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有人想上位失败了◎
“小蒋呢？怎么一转眼人不在了？”
“年轻人下班都准点, 再说了今儿跨年夜，不跑让主管逮他啊？”
“也是。哎你说，小蒋在我们部门干半年了吧有？”
“差不多。我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 嚯，那派头, 插着裤兜，拽得二五八万的, 我还以为是个刺头，心想完了完了。没想到人还挺讲礼貌, 前几周电梯遇到他，他冲我点了下头，喊我哥来着, 我当时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真是怪了。”
“哈哈，小蒋刚来那会儿是挺傲的, 这不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吗？我悄悄跟你说, 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讲……昨天我去楼梯间抽烟，听我们主管在那儿打电话, 他当时说了句, 您放心, 都按您的意思安排好了。李文那边我也沟通过了，蒋少的所有手续预计年初可以全部走完，我们一定加紧办。你听听人家这毕恭毕敬的, 你以为给你按电梯的是谁？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 下凡体验民情来了。”
“李文, 隔壁销售部的那位？”
“嗯, 不然呢？要我说, 小蒋在我们这儿怕是待不长了。我早就觉着主管对他态度怪怪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他身上堆，还要人家啥啥都要学，啥啥都要会。小蒋这还没来多久，生产线全过了遍，你看主管对哪个新来的这么关照过？连质检都让他待了一阵子。主管还三天两头把人叫到办公室，跟班主任课后开小灶似的。一边把人当驴使唤，恨不得一天溜上八百遍，一边又对人客客气气，看那样子是恭敬得很。你也知道他这人最势利了，现在想来都通了，八成是上头有什么吩咐吧？”
“这不就尴尬了，我还想着把我亲戚小孩介绍给他，看来人是看不上了。”
“别想了，小蒋好像有女朋友吧？他刚来那天，不是轰动全公司吗？多少单身的眼睛都亮了。正巧不久就赶上七夕，大伙儿还打赌谁能把他约出去。结果大帅哥当天提早半小时就下班走了，听人说，他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他平时还挺少笑的。”
“我还以为他戴戒指就是图个时髦，年轻人不是兴这一套？我去，不会他都结婚了吧！”
“那倒没有，小蒋是三月份生日吧，人家今年才刚满二十一呢。”
……
说话声渐渐息了，高楼层的灯淡化成模糊的光晕，装点在林立的大厦上。越来越多的窗格暗了下来，成为一个个黑色的洞。
施良按着电视剧遥控上的黑色按键，他靠在沙发上。厨房里传出女人们的笑声，电视机就是听个响，他心不在焉地拿着手机，像在等谁的消息。
廖星情端着果盘过来，上面整齐排列着鲜切的苹果和梨，几根牙签倒插在果肉上。
房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针织衫，下身是深灰色的微喇裤，弯下腰时，套在领子外的绿松石项链垂坠下来。
“我来我来，”施良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伸手接过盘子，“也不知道九日人到哪了，该不会还在自家公司加班吧？”
廖星情直起身，她笑了笑，“他在挤地铁。”
施良的笑声瞬间爆发，快过大脑运转：“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我要笑死了哈哈哈……”
他把白瓷盘放在了茶几上，“哎，不对啊姐，九日不是有车吗？他那辆骚包的法拉利呢？”
“暂扣在他爸那里了，还有他那些卡，也都给停了。”
“那这房子？”施良下意识看了一圈这套市中心的大平层。
廖星情笑，“我家。”
施良为之拜服，“没想到啊没想到，在绕了不少弯路以后，我家九日最终还是走到了傍富婆的捷径上来。”
门外响起开门的动静，廖星情低声说，“其实他爸给他留了房子，就在公司附近。”
她笑了一下，转身向门关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叮嘱：“他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你记得保密。”
楚芳萍早早就通过蒋旭初，添加了廖星情的微信，她们隔三岔五会聊上十几面屏幕。
楚芳萍完全不像四十多岁，成天端着个长辈姿态。她和廖星情那些同龄的朋友没什么两样。她们平常有聊电视剧，也聊当季的衣服、包包和鞋，蒋旭初还是话题里捎带上的。
聊着聊着，她们就真成了朋友，楚芳萍背着蒋旭初对廖星情说：“星星，不管你俩成不成，你都不能删了我哦？”
弄得廖星情忍俊不禁，她也当真背着蒋旭初一口答应下来。
是有次楚芳萍向她抱怨：“他爸也真是心狠，除了一套房子，什么也没留给他！小廖你有空多去陪陪他，那房子空得很，他一个人待着怪冷清的。我都想把莉莉安给他送过去作伴了，又怕我们莉莉安跟着他吃苦，想想还是算了。”
廖星情一听就明白了，她是想到蒋旭初的那些小心思，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廖星情在屏幕上轻快地敲下回复。她说好的。
施良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他表情凄苦又无力，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他这向蒋旭初那狗日的发了满屏也不见他回，廖星情却知道蒋旭初还在挤地铁。
蒋旭初这狗日的，他暗自咬牙，就见这条狗东西人模狗样地进了门。
蒋旭初外面套了件黑色的棉服，他进来就把外套给脱了，随意搭在手臂上。
他里面那件高领毛衣，也是黑色的。他和廖星情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穿了情侣装。
他们半拥着，笑着，低声说着话。两张脸凑得极近，呼吸几乎交织到一起，形成一个旁人难以介入的亲密氛围。
施良看得忍不住了，他小声吐槽：“……这俩人真不会看成对眼吗？”
门口那块灯光不比客厅，只一盏巴掌大的小灯亮着。
换鞋时，蒋旭初抬眼扫了下客厅里，施良正对他冷笑，蒋旭初挑了下眉，就收回视线。
他状似无意侧过身去，把她往身后带了一把，背影恰到好处，将廖星情完全遮挡住了。
昏昏光下，只见他低下头。接着，女人的手从阴影里攀了上来，搭在他颈后微微突起的脊椎骨上。随着她双手交叠的动作，那块骨头隐没在纤细指间。
施良眼皮一跳，紧急收回视线，视网膜仿佛还残留着混乱冷白的颜色。
这时，葛林终于舍得从厨房出来，从他女朋友身边，径直走到施良这边，他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搭着施良的肩。
他僵硬得像石头材质，葛林稀奇地看了眼他，“兄弟你不至于吧，在大厂搬了半年砖，把脊椎病给干出来了？”
施良又不能说：哥儿们，哪怕你往门口扫两眼呢？
施良有苦不能言，只得反着咽下肚去的苦水，苦苦笑道：“你就当我是吧。”
蒋旭初把廖星情牵着，他们走到客厅的大吊灯下。
他走在前面半步，头发比起从前惯留的长度剪短了不少，是利落的短碎发，估计是被风吹得微有凌乱，把蒋旭初的眉眼都显露了出来。
其实，他的长相和体量并无变化，但时隔半年，再次实打实地见到他，施良和葛林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丝陌生。
微妙的变化体现在他的神色，还有气质上。蒋旭初变得更不动声色了，他的情绪很少有挥洒出来，更多地是透露在深色的瞳孔里。
打个比方，他之前是张牙舞爪的烈性犬，具有明晃晃的攻击性。
现在的蒋旭初更像是一头沉静蛰伏的猎豹，他的爪牙依旧锋利，却是被仔细地敛藏起来，在偶尔的几个瞬间，眼底才极快地掠过一两道锐光。
蒋旭初身后的廖星情，从进入这个平层，作为男性对女性，他们没有多看和多评价。
这时客观地扫过去一眼，只是单纯吃惊于她的清纯漂亮，她是从含苞欲放到完全盛开，她身上摇曳的明媚风情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几个没人说话，像是突兀地掉进了一个真空的环境里。
直到蒋旭初扯了下嘴角，“怎么，还得我挨个请你们坐下？”
很好，还是那股熟悉的、贱嗖嗖的味道。
施良和葛林对视一眼，两人都从他并不友好的言语中，感到了一阵安心。
“你又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说了不算。”
施良竖了个中指给蒋旭初，偷吃又不知道擦干净嘴，望着他嘴角的一点口红印，他鄙视得更加真情实感了。
蒋旭初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他故意举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
廖星情的目光经过蒋旭初的侧脸，她抬起手，指腹在他唇角轻轻一抹。
“菜都备得差不多了，”她收回手，笑着给男朋友打补丁，“大家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轻柔的话音落下，廖星情自然地将话题引开了。
蒋旭初又向施良挑眉，他眉梢扬了扬，方才的那点陌生感瞬间蒸发干净。
这时，孙筱安端着热气腾腾的牛骨火锅从厨房出来，她笑吟吟地说：“施良，你不是说要叫人吗？人呢？”
“我靠！”施良还正想怼回去蒋旭初，闻言他拿出手机，显示两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消息，“她到楼下了，我下去帮她刷个卡。”
廖星情从茶几上，拿了电梯卡递给他，“外面冷。”
她的关心点到即止，如果是蒋旭初，廖星情会帮他穿上外套，而不是连外套提都没有提上一句，任由施良自己决定。
施良点了点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匆匆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孙筱安麻利地放下大锅，她回头问自己男朋友：“还有谁啊？”
“秦心蕊，他现在合租室友，也不知道他俩咋认识的，施良毕业那阵不是在找房子吗？最后就找了她一起住。我觉着……施良对人家有点意思。”
葛林向来对女朋友知无不言。
廖星情挠了挠蒋旭初的手心，“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蒋旭初也有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他也挠了挠她，“等人来了就知道了。”
火锅汤已然滚到沸腾，周遭摆满了各种涮菜，有蔬菜也有鱼羊牛肉，错落有致地铺陈开来。
果然还是冬天最合适火锅局，六个人举起沁着水珠的冰可乐，玻璃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cheers！”
欢快的碰撞声落在他们的笑声里，在温暖的空气里波动着漾开。
廖星情一见到秦心蕊就想起来了，她下意识看向蒋旭初，蒋旭初微微颔首。秦心蕊看着他们，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说：“你们……”
秦心蕊就是当时汽修店第一次见面，接待他们的那个店员。
施良抢答：“对，他们在一起了。大家认识一下？小秦，秦心蕊。”
秦心蕊笑了一下，“你们好。”
葛林和孙筱安也分别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廖星情笑着看向秦心蕊，她没有说自己，清晰又坦然地道：“这位我男朋友，蒋旭初。”
蒋旭初的筷子尖都顿了一下，他随即抬起手，帮廖星情丢了七八个玉米进去锅里，还有她爱吃的鱼片，“我老婆廖星情。”
廖星情转过头去，她轻掩着嘴，肩膀因为忍笑而颤动起来。
他这副吃瘪的样子，看得平时受他欺压最多的施良很爽，他当场笑出声：“哈哈有人想上位失败了！”
蒋旭初夹起一个牛肉丸塞进他嘴里，“就你话多。”
施良想说话，就要把牛肉丸吃了。他毫无防备地大咬了口，丸子立刻往外喷汁，烫得施良哇哇大叫，“哇呀呀，蒋旭初！”
牛肉丸从他嘴里滚落，在桌上弹了几弹，瘫着吐着热汁。施良舌头都发红，他吸着气，吸溜着口水，都这时了，他还不忘怒骂蒋旭初。
他样子虽然可怜，但真的很招笑，一桌人憋着不笑着实辛苦，除了蒋旭初。
他撑着脑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sorry啊，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牛肉丸是有馅的那种。
他这一笑，像按下了开关，在场人都忍不住了，满桌顿时笑作一团。
廖星情在桌下碰了碰蒋旭初的腿，蒋旭初看了她一眼，眼里立刻悬浮起很容易挥发的可怜。
廖星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蒋旭初看在她的面子上，纡尊降贵，抽了几张纸巾，隔着桌子递给施良。
施良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他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蒋旭初嫌他磨蹭，他对别人的耐心一向稀缺得可怜。他直接将那包纸抬手扔了过去。
精准命中施良的脑袋，施良被砸得一懵，他捂着额头骂骂咧咧：“蒋旭初！你有病吧！”
蒋旭初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冲施良回了个他欠他的中指。随后又旁若无人地低下头，给廖星情涮她爱吃的去了。
廖星情看着他垂落的眉眼，唇角弯了弯，她拿起牛肉盘，悉数下进了他面前翻滚的锅里。
72| 第 72 章
◎敬永远明亮，敬新年快乐◎
电视里, 女歌手在跨年晚会上唱歌，热闹的旋律填满了房间里的角落。
这次聚餐起因，还得归功于施良在那儿囔囔, 他强烈指控这对小情侣是关着门来过日子，凭两己之力孤立了全世界。
他平时没少喊蒋旭初出来吃饭, 十回里面有七八回，蒋旭初不是推说工作太忙, 就是叫苦连天喊累，说他真要转成狗了, 最后通通用一句“今晚回家吃”来打发掉。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施良实在忍不住发语音吐槽他：“日哥我发现你毕业后越来越自闭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难约？你以前在学校里可是随喊随到的。怎么, 你家里是有天仙在等着你回家吗？”
……等等。
好像还真有。
他猛地想起蒋旭初已经和廖星情同居了，但此时撤回语音已经晚了, 蒋旭初在手机里哼笑了两声, 他慢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可去你的吧。
手机屏幕照出了施良的白眼。
蒋旭初真不是在找借口，他是真的忙, 脚不沾地的那种忙。
虽然他死活不肯留在公司加班, 但把做不完的事带到家里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他经常对着笔记本电脑, 鼻梁上架着那副半框眼镜，有时在客厅，有时在书房。
但比起这些地方, 蒋旭初还是更喜欢待在廖星情身旁。他常常是单手飞快地敲着键盘, 却用剩下的那只手撩闲她。一会儿抓住她的手把玩, 一会儿变成纠缠她头发的卷发棒, 一会儿又在她的腰侧没完没了地弹钢琴。
有时候工作做得烦了, 或是给领导同事气到了。蒋旭初脸色沉得很不好看，他会啪地一下把电脑给拍上，乱抓自己的头发，再把房子里的廖星情给抓过来，像只无尾熊抱着树干一样抱着她不放手。
廖星情第一次被他从卧室床上拎过来的时候，她还一脸茫然：“宝贝你干嘛呀？”她双手抱着平板，像只抱着毛线团的猫咪。
蒋旭初闷闷的声音从她肩颈发出来：“你别动，我要吸一会儿廖星情。”
廖星情那时候还不谙世事也不太懂男人，她好心很多尽在他身上滥发。她放下平板，转头就抱住了蒋旭初，摸他的脑袋。
蒋旭初心安理得埋在廖星情的胸口，眯着眼享受她的顺毛，只是这顺着顺着就顺出事了——蒋旭初彻底狗性大发，换句话说就是，蒋旭初他又双叒叕不当人了。
廖星情低下头，就发现蒋旭初在咬她。她惯穿的吊带倒是便宜了他，他从低领口就可以埋进去咬她。
这晚提前三小时就拉灯了。
廖星情被一把抱起来的时候，她还试图提醒这位昏君，她的双腿在半空中晃悠着，“喂喂，你老板还在等你回他。”
“那就让他等着。”蒋旭初哑声哄她，“姐姐你先给我摸出来，好不好？”
廖星情说：“宝贝，我可以说不好吗？”
蒋旭初的狗耳朵自发垂下来捂住了耳朵洞，“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廖星情去掐他的脸颊，她从卧室带出来的拖鞋在挣扎间掉到了客厅地板上。
她还是太天真，先信了他的“摸出来”，又信了他的“我吃一下”，等到她终于长记性没信他的那句“老婆就蹭一蹭，不进去”时，已经太晚了。
廖星情大势已去，被人像摊煎饼似的正过来煎一遍，反过来再煎一遍，把她煎得腰酸背痛、四肢发软。
结果是蒋旭初顶着背上新鲜的抓痕，还有脸上似有若无的巴掌印，神清气爽地在书房哼着歌加班到凌晨三点。
从此，廖星情再被蒋旭初抓过来，就学乖了，她把自己想成是一根木头，任他摸来揉去，又搓圆滚扁，就是不搭理他。
但她无奈发现，这事全看这小混球的心情。
蒋旭初有时是明着揣着坏水来的，一开始就不想干活想换点别的事情干。她只要碰到这个时候，蒋旭初黏糊糊贴着她动手动脚，不管她什么反应，她知道，她就要对他献身了。
面对这种明枪，廖星情要么彻底摆烂，举小白旗从了他，要么就在蒋旭初身上动手动脚回去，后者那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几次忘了摘眼镜，那半框就会不断地往鼻梁上方滑蹭，松松挂着，他看起来活脱脱是个斯文败类。
往往这时廖星情会更有感觉，她投降的速度总会更快，指尖更多主动攀上他的肩膀，回应也会更加大胆和急切，不知道蒋旭初是否察觉到了。
总而言之，考虑到施良的感受，也是真心想和朋友聚聚，小情侣一合议，趁着跨年夜，干脆把他们都喊来家里吃个饭。
廖星情原本叫了章晚和季安阳，前面那个约了她的健身教练一起出去跨年，后一个要陪家里人吃饭。
蒋旭初这边，顾晓峰和刘守伦都在老家，留在本地的就剩施良一个。呼朋唤友，最后只有施良能来，这人又嫌三个人冷清，拖家带口又喊上了葛林和他女朋友孙筱安。
吃到一半，气氛正是热拢，他们从毕业后的感慨聊到了同学，提到了回北方的顾晓峰和在隔壁市的刘守伦。
比他们早毕业两年的秦心蕊忽然感慨：“那时候哪能想到，见哪个人的哪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几个人心照不宣，纷纷拿起可乐相碰。
廖星情听着，不由想到自己和大学同学，还有几个高中同学。似乎她每个阶段都有玩的要好的朋友，但她们大多陪伴她一个时期，就像列车总会有到站的时间。
不过，廖星情从来没有因为好朋友不多而感到孤独，她曾和蒋旭初聊过这种感受。
蒋旭初当时抱着她说，他也有同样感觉，逢场作戏不提，真心朋友一两个已经足够，他还说，“可能因为我们自身已经足够圆满，不需要通过外部来填补。”
廖星情笑说：“好像真被小施说中了，是有点自闭来着，不止你，还有我。其实我之前有想过，如果不是当时小章一直找我聊天，我们说不定早就不相熟了。”
蒋旭初对此看得很开，“我无所谓。我觉得人生就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组成人的细胞，还有人本身，包括我们人所处的位置、面对的环境、正经历的时代，它们都在变化和流动。旧的朋友渐行渐远，但总有新的朋友出现在下一个路口，一切都是定量守恒。”
廖星情戳一戳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她说：“可是新的感情没有很牢固啊，关系都要花心思花时间去维系，而且人不能总是太自我。这些都是我从章晚身上学到的，她身上有种我不具备的东西，一种好像永远不会耗尽的、对生活和人类都怀有的巨大热情。”
蒋旭初想了想，他从善如流，更是从她如流：“那现在我也学到了，我明天就给施良他们送上新鲜的问候。”
“那他说不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呢，”廖星情想到那个场景就很想笑，“所以你可要特别珍惜施良，你可太对不起他了，他还老想着你，别看每次他吐槽你最起劲，我看最爱你的也是他了。”
蒋旭初立刻为自己辩驳，“我也对他们很好的好不好，不然他们也不会想跟我交朋友了。”
“是是是。”
“等等廖星情，最爱我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蒋旭初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睛微微眯着，“你不准把这个title颁给施良，你得自己好好戴着，听到了没有？”
“好好好。”
“廖星情你怎么敷衍……”他话还没说完，搭在她腰侧的手使坏起来。
“哎呀蒋旭初，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挠我痒痒！蒋旭初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廖星情去抓他作乱的手，反给他扣住手指，变作十指亲密交缠的姿态。
蒋旭初的虎牙在夜色里，依旧亮得很晃眼，他轻轻叼住廖星情的指根，给她食指留下一个泛着微红的齿痕。
他亲了她一口，床又开始摇晃不停。
蒋旭初把牛肉打捞到碗里，张开牙齿咬住。
话题转到了同学，施良就扭过头问孙筱安，“对了，汪文亮那事儿，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报案了吗？处理得怎么样了？”
闻言，孙筱安放下筷子说：“我把证据整理了一下，包括那天录制的视频，还有他那些粉丝辱骂我的私信和评论区截图、好几个问我多少钱一晚的骚扰电话录音，哦，还有我去做心理咨询的记录，证明他们确实对我造成了实质性伤害，这些我都提交公安了。警方核实后，对情节较重的几个依法作出了处罚，有的罚款，有的拘留几天不等。”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汪文亮，他涉嫌构成毁谤了，但他做得很隐蔽。就算有他直播时刻意引导粉丝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的录屏，单凭这个无法给他定罪。幸好我们还有他亲口承认的那段视频，结合其他证据，警方认为，足够认定汪文亮存在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损毁他人名誉的行为，并且他也具有教唆、煽动他人进行网暴的主观故意。”
“但因为他本人没有在网络上直接发布过相关内容，也没有参与转发评论，毁谤信息也没有被大规模传播，加上受害人也就是我这边，没疯也没自杀。”
孙筱安轻撩了下她刚染的橘色头发，她风轻云淡地说：“综合考虑下来，他们最终认定汪文亮的行为尚未构成特别严重的后果，刑事诉讼走不通，所以也是对他进行了行政处罚，我们让他去拘留所蹲了三天。”
“酷。”
廖星情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赏。
孙筱安细眉轻扬，只见她柳眉飞挑，神气十足。
廖星情报以一笑。
葛林在一旁补充道：“其实那次在网上曝光之后，他有来找过我们好多次，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先是低声下气地求，发现求不动就立刻变脸，破防大骂我们开不起玩笑，说了很多特别难听的话。他来几次，我们就和他大吵几次，汪文亮还特嚣张地说，他顶多被骂几天，我们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孙筱安笑了笑，接口说：“汪文亮那会儿还不知道我已经报案了，我同时也向学校反映了这件事，民事那边也在同步推进，我向法院主张汪文亮侵犯了我的名誉权，要求他公开赔礼道歉。”
秦心蕊有些疑惑：“我大概听懂了，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都毕业了吧，学校还有对他进行处置的权利吗？”
施良一拍大腿，激动了起来：“那就必须得给我们学校点个赞了！学校认为汪文亮的违纪行为是在校期间作出的，所以最终决定，他们要追回汪文亮的学/历/证/书，还要撤销他的学士学位！”
他憋不住捶桌大笑：“汪文亮那个傻吊现在只剩高中学历！也就是说，他想更进一步？重新高考去吧！”
葛林说：“不止，这个处分还会计入他的个人档案。”
孙筱安说：“我会成为粘在他身上，他甩也甩不掉的人生污点。”
“不是，你不是他的污点，”廖星情举起可乐，“而是你通过努力，成为了他的心理阴影。现在是他惧怕你。”
孙筱安眼眶一热，但她扬起嘴角笑了。她也举起可乐，“是，现在全都反过来了。”
女人们轻轻碰了一下。
葛林掏出手机兴奋地说：“学校通报最后那段写得特有人味儿，我还特意截图了！你们等我找找啊，念给你们听。”
“不用，我还记得。”
蒋旭初右手拿起可乐罐，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他语气平淡中带着一股稳定的力量：“对于汪同学的行径，我们深感痛心。品行不端，又何以端学术？请同学们引以为戒，并时刻谨记：网络同样是公共空间，公共秩序需要每个人用心守护。”
他稍稍提高声调，也放缓了语速，他说：
“同学们，我们不要做血口喷人的施暴者，也不该成为亦步亦趋的盲从人。愿我们永远保持独立思考，温良待人。更愿我们每一个人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不忘初衷，不惧黑暗，最终成长为明亮而美好的青年人。”
话音落下，房间里有瞬间的安静，蒋旭初在罐顶轻扣两下。
第一个唤醒了施良的怪叫声：“我靠！蒋旭初，真给你装到了！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关注，搞了半天，你还偷偷背下来了！就为这么一刻是吧？太心机了，你就是个心机boy！”
蒋旭初睨他一眼，“看一眼就记住了，还用背？”
“滚滚滚！装货滚！”施良笑骂着摆手，他提议：“这不要新年了嘛，大家都来说两句吧？”
他兴致勃勃地环视一圈，表情忽然垮了下来：“等会儿，这屋里怎么全是小情侣，不行不行，我得再拉两条单身狗进来！”
于是，分别地处天南地北的顾晓峰和刘守伦接通了视频电话。
顾晓峰也是这反应，他在贴满篮球明星海报的房间里，形单影只地哀嚎：“停停停，咋都成双成对的啊？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戏弄单身汪。施良你拉我们是何居心，啊啊啊施良我恨你！”
他单方向刘守伦发出同仇敌忾的申请，哪想刘守伦往地上捞了一把，抱起来一只斜拉着黑色眼线看人的比格犬，“我也是成双成对的，我还有我家狗陪我。来，大王，跟哥哥姐姐们打声招呼？”
大王是人来疯的性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他一个仰天长啸：“wer～～～”
女生们心花怒放，纷纷鼓掌：“好可爱好可爱啊！”
蒋旭初凑到廖星情耳边，他压低声音说：“这狗有什么可爱的？我晚上也可以叫给你听。”
廖星情忍不住笑，“你哪来的危机感，人家又不是你的竞品。”
蒋旭初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对哦。”狗塑久了，都养成思维惯性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人。
廖星情顿时笑出声来，蒋旭初耳根泛红，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笑，再笑的话，晚上可要换成你叫了。”
廖星情抓着他的手，笑倒在他怀里。
“大家都清楚了吧？那我先来吧！”
施良高高举起可乐，他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到秦心蕊身上。他看着她，轻快地说：“新的一年，我要敬爱情！”
秦心蕊笑了下，“那我就敬各位少年。”尾末两个字，她是看向施良说的。
顾晓峰浑厚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他随意抓起桌面上的篮球杂志卷成筒状，朝向镜头，“敬梦想！”
“我帮大王也敬一个，”刘守伦晃着大王的爪子，“我们想敬忠诚和善良。”
葛林牵起孙筱安的手，“我敬勇气。”
“我想敬的是，”孙筱安回握他，轻声却坚定地说，“自己。”
葛林侧过头，看着她笑了。
蒋旭初思索片刻，捕捉到闪过脑海里最鲜明的词语，他缓声说：“敬永远明亮。”
他视野里，廖星情浅浅笑了，她向蒋旭初伸出手，“那我敬快乐，祝大家不止新年快乐，更要年年快乐。”
蒋旭初的手指握上她透白的指尖。
所有年轻人都高举起手，他们面向看不见却笃定存在的明天，齐声喊道：“那让我们敬新的一年，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网暴相关有参考网络资料。
*学校通报一般不会这样写，因为是我的文我架空的学校，一切为剧情服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