慕说着就要从床上爬下来。
这还差不多。
沈其楼抱胸坐在榻前,结结实实的受了他的道谢。
江慕拖着伤处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腿一软又猝不及防的磕了回去,一股悲戚涌上心头,想到沈其楼,鼻尖都酸了。
他整个人就干脆跌在地上不起来了,素色的中衣就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头发可怜巴巴的趴在头顶上,隔着面具,沈其楼略一弯腰,同对方那一双通红的眼眶撞了个正好。
江慕拖着身体往前跪,伸出双手抓住了沈其楼的衣袍下摆,小声道:“尊主,我还不想死,我也不想回去,您让我留在立剑门,哪怕我做个洒扫弟子都可以,虽然我知道您也不缺,但是我什么都可以干,不会的也可以学……尊主可不可以叫我留下。”
空气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江慕的手慢慢松开,那片衣角就迅速从他手里滑走了,只留下一道很轻的褶皱,江慕看着看着,那道浅浅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沈其楼终于开口。
没指望自己能得到回答的江慕先是一喜,沈其楼没接着说,而是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袍,江慕眼神一暗,瘪了瘪嘴,这下子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的玉佩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江慕愣愣地接过来,温润的玉质被放进手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就把你赶下峰。”
江慕捧着那枚玉佩,上面的麒麟纹泛着冰冰凉凉的光,还仿佛还残留着主人身上的气味,一道蓝光闪过,那玉佩从他手里飘起,自动系到了他的腰带之上。
他的脑子好像又打结了,沈其楼的意思是不是,他不用走了,是吧?
“主人主人,你真的要收他做弟子呀?连玉佩都给他了,我刚看他又在傻笑,主人主人主人理理我呀理理我呀……”
“闭嘴。”
剑灵聒噪起来堪比五十只青蛙一起叫,沈其楼忍无可忍的把它扯了出来,指着它的鼻子威胁,“再吵,我就把你封回去。”
“主人主人,不要啊,我不是你最爱的小剑灵了吗?”
“不是。”
“主人主人,对了,你那个小弟子的剑灵在哪里,我要去找它玩,不理你了。”
剑灵委委屈屈的抱着头,嘟囔着。
这倒是提醒了沈其楼,身为他的弟子,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出去岂不是丢他的人。
沈其楼动作很麻利,第二天就把人拎到了剑冢,留江慕同大大小小的剑大眼瞪小眼。
“这……”
他早就知道这立剑门是万剑之宗,剑冢不计其数,光有名的剑都不尽其数,虽说比不上沈其楼那把赫赫有名的西江月,但也是无数大能留下的。
江慕回头看了一眼,沈其楼走远了,他其实不知道怎样才能同剑产生感应。
他翻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叹了口气,自己那些贫瘠的灵力,估计没有剑想要认他。
怀揣着着四处随便看看的心理,他绕过几个小剑冢往里走,一路上的剑看得他眼花缭乱,有的长得同沈其楼那把很像,他试图拔出来,却被无情弹飞。
他也不强求,一些上面甚至冒着黑气
的剑他连看也不看,直接走掉了。
那都是些败在沈其楼手下的魔修的佩剑,沈其楼平生最恨魔修了,江慕也有样学样,能离多远离多远。
于是,心中那点隐隐的躁动就被压了下去。
走着走着,就深入到了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剑冢,江慕伸着脖子试图从密密麻麻的剑里,找出一柄对眼的来。
他看剑的同时,剑也在看他。
他天赋平平,剑灵们都老老实实地藏在剑身里不吭声。
沈其楼在外面等了半天,就见江慕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耳边的碎发不情不愿的贴在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喜色。
“怎么?没喜欢的。”
“不是,尊主,我天赋太低了,没有剑喜欢我,我也感应不到。”
江慕眨着眼,眼角微微下垂,沈其楼肯定会难以理解的,毕竟像他们这些天才,大概没体会过这种挫败感。
此刻,虽然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气压都低了,沈其楼不高兴了。
果然,他相当严肃的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冷,“江慕,是这些剑配不上你,我会做一把给你。”
江慕的神色太过于慌张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他摸了摸头,又摸了摸鼻子,还搓了搓自己的两只胳膊,挠了挠后背,看起来浑身不自在,最后一条长长的人直接蹲下了。
沈其楼看着他的衣摆堆在地上,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先起来。”
下一刻江慕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双手跟钳子一样的扣住自己的双腿,沈其楼下意识的后退,差点儿站不稳,刚想骂人,就听到某人惨兮兮的声音。
“师尊,我可以叫你师尊吗……”
第87章 修仙界废柴8
沈其楼伸手把自己的另一只袖子扯出来,低头对上某人红通通的眼眶,江慕吸了吸鼻子,让他想到很多年前,他从路边捡到的那一只狸奴。
思来想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冷着声音道:“不想死就滚起来。”
江慕后撤两步,头发蔫蔫的垂在两侧。沈其楼勾唇看着他,本以为他能就此偃旗息鼓,却发觉对方的嘴角咧开一个上扬的弧度,眼睛睁的大大的,“徒儿知道了!”
悬剑峰到处都是一片翠绿,空气里都漾着草香,风从树间略过,吹起走在前面人的头发,衣袍,腰间的环佩随着走路轻响,江慕一路上步伐轻快,发带在腰间一晃一晃,他走着走着就要跳两下,玉佩发出同样的声响。
沈其楼没拒绝岂不就是同意咯!师尊师尊师尊……他在心里叫过很多次了。
江慕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块玉佩拿了,就相当于是立剑门的关门大弟子了,在望月宗的权限仅次于沈其楼。
江慕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平日里在悬剑峰打扫好卫生就开始上蹿下跳的漫山遍野的抓野兔子,爬到树上逗鸟,下水逮鱼,几天下来,悬剑峰的灵兽基本上都被他欺负了个遍,惹恼了一众灵兽,偏生此人还一脸若无所觉的到处乱晃。
“师尊!发生什么啦?”
江慕趴在山洞的入口处,往里面探头,目光搜寻片刻,终于看清了从暗处缓缓走出的沈其楼,沈其楼一席白衣,头发并未束起,只是随意散在身后,即使脸被面具遮住,气质也出尘无比,甚至更加添了一丝神秘莫测之意。
江慕匆匆避开目光,慢腾腾地从洞口往里挪,“师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其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掏出了一个木牌子扔给他,江慕手忙脚乱的接住,一眼认出,这是天一阁的入门牌。
“你自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你修炼的典籍,借来看看。”
沈其楼说。
江慕忽然觉得手心发烫,他在外门多年,每每见内门弟子自如的出示此牌子,然后畅通无阻的进出天一阁,他当时就想,今后要是他拜了师,高低也要进去看一看。
手心终于降了温,他的师尊,说完之后已经开始打坐了,手自然的放在双膝上,像一尊安静的菩萨,看着看着,整个心尖都热了起来。
“师尊……”他小声喊了一句,“谢谢你师尊。”
沈其楼不爱理人,他也没觉得失落,握紧了手心里的木牌,转身走出了山洞。
他江慕想来懒散,本以为沈其楼是那种严师,修炼不满多少时辰就要挨打的那种吓人师尊,事实却恰恰相反,沈其楼对他宽容的有些过分。
他也不知道这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也不敢多想。
等到了天一阁,天一阁值守的弟子见了他都有些惊讶,调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江大少爷吗?怎么今天没带扫帚来,不来打扫卫生,改来同我们一起值班了!”
江慕听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嘲笑声,面不改色的一路走到队伍前,掏出了木牌,随后顶着诸位诧异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踏进了天一阁的门。
“江慕这是……”
“什么江慕,我们应该改口喊他大师兄了。”
“他竟然真的成了尊主的弟子?!”
“嘘——”
江慕昂着头跟在值守人员身后,那是个背影佝偻的老者,是从前唯一一个没有嘲笑过他的天一阁的人。
“请吧,凭借此木牌,江慕小友,天一阁的随意一层你都可以去。”
江慕站在圆圈中央,入目是层层看不见尽头的圆形回廊,浩如烟海的典籍都安安静静的排列着,偶有人的走路声传出,这天一阁是整个修真界最大的藏书处,共九百九十九层,果然名不虚传。
望月宗的普通弟子只能去到七百层以下的地方,就算门主也只能去到八百层,而他现在拿着沈其楼的木牌,可以直接上到顶层。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沈其楼给的。
老者走了,留他一个人面对着庞大纷杂的一切,他站在其中,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沈其楼让他自己过来找,但他若是真的只是缺少一本修炼秘籍就好了,他天赋很差,他自己心里清楚。
江慕叹了口气,又重振旗鼓,这偌大的天一阁难不成还找不出一本杂灵根的修炼秘籍?他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顺着天窗照进来,一本书在高高的架子上摇摇欲坠,即将落下。
“江慕!”
“啪——”一道喊声在回廊响起,书一下子掉了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到了顶着书睡着的人脸上,“哎呦喂!”
书从他的脸上滚到地上,从中间摊开,一双手把他捡起来,江慕双眼发直,还没从刚才的噩梦里缓过来,等见到来人才后知后觉的抹了抹嘴,交叉着手,老实巴交的站直了。
“师尊,您怎么来了?”
沈其楼翻开那本书看了两页,又从江慕手里抽出他看的那一本,也是翻了两页,“民间灵异故事?你浪费了两天时间,就在这里看这些?”
江慕不敢吭声,沈其楼把书重新放回去,“走吧。”
两人踩在悬空的木阶之上,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整个天一阁里散发着独属于纸张的腐朽气味,江慕距离沈其楼三步之外,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
这些日子,沈其楼的衣物都是他亲自洗干净的,沈其楼身上的气味不是来自衣物,也不是来自熏香,那股檀香慢慢在空气中化成木质香,同天一阁即将融为一体了。
“师尊……你生我气了吗?”
江慕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沈其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江慕跟在后面,一路上出示被迫接受了很多人的各色的目光,他眨了眨眼,加快步伐才能勉强跟上,“师尊,你等等我。”
“师尊我记下了好多故事,可以讲给您听,弟子我讲故事可是一流的。”
沈其楼停住脚,江慕急刹车才停住,“师尊?”
这个时间还在天一阁内的不算少,大家本来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见状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目光,毕竟这立剑门门主沈其楼可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
只见师徒两人面对面干站着,气氛非常不对劲,江慕那个家伙不知道在扯着尊主的袖子在解释什么,嘴就一直没听过,尊主竟然就这么由着他拉着袖子,气压很低,但是一直没挨打。
众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江慕这小子什么时候被踢出去,却一直没等到,直到两人你追我赶的离开。
“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嘘——”
“你就答应我吧师尊,我都想好了,既然大家都不接受我,那我就去做些让他们能认可我的事情,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
“下山除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可是师尊,我身为您的弟子,得对得起人家管我叫的大师兄吧。师尊您对魔修深恶痛绝,弟子也是,眼下民间深受其害,弟子怎么能袖手旁观。”
沈其楼斜他一眼,似是不屑:“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上赶着丢人。”
“师尊——答应我好不好,我知道修真者不得私自去民间,但是我修为低,正好卡上限制条件。
况且我就是从民间而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还有为什么那些魔修就可以横行霸道,就不许我们这些正派修士做些什么,修士修炼,比凡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不就是为了保护弱小?!”
沈其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轻笑了一声,“江慕,你幼稚到可笑了。”
江慕没想过会是这种回答,“不,师尊?”
“好好准备三年后的宗门大比,若是输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子。”
沈其楼又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江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等等我师尊!”
在立剑门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一月过去,江慕这日折了些玉兰回来,找了个玉瓶插上,摆在了案前。
等一转身,正巧撞上人。
“见过宗主。”江慕认出来人。
“你是他的弟子,管我叫师伯就可以。”宗主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脱了外袍丢给江慕叫他挂上。
“使唤起我的徒弟来倒是顺手。”沈其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屋内的两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沈其楼把外袍从江慕怀里挑了出来重新扔了回去。江慕看着宗主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自家师尊则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动作确实是熟稔的,看着两人,江慕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碍眼。
“师尊,师伯,弟子先告退了。”
江慕顺带端走了玉瓶,被宗主喊住,“等下,这个玉兰挺好看的,留下就行。”
“是。”江慕放下东西,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干脆利落的走了。
宗主抽出一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你这个小徒弟心思还挺细腻。修炼怎么样了?按你的脾气,现在应该筑基了吧?”
“……”
沈其楼罕见的哑口无言。
江慕那货不知道为什么,每日倒是勤奋,丹药也喂了不少,修为却还是死死的扒在练气。
宗主看他不说话就笑了,“不是故意的,这倒是正好,进来凡间出了些乱子,其余的几个宗门过来找我们,希望能把限制放宽一点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一想,就想到了你这个弟子。”
“先前不是还偷溜下山,上次免了他的惩罚,这次就当去锻炼了。”
宗主说。
“怎么样?你这个弟子,也不是全无用处,修为这么低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第88章 修仙界废柴8
江慕不晓得两人谈了些什么,迟迟不出来,于是索性抱着扫帚在外面等,时不时有灵雀过来啄他的脚,他就撒上一把谷子,眼瞅着个个都被他喂得圆滚滚的,他的手轻轻摸着雀鸟的小脑袋,心慢慢平静下来。
就这么一直待在悬剑峰,也是很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江慕站起身来,宗主似笑非笑的看他,路过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师伯相信你。”
沈其楼同他站在一起,还是往常的样子,“明日自己去领牌子,下山除魔。”
“是!多谢师尊!”江慕放下手,歪着头问:“师尊怎的突然改了主意?”
“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到时自有人告诉你。”
沈其楼道。
江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知道了师尊。”
“还有,不许把你从山下带回来的谷子喂给灵雀。”沈其楼眼神下移,伸手指着地上吃饱了趴在地上的几只胖鸟。
“师尊——”
“不许这么怪声怪气的叫我。”沈其楼继续道。
江慕识趣的闭上了嘴。
第二日卯时,宗主身边的师弟就给他领来了牌子,“江师兄,宗主说上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江慕接了牌子,点头谢过,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就离开了立剑门。师尊此时还在打坐,恐怕今日是见不到了。
没关系,不消两个月,他就回来了。
“他走了吗?”
“走了。”
水镜里映出那个身着白色弟子服的人,正背着自己的深蓝色小包袱一颠一颠的下山。
“那件事有着落了吗?”
“嗯……没有,沈其楼,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保不齐那魔修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你一直放不下,才心魔渐生,难以突破瓶颈。”
沈其楼没戴面具,一双眼睛狭长而冷淡,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不亲手杀了他,我是不会死心的。”
“他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现了。”
沈其楼闭上眼,又睁开眼,水镜里又开始自动播放江慕那边的情况。
“此次任务就由江慕你带队,几位师兄弟跟着你一起,路上注意安全,这些就是资料了,你们带在路上看。”
江慕点了点头,“多谢了。”
“江师兄客气。静候诸位师兄弟的好消息。”
几位衣服颜色各异的人站在一起,五彩缤纷的,江慕一身白衣站在其中,素净的要命,江慕把手册给几人传着看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眼熟了之后,就准备出发。
“等一下!”
江慕回头,远处有个身着黄衣的人在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陆秋。
陆秋气喘吁吁赶来,“还好赶上了……”
江慕一看他就忍不住皱眉,“怎么是你?”
陆秋没理他,掏出了自己手里的任务牌,举起来晃了一圈,“我也领了这个任务,四堂叫我同你们一起上路,几位师兄弟,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陆秋算是红人,几人里有认识的人,忙说“不用”,江慕看着几人互相客气起来,话也多了,气氛倒是比刚才活跃多了。
陆秋一一打过招呼,寒暄完才看向江慕,略一拱手,“江师兄。”
“陆师弟客气。”江慕略一点头,看起来爱答不理。
几人见了,心情都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江慕一个废柴,还能有今天呢。陆秋倒是能屈能伸,“先前是我多有误会,还请江师兄莫要怪罪。”
陆秋平日里自视甚高,主动认错倒是罕见,只是江慕之前被他指认了一番,险些小命不保,心有怨怼。
“陆师弟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江慕道,“我还是习惯陆师弟往日的样子,今日一见,倒是大不相同。”
“江慕!你到底有完没完,我都给你道歉了——”
陆秋咬着牙,等几位师兄弟走在前面,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恶狠狠道。
“既然知道我也在,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陆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我自己想来的……我师尊怕你们不靠谱,你一个小小练气,剩下的都比你强不了多少,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五彩镇的事情应该就是普通的邪祟作祟,就算是魔修出现,想必也不会是什么修为高强之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了,进入凡间之后修为就会被压制到筑基,那样一来,你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嘛。”
江慕道。
“你懂什么,虽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件,但我堂堂结丹,就算变成筑基也是比你强的,这点你放心。”
陆秋顿了顿,又道:“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当好这个领队吧!”
江慕挑了挑眉,“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陆、师、弟。”
陆秋“呵”了一声就加快了步伐,从后面揽上了其中一人的肩膀,说说笑笑的把江慕抛在了后面。
这五彩镇在梁国属地,恰好江慕就是梁国人,所以一路上由他带路,一帆风顺的就到了目的地。
一进五彩镇,一股奇异的味道就传进了江慕的鼻子,他看了看陆秋,见他神色无异,于是按下了疑问。
他们站在一个岔路口,江慕都看了一遍,大家都决定走中间这条最宽敞的。
他们一路走来,到了五彩镇的时候,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五彩镇更甚,一条中心街道贯穿整个镇,却好似被一股浓烟笼罩。四处都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按道理讲,这五彩镇临近河流下游,又地处平原,虽说位置偏僻了些,但也应该是块宝地才是,眼下这般,那发生的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店小二,两间上房。”
“好嘞,客官里面请。”
小二肩上搭了条白色的长巾,在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倒是像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江慕四处打量一番,故意问:“小二,我们一路走过来,怎的没见几个人。这五彩镇不是快要到百斋节了吗?”
“客官您还知道百斋节啊?”店小二出乎意料。
江慕笑了,“实话不瞒你说,我就是鄢州人,离这里近的很,对五彩镇的这百斋节也是早就耳闻,这次特地带上了家里的小厮陪我一起来凑个热闹。”
江慕闪身,身后的几位师兄弟早就换上了低调的粗布麻衣,只有他自己穿上了一身锦袍,腰间系了金腰带,手上还戴了几个宝石大戒指,拿着一柄折扇,看起来还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
“害,客官呢,我劝您啊,还是早些走,这镇上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来的人就少了,现在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爱出门了,就怕哪一天被缠上。”
“哦?”
江慕以扇遮脸,眼中都是不解,“你这小二,怎的还带赶客的,不妨同我细讲一番。”
说着,江慕给陆秋使了个眼神,陆秋翻了个白眼,江慕不满的“啧”了一身,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塞给店小二一锭银子。
店小二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塞回袖子里,“客官走着,我慢慢讲给您听。”
江慕点了点头,随后转身道:
“你们三人一间,那个汤寒,你跟本少爷一间,去收拾东西吧。”
“是,少爷。”
江慕同小二走在前面,小二一直左顾右盼,小心道:“客官呢,我们镇上先前出了个举人老爷姓王,开始在朝廷做官,后来辞官就买了个宅子在此长住了下来。
这王大官人呢,据说家财万贯,但是心地善良,经常接济一些穷苦孩子,名声一直不错。同夫人感情也不错,育有一儿一女。
但偏偏,就在一月之前,这王大官人突然暴毙家中,全家上下二十口人,无一人生还,简直吓死个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大家都合计着说,是不是有什么妖邪作怪,或是遭了仇人报复。朝廷知道后,派人来查,修士请了一波又一波,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日子长了,大家就总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唱曲的声音,有见过的认出那就是王大官人的夫人,吓都要吓死了。”
江慕突然问,“那是在什么地方听见的,见到的?”
小二伸手指着不远处,“就是那座宅子,开始是有人路过时听到,发展到后来,只要去那条街就能听到,哎?客官来的时候,应该是走的大街吧,就是左边那一条,那里。”
江慕回想起刚才,点了点头,“是这样。”
“反正就是闹起鬼来了,那些修士们对付不了,就说是那宅子魔气冲天,妖气四溢,恐怕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久而久之,大家都讳莫如深。刻意绕开那处走,这种传闻传出来,传遍了整个辛州,不过看样子还没传到鄢州去。”
小二开了个玩笑,江慕适时的笑了笑,“多谢解惑,只不过我就是奔着百斋节来的,不等到是不会死心的,这些怪力乱神,我也不怕。”
送走了店小二,江慕收起扇子,敛起笑意,推门走近了房间。
陆秋正在里面,和汤寒面对面坐着,见他进来,站起身,阴阳怪气道:“看来江慕你这么多年没少偷溜出宗门,演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江慕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可以走了。”
临走之前,陆秋又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江慕则是不当回事,看向汤寒。
“江师兄,陆师兄他……”
“不用管他,来,汤寒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江慕笑着拉开了凳子,通过这段日子他对几人都有了大概的了解,陈天喜内敛,南小五单纯,陆秋单纯看他不顺眼。
只有这个汤寒平日里看着像没什么想法,实则经常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江师兄,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慕笑容不变,“但说无妨。”
汤寒看了眼禁闭的房门,凑近了低声道:“江师兄,陆师兄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江慕露出个有些苦恼的表情,“真的连你都看出来了。”
汤寒脸色稍变,又拧着眉,一副为他担忧无比的样子,“江师兄,实话说,这次任务我真怕他故意不配合,到时候万一失败了,宗门少不得又要有一些说法。”
江慕饶有兴味的也往前凑了凑,“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立剑门的吗?”
“怎么?”汤寒眼神躲闪,不自然的身体往后撤。
江慕上半身后仰,双手抱胸,“说实话汤师弟,这几个人中,我觉得你最为神秘,看东西肯定别有见解,我问你啊……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我的?”
“这——师兄问的是谁呀?”
江慕皱了皱眉,“少装傻了,就是宗门的其他人,你是三省堂的人,消息最为灵通,总不能不知道吧?”
“江师兄……”
“别跟我说套话,我要听实话。师弟啊,你要知道,这尊主啊,心思捉摸不透,难以接近,常人啊可是连见一面都难。”
江慕拍了拍汤寒的肩膀,笑意扩大。
“江师兄,那我就直说了,”汤寒咽了咽口水,江慕还是那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江慕这么问他,想来不过也是寻求些认可。
“江师兄,实话不瞒你说,其实私下里他们都在猜你是怎么样突然成为尊主的弟子的,甚至牵扯到了上一辈,总归是些传闻。
毕竟这立剑门,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乱猜,不过就是心里不服气罢了。
不过江师兄,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才得了青眼相待,那些传闻,听听也就罢了。”
江慕撑着头听了会儿,一时有些拿不准。
汤寒看他面色缓和,还想再接再励的时候,江慕却突然止住了话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师弟,你说这五彩镇发生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汤寒一口气哽在胸口,挤出一丝笑意,“这……按照宗门给的信息,恐怕就是这家人用了邪术,招来了一些东西,最后自食恶果。我们不是只要找出作怪的魔物就可以了吗?”
江慕垂下眼想了一会,最后拍桌起身,“既然这样,明天汤师弟你就同我一起去探探虚实吧!”
第89章 修仙界废柴9
褪了色的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风扫起院子里的落叶,枯树静静地立在院子里,还有一张插了香的供案。太阳光从东边照进来,整座宅子的空气里都微微发着亮光。
江慕和汤寒踏过门槛,江慕环视一周,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股味道越来越重了,汤寒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萧瑟的场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这怎么看着不像是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汤寒跟在江慕后面,发出这样的疑问。
江慕一边走一边看,不仅树都枯死了,整座院子都死气沉沉,连杂草都没有,他走到那张供案之前,香已经烧完了,只留下一层白灰色的香烬。
先前那店小二说王宅前前后后请了许多人过来作法,看来是真的,只不过这效果……
整座院子呈现四方形,四个角都出现了奇怪的形状,像是某种阵法,当然了,虽说官府的仵作过来清理过,但并不细致,墙上的血渍仍旧可以窥见当日的惨状。
这王大官人,自己官运亨通,事事顺遂不说,旁支的一个子弟也是凡人修仙,在修真界名声很好。按理讲修仙人应当斩断尘缘,潜心修炼才是,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闻此噩耗,当即吐了血,道心不稳。
他的师尊见了心有不忍,又不可能放任他亲自处理这件事,于是就求到了望月宗,望月宗内就挂出了任务牌,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就是了。这件事毕竟同凡间牵扯不清,是相当影响修仙一途的。
况且在凡间需要压制修为,遵循各种条条框框,没了引以为傲的修为,万一不小心嘎巴一下死掉了可没地方说理。
这不正巧出现了江慕,修为不高,现如今又是立剑门的人,又是凡人修仙,简直完美适合这个烂摊子。
江慕四处逛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还能看出往日的模样,两把交椅安静的待在那里,桌子上的茶点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奉命查验的官吏们也可能都觉得这座宅子不详,不然早就搬空了。
走过长长的回廊,小花园里的花草都枯死了,只留下一座假山,这个宅子不算小,同传闻里的王大官人家底丰厚也对上了,江慕站在一扇门前,双手抵住门推开,一股强烈的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江慕用袖子捂住口鼻,四处看了一眼。
这应该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雕花的木椅,水绿色的屏风上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香炉里的香早就燃尽了,床榻边还放着一个针线盒,上面盖了一块红布,江慕轻轻挑起来看了一眼,是红盖头,上面的鸳鸯只绣了一只,另一只看的出来主人还在纠结用什么颜色的丝线。
绣花针坠在盖头上,发出点微光,江慕定睛一瞧,发现了针尖上那点深色的痕迹。
“江师兄!”
江慕把盖头放回去,汤寒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江师兄,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
“你跟我来。”
江慕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红盖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光打在上面,孔雀蓝色的丝线发着光,汤寒把他带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可比刚才那间大了不少,看起来就是王家夫妇住的地方。
汤寒一进去就熟练的弯腰从床下拖出来一个木头匣子,江慕走近了,匣子被掀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一整箱银锭子!
“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慕不解的问了一句,汤寒则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抛了抛,“这可说明了大问题,人们都说王大官人是个好官,好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王家之前在京城做官多年,有些积蓄也是正常的。”
江慕道。
汤寒重新把匣子推了回去,却感觉奇怪,趴下往里面瞅了瞅,里面果真有个东西挡住了。江慕看着汤寒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发着绿色荧光的石头和一颗筒体雪白的丹药。
“这是……”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灵石!”
“还有这个,”汤寒把那颗丹药捏起来,“这也不是凡间的东西。”
“这恐怕是那个王照留下的,”江慕想了想,王照就是那个名声不错的修士。
汤寒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王照,他们宗门规矩多得很,这种私带东西到凡间的行为被发现了,是要被逐出宗门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江慕打量他一番,道:“若是有至关紧要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这样做风险未免太大,况且修仙者用的丹药和灵石,对凡人的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凡人修仙求的是长生,一但踏上修仙一途,就与凡人犹如天堑。人间同修仙界划分严格,有着一道至关重要的屏障,将两个世界阻隔开来。千年以来,两界都遵从着特有的一套规则,不能轻易打破,就这样相安无事。
换言之,想要从修仙界把丹药带出来难如登天,要是修仙者在凡间炼丹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这颗丹药和灵石的来历就显得至关重要。
要是真的有这种人,在灭门当天,应当出现才是。
而且,这王家上上下下应当是被魔修所杀,但却一丝魔气都没有。难道说是遭了反噬死掉了?
江慕走回门口往外看,院墙上残留的血迹好似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江慕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倘若是单单为了除魔,找出元凶,那这件事情怎么会引得宗主不惜亲自开口,让沈其楼放他下山。
汤寒此人他总不放心,此刻看他自从把东西放回去之后就开始四处游荡,也只是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汤寒“啊?”了一声,险些撞到一边的椅子上,手忙脚乱的把灯架重新摆好,江慕见像是把什么东西藏进了衣袖,应当是刚才的那个木头匣子。
“汤师弟,你难道没有发觉这里古怪的很吗?我们最好不要乱动一些东西。”
听着江慕意有所指的话,汤寒倒是坦然,“这有什么要紧,真要说起来我修为还在你之上,要是有危险我会察觉不到?”
江慕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随你。”
汤寒脸色好了不止一点,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要不是在凡间有诸多限制,他能叫江慕这小子爬到他的头上才怪。
可是上天眷顾,让他平白捞了一块上等的灵石,这可比接下这个任务给的酬劳多多了。
可惜他高兴的为时尚早,江慕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赶在他的前面走出了大门。走出去两步后,江慕转身,冲着汤寒扬起一张笑脸。
汤寒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去,汤寒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屏障,下意识的朝着外面大吼,“你干了什么?!”
江慕笑意盈盈,在汤寒眼里则是意味深长,“你该问问它为什么不放你离开。”
汤寒若有所觉的低头,一双从地下冒出来的还冒着血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脚腕。
他猛地抬头,见江慕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身后,他瞬间陷入了僵硬,脖子“咯吱”一下扭过头,刚才还一干二净的院落里,此刻竟然凭空出现了许多尸体,而且个个身上都冒着黑气。
尸体有几位靠近门口,离他不过三步之遥,身体身侧的金银散落一地,清清楚楚的倒映进他的眼底。
“啊啊啊啊啊——江师兄!快救我!”
江慕有心吓他一下,也没真想让他死在这里,“你把刚才拿的的东西放在地上。”
汤寒连连点头,待他掏出那个小盒子,缓缓弯腰,明显感到脚腕上的那只手力气小了许多,他的动作一顿,突然不舍得了。
江慕本来还在抱着胸看戏,只见下一刻黑气冲天,从地下伸出无数双手,拖住汤寒就把他往下拽。
“我去!兄弟你干了什么?!”
江慕吓得大惊失色,汤寒抬眼,一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然的黑色。
汤寒拖着那双手走了两步,看着格外费力,江慕眯起双眼,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杂书上看到的内容。
他缓缓后退,接着拔腿就跑,脑子里全是,握草了!汤寒这个混蛋心性竟然如此不坚定,这就入魔了,握草了握草了……
江慕越跑感觉身体越沉重,好像有无数双手按住了他,他的身体在下沉,他喘着气,略一侧眼,一双漆黑的双手就扣在自己的肩上。
江慕大脑宕机了一刹那,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整个人都被拖了回去。
苍天呐!
立剑门,落水洞内,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至寒潭之上,正是沈其楼。
他自上而下的感受着寒潭内部传出的细微躁动,略一抬手,默念几道口诀,底部的西江月脱水而出,回到他的手上。
水镜默默地凝结成型,“有动静了?”
沈其楼紧紧地抿着唇,因激动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思,“你总算敢现身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
水镜迟疑着嘱咐:“你先别这么高兴,他一向神出鬼没,或许只是错觉,还有一千年过去,对方的实力我们尚且不清楚,不要轻举妄动。”
沈其楼低头,西江月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剑灵静悄悄的,应该是又睡着了,多年没有被魔修的血滋养,整柄剑都变得懒洋洋的,他笑道:“那是自然,不用你费心。”
水镜无语凝噎。
“我不会害你的。”
“我不信。”沈其楼道。
没治了,水镜心道。
“他去了凡间,你小心行事,尤其是……”
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了。
水镜默默的滩了回去。
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第90章 修仙界废柴10
“江慕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
陆秋在客栈门口徘徊了两下,太阳都落山了,人也没回来。
陆秋身旁的两人也有点纳闷,“对啊都一整天了,要不去看看呢?别再出什么问题。”
“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一个空宅子能出什么问题。”
陆秋道。
“是是是。”
这时小二正出来把茶壶里的茶渣倒出来,见他们三人站在那里,自然的搭了句话。
“等人呢。”
“是啊。那位公子不是一早就出去了。他去哪里了呀,最近镇上不太平,我劝你们还是注意些。”
陆秋点了点头,“我们再等等,不妨事。”他不欲多说,另一位却抢先开口,“我们家公子去……”
陆秋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他闭嘴,店小二的眼神在几人之间看了看,苦笑了一声,“只要你们不去那个宅子也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宅子?”
陆秋顿感不妙,小二接下来果然说,“就是先前出事的那座宅子,很多人想趁乱去捞一些东西出来,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认识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陆秋心凉了半截,道完谢几人就重新回到了房间。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他们两个。”
“陆师兄,我们跟你一起去。”
陆秋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就待在这里,万一有别的事情发生好及时给我传消息。”
“好。”
陆秋捞起桌子上的剑,叮叮咣咣的出了门。
这边江慕被拖进宅子里,胳膊无助的乱晃,两条腿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不是吧大哥,我寻思我也没惹你呀,我也没有拿你东西,拖我干什么啊!救命啊!”
江慕吱哇乱叫了半天,再次睁开眼,整个人恰好站在两句尸体形成的空隙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眼,假装自己没看到,往前看,汤寒那个王八羔子浑身散发着黑气,已经被侵蚀了个彻底,正阴恻恻的盯着他。
江慕一下子就火了,“我真服了你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刚骂完,汤寒身上就出现一团黑气,慢慢聚成一只手,升腾至上空,朝着江慕这边压下来。
江慕皱着眉,身体上的不适感突然被放大,那些黑气正在慢慢渗进他的身体,情绪开始莫名其妙的暴躁,不受控制。
江慕赶紧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脑子又渐渐清醒过来。
他被无数双手按在原地,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双手落下,他心里盘算着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少。
倒也不是很怕。
就是汤寒这个家伙,有点儿糟心。
倏然,汤寒呕出一大团黑血,江慕紧紧拧着眉,他此番算是凶多吉少,估计自己也差不多。大手正朝着他落下,速度非常迅速,这一掌下来,他得被当场拍扁。
就在这时,他眼神一凛,看到了抓住汤寒的几只手,胖瘦都有,有的短粗,有的纤细无比,不是一个人的?!
地上躺着无数尸体,他们的手都被黑气笼罩,看不真切。
“等一下!听我说!我可以帮你们报仇!”
江慕大喊一声,随后迅速闭上了眼。
不疼哎……
江慕小心翼翼的掀开眼皮,睁开一条缝,和那双黑手对了个眼,
“啊、哈哈,就这么说定了哈,我帮你们报仇,放我们两个离开好了。”
黑气果然有反应,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汤寒那边,直接嘎巴一下倒地不起了。
江慕松了口气,心里却在想,只要他脸皮厚,口头承诺怎么能作数呢。
哈哈哈哈……啊?
江慕低头,那团黑气竟然捡起了地上的刀给他划了一道,他吃痛的哼了一声,一缕黑气就这么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江慕捂着胳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感好似把他整个人撕成了两截。
“江慕!”
江慕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抬头,门口处陆秋背着一把剑闯了进来。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你怎么样?”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一同响起,江慕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强撑着站起来,虚弱道:“我没事,你看看汤寒。”
陆秋这才发觉地上躺着的汤寒,面色发紫,脖颈处一道红痕,赶紧念了一道口诀,“破!”
随着汤寒手里的东西落地,他脖子上的那道红痕也渐渐消退。
陆秋蹲在他的身侧,扒拉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江慕还没来得及提醒他,陆秋就把东西给打开了。
“炼丹宗的中品丹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秋看也没看那块灵石一眼,看清丹药上的纹饰之后,惊讶的问。
江慕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又同炼丹宗扯上了关系。”
陆秋叹了口气,把东西放回去,把汤寒驮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慕不知该如何开口,陆秋知道的或许多些,但他犹豫了一会儿,整了整衣袖,“没事儿,就是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吧。”
陆秋点了点头,一路上江慕都在胡思乱想。
他刚才确信那道声音不是幻觉,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江慕心神不宁的和陆秋回到客栈,却被店家告知,同他们一路的两人已经被城主接走了。
陆秋把汤寒放下,“城主?什么城主,你认识吗?”
江慕随口应了声。
“江慕?”
“哦,认识,只不过莫千刃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莫千刃?”
陆秋虽说是富家少爷出身,按理讲他应该认识这位,却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你不认识很正常,莫千刃是三年前立了军功之后才当上城主的。”
江慕道。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陆秋稀奇道。
“承让承让。不过既然是他,那我们再等等就是了,他还会派人来接的。”
“你们很熟吗?”
陆秋有些好奇。
“一面之缘而已。”
眼下汤寒还昏迷未醒,他们除了等着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江慕把发生的事情大概同陆秋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那一段。陆秋听了之后,面色颇为凝重。
“照你所说,那这就一定是魔修作下的孽了,估计是杀完了人之后就跑了。但是死去的人身上的魔气未消,随着日子累积起来,魔气以尸体为食,反而猖獗起来了。
幸好日子不长,这些魔气还没产生自己独立的意识,不然就麻烦了。”
江慕咽了下口水,“若有了神志呢?”
陆秋瞥他一眼,“那当然是寻找活人当寄体呀,这也要问。”
江慕只觉自己的身体麻了半边,“那若是……”
“客官?城主府来人了!”
陆秋站起身,拍了拍手,进来两个小厮,陆秋喊人搭把手,期间江慕一直魂不守舍的呆在原地。
手臂上的伤口泛出的疼好似在提醒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那个寄体。
要是师尊在就好了。
江慕这样想着,等坐上了去往城主府的马车,又一下子想开了。
他既然同那缕魔气达成了协议,那么最起码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最起码没生命之忧。
再者,他心性坚定,区区魔气,不一定能动摇他,他有着世界上最厉害的剑尊当师尊,没什么好怕的。
他虽然没有天赋,但他有的是耐心,一点小小的危机,若是连这都克服不了,他怎么有脸说自己是沈其楼的弟子。
不知道沈其楼现在在做什么呢?
被他念叨的当事人,此刻卡在修真界和凡间的边界过不来,沈其楼换了身低调无比的衣服,摘下了颇具代表性的面具,戴上了斗笠,甚至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但是即便如此,负责查验的人仍然不放人。
“这位仙友,还请你再重新查验一次。”
沈其楼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是第五遍了已经,到底有完没完?”
负责的人也不知道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这我们已经找人过来看了,这位仙友,你现在真的不能过去。”
“我们这也是为了维护两界的和平共处,总之,这位仙友,你现在的状态就很不稳定,我们要是把你放过去,这这这我们也承担不起责任呀。”
沈其楼气极反笑,“好,好的。那我过两日再来。”
“这样就对了。”
到了第二日,沈其楼再次抱着西江月来到了原地,却被告知,“不好意思这位仙友,最近要去凡间的人太多了,最近几天我们就不放行了。”
沈其楼当场把说话的人身后的石头给劈了,剑光四射,他站在原地,一字一句道:“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在场的人都被吓成了石雕,随后沈其楼就被人以损坏公物的罪名给带走了。
临走之前,沈其楼的声音冷的掉渣,“回去跟他说,我要是真的想去,谁也拦不住我。”
“他真的这么说?”
“回宗主,是的。”
宗主本人脸上神色变换,最后定格在一张颇为祥和的脸上,“罢了,下次就把他放过去吧。省的他到时候来砍了本尊。”
“是,宗主。”
没事找事的硬生生的卡了他三天,按照沈其楼的脾气估计活剥了他的心都有了,但他偏要这么做,沈其楼太不稳定了,他的存在,就是一件杀器。真的轻易放他去寻仇,让他去凡间乱砍一通,到时候,担责的不还是他吗?
他身为望月宗的宗主,沈其楼的师兄,倒是很羡慕他可以肆意妄为。
沈其楼莫名被关了几天,西江月也从最开始的躁动不安到逐渐平静下来,这下子他可以心平气和的去砍人了。
沈其楼讽刺的笑了笑。
忽然想起江慕那个家伙,他大概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目的地,现下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被一双瓷白的手握住,这玉佩自从他从王家的宅子里回来就一直在发热,现下用他冰凉的手攥了攥才勉强感觉凉了下去。
江慕用手撑着脑袋,眼神放空,出神的盯着某个地方,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陆秋看出他心不在焉,还以为他是吓着了,心里暗暗嗤笑他一通。
见他吃瘪,自己的心情就好。
一辆马车上两人心思各异,还有个脑袋在昏迷之际因无人照看,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有规律的磕出韵律。
就这么一直磕到了城主府门前。
城主忙着诸多事务,一切都由管家安排,他们几人也算是汇了面。
江慕打定主意要先完成同那缕魔气的交易,再将其斩于剑下。
本以为城主一时半会儿没功夫理他们,谁料第二日下午,管家就送来了衣物,叫他们准备好,城主特地设宴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来的人很多,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宴会上作为主人的城主姗姗来迟,非常抱歉的自罚了一杯酒,随着歌舞的开始,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江慕一行人换上了同样的衣服,坐在一群人之中格外的显眼。
莫千刃举起酒杯,走到江慕面前站定,顶着在场人的目光,淡定开口:“好久不见了,江慕。”
江慕给自己倒了杯酒,脸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城主的另眼相待感到惶恐,“多谢城主款待。”
眼下众人心里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旧相识,怪不得城主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为他们接风洗尘,一群江湖道士而已。
在人间,鬼神之说盛行,关于修仙也有典籍描述,只不过百姓的普遍态度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毕竟他们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施法,至于什么修仙界,不过是传言而已。
于是对于城主突然宴请一群道士,看起来格外的奇怪。
“王大人辞官多年,其惨遭奸人所害,惹得百姓痛心,又使得五彩镇人心惶惶,此次请来诸位,还望诸位能尽力一试,除去邪祟,还王大人一家老小一个安稳。”
莫千刃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诧异了两下,这城主难不成还真的信这些,未免过于迷信了点?
但是一想到王大人死后的种种诡异,众人都选择了闭嘴。
“那既然如此,不知道诸位可不可以顺带解决一下巨峰山上发生的异常?”席间有人突然开口。
“巨峰山?”江慕默念了一遍,“还请说详细些。”
莫千刃开口道:“这巨峰山同五彩镇的情况相同也不同,五彩镇上时而传来唱戏声,临近河流,终日被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下,而这巨峰山,则是弥漫着瘴气,本来没有人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近些日子却经常传出,一些人在巨峰山附近失踪,有人看到他们是上了山,随后就像是消失在了巨峰山里。怪就怪在这里,当地人都知道巨峰山有瘴气,根本不会轻易上山。”
江慕听完之后,扫了眼师兄弟的表情,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这并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
据他所知,这巨峰山可是距离五彩镇不近,这两地之间却先后出现问题,其中存不存在某些联系呢?
巨峰山,巨峰山……
江慕忽的想到,那条河流,正是流经巨峰山。一条河流自西向东的将两个地方串联起来。
或许,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看似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巨峰山之上。
这席间的人总带着些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们就算了,眼下还扯上了另一个地方,真当他们修士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啊。
陆秋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回绝,就听见江慕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我们这几日就去巨峰山看一下,为百姓解决问题,正是我们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