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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灰蒙蒙的,像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笼罩在整个城市。外面雷雨喧嚣,车里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片沉默中,车到了酒吧门口。


    “你等下,我拿伞。”商北泽说。


    苏云黛听见了声音,但是耳朵就像是个漏斗,完全没领会他的意思就滑落了,所幸,车子停得离雨蓬很近,她只是身上被砸了些雨点,还不至于湿透。


    酒吧是一家清吧,复古低调的装修,没有灯红酒绿的味道,黑色的皮椅灰白的墙,外面阴沉沉的天,店里的灯还昏暗,配上这冷冷的色调,像是坟墓一般。


    魏凛和陈磊面前点了根蜡烛。


    本是添加氛围感,不知道哪儿来的歪风,抖得像在寒风中凛凛发颤,苏云黛内心涌起一阵恐慌,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了下这恐惧从何而来。


    大概是害怕魏凛生她气。


    她从不曾面对过魏凛的脾气,她很害怕魏凛生她气。


    魏凛弯驼着脊背坐在吧台前,手支着脑袋。


    烛光颤动,光影一抖一抖地映在他面前,他垂着头,看不见一点脸。


    苏云黛冷汗浸湿后背,血液逆流。


    她从来没见过魏凛这么颓废的样子。


    她眼眶已经湿了。


    她知道自己做了对魏凛来说残忍的事。


    从她从小受魏凛诸多照顾就能看出来,魏凛这人表面冷淡,内心极重感情。


    站在魏凛的视角,这七年,赵鸿和时韵陪他走过炽热的青春岁月。在这个每一天都灵魂滚烫的年纪,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理想,一路上,培养了真挚的、火热的,同甘共苦的情谊。


    即使这两人都不完美,分开大概也如同被生生斩断了左膀右臂。


    更何况,他还喜欢时韵。


    陈磊好像也醉了,一直在拉扯魏凛回家,“好了好了,回家了,家里的小娇妻等着呢!”


    魏凛醉了看起来很沉,拉都拉不动。


    陈磊企图把他拉起来,“你不是最喜欢云黛妹妹了?为了她谁都能得罪,起来吧,别回家晚了惹她哭。”


    魏凛嗤笑着甩开他,道:“别扯我。”


    陈磊不让他喝了,“回家回家,再喝要出事了。云黛妹妹会哭的,惹她哭,你又最心疼。话说你这人就得云黛妹妹来治!我说这二十几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原来你喜欢云黛妹妹这个类型啊,我、见、犹、怜,嘿嘿嘿嘿。”


    魏凛不起,拂开陈磊的手,说:“她不是我的类型,责任而已。”


    苏云黛脸颊倏地刷白,看着烛火晃动的火苗都产生晕眩的感觉。


    现场死寂。


    旁人的视线像鞭子抽在她身上。


    魏凛低垂着头,半张脸被阴影吞没,说:“我也不喜欢她哭……心好累、好累、好累……”


    苏云黛胸口剧烈起伏,空气中的尘埃像是悬浮的冰,吸进去手脚冰冷,甚至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又像是漂浮的火星,吸进去每一口都灼烧得她肺疼。


    她说不出话,任何话语都让她在张口时更加疼痛。


    即使知道他不喜欢她,被当面这样说,还是难受到承受不住。


    她头晕眼花,身体摇摇欲坠。


    商北泽面色一沉,手揽住了她的身体,目光冷冽地射向魏凛,咒骂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让人受委屈,还不许人伤心!”


    陈磊终于看见他们俩人,大惊,猛拍了下魏凛,“魏凛!你别胡说!你今天还跟我说最喜欢她了!云黛最重要!谁也比不了!”


    结果魏凛被他一推,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吧台上,撞翻了边上的酒杯,酒水洒了一吧台,他再无动静。


    这酒吧里的冷气吹得苏云黛冷极了,她汗毛一根根竖起,冷气从毛孔里钻进去,让她心肺像是被冻住。


    每在这里呆一秒都难受。


    她失魂落魄地逃离这里。


    陈磊在身后叫骂:“你有病是吗?她不是你的类型谁是啊?我都知道她是你心肝宝贝!有病,醉糊涂了乱说话,明天有得你受的,滚起来追!”


    他大概叫不动魏凛,急慌慌地追过来,“哎哎!云黛妹妹!他喝醉了,醉死过去了,你别当真啊!”


    陈磊到底也喝多了,踉踉跄跄地追不上他们,声音越来越小。


    外面雨声唰唰,地面积起的雨水冲向阴井盖。


    被迫的,不受控制的。


    车里,雨气让视线变得模糊。


    她不是他的类型,她是什么样的类型?


    她性格很有缺陷。自信、阳光、开朗这些词都跟她背道而驰。她胆小,性子弱,脆弱敏感,泪失禁,讨好型人格。


    她每一句话都怕说错,字字斟酌,总显得有几分木讷,不够机灵,被同学定义成“说话大声点就能把她吓哭的那种类型”。


    苏云黛阖上眼皮,本来没太在意这种话,她曾告诉自己别人有不喜欢她的权利,但是,魏凛也这样……


    她心脏拧紧,鼻尖抽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他也觉得她很差。


    他想找跟他差不多的,可她跟他差很多……


    他不喜欢她-


    一路上商北泽都没有说话,等到苏云黛下车的时候,商北泽比她先一步下了车,给她撑伞,她一直低着头,不跟他对视。


    她脸上像是刺了字,不想让人看见。


    浑浑噩噩的,肩膀撞到了行色匆匆的医生,差点被撞飞,后腰一条手臂挡住,她才站稳继续走。


    刘立烨已经睡着了,照顾刘立烨的阿姨看见他们进来就离开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


    屋里很黑,她也懒得开灯。


    她觉得她的世界大概从此以后都没有灯了。


    她不是那种一定要太阳的人,她觉得只要有盏灯,黑的时候能亮也行。


    魏凛就像是那盏灯,他不是时刻在她身边的,但会在她生病痛苦的时候陪伴她。


    如今,他也不情愿了。


    她脑海里有一直循环着这些话。


    “她不是我的类型……”


    “责任而已……”


    “怎么又哭了?”


    “我不喜欢她哭……”


    “心好累好累好累……”


    “……”


    她捂住耳朵,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忽地,身子被一股温暖的热度拥抱住。


    那人小臂横在她后腰,将她揉进怀里,手臂用力得几乎将她的脚抱离地面。他弓着身,脸埋在她的颈侧,鼻息洒在她的颈部裸。露的皮肤上,湿润温热,她的颈部战栗起一颗颗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要他了,好不好?”


    商北泽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指腹碾着,食指微微使劲,将她的脸抬起来。


    他哑声蛊惑,漆黑的眼眸好像迷雾的森林,引着人往深处探索秘密,“换一个就好。但要找个比他好的,比如我。”


    苏云黛心脏猛地一坠,像是俯冲的过山车。


    她不敢置信。


    他手上的力道更重,迫着她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红,声音偏执,“你又为他哭了。就这么喜欢他?”


    “不哭了,我在吃醋了,我好嫉妒魏凛。”


    他另一条横在她后背的小臂收紧。她的腰紧紧贴上他,因为贴得紧,也因为身高差她的小腹碰到了他的……!!!


    苏云黛大惊失色!


    她的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口,还堵在喉咙口像要炸开。


    他状似无奈地笑了,“它太诚实,对不住,我也是第一次抱到心爱的人。”


    他这话直白到让苏云黛脸颊燥热。


    苏云黛呼吸乱了。


    凌乱又急促的呼吸在这种昏暗暧昧的氛围下更像是催。情。剂。


    黑暗中,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眼里布满贪婪、蚀骨、明目张胆的欲望,“以后,喜欢我好吗?”


    他额头压下来,抵住她的额头,还挑着她下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息纠缠,这种陌生又刺激的暧昧让苏云黛头皮发麻。


    他指腹捻磨她的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浑身发软,酥麻的感觉从腰侧向上蔓延至头皮,向下侵袭至脚底心。


    “我在你身边好担心你你看见了吗?我真的好嫉妒魏凛……十五年,你眼里只有他……以后只喜欢我好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像在求着哄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有压力。商北泽的眼神让她觉得像是俯冲掠食的鹰隼,而她是被他势在必得掠夺的小鸟。


    他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脸转了个角度,微微倾斜,这个动作好像是接吻的前奏,“答应我。”


    苏云黛紧张得屏息,浑身僵住,脑子像是被灌了烈酒,被麻痹,被醇香引诱。


    他的手指不断在她腰侧正前方捻磨,她今天穿的裙子分上下的,他的手指能轻易抚到她的腰侧皮肤。


    惊心动魄。


    他的掌心和指腹磨得她好痒,也好热。


    一股难以启齿的陌生情。愫由她腹中燃起,像是在腹中灌了一瓢温泉,涓涓往下涌。


    她紧张地揪住他胸前的衬衫。手掌撑在他胸前的肌肉上,他的心脏隔着他的胸腔一下一下鲜活又热烈地跳动在她的掌心,在她耳边喧嚣。


    他在黑暗中都看清楚了她的变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捻到她血红的耳垂上,耳鬓厮磨。


    “别拒绝我。”他的声音像是什么魅魔,在梦中勾人魂魄。


    唇又往她这儿试探地靠近了微毫。


    “我真的会嫉妒到失控……”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轻飘飘的薄膜紧紧地密密地不留缝隙地裹住了她。


    苏云黛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在耳边震耳欲聋。


    商北泽的唇吻了下来,但没有吻到唇上,而是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唇角往上舔,舔至眼睛。


    苏云黛惊觉他是在帮她吻掉眼泪。


    他濡湿的唇舌靡靡地舔过她的脸,小心翼翼中夹杂浓烈鲜明的欲。念,她的脸像是被火星烫了,脊背战栗到发软。


    他的舌尖一寸一寸灼过她的泪痕,掠过她的唇角,顶起她的下巴,顺着濡湿的痕迹舔过她的下颚,蔓延向她纤细的脖颈。


    痒,陌生又露。骨的撩拨,正勾起她身体的情。欲,骨头像是被丢进了炼钢炉焚烧,热得要化了。


    他的动作在告诉她,他说他嫉妒,是真的,很认真的。


    他不要一滴为魏凛流的泪痕还残留在她的身上。


    他的舌尖舔到了她颈部大动脉,一种最脆弱的地方被舔舐的战栗感席卷全身。


    但她的紧张激动让颈部脉搏的搏动更加剧烈。


    她颈部皮肤本来就薄,舌抵着她的皮肤能感受到清晰的搏动,商北泽流连在那儿嬉戏,好像要将她隐匿的、独特的内里全部细细品尝。


    脖子在他挑逗下痒得她嘤咛了一声。


    但这声无意识的呻。吟好像更刺激了他,他衔着她的脖子,说:“好听……呻。吟给我听……”


    这话赤裸。裸得让苏云黛害臊得不行,咬住牙注意不发出这种香艳糜烂的声音。


    腰后的臂膀箍得更紧,像有数根粗粗的麻绳绞住她,将她的胸腔里的空气都绞尽。


    她下意识地仰起脖子呼吸,他的舌顺着她的脉搏往下。


    “唔……”她忍不住了,松开了唇齿,浑身热得冒汗,像是有热水从她仰起的脖子往下淋,她整个人热得湿哒哒的。


    她的后颈几乎折成九十度角。商北泽在她搏动的颈部肆意啃噬。


    边上刘立烨在睡觉,床帘遮着,里面还传出他不太通畅的呼吸声,像是随时能被憋醒。


    “噔噔噔噔……”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医生或者护士。


    她意识到这样交颈舔吻要是被人撞见色。情到不雅,试图退出他的怀抱,抗拒道:“在医院……”


    结果他低笑着问:“不在医院就可以吗?”


    苏云黛被他吓得说不出话,她怕他直接把她带出医院,出去办事。


    “咔哒。”


    他的手往后一勾,上锁了。


    她吓得推他。


    他的双臂更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唇倏地落在她唇上,“别拒绝我。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好爱她……


    这句话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像是麻醉剂,让她动弹不得。


    他好爱她……


    商北泽好爱她……


    他的唇彻底压下来,将自己连续几个“好爱”的尾音吞没,舌头深入她的唇齿,与她的舌头交缠,他掠夺着她口中的津液还发出了吞咽声,苏云黛听见这声音脸红心跳。


    她被他吻得呼吸不过来,又觉得这吻实在色。情得羞耻,跟电视剧里那种纯纯的校园爱情不大一样。是布满赤裸的直白的欲望的吻。


    她头和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他竟然不满这丁点的后退!


    手指很坏地捏着她颈部的棘突,一颗一颗往下拨,直到尾椎骨。


    好痒!


    苏云黛痒得她身体猛地往他怀里反弓!


    他的手!


    啊啊啊!!!!!


    房间里都是她香艳的喘息声,让人更加想入非非。她腰腹紧紧贴着他,他浑身又硬又烫像是火烧的墙壁,后面还有作乱的手,她快被她折磨疯了。


    他唇瓣吸吮着她的舌尖,含糊地哑声问:“你会觉得我色吗?”


    苏云黛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眼眸迷离地控诉:“你说呢?”


    你手刚都放哪儿了?!


    不知道这又怎么刺痛了这位哥的神经,他忽地小臂狠狠压在她的后腰,几乎要把她的腰折断。


    他眼底燃着像是能吞没一切的火焰。


    她心脏漏跳一拍。


    他低头吻得更深,一番令人脸红的纠缠,间隙间,他搅着她的舌,近乎贪得无厌地说:“如果你也渴望我的话,就不会觉得我色了。只会觉得、不够、还不够……”


    他的手臂像是收紧的网,紧紧缠住她的身躯,苏云黛瞳孔倏地放大。


    “远远不够……”


    第22章


    魏凛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醒来。


    倒也不算陌生,准确地说是在一个不应该的地方醒来。


    陈磊吵得他脑壳疼。


    “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别睡了!再睡老婆都没了!”


    “别吵。”魏凛揉揉太阳穴,受不了他在他耳边大嗓门,像是耳鸣到有些刺痛。


    “老婆没了还这么悠哉,你是嫌命太好是吧?”陈磊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像摇船一样拼命摇他,“你最好现在立刻清醒,云黛妹妹肯定哭了一晚上了!”


    “云黛?她怎么了?”魏凛按了按鼻骨,双手撑起来。


    陈磊眯着眼抱臂看他,“怎么了?你不记得了?你好好想想?你说的那些真的狗都听不下去。”


    “她不是我的类型,责任而已。”


    “我不喜欢她哭,心好累、好累好累。”


    魏凛瞳孔猛地一缩,寒意爬上脊背,他酒彻底清醒。


    “啪!”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白皙的脸上留下巴掌印。


    “啧啧啧,都记得啊。我就不给你重复了。那么不情愿,不然还是我娶吧?”陈磊刺激他。


    “滚。轮不到你。”魏凛套上裤子,拉开门飞奔出去。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彻底不理他了。


    魏凛的心跳快要跳出喉咙口,巨大的恐慌像只盘旋在天空中的饕鬄,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


    他一路被这种恐慌追逐,像是极限逃生般冲到了医院。


    床空了。


    没有人。


    魏凛瞳孔涣散,一眨不眨地盯着空床位。


    护士说:“她已经出院了啊。您不知道吗?”


    魏凛怒了,“怎么能让她出院呢?她前天才哮喘发作被送进来!”


    说完心里猛地一刺,她前天才抢救回来,他昨晚就这么伤她的心。


    她听到他这么说,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魏凛内心一阵恐慌。


    脊背冷得打了个寒颤。


    魏凛唇角下压。


    从医院走出来,他忘记跟司机打电话开来遮雨棚接他,天气阴沉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街边的店已经亮起了灯,一盏盏灯在雨雾里悠悠散发着模糊的乳白色的光晕。


    大雨让整座城市能见度很低,魏凛好像迷失在雨雾里,迷路让他极度恐慌。


    他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步入雨中。


    脊背像是被雪淋了,凉意从脖子那一点点向下,爬满了整个后背。


    司机在车里刷手机,后知后觉地见他湿淋淋地上车吓了一跳,“魏总?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魏凛打电话给他妈妈,“妈,云黛有没有回家?”


    “没有啊。”林筱奇怪道,“她不是还得住院几天嘛?”


    魏凛语气很低,“那她要是回家的话,告诉我,别让她离开。”


    “离开?她怎么了?为了你好准备离开你?”林筱大惊问。


    魏凛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的林筱已经连珠似炮地说:“噢哟,肯定是的!肯定是赵鸿说什么她身体差,什么生的孩子身体都差会拖累你才离开你的!这个狗东西,嘴巴这么毒,希望他以后也生病!”


    魏凛视线定在某处,脊背僵住。


    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声音从堵塞的缝隙里逼出来,“你说……什么?”


    “嗯?你不知道啊?”林筱说着把嗓音提上了几个度,“赵鸿说什么你不知道?”


    魏凛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在胸腔摧枯拉朽般地要将一切撞碎。


    “赵鸿说话老难听了。生孩子身体都差这种话说出来了!!”


    他膝盖上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胸口窒闷得喘不过气来。


    赵鸿竟然说这种话。


    “你怎么知道赵鸿说这种话的?”


    “你爸听陈磊说的。就那天你们被黑客攻击,赵鸿说的。至于云黛听没听到我是不知道了。你问下陈磊?”


    那天是云黛叫他回公司的。云黛突然叫他回去,他知道是徐博士跟她说了。就是不知道转达的有没有这么难听。


    那天,云黛退出了徐博士和他的三人小群。


    云黛对人际关系都是很谨慎的,鲜少主动断交。


    她这样,肯定是因为徐博士伤到她了。


    魏凛眼睫下垂,手指抖得厉害。


    云黛,肯定知道了赵鸿说的那些话。徐博士跟他说的时候避重就轻了。


    徐博士跟云黛无冤无仇,这么刺激云黛肯定是因为他。


    是为了让云黛知难而退离开他。


    他看见她退了小群,脑子里一闪而过觉得有些怪,但是很快被别的事情拉走了注意力。


    她被人伤到了,他都完全不知道。


    他眼眶酸涩,窗外的视线更加模糊,像是外头的雨灌进了车里,整个车子都水漫金山,让他窒息。


    他不知道别人在蓄意伤害她,她甚至没有跟他诉苦,只是希望他不要被能力不足的人绊住脚,消耗精力。


    可他,甚至加入了他们的阵营,把刀挥向了她。


    魏凛心脏连续不规律地抽痛了几下,脸色惨白。


    魏凛,你好不识好歹。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想,云黛在学校为什么会哮喘发作?


    不戴口罩在施工地附近坐了很久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他越想越心慌,跟学校要了监控。


    学校辅导员给他发了一段视频,还说:“咦?您是她哥哥啊?这事我们学校也很重视,人在我们学校休克,我也积极调查了。是两个男生说她扒着她未婚夫让他娶,还说她未婚夫高中就有喜欢的人,她听了难过,就跑到角落去哭了。边上有栋楼在施工,她没注意,后来就晕倒了。”


    魏凛的喉咙痛得像是干涸的河床,底下都是裂的,“哪两个男生?名字发给我。”


    这事根本不需要他调查。


    太显而易见了。


    污蔑他高中就有喜欢的人,刻意把这件事放到她面前说,他不再相信时韵瞟了徐博士的那一眼是巧合。


    他根本不需要动脑筋去破案,只要,只要他花一点点注意力在云黛身上,他就能知道有人在刻意伤害她。


    一点点注意力就行。


    可他没有。


    有人在伤害她,他不但没发现,还成了帮凶,甚至向她劈了最致命的一刀。


    魏凛心脏痛得像是胸腔被刀破开,他呼吸不顺,胸口剧烈起伏,每次呼吸都被疼痛拉扯。他阖上眼,眼窝下显出一片扇形阴影,眼角眼尾的红晕染成一片,坠下两串泪来,接连不断-


    苏云黛自己租个了房子住。


    商北泽在陪她办生活用品。


    她说一定要住自己这儿,他倒是没勉强,只是一直跟着。


    她的电话一直在响。


    魏凛、林阿姨、魏叔叔。


    她知道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想解决问题的,但某人在她身边插兜站着,关心地问道:“不接起来跟他们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不用他们操心了啊?”


    这叫她再怎么接起来?


    她对魏家说得太狠了,她狠不下心;对魏家说得不够狠,边上这位肯定不满意。


    但凡她用商北泽当搬出来的借口,商北泽可能就当真了。


    然而她不用男朋友当借口,魏叔叔和林阿姨未必同意她搬出去。


    所以,她噘唇道:“气着呢,不想接。”


    因为搬家灰尘多,商北泽也不让她去租的地方,两人身后跟着两保镖在附近的商场里买日用品,所有的事情都让他的人去做了。


    房子虽然很老的小区,但是有基本家具的,装修也还算新,只是需要打扫。


    苏云黛逛到床上用品店里。


    商北泽说:“买个床垫就行,床单什么用我那儿洗干净的。买新的再洗来不及了。”


    用男人的床品有点奇怪。


    但她想到自己都被人舔成那样了,盖个他的被子怎么了?


    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嗯,谢谢。”确实来不及,苏云黛也不跟他客气了。


    商北泽又凑过来,“谢什么?我也要睡的。”


    苏云黛红着脸背过身去,满床地找一款合适的枕头。


    边上有人。


    销售就在边上盯着他们。


    她的脸皮又被烧焦了。


    商北泽从背后看她,她耳朵红得像是两块红玉。店里的射灯打在她伸长的脖子上,后颈上的小绒毛散发着柔软温暖的光晕。


    商北泽被她的小绒毛吸引住了,视线像是焊在上面般挪不开。


    他口干舌燥。


    好可爱,好漂亮,好好看,好想亲上去,舔上去。


    他贴了上去,手揽住她的腰侧,苏云黛脊背一僵,吓了一跳。


    他催促道:“快点选好吗?他们应该打扫得差不多了。”


    像是在做跳伞这种极限运动,苏云黛耳朵边上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心跳声反正嘭嘭嘭很大声,身体也不断下坠。


    买完东西,外面的风雨挺大,小区老旧得商北泽的车都停不进去,他们走进小区,商北泽用他那把劳斯莱斯里配的伞帮她撑着,碳纤维伞骨支起纳米面料,在风雨中结实耐用。


    楼道里很暗也很破,地面湫湿,一滩水堆积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他小臂圈在她的腰肢上,提着她的腰迈过了积水。


    “鞋子进水了吗?”她看着他的下巴问道。


    他垂下来的眸子在黑暗中分明看不太清,但大概是贴得很近的氛围感,他的眼神看起来温柔深情。


    他说:“进了,今晚是走不了了。”


    苏云黛:“……”


    您脚底进的是刀片是吧?


    还走不了了。


    到了她的新小家。


    房子不过4、50平米,挺温馨的原木奶油风格装修,一镜到底,已经打扫得很亮。


    她的东西还很少,目前只有两三套换洗衣服,一台笔记本,还有锅碗瓢盆。


    出来住唯一一点就是吃不到魏家那么丰盛的饭菜了,她又不能花太多时间来做饭,估计每天只能煮煮面条了。


    “把你的课程表给我?”


    商北泽圈住了她的腰。


    苏云黛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四肢僵硬着,手脚不知道放哪儿。


    “方便我每天投喂接送。”他说。


    “我自己可以。”


    “嗯,但我也想做些什么。”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表。


    把她手上的那块魏凛送的手表摘了,说:“华而不实的东西戴着没用。”


    他的手掌圈过她的手腕,给她戴上,“戴这个吧,我们泽京研发的,还没对外发售,摔倒、休克、心率不正常等异常身体状况有智能ai帮你拨打120和你的紧急联系人。”


    他扣好手表带,眼皮徒地撩起,英俊又锐利,“紧急联系人,是我吧?”


    苏云黛看他一眼,“你确定你有空管我?要是不想当紧急联系人了提前告诉我。”


    商北泽脑袋凑过来给她设紧急联系人。


    他身上一股好闻的雪松味,苏云黛注意力被他身上的味道吸引。


    他不抽烟。


    味道干净清爽,身材不算清瘦,明显是常常运动的,宽肩窄腰,胸肌很大,散发着蓬勃性感的荷尔蒙。


    他说:“我的时间都是你的,看你想占用多少。”


    苏云黛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种高手,她自知不是对手。


    想跟你好的时候,情绪价值给满了,这样的人遇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吧。


    想想其实很离谱,他跟她认识不到一周,就吻上了。


    这样的人,节奏应该很快,说不定十天半个月就腻了。


    他微弯着身,跟她介绍功能,从她这个角度看,刚好看见他敞开两颗纽扣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胸肌沟壑。


    苏云黛不敢看他,视线拉回到他在她表盘滑动的手指上。


    手指修长却也粗,细微血管隐现,指甲很短很干净。


    昨晚就是拿这只手一直揉她。


    “这款除了能监测心率这种普通功能,还能监测你身体的炎症,预警肿瘤早期和神经疾病等等。”


    苏云黛惊得倒吸口气,“那岂不是可能引起医疗界的大变革?”


    商北泽笑了下,“这才哪到哪。”


    只是能检测到她生病怎么够呢?


    他要她永远没有病痛。


    苏云黛点进里面,随手筛查了下炎症,“真的能监测到!居然还能分析出我这两天粉尘过敏了,好厉害!!!”


    她一瞬间觉得商北泽的形象总算又高大上起来,“你好厉害!”


    “还有感应环境的功能,以后粉尘过大,它就会提醒你,甚至附近有行为异常的人,或者虫蛇在安全距离内都会提醒你,减少意外。”


    “啊,这个功能好棒。我小时候被蛇咬过。”


    “知道。”


    苏云黛:“嗯?你怎么知道?”


    他说:“昨晚看见了你腿上的疤。”


    室内装修乳白的光晕忽然泛黄。


    苏云黛血液烫起来,腿好像感受到他唇舌湿濡温热的触感。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苏云黛背过身去,假装认真地在玩手表,但她实则心脏像是被吊在高空。


    商北泽的身体压迫过来,从背后圈住她,双臂横在她的胸前,苏云黛赶忙用胳膊挡住。


    他的手腕压在她的手腕上,翡翠珠串横在他们两人中间。


    她手上的翡翠珠串中间有颗葫芦挂坠,翘起的尖角硌到他了。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捻着它。


    下一秒,苏云黛后颈被温热的濡湿的舌头深深地舔过。


    苏云黛脊背绷紧,鸡皮疙瘩瞬间从脖颈蔓延至全身。


    他手掌捏着她的腰侧,将她翻了个身,手托住她的下颚,强势又浓情地吻她。


    “叮咚。”


    门铃响了。


    苏云黛心脏猛地一跳,赶忙推开商北泽,商北泽却将她箍得更紧,他微微撤出她的口,说:“是魏凛。”


    苏云黛瞳孔一缩。


    是魏凛。


    魏凛在门外。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她已经把他们的位置共享关了,从前,魏凛担心她晕倒在哪儿他找不到她,跟她有个位置共享。


    商北泽语气委屈极了,说:“他发我短信,说要报警告我绑架。”


    苏云黛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在商北泽怀里挣扎了一下。


    商北泽眼睫下的眸色微变,“他一来你就躲我?”


    他手爬上她的后背,从她的腰窝沿着脊椎一路上滑,苏云黛后背酥麻,腰腹贴向他,身子往他的手上倒去,靡丽的目光又聚焦到他身上。


    他舔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别躲我,站我这边,好不好?”


    苏云黛说:“别刺激他,按他的脾气肯定会发疯,可能会跟你打一架。”


    魏凛给他逼急了,能用武力解决的事绝不多废话半句。


    商北泽抚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声道:“那,等会我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警局。要不你好好吻吻我?”


    所以,到底为什么冒生命危险偷这个腥?


    别人的未婚妻,刺激是吗?


    她轻声说:“你能别出去吗?我跟他说。”


    商北泽:“不要,他欺负你,我也想揍他。”


    他抱着她走了几步,嘭的一声将她抵在门板上,舌霸道地入侵进来,像是暴烈的岩浆要将她整个融化。


    撞门声让苏云黛惊慌地轻叫出声。


    商北泽好像故意要闹出动静让魏凛听到。


    她害怕魏凛在门外听见。


    这太羞耻了。


    她使劲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他没有限制她的手,但是经过昨晚他实在太知道她身上的弱点在哪儿了。


    苏云黛下巴上扬,皮肤战栗发抖,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地热湖里,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烫了。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这声娇吟被他全数吞了进去,他吻的声音比昨晚还大,让人脸红。


    他故意的。


    他就要弄她,就要让魏凛知道。


    他是跟魏凛有仇就是要膈应魏凛,还是想让她和魏凛干脆利落地做个了断?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商北泽真的太嚣张了,他真的不怕被魏凛打死。


    商北泽哑着声音,揉着她,道:“说你喜欢我。”


    苏云黛浑身麻得发软,腿被他强装的腿抵着才能立着,他的腿肌肉好结实,身上好硬,跟墙壁一起挤着她,她脑子发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又揉了下,舌尖在她口中深深地搅动,吞了她口中津液,催促道:“说呀。说你喜欢上我了。”


    苏云黛唔了一声。


    她不确定魏凛能不能听见。


    但她知道要摆脱魏凛,也就只能借商北泽的名号了。


    否则,魏凛还会对她负责。


    他的负责让她更羞耻。


    她一咬牙,说:“喜欢你。”


    声音打着颤,但是是正常的音量,魏凛在门后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这颤音一听就是在跟人亲热。


    魏凛应该死心了吧。


    门外的魏凛脸色唰地一下惨白,手臂紧绷着发颤,低着头,额前的碎盖遮住了眼睛,一片阴霾中晶亮的眼泪从他的眼角垂直砸到地面。


    啪嗒、啪嗒、啪嗒。


    眼泪在水泥地上洇出水花。


    他牙齿咬得喉头甚至有血腥味,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朝他袭来,他站不稳晃了几下,脑袋磕到了铁门上。门另一边暧昧缠绵的啜吻声隔着门板在他耳朵尖锐嗡鸣。那声音仿佛刽子手的磨刀声,要将他生生凌迟。


    云黛,喜欢上,商北泽了?


    她跟商北泽,在屋里,亲热。


    “手链,硌到我了。摘了。”商北泽嘴里明显含着什么,声音黏腻地说。


    而后,一阵珠子碰撞的脆响……


    手链被丢到地上。


    那是小时候他送给云黛的。


    “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也是他主动承诺的。


    魏凛脸色发白,楼道里阴暗逼仄,空气让他胸口窒闷,他每一口呼吸都让他疼得颤抖。


    他跟云黛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爸爸葬礼上。


    很瘦小、很可爱、很乖巧、很惹人怜爱,哭起来让人恨不得把心挖给她,那是他见到她的第一印象。葬礼结束后的她一直在生病。


    他家里做出了照顾她的决定,他自发地怜爱她心疼她,他承诺他会照顾她的。


    他给她这串珠串的时候,她已经病得稀里糊涂,还不忘虚弱乖巧地喊他:谢谢哥哥。


    十五年,她一直戴在手上,从未摘下过。


    她很珍惜。


    是他……没做好。


    是他……先欺负她。


    但是!


    商北泽该死!


    他竟敢、竟敢、趁虚而入占云黛便宜!


    他该死、该死、该死!


    第23章


    “嘭!”


    魏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分明血液凝滞,头晕眼花,但是一拳砸在门上,砸得老旧的门框颤抖,上面的石灰扑簌簌地抖落。


    他听到里面的云黛惊叫了一声。


    他声音低柔地哄云黛,喉咙哽咽,像是里面布满了荆棘,“云黛别怕……别怕……”


    他话锋一转,整双眼睛布满红血丝,含泪怒视着,目眦欲裂,“祁北泽,你给我滚出来!”


    商北泽帮她理了理她的发丝和衣服,亲昵地顶着她的额头,说:“等会别只心疼魏凛,行吗?”


    苏云黛点头,在开门前叮嘱魏凛,说:“魏凛,别打架。你敢先动手,我们就再也不用见面了。”


    门外没有声音。


    魏凛下巴微微颤抖,她喊他魏凛。


    她这些年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


    这么疏远冷漠。


    苏云黛对商北泽说:“你也是。”


    商北泽点点头,“听你的。但他要是先动手打伤我,你得给我听话的福利。”


    苏云黛:“……”


    都什么时候了,就记得打情骂俏。


    她点头,打开门。


    楼道里的灯不是声控的,没有开,光线很暗,给人阴冷窒息的感觉。


    魏凛背光站在阴暗潮湿的楼道里。


    一团阴森森的黑影笼罩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浸没在一片黑暗中。唯独一双眼睛,泪水在眼眶里堆积,反射着光,眼神痛苦、绝望,愤懑格外清晰。


    苏云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她忍住眼泪,眼泪会被他厌烦,虽然,现在他本就厌烦她了,她也不需要在他面前表现多好,但,人总有尊严。


    苏云黛伸手拍亮了楼道里的灯。


    魏凛的目光瞥到她的手背上,上面针眼扎了好几块乌青,他瞳孔微微缩放。


    空气一时间寂静,楼道里的白炽灯大概因为年久失修,闪烁了几下忽地轻轻连爆几声灭了。


    楼道又恢复了暗寂,像是有层灰黑的薄云笼罩着。


    两人一时间都没出声,冗长的沉默显得诡谲窒闷。


    “你没跟我说过要跟我结婚。”她咬了咬唇,小声说。


    话说出口,却想到她这样泪汪汪小声说话的样子就是他厌烦的样子吧。


    她抬起眼睫企图正视他,发现眼皮像是铅做的,重得抬不起来,“所以,我们的婚约,不作数的。”


    空气里像是淬了毒,她呼吸进去每一口心肺都在疼,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悉心帮她养好的肺,还回去也可以。


    “你是自由的,我也是。我也有选择权。”


    外面的雨点飞蛾扑火般地砸落在楼下玻璃窗上,骤雨急促又压抑。


    魏凛的眼睛隐蔽在额前碎发的阴影之下,看不清神情,但唇线抿得很直。


    白T恤短袖下的胳膊肌肉紧绷,手臂上几条血管鼓张得异常,从结实的肩膀一路蔓延至手背,他的状态分明很静,静静地坐在幽暗的病房里,动作是凝滞的,呼吸是轻不可闻的,但身体里的血液却在清晰地涌动,令人莫名心惊。大致就像是寂静无风的夜森林里,草丛中乍起细微动静令人汗毛倒立。


    他滚了下喉结,声音晦涩,像是干枯的稻草,“作数的。”


    他抬起眼,眼睛从阴影下露出来,眼神悒郁晦暗,眼尾染着红晕,注视着她郑重地重复道:“不管你跟他发生了什么,都作数的。”


    尾音颤抖,带着份隐秘的压抑的恐慌。


    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指尖还像抽搐了一样在战栗,“过来,来哥哥这儿。”


    “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她低声说,喉咙哽咽,每个音都在发抖。


    魏凛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声音像是喉咙被打碎了,“是醉话,不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她瘪瘪唇,眼泪已经濡湿了唇瓣,粉色的唇上闪着微光,“我懦弱、内向、胆小,又会哭,比你差很多。我会跟叔叔阿姨说清楚,你不用跟我结婚。”


    魏凛呼吸一滞,心脏紧缩,“云黛……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大概是他语气有些急,有些烦闷,刺痛了她的敏感神经,她忍不住扬声叫道。


    魏凛顿住,僵硬着脊背看着她。


    她呼吸急促起来,情绪也逐渐崩溃,眼泪在脸上纵横肆虐,“在你面前,我哭是错的、说话是错的、生病是错的,连给你自由也是错的。”


    外面闪电劈过,带来了一瞬间的光亮,照亮她崩溃痛苦泪流满面的脸。


    魏凛目光晦暗沉痛,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一时间楼道里全是两人压抑又急促的喘息声。


    魏凛盯着她看半晌,她脸上的痛苦眼里的崩溃全部落在他眼底。


    他在想,他怎么把她欺负成这样的。


    他开口,喉咙像是被捣碎了,说:“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犯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云黛已经不要了。


    她想清楚了,她是懦弱、内向、胆小爱哭,别人都不喜欢她的性格,那又怎么样?不喜欢她就离开。哪怕自己一个人,哪怕不合群,哪怕孤僻,只要自己能让自己舒坦,那又怎么样呢?


    她用最平稳的语调说最决绝的话,“我会离开你家。我会跟叔叔阿姨说我喜欢上别人了,不能再住在你家。我请你不要以为我在以退为进;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哄我;不要同情我;不要为我的人生负责。”


    魏凛呼吸停住,瞳孔一缩。苏云黛语气里的决绝像是最锋利的刃劈在他胸口。


    苏云黛拉直唇线,说:“请你不要做我哥哥。做我哥哥太累。你能离开吗?我不想跟你待在一块。”


    寒意爬满魏凛的脊背,她是真的要跟他割袍断义。


    这次的事对她的伤害大到她连亲情都不要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空荡荡的手腕。


    “啪。”


    苏云黛拍开了他的手,“不用你负责,听到了没有?”


    他一双眼红得像是要裂开,低声解释,“我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当真行吗?在我心里你从来是最重要的。谁也逼不了我,是我自愿的。”


    “最重要?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大概知道喜欢和重视是什么样的。如果是你喜欢的姑娘,你会好好地跟她谈恋爱吧?会费心追求她,会说喜欢她,会担心她愿不愿意,会紧张地求婚吧?”


    可是她都没有。


    她就在他眼前,他可能很清楚她的期待,可他不愿意。


    魏凛静静地立着,眼睛被一片阴影吞没。


    “你重视我吗?林阿姨订婚事那天我也期待过,但是,这么大的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在等你的回复,哪怕没有时间当面说,你要是想娶总得表个明确的态度,一个电话,一个微信也好,但你没有。”


    “我第一时间答应了。”魏凛哽咽道。


    “那句含糊不清的忙糊涂了就是你的答应吗?有人结婚是这样的吗?”她泪汪汪地控诉。


    魏凛一时间喉咙哽住。


    他知道,远远不够。他没有第一时间好好跟她聊聊,这么大的事,选择了延后跟她聊。


    苏云黛抖着声音说:“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吧?知道你想娶我就能娶到。”


    她这话让身后商北泽的视线忽然炙热得有些烫人。


    然而,她从来没有这样宣泄过情绪,太投入了,浑然不觉,“知道只要你一答应,我们俩的婚事就定下了。所以,一直避着我。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家,是因为我。”


    她气息不稳,血液逆流,以至于不可控制地头晕目眩,“算了好吗?我求求你。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漠视我、瞧不起我、厌烦我,甚至娶我你都觉得委屈。”


    魏凛眼睛酸涩,眨了下眼,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苏云黛闭着眼,忍过这阵晕眩,“是我的错,感觉到你的疏离却还在等,浪费了彼此的时间,让你委屈了这么久,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滴泪珠落到魏凛的鞋子上,化开。


    他沉默地流泪,一滴滴泪砸到鞋子上水泥地上。他想,他是怎么把什么都听他的,见着他就眼睛亮晶晶的云黛逼到这么讨厌他彻底不要他的。


    他哽咽道:“你可以生我气,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不能被这畜生占便宜。”


    他眼神射向商北泽,倏尔变得锐利,满眼都是恨意,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商北泽却当着他的面,把她拥入怀里,抚着她的后脑,温柔地说:“你并不懦弱,并不胆小,被刘总十几个人围的时候,你很勇敢。你只是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习惯性地委屈自己讨好别人,可你在保护别人的时候特别勇敢啊。胆小者的孤勇更让人震撼。”


    苏云黛被他说得鼻酸。


    “云黛,即使爱哭也没关系,即使性子弱也没关系,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魏凛,错的是这个没有包容性的残酷世界。脱离你的生长环境,要求你乐观开朗积极阳光,伤害了你,还要求你微笑以对,简直丧心病狂。”


    苏云黛唔了一声,在他怀里落泪。


    魏凛听得浑身寒颤,他终于知道云黛为什么会被商北泽骗走,一句甜言蜜语抵过十五年的朝夕相伴。


    商北泽把苏云黛藏在他身后,似乎恨不得他的视线都不沾上苏云黛,“你那儿是她的家吗?她高中被班主任Pua了三年你知道吗?她压力大到躯体化反应,一直胃疼,月经不停,贫血,你知道吗?”


    魏凛脸色刷地一下惨白,眸光狠狠震颤了几下。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在考场晕倒,你知道了吗?你猜她为什么不告诉你?”


    商北泽的目光冷透了,像是藏了冰刃,精准尖锐地捅向魏凛的心脏,狠狠撕开。


    他冷笑一声,“是怕麻烦你。”


    魏凛耳边哐哐炸响,觉得耳鸣。


    商北泽说:“她什么都自己忍着,不想麻烦你,到头来,你还嫌她麻烦。”


    魏凛被他刺得浑身发抖,摇晃了几下,目光悲恸地注视着苏云黛,眼里都是破碎的情绪。


    但苏云黛被商北泽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云黛……”


    商北泽讥讽道:“你把她照顾成这样,好意思霸占她?还有,你最好别忘了,从一开始,你就没跟我承认过她是你未婚妻,你一直说她是你、妹、妹。”


    像是一道雷劈在魏凛脑门,魏凛痛得浑身一颤,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绞痛,他身体摇晃了几下。


    魏凛嘴巴那么毒的一个人,被商北泽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商北泽乘胜追击,说:“甚至别人还跑到她面前说你高中就喜欢时韵。啊对了,你知道时韵怎么逼吴非当着云黛的面刺激她的吗?是利用你给她的权力。”


    魏凛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痛苦地放大。


    商北泽冷笑道:“你给她好大的权力,让她能用凛霄科技的存款来拉拢行长,逼吴非就范,时韵和徐博士可是说因为‘凛霄科技’的存款多,行长三天两头想请她们吃饭,她们可以让吴非家被抽贷也可以保他不被抽贷。吴非当然选择听她们的话,当众攻击云黛,害她差点死了。”


    魏凛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呼吸凌乱又急促。


    他觉得头晕眼花,她们居然用他的钱,他的存款,来攻击云黛!


    他的钱,居然成了她们攻击云黛的武器!


    商北泽嗤声道:“你慷慨到让时韵挥霍你五亿也无所谓,而云黛,甚至连奥数辅导老师的钱都不想让你花,自己学的。你现在告诉我那是她家?你究竟哪来的脸跟我抢她?”


    魏凛眼前出现一片黑暗,浑身紧绷着颤抖。


    她高中在学奥数?他都不知道。


    商北泽把苏云黛拉进了屋。


    门无情地锁上。


    魏凛摇晃着往前,要去敲门,但走廊一半能淋到雨。


    雨滴朝他扑面而来,这点雨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忽然站不住了。


    他栽倒在地上,雨打在他脸上。


    他动不了,也喘不过气,意识越来越模糊。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他的脸。


    意识不清时,他忽然想起高中毕业那个夏天,草木葳蕤,萤火点点,溪水叮咚,但他的云黛在山中冰冷的小溪中躺了十几分钟,无人问津。


    他把她捞起来的时候,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休克了,呼吸道都阻塞了。


    他被时韵叫走,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冰水里泡了十几分钟,直至休克。


    她那时候,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她差点抢救不过来,可她醒来却一点都不怪他,对他笑笑说:哥,有没有吓到你?


    哥,叔叔有没有骂你?


    哥,对不起……


    “哥!!!”


    “哥!!!”


    “哥!!!”


    “哥!我不该气你,求求你了,你别出事!不要!哥!”


    雨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是云黛。


    别淋了雨。


    别生病了。


    他怕自己死了,让她内疚,费力地张口,强忍着痛,说:“是哥哥不好,你很好……哥哥爱你……别难过……”


    意识越来越模糊,云黛一直在边上叫他,声音哭得哀恸极了,他心疼,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感觉到了,身体被大力搬起,小腿骨头最脆弱的那截撞上了门框,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股强烈的痛楚让他清醒了一点,却清醒得让他更痛苦,心脏好痛,呼吸不顺,快憋死了。


    商北泽,故意的吧。


    腿被弯折过来,他被一点都不温柔地丢在座椅上。


    云黛哭得撕心裂肺,扒在他身上抱着他。


    商北泽说得云淡风轻,不顾他死活,“有呼吸,有心跳,没事。”


    魏凛:“……”


    你、他爹的、确定?


    畜生、你还谋杀!


    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他要起来,杀了祁北泽!


    求求了,别让我死!


    我死之前,一定要杀了祁北泽!


    有两只小手压在他胸口。


    是云黛。


    要给他做心肺复苏。


    边上的商北泽拉开她,“我来。”


    然后,巨大的压力从胸口传来,心脏像是要被挤压出喉咙。


    魏凛就知道商北泽不、怀、好、意!


    魏凛醒来后,看见家人都在外面,他独自在ICU,知道自己真的差点没了。


    他在找云黛。


    没看见。


    他内心一阵失落。


    他妈妈转头喊了谁,云黛跑过来趴在窗口。


    是她。


    魏凛欣喜。


    她满脸担忧,他朝她虚弱地笑了下。


    看见商北泽黑脸,他更开心了。


    没死。


    太好了,没死。


    没死,他就能因祸得福。


    魏凛在ICU,只允许两个人进去探看,苏云黛和林筱进去看他。


    苏云黛眼睛都哭肿了,到现在手还在发抖,一点力气都没有。


    接连加班真让他得病了,爆发性心肌炎导致的猝死。


    吓死她了。


    陈磊说魏凛前段时间一边喝感冒药一边加班,感冒症状倒是消失了,他以为没事了,应该是没好彻底,这几天又连续加班,还喝酒,导致爆发性心肌炎。


    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即使抢救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导致心脏功能损伤,从而留下各种心脏方面的后遗症。


    他才二十六岁。


    苏云黛希望他健康、张扬,意气风发。


    魏凛戴着呼吸机,眉眼已经没有平时的锐气,蔫哒哒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艰难沙哑地说:“真的会死。云黛是为我好,我还不识好歹。”


    “别想,好好休息,好起来,好不好?”


    “忍不住去想。”他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浮云随时会散去。


    机器上的图像变化让云黛害怕,“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在ICU呢,不能情绪激动。会有后遗症,不开玩笑。”


    让他不激动,他还是激动,他对林筱说:“妈。转告外面那畜生,再敢碰云黛,我真的会跟他拼命。”


    苏云黛:“我求求你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别随便拿去拼好吗?他没逼我,他对我很好。”


    魏凛虚弱地咬牙切齿,“他见色起意,在背后推波助澜,趁虚而入,诱惑你,占你便宜。”


    他分明很虚弱,但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任谁都能看出身上那股随时能蹦起来拼尽最后一口气的狠劲。


    苏云黛真的怕他又厥过去,“求你了,求求你了,好好养病。养好再谈好吗?”


    魏凛直视她的眼睛,分明精气神都被抽干了,却吊着一口气,不停地说:“云黛,我在你关键的成长期没有跟你聊太多,是我的错,我只知道重视身体,忽视了你心理。以后不会了。你跟他,全是我的错,让他有了机会。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强迫你,足以用各种手段让你所有的选择都有利于他。做出选择的,看似是你,其实根本不是你。是他在操纵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咬肌凸起,“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受不了他了,你生气的时候,你敢跟他发脾气吗?”


    苏云黛淡笑了下,病床前的暖光浸透了她半张娇嫩的脸。


    他说得对,但后面的问题不对,反正她从来不对人发脾气。


    她从小就开始失权。


    她从小就没有发脾气的权力。


    这个笑容让魏凛心中暗痛,云黛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以前的光芒和期待了,他呼吸又急促起来,“我确实做得很糟糕,但是,他的甜言蜜语是没有任何成本的东西。我不认为你跟他合适。我不能让你在他身上浪费最宝贵的几年光阴,再增加更多伤痕。”


    苏云黛微微笑了下,“嗯。”


    魏凛说得很对。


    如果不是因为在魏凛这儿受了挫,商北泽那天突然吻她她早就拒绝了,但是,那种情况下,她像个漂浮在海面良久的人,只要看见路过的船只就想上船,也不管那是海盗还是海军。


    商北泽确实会操控,知道她缺爱,所以说爱她;他也知道她失权,所以一直在帮她自我构建,在自我认识觉醒的过程中,她会受不了魏凛的冷落与忽视,选择离开魏凛。


    因为魏凛那儿的挫败,心理上会产生自我补偿心理,只要他稍稍对她热情一点,她就会像只小猫一样乖乖跟他走。


    她事后也都能想明白,但可怕的是,她依然在这个找补的过程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所以第二天清醒后,她依然愿意让他进她的屋子,各取所需。


    没人能拒绝商北泽。


    魏凛到底虚弱,虽咬牙切齿,但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脆弱,说:“他再把手往你这儿伸,一定告诉哥哥。好吗?”


    苏云黛可不敢告诉他。


    她笑着应道:“好。”


    魏凛哽咽地说:“我不放心,回家住好吗?只把我当哥哥也行。”


    林筱也劝她,“云黛,回家住吧。我跟你魏叔叔的意见是,不管你跟你哥成不成,你都是我们家人。你就算不嫁给魏凛,也不影响我们爱你。你搬回家里来住,要跟谁谈恋爱,我们也不干涉你。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们怕你吃亏。”


    林筱觉得商北泽这样的样貌、财富与地位要跟女孩子求爱,女孩子根本难以招架。但是,谁也不知道商北泽究竟有几分真心,这好感又能持续多久。


    他们这种过来人知道,爱情不过是异性间一刹那的刺激,快则几天几个月,慢则几年,早晚都会消失的。而婚姻是漫长的,反人性的,更多的是人品、责任,担当。


    云黛长得这么漂亮,商北泽会对她感兴趣是很自然的,但这点兴趣,是经不起消磨的。


    苏云黛坐在那儿的时候,能感觉后背的视线,商北泽透过玻璃窗一直注视着她。


    她进来前,他捏了捏她的手心,一夜没睡他的双眼也红透了,盯着她看半晌,把她拉进怀里,双臂揉得很紧。


    她像是被茧裹住,裹得死死的。


    这无声的拥抱中,她能感受到他想拥有她,他不想失去她。


    商北泽哑声说:“他肯定会借病谋利。答应他什么前,把我放心上,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吗?”


    他几乎在祈求,“我真的爱你。”


    她回忆起来心脏一颤。


    她想跟魏凛说她房子都租好了,不回魏家住了。


    但是,魏凛呼吸越来越不稳,越来越沉重,像是块石头压在她心上,越压越重。


    她无奈地说:“好。我回家住。”


    魏凛笑了,阖上眼睛,嘴角还扬着笑,睫毛黑压压亮晶晶的。


    苏云黛离开病房,魏凛朝窗前的商北泽看了眼,他病恹恹的,但不影响他眯着眼,轻蔑地睨着他,挑衅他,露出胜利宣言般的笑容。


    商北泽看见了。内心气得想冲进去拔他管,表面只是浮现一抹冷笑。


    他手指咯咯作响,见苏云黛出来却露出微笑,他想搂她,但苏云黛一避,他的手僵在半空。


    苏云黛是知道魏凛看着,怕他真跳起来跟他拼命,推开了他。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病房外白花花的装饰让空气寂冷。


    苏云黛莫名抖了下,低声说:“别气他了,他还没脱离危险。”


    商北泽沉默地站着。


    苏云黛声音更低,“我今晚回魏家住。”


    商北泽身上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苏云黛没管他,跟着林筱回家,魏国华留在这儿陪魏凛。


    商北泽默默地跟在苏云黛身后,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脚底,一路跟着她走出医院,速度跟她的脚步一致。


    魏家的车在医院门前等着。


    他终于扣住她的手腕。


    他低着头,背头上的龙须在他额头投下几绺阴影,他手臂用力得发抖,手背上几条青筋搏动,她手腕上倒是没有太疼。


    他哑声说:“他命真好。”


    明明已经没戏了,已经出局了,偏偏爆发心肌炎差点死了,苏云黛又对他心软了。


    他低垂着眼,眼睛被头顶的灯射下的阴影吞没,“魏凛真的,好好命。”


    好命到让他忮忌。


    从小身体健康,聪明伶俐,父母都爱他,还有个那么好的未婚妻,即使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作天作地,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还怜爱他。


    商北泽抬起眼,下眼睑湿红,一字一句地问:“那不当着他的面,可以吗?”


    苏云黛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震撼他一个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竟然想暗戳戳地当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竟然想着不当魏凛的面,背地里也可以。


    遮雨篷屋檐的雨水像断线的珠子,时间一滴一滴的流淌。


    她震惊了几秒。


    可是,怎么才能不当着魏凛的面?


    她现在要回魏家住,她出门叔叔阿姨都会知道,家里的司机保姆都会知道,魏凛经过这事肯定特别敏感,没之前那么好忽悠了。


    他们暂时见不了面了。


    起码魏凛住院这段时间


    她在他那半恳求半逼迫的目光中,狠心道:“这段时间,别见面了。”


    她拂开他的手坐进车里。


    商北泽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毒淬进他的心脏,让它枯槁乏力,越来越跳不动。


    淡烟疏雨让得这儿能见度偏低,很快,苏云黛车后的尾灯红晕都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像是带走了他的一切。


    冷风萧萧拂过他裸露的脖颈,沾着些微水气,凉得直沁心肺。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像是白纸一样,额头的冷汗滴落下来。


    她就这么喜欢魏凛……


    都这样了,还选择他……


    轻易的,就不要他了……


    “先生?”


    “先生?您还好吗?”


    “脸色很差啊。”


    “轰”的一声,商北泽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先生!!!”


    “先生!!!”


    “医生!!!”


    苏云黛坐在车里没有回头看,自然医院门口的一阵慌乱她也不知道。


    第24章


    坟墓离医院不近。


    这小孩被蛇咬了,得立刻用血清。


    这儿的墓地很大,有几座山。这孩子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他喊了几声没听到有人回应,就等不及她家大人来了,抱着她跑出墓地。


    这事怪他,要不是他把她的荷花酥弄洒了,她不会爬进草丛里去捡,然后被蛇咬。


    晨间湿冷的风濯过荒凉的郊区,附近车很少。


    他将她裹了裹紧,急得上火。


    路过的车他拦了很久,没人搭理他,他一狠心一闭眼碰了人家瓷。


    一辆车急停下来。


    本就头晕眼花,好几天没吃饭了,没控制好身体没把握好距离,车子碰撞了一下他的大腿,他摔倒在地上,疼得他牙齿直哆嗦。


    司机立刻下来,慌张地问:“你还好吗?”


    他手指了指放在路边的小孩,“我妹妹,被蛇咬了,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求你了。”


    跑出墓地打上车,他借了司机的手机,跟他妈妈认识的医生联系。


    这孩子不知道身份,他又是未成年人,怕被人为难。


    他又打了他小姨电话让她来帮忙。


    小孩被先抢救了,小姨帮他们安排妥当了,他们住在一个病房。


    他因为情绪波动,又开始挤眼。


    小姨来了看见他这样很崩溃,“怎么回事?怎么又这样了?你爸又对你做了什么?”


    她打了他爸爸电话。


    小姨是个暴脾气,张口就开始骂,嚷嚷着要告他遗弃罪。


    他爸爸在电话里冷笑,“哟,你又不养,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管教儿子?”


    他爸爸已经到了看见他就厌恶的地步,想把他从他的世界净化。


    他狂妄自大,自恋型人格,眼里见不得自己孩子有缺陷。本来,肯接他回来是以为他好了,没想到又复发了。


    他低下眼,控制了几下,依旧控制不住。


    小姨跟他争辩,“这是你当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该怎么承担,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管。”


    小孩忽然叫起来,她害怕打针,眼泪泓泓地喊着哥哥,期期艾艾地依偎到怀里,他心像是被火煨着,慢慢热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拖累别人,拖累妈妈,被爸爸嫌弃,被周围的人觉得怪异。


    别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另类。


    但她望着他的眼神澄澈无暇,还好喜欢抱他粘他,这种感觉在他枯槁的内心灌入涓涓细流。


    她很爱跟他撒娇。


    她也很会关心人,满眼心疼地看着他挤眼,大概他表情痛苦,她以为挤眼让他觉得很疼,所以,凑上来,亲亲他的眼睛,说:“呼一呼就不疼了。”


    他摸摸自己湿哒哒的都是口水的眼,除了他妈妈,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双眼是被人爱惜的。


    她说她叫:团团。


    她问他:“哥哥,等我爸爸找到我,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想要你这样的哥哥。”


    他笑了,“我会害你被人笑。”


    他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她说的话,又像什么都懂,聪慧又温暖,“他们也老笑我病秧子,我爸爸说,不用不开心,开开心心的身体才能养好。我不想让哥哥在你自己家不开心。他们对你不好。”


    没两天她的爸爸找到了她。


    因为这几天的相处,他不怎么挤眼了,所以医生说就是受了刺激,尽量别受刺激。她都听懂了,她知道不能让他回到他自己家去。


    之后,她的行为让他见识到了小孩子有多难缠。撒泼、打滚、绝食、利诱,什么招数都使了,要她爸爸把他带回家。


    “我要让哥哥去我家。”


    “我要带他走。”


    “我要陪哥哥。”


    “他一定要好起来。”


    “没人对他好。”


    “我要对他好。”


    “我要保护他。”


    “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小孩子的爱,来得这么突兀又这么纯粹。他感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纯粹,但这份纯真的感情像是烟花一样,绚丽绽放过又瞬间在黑夜中煨烬。


    她在他心中留下最粲然的痕迹,现在又说:“别见面了。”


    他眼眶湿热得难受,温热的液体漫过眼睛缝隙,眼睛却酸涩得越来越疼。


    这次眼睛是真疼了,但她不过来呼呼了。


    “舅舅……呜呜呜……舅舅你别死啊……你说要保护我的……”耳边传来稚嫩的哭声。


    范宣义捂住刘立烨的嘴,“别瞎嚎,你舅舅没事的,可能就是太累了。”


    “应该是应激性心肌病,俗称心碎综合症,因为分手受到强烈的情感刺激引发的。”医生下结论道。


    “那怎么治啊?”小烨在问医生。


    “最好去除应激事件,还有可能的话,对方来哄哄他。”


    “我立刻给姐姐打电话!”


    “打不通,怎么一直占线啊?”小烨呜咽了两下。


    是在跟魏凛打电话吧?


    说不定要煲一夜电话粥。


    她不会过来看他了。


    魏凛生病她急得在雨中抱着他大哭,而他生病……


    胸腔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狠狠破开,痛得周围都失声,再也听不见了-


    苏云黛确实在跟魏凛打视频电话。


    “打扰你学习吗?”魏凛问。


    苏云黛说:“没事。”


    魏凛分明瘫在床上没力气,但用手机支架夹着手机。


    魏凛说:“你准备你的考试,就开着视频。”


    苏云黛笑笑,“好。”


    她从来没被他这么关注过。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私下找商北泽,被商北泽占便宜。


    苏云黛对他表达了关心,然后就开始低头刷题。


    两个人就只是开着视频。


    魏凛没事做,只是看着她,她做题很投入,也没说话,视线也很少转到他这儿。


    不像以前,眼里都是他。


    现在,她都不看他了。


    他心里慢慢被恐慌填满。


    苏云黛刷了很久题,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魏凛一直在盯着她看,完全没有挂电话的打算。


    她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你睡觉吧?”


    “那你也睡好吗?”


    “好。”


    苏云黛连着刷了几天题,这几天她几乎感受到了魏凛全天的关注,一直打视频打到手机没电。


    她从来没想象过魏凛会这么盯着她,超过了他对他工作的关注度,简直恨不得把眼睛挂在她身上,到哪儿都看着。


    她也不敢置喙。


    毕竟,人还在ICU躺着。


    魏凛他盯她盯得那么紧,也还好她跟商北泽说了这几天别见面。


    要是见面,被魏凛知道,魏凛真的会疯掉。


    而这几天商北泽诡异的沉默。除了那天小烨给她打过电话,事后想回过去但发现已经太晚了,第二天他又上学,所以她没回。


    等他放学,魏凛又开始视频电话。


    她几乎被魏凛二十四小时无孔不入地视频着。


    总找不到时间回,时间一拖,又觉得太久了,好像没有回的意义了。


    商北泽是完全没动静。


    她有时候刷完题想起来,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找她了。


    毕竟,哪个大佬没点自尊心。


    他头都低成那样了,她还跟他说别见面了。


    她一个拒绝,直接把她和商北泽的关系斩断了。


    “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我真的爱你。”


    她低头,笔尖在纸面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痕迹。


    整齐的字迹间,那条痕迹尤为突兀。


    她叹了口气,另起一行,接着做题。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爱。


    断了也好,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此时,商北泽正半靠在医院的病床上工作,处理完之后阖上电脑,转身将电脑搁到床头柜。


    再抬眼的时候,猛然看见苏云黛笑吟吟地坐在他床边。


    他弯着的背徒然停住,心脏猛地收缩,浑身僵硬,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


    魏凛站在她身边。


    从前是他的蜜糖的幻视,如今成了他的砒霜。


    这几天幻视,她们都是成双成对出现。


    他想只看见她,单独看见她这个愿望都没法实现。


    他撑在床边的拳头猛地拽紧,微微发颤。


    苏云黛笑吟吟地关怀地跟他说:“早点好起来,北神哥。”


    可她转身又挽住魏凛的臂膀,没有任何留恋地跟他一同离开。


    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恩爱极了,完全没有他介入的空间。


    心脏痛得像是被挖出来带走了。


    他知道是假的,却又在一遍遍清晰的画面中将自己拖入地狱。


    “手!放轻松放轻松!”医生疾步进来,“手上有留置针!小心断了留在静脉内!再顺着血液到你心脏发生异物栓塞!”


    听到医生的惊叫,一群人涌了进来,病房忽然变得黑压压。


    商北泽看见了苏云黛和魏凛去而复返,站在人群地最外面,关心地看他治疗,但两人手牵着手,魏凛搂着苏云黛的肩。


    “放轻松啊手!商总!”医生叫道。


    商北泽恍若未闻。


    医生帮他拔掉,拿着一根弯曲的针在他眼前,“看见没?针头都扭曲了!”


    商北泽大口呼吸,胸腔起伏,眼底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那画面让他呼吸困难。


    他眼眶赤红,眼尾染着红晕,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出院。”


    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出院。”


    商北泽下床,脱了病号服,套上衬衫,“你不是说我心理创伤?药在外面,当然得出。”


    商北泽倏地停住脚步。


    病房门口来了一群他的亲戚,正在被他的保镖拦着。


    一堆人就吹胡子瞪眼看着他。看来是平时不敢来,一听说他生病了,一个个上蹿下跳来看他死了没。


    祁爷爷:“把你的姓改回来!”


    爷爷一发话,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对他道德绑架。


    “祁家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这样背叛的?难怪立刻生病遭报应!”


    “为了你自己好,你也要改回来,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骂你没良心,气死了自己爸爸!”


    “你出去,就没人笑话你吗?”


    商北泽哂笑,隔着些距离,此时身体很虚弱,却依旧气势凌厉,一点都看不出来在生病,他手指拨了下手腕的坠子,“还真没有人敢笑话我。你们肯定没少被笑话。”


    这话直白又残暴地攻击到了祁爷爷。


    “我们家又不是入赘!怎么能随母姓呢?就算明面上没人笑话你,背地里也在骂你呢!”祁爷爷一句话就老脸通红。


    最近,他可是感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活了快八十年了,从没遭受过这等羞辱。那些个混得不如他们祁家的,都抓到把柄来羞辱他了。


    他这两天连手机都不敢开,门都不敢出。


    满脸刻满了笑话两个字。


    “你们想入赘也得先下去问问我妈肯不肯接收。你当我妈还要你们祁家?你们想入赘她都不要。”商北泽冷笑着。


    祁爷爷气得两眼一翻,大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享受了祁家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人脉资源,翅膀长硬了就胳膊肘往外拐,把亲人当仇人!”


    商北泽眸底闪过一抹戾气,“您教育得好。”


    祁爷爷说:“你不改回来,家里的老人都被你气死了,你当你还有脸出去混?口碑差得都在骂你没良心!你这种人成功也是一时的,别嚣张!”


    商北泽:“也不知道您有没有福气见到我失败了。”


    直白地咒他死。


    祁爷爷勃然大怒,“你!你竟然咒自己爷爷死!”


    商北泽讥讽道:“您不是说过的,我生来就是来给你们祁家丢脸的。您的认知还不全,我生来还克祁家。”


    祁爷爷呼哧呼哧,胸口剧烈起伏,好似随时都能倒下。


    祁大伯扶住摇摇欲坠的祁爷爷,说:“阿泽啊,你这姓氏一改,给我们所有人都闹了笑话,我们惹你了?”


    商北泽嗤声道:“您对我的恩情也没大到让我顾忌您的颜面,舍弃跟母姓的地步。”


    祁大伯老脸一红。


    商北泽犀利的眼射向他,说:“请问,相比我妈,你们为我做过些什么我得随你们姓?”


    祁大伯说:“那你现在连累我们全部被人嘲笑,你让我们全家人成了笑柄,我们也没这么罪大恶极吧?说穿了这祸根是你爸当年对你不够好,本来就是你跟你爸的事,你整这么大动静,殃及池鱼了知道吗?”


    商北泽阴阳怪气地说:“既然是我跟我爸的事,你也知道我爸对我不好,那你们被嘲笑了,应该去指责我爸啊,来我这儿叫什么?”


    祁大伯说:“你这人真是没良心,你爸不是也把你养这么大了吗?现在他人都被你气到脑梗瘫在床上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外面的人背地里都把你骂死了。你爸再怎么错,最后不是把股份转给你了吗?”


    商北泽笑:“给我,是因为有求于我,因为这个烂摊子只有我能收拾。”


    祁爷爷说:“有求于你也是你设计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阴暗狠毒,从小脾气大,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你恨不得杀人!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种东西!!!”


    商北泽满目戾气,阴狠地冷笑着,“没有你这种诋毁、抛弃孙子的人狠毒。”


    祁大伯说:“阿泽啊,做人还是要多想想别人的好,给别人多留些余地。你这样太狠了。”


    商北泽:“大伯,本来我是想留着公司的,但是,今儿个我心情特别糟糕,你们自己撞上门来,也是天意。”


    他斜靠在墙壁上,抱臂睨着这帮人,鄙夷的姿态,道:“祁氏这公司效益真的一般,我呢,喜欢有利可图,这种无利可图又浪费我精力的公司,我准备把它关了。”


    祁大伯脸色一变,顿时失语。


    祁家上下都靠着这个公司传输利益。


    这一关门,再也捞不到钱了。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商北泽说:“至于你们的脸面,出门在外,怎么为自己争脸面还要我教你们?”


    祁爷爷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气急败坏,高血压药都压不住了,竟气到昏厥。


    众人扶着他七嘴八舌,“老爷子!哎哟!老爷子!你这孙子!你看看你,有把老人气成这样的吗?”


    “哎哟,有些人啊,真的是没良心啊,看看把老爹气死还不够,还要气死老爷子。”


    商北泽鞋尖啪的一下站直,朝他走过去,俯身冷笑,“没想到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祁老爷子,晚年也只能用碰瓷这一招。”


    祁爷爷胡子抖了一下。


    商北泽阴森地笑了,“搞碰瓷是承认除了道德绑架,对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是吧?”


    祁爷爷假装苏醒,骂道:“你个不孝子!白养你了!”


    商北泽说:“果然是碰瓷。”


    祁爷爷吹胡子瞪眼,“公司绝对不可以关掉!”


    商北泽冷笑道:“你说了算吗?”


    祁爷爷抖着手指骂他,“你会遭报应的,报应!报应!!!”


    商北泽笑,“反正你的报应先到了。老人打骂遗弃孩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收起你们的道德绑架,有多远滚多远。再来惹我,一个一个跟你们清算。”


    众人气到发癫,但见他生病仍讨不到好处,就溜之大吉。


    商北泽闭上眼,脑海里闪现,此刻老态龙钟,彼时却狰狞凶戾的眼。


    家里每次宴请宾客,他都要被关起来。


    嘱咐他不出房门也就罢了,还要反锁。


    把他当怪物。


    有次插排着火点着了窗帘,屋里火瞬间烧旺,浓烟滚滚,楼下在奏乐,喧嚣吵闹,谁能体会他拍门叫不到人的时候有多恐惧绝望?


    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大家只会骂他不小心,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给大家添乱。


    没有人让家里的女主人减少宴请宾客的频率,依旧是几乎隔天就来那么一次。没人在意他遭受的禁锢、恐惧与危险。


    他们巴不得他消失。


    他依旧时常被反锁在家里,甚至不被允许出去交朋友。


    同是世家,顾御洲陆京御两人从小交好,肝胆相照。他从不曾拥有这样的友情。因为他的自由,都被亲人剥夺了。


    爷爷,并不是纵容继母的帮凶,他作为一家之主,是主犯。


    他作为跟他血脉相连的人,比起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更罪大恶极。


    他最爱面子,他偏要叫他丢尽脸面。


    恶魔般的火舌,鬼怪般的浓烟,在他眼前肆虐,商北泽臂膀发颤,呼吸急促,他再难压抑渴望,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置顶聊天里找到苏云黛的微信,发了条微信:【出来,见我。】


    第25章


    “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不确定。”苏云黛手指还僵着,一考试她就压力大,不过这次倒是没有肚子疼。这次考试难度没那么大,数学和物理题目最后她都做出来了,应该问题不大。


    何苓玥和几个同学在探讨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她凑着耳朵去听,发现这十几个人好像都没做出来,还在讨论怎么解。


    听见大家都没做出来,何苓玥松了口气,转头看苏云黛,“你做出来了吗?”


    苏云黛说:“嗯。”


    大家就问她的解法,这时候,魏凛的电话响了,“考好了吗?考得怎么样?”


    “同学问我最后一题的解法,我给他们写一下。”


    “好。”


    苏云黛犹豫要不要挂电话,毕竟,所有人都盯着她的手机看。


    魏凛说:“你开着吧,顺便我也看看我还记得多少。”


    “哦。”


    苏云黛低头快速地解了一遍,十几个同学都哭丧着脸,“不懂,没看懂,对不对啊?”


    “我也没看懂。”


    苏云黛:“……”


    不会吧?


    大家拿着她这张纸,像是要把她的解题内容盯穿了,也没看懂。


    他们……都没做出来吗?


    “完了完了,苏同学的眼神好像是你们这都不会?这题莫非……难度不高?”


    苏云黛被他这么一说,瞬间慌了。


    完蛋!


    没注意表情管理!


    另一个男生挠着后脑说:“挺难的啊,我物理还行的,竞赛国铜。”


    这时,忽然有人说:“对。正确的。”


    大家凑到手机摄像头前面问他:“对了?兄弟你确定?”


    魏凛肯定道:“嗯。就是对的。”


    有人问:“兄弟你行不行啊?”


    苏云黛倏地抓过手机,把他塞进包里,说:“我哥哥。很厉害的。”


    魏凛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倒是能听见些声音。


    叽叽喳喳的都是对考不上的担忧。


    魏凛觉得他们这时候的烦恼特别单纯却也真实的厚重。


    现实就是考上了能进大厂,工作不用担心了,没考上就找工作还要愁。


    他向来没有生存焦虑,对考试云淡风轻,如今沉浸在这个环境,好像更能共情一些苏云黛对未来的迷茫与焦虑。


    她需要的,不光是解决问题,还需要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大家都在夸她厉害,他也很骄傲。


    “你们不要把她当一般人,这位真的很牛的。我觉得,这最后一题全校没几个人会,我们也未必考不上。招三十个呢。”


    “真的吗?看不出来诶,有多牛啊?”


    “数物双科全市第一。之前转专业考试数学和专业课都是满分。”


    大家都在起哄,“哇塞,牛啊,我也去考计算机系转专业考试了,数学没及格,我高考数学也140多。那转专业卷子,我考完直接哭了。”


    “我丢,闷不吭声的,这么牛。还以为这么漂亮肯定是跑来送人头的,没想到啊,收割了我们所有人人头。是我肤浅了。”


    苏云黛笑笑。


    没有意外的话,她这把就稳了,肯定能进。


    体感是数学和物理应该都能满分。


    “啊,好希望北神和学校突然改变主意,开两个班,招六十个多好。”


    听见北神两个字,苏云黛觉得有些恍惚。


    他昨天给她发了微信,让她出去见她。


    一来,她今天要考试。


    二来,她出去怕被发现。


    所以她给他回复说:等魏凛出院。


    这下,他真的没动静了。


    可能,更生气了吧。


    苏云黛默默地收拾纸笔,塞进书包里。


    前几天跟他近距离接触大概是一场梦。


    他们又回到各自的世界。


    “三十个已经很多了。”


    “是啊,来C大肯定得掐尖选拔。人家跟清大合作不生源更好?”


    “他为什么要跟C大合作啊?”


    “不知道,等我哪天财富上千亿了,碰上他问问吧。”


    边上人哄堂大笑,“牛啊你,兄弟。”


    “我也想成为富婆,还能跟北神交流。北神真的纯纯纯硬帅啊!五官好立体,身材练得特别好,肩膀巨宽。啊啊啊!”那个女生说,“小说里的霸总具象化了。真的不能再更有气质了。以后看小说都有脸了。”


    苏云黛拉上背包拉链。


    是很帅的。


    跟明星样的外表,还自带很强大的气场。


    “据我一个学长内部消息,他除了投资,这几年在憋大招,布局的AI医疗有希望大大提升人类平均寿命。”


    “我丢!这么牛逼啊!!!”


    苏云黛忽然想起商北泽送她的手表,这块手表功能真的很强悍。


    她现在怎么处理这块手表?有没有还给他的必要?


    没必要了吧,对他来说是小钱,万一还膈应到他,那她真的太抱歉了。


    “他会经常来这个班吗?好想见啊。”


    “据说会来。”


    “那岂不是还有可能来个霸总和女大的剧本?天呢!更想进这个班了。”


    “美得你,还霸总和女大。感觉他属于那种很冷淡的,不好接近,搞不好会惹恼的那种。那天我还看见了学校艺术学院的好漂亮的一群女生跟他擦肩而过,我看他眼神都不带瞟一眼的。”


    “也是,人什么美女没见过。”


    “那就需要灵魂的契合了。说不定人家喜欢高智这款的。”


    “哎,可惜了,最后两题都没做出来,喜欢高智也轮不到我了。”


    这时,突然大家的目光全部射向苏云黛。


    她肯定能考进那个班,她还长那么漂亮。


    苏云黛呼吸一顿,眼睛乌溜溜地环顾了一圈。


    大家:“……”


    苏云黛:“……”


    别看了。


    be了。


    大家开始调侃她,“我看就苏同学最有戏。”


    苏云黛手指一哆嗦,但她不允许这种谣言发酵,说:“我觉得我们女孩子现在思想有点小问题。”


    “嗯?”


    “你看刚才那男生,提起北神就说等他哪天财富上千亿了想跟北神平起平坐。我们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霸总和女大?”


    这儿的女孩子多少有些心气,毕竟能上这种985,除了得有智商,从小必然付出过不少努力,绝大多数时候,非常人的努力背后都是欲望和野心在推动。


    苏云黛这么一说,大家顿时附和。


    边上女生立刻说道:“对对对!这苏同学说得对。咱们女生成绩好的非常多,为什么科技新贵男人占了大多数,想来想去,我们没有男人的野心和自信,还有几千年的训化和禁锢。”


    大家看苏云黛的眼神立刻肃然起敬起来。


    刚才那女孩子挺搞笑地对她俯首作揖,“我真的失敬失敬。云黛,你好棒。看不出来啊。”


    大家突然对她热络起来,何苓玥拍拍她的肩膀,说:“云黛,好不容易考完了咱们去放松放松?新开的游乐园你知道是谁开的吗?我们学校的小公主,刘希盈家开的!她说开业能打七折,我们同学们组团去,云黛你去吗?”


    苏云黛眼睛亮了一下,很想去,以前光顾着埋头学习,很少交朋友,有人邀请她她就蠢蠢欲动,问:“在哪儿啊?”


    “定位发给你。”


    “去一天吗?”


    “那里面有酒店,我们打算住一夜。”


    苏云黛从来没有在外过夜过,顿时又有些犹豫。


    她很想去,但去了,不过夜好像不合群。


    最后还是在大家的邀请下同意一起去玩了,反正每个人都能订自己的房间。


    “啊啊啊啊啊!刘希盈小公主家里好富啊啊啊!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


    所有人看着巨大的游乐场震惊地喊出声。


    里面什么游乐项目都有,过山车、摩天轮、蹦极、冰雪滑梯、飘雪广场、影院、什么都有,难怪同学们一定要过一夜,不过一夜根本玩不过来。


    “而且,据说晚上有开业的烟花,据小公主说这个烟花成本上百万!啊啊啊啊啊!我好期待啊!什么烟花要上百万,好浪漫啊!可惜我没有男朋友!”何苓玥尖叫。


    苏云黛笑着打趣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男朋友才浪漫,跟我们看不浪漫吗?”


    她可开心坏了。


    跟同学一起出来玩,大家都很友好。


    她高考考完都没敢怎么玩,知道考砸了得准备转专业考试。


    这个狂欢足足延迟了快一年。


    当时看同学们毕业各种玩就特别羡慕,同学群里的照片都没有她,现在她也可以出来玩啦。


    游乐场里的欢声笑语和音乐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何苓玥眯着眼看她说:“你不要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好哇?学业要搞,男人要是能给你带来快乐,也可以搞啊,这不矛盾啊。”


    苏云黛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在魏凛这儿受的创伤比较大,现在ptsd,感觉恋爱没什么意思。也可能是酸葡萄心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魏凛不爱,商北泽结果不会好,这两人倒是把她的眼光拔高了。


    她问何苓玥:“那你如果知道结果不会好,你还会去谈吗?”


    何苓玥仰着下巴看今天有些晒的烈日,伸手翻起防晒服的帽子,“我吗?我会谈。只要我觉得谈的时候开心,我就会去谈。因为人生体验很重要,过程很重要。人总不能因为结果都是入土就提前把自己埋了吧?”


    苏云黛说:“也有道理,但是明知结果不好,难道不该选择另一种可能结果好的吗?”


    何苓玥说:“你预料不准的啊。可能你当下觉得特别靠谱特别好的人,没准最后不好,也可能你当下觉得不可能的人,没准人家爱你一辈子。”


    苏云黛若有所思。


    想了一小会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反正商北泽不会来找她了。


    可是,等考试结果宣布,开班的时候应该能见到他。


    到时候,他大概会当作不认识她吧。


    他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这儿受挫。


    他位高权重,长得还帅,有很广的选择权,又不是非她不可。


    魏凛打视频电话来,打断了苏云黛的思绪,问她:“到了?好玩吗?”


    苏云黛转了转摄像头给他看这边的场景,看完之后,就有同学们叫她去排队。


    第一个开业的周末,人说多也不多,短短的队伍,一排就到了。


    她怕魏凛频繁打电话来,索性就开着视频,放进包里,魏凛那边只能听到点细微的声音,视频里一片漆黑,感觉像是把他关进了小黑屋。


    何苓玥凑到她耳边说:“你哥好粘人啊。”


    苏云黛笑笑,“他平时不这样,忙得见不到人的。最近住院特别无聊。”


    “有个男同学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他看你哥一直给你打电话,以为是你男朋友。”


    “那你就跟他说有吧。”


    省得麻烦。


    苏云黛其实平时不大爱玩刺激的项目,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殊,什么刺激的都想玩一遍。


    一边嘶声尖叫一边乐此不疲,玩得大汗淋漓。


    一群人都玩疯了。


    何苓玥本来还担心她玩不起来,看见她玩得很开心就放心了。


    有个女同学陈黎特别爱摄影,挑中了苏云黛,跟拍了一路。


    拍完之后,陈黎给她看照片,说:“你看,你真的好上镜。”


    苏云黛今天其实也没怎么化妆,为了玩起来方便,也没有穿裙子,就穿的简单的白色上衣,蓝色牛仔裤,但是一头乌发氛围感太强,额头饱满脸小,小小的脸蛋上眼睛大而有神,鼻子还特别挺俏,上镜很有立体感,身材天生腰细腿长,比例特别好。


    苏云黛说:“你好会拍。构图很有美感。”


    何苓玥说:“真的好好看,放网上会爆火的程度。纯欲风的顶配版。”


    “一定别发到网上哦。”苏云黛知道有犯罪团体利用AI搞黄赚钱,万一倒霉碰上这种事就很崩溃。她在社交平台几乎不发照片。


    “嗯,我把照片传给你,我就是享受拍美人的过程。”


    魏凛:【照片有了发给我。】


    苏云黛用手机的时候看见了魏凛这条留言。


    她给他回复,【好。】


    他真的都在听。


    不嫌她这儿声音很嘈杂吗?


    他的关注像是洪水一样扑过来,医院里其实为了防止电磁波干扰设备正常运行,会限制用手机,但医生们管不了他,怕影响他情绪反而不利于病情,允许他使用手机。


    有点怀念以前高冷酷拽的魏凛了。


    “你什么时候能出ICU?”


    “还得过几天。”


    “我这儿很吵,你手机声音调轻点啊。”


    “没事,我就想听着。”


    苏云黛不说了,挑了两张照片发给了他,他轻声带着点虚弱地说:“很漂亮。”


    魏凛很少夸她长相,毕竟,从小到大,应该看麻木了吧。


    他大概是在哄她。


    其实根本没感觉吧。


    苏云黛又把他丢进了包包里。


    郊区的浓稠的夜映出漫天银河的光亮,游乐园各个屋檐亮着一圈灯,比城堡还恢弘壮丽。


    何苓玥提出去摩天轮那儿看烟花。


    苏云黛认为这个主意棒极了。


    她们两人当下跑去坐摩天轮。


    “好激动,快到8点整了,啊啊啊,想到有点晚了,不会排不上队,错过烟花吧?”


    “应该来得及。”苏云黛看了下手表,感觉时间可能刚刚好。


    他们几乎排在最后面,队伍缓缓挪动,前面十几组人坐上摩天轮之后,终于轮到她们了,苏云黛兴奋地坐上摩天轮,何苓玥也坐进来之后,突然捂着肚子,“我丢!我想拉肚子了!”


    “啊!那赶紧去吧!摩天轮转一圈得半小时左右呢。我陪你去。”苏云黛起身。


    何苓玥赶忙压住她的肩膀,“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不然你都不能看了!”


    说着她就下了摩天轮。


    工作人员示意她坐回去,他要关舱门了,苏云黛只好坐回去,此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舱门前,遮住了窄小的舱门口。


    来人低头钻进摩天轮,穿了一身黑,黑色的帽衫,黑色的棒球帽,黑色的口罩,他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但苏云黛轻易就认出了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是那种大帅哥的氛围感,看起来就挺拔拽劲。


    她呼吸停滞,瞳孔猛地一缩。


    商北泽很少这么穿,一直都是西装革履,这么穿大概就是为了隐藏在他们这些大学生间,不显得突兀。她知道此刻不是偶然。


    他脚踩到摩天轮上,摩天轮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


    “咔哒。”舱门关上。


    摩天轮嘎吱嘎吱地缓缓离开地面。


    苏云黛心脏怦怦怦乱跳,像是被网兜捞起来的鱼,拼命扑腾。


    商北泽摘了口罩和棒球帽,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强劲的侵略感扑面而来。他欺身过来,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压迫着她,她下意识地想惊呼出声,但是商北泽用手堵住了她的唇,温热粗糙的掌心死死压住她的唇畔,严丝合缝,掌心几乎贴上她的牙齿。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睁大眼睛颤着睫毛看他,他顶着一张道貌岸然的俊脸,唇角却勾着恶劣的笑,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后腰,搂紧,将她的身体拉近他。


    座椅光滑,他轻轻一用力,她就滑过去,紧紧地贴近他结实遒劲的大腿,她甚至撞到了他坚硬的胯骨。


    他下巴点了下她的包,她就懂了,她的手机还跟魏凛通着话。


    苏云黛强烈认为他绝对不是好心地不想气死魏凛,而是赤裸。裸的报复。他的眼神好似在说:不是不想气死魏凛吗?那你别叫。


    他就要她在魏凛的电话监听下,叫都不敢叫出声。让魏凛作茧自缚,让替魏凛考虑的她同样作茧自缚!


    苏云黛甚至觉得他黑色生命力又燃烧了,此刻俨然一个被伤害被抛弃的复仇者!


    他都知道她一直跟魏凛在通话,不知道盯着她盯了多久。


    他嘴角一勾,眼里带着十足的恶劣劲,唇就碾压下来。


    他吻得凶狠,没有那两天的温柔,明显带着情绪,像是要将她整个吞下去。舌尖在她口中胡搅蛮缠,卷着她的舌头恶意挑逗,手指在她腰间轻轻重重地婆娑,不管是嘴还是手都一样,她拿不准他哪次会轻哪次会重。


    凶狠的时候,她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叫起来,忍得浑身紧绷。


    轻的时候她又绷不住了,软了脊背。


    他折磨得她意乱情迷,她很想咬他,但她不敢,怕他发出呻。吟声被魏凛听到。


    摩天轮升上去之后就开始摇晃,她一颗心像是在随风飘动。


    她不禁感叹商北泽不愧是大佬,非常擅长化不利环境为有利环境,轻松反制。


    这样,既惩罚了魏凛,在魏凛眼皮底下狠狠亲她;也惩罚了她,她难以想象这半个小时她要怎么熬,她怎么一声不吭地忍着他的挑逗。


    她自认为自己没这个本事,在自己忍不住呻。吟出声之前,一只手探进自己包里,想将包里的手机取出来关掉。


    但商北泽不允许,大概魏凛的百密一疏就是他的爽点。


    他单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她头顶。


    手背被压在摩天轮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苏云黛吓了一跳,深怕魏凛听见声音。


    商北泽更加起劲地吻着她,像是要看看她究竟多能忍。


    她的后脑被压在舱壁上,他的唇和牙齿在她唇边啃噬舔咬,舌尖在她口中翻来覆去吞噬她口中的津液。


    逼仄的舱内充满了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他的鼻息像是把舱内的空气越蒸越热,她已经浑身发热了。脸颊,上半身,下半身都在发烫,她强忍着不出声,眼睛越来越潮湿像是被热气蒸出了水。她在镜面的舱壁上看见自己只在他宽阔的肩膀下露出了小半张脸,那张脸已经糜艳得她不忍直视。


    但他依旧不饶她,手指钻进她的T恤下摆,顺着她腰侧的线条下滑。


    手指滑动的那下太刺激,她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云黛?怎么了?”包里传来魏凛的声音。


    商北泽这时撤回唇,放她的嘴巴自由,眼眸靡丽地盯着她,一脸我看你怎么自作自受抚慰他,十足的坏胚子。


    苏云黛呼吸都乱了,脑子也很乱,缓了几口气才想到怎么蒙混过关,尽量稳住呼吸说:“风吹得晃了下,好高的。”


    商北泽一挑眉,他幽暗的眼神盯着她,手指缓缓顺着她腰线下滑。


    苏云黛从小体弱多病,为了身体好迫不得已健身,坚持健身了很多年,反倒是练出些优美的线条。腰肢纤细,小腹平坦,胯骨那儿骨肉匀称。


    苏云黛被他摸得浑身燥热,腹部一股热意朝下涌去。


    她动了动腿。


    他眼神很欲地注视着她,盯得她头皮发紧。眼底没有前几天铺满的温柔,更多的是恶劣、欲望与侵略。


    不知道他这几天心态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她知道,她大概真的惹他生气了。


    魏凛的声音从包里传来,“很高吗?让我看看。”


    商北泽唇角勾抹笑意,吻她的唇畔,这次吻得缱绻缠绵,吻得不深不狠,因此她有余地说话。


    但她脑子像浆糊一样,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怎么跟魏凛推脱,“不敢动……晃得很……啊……”


    他手指一滚,在她胯骨边上婆娑了一下。


    她抖了一下,惊叫出声。


    魏凛狐疑道:“晃得很厉害?”


    “嗯。”她不再答复魏凛。


    苏云黛湿漉漉的眼睛瞪着商北泽,胸口剧烈起伏,慌得被汗浸湿了。白T领口那儿快被汗水打湿,脸颊映出抹潮红,整个人像是被雨淋过的玫瑰,娇艳欲滴。


    商北泽目光从她唇畔挪开,落到光亮湿润的脖子,轻轻舔她脖子上的汗珠。


    白T领口是低领的,露出的锁骨精致漂亮,他不讲章法,或轻或重地咬了几口。


    他的手指沿着她胯骨边的凹陷描绘,她脊背一软,身躯往后躲,她往后躲,商北泽就朝她挤过来,已经升在高空的舱因为他们俩的乱动嘎吱嘎吱剧烈晃动。


    她早有心理准备他表面高冷,内心就是个放浪形骸的,但是还是承受不住他要命的磋磨,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他凑到她耳边,眉眼里都是混蛋样,小声地说:“别咬破了,那就藏不住了。”


    声音听起来带着兴奋的战栗。


    他压抑的兴奋在侵占她的每个细胞,她呼吸越来越滚烫。


    她以为他被她拒绝会就这么罢休,没想到好像是换个法子玩上瘾。


    他真的在享受这种禁忌感,大概真正的强大就是心态好到变。态。


    这时,夜空忽然炸起了烟花,嘭嘭嘭的剧烈爆破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大到能遮掩一切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只剩烟花绽放的光影与喧嚣。


    她来不及观赏上百万的烟花有多绚烂。


    在这个巨大的声响中,他的手和唇更加肆无忌惮,每一个动作都在推升舱内的温度。


    她心脏忽上忽下,眼前的人忽然停下来,拉开点距离眼神像是醉了般看她,眼神贪婪又直白。她都不敢注视他,这人就是长着一张冷淡锋利的俊脸,眼底都是让人不忍直视的欲念。


    商北泽愉悦地低笑一声,“烟花映得你好漂亮。”


    他甚至没有压低声音,即使有烟花的爆破声,她也不确定魏凛是否完全听不见。


    她心慌意乱,双手挣扎了下,他的吻又像是暴风雨般落下来,瞬间吞没她。


    吻隙间,他压低声音问:“不想让他听见?”


    她点点头。


    她真的担心气死魏凛。


    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看见烟花在他脑后明灭,映出男人锋利流畅的脸部轮廓,画面唯美极了,只是他的咬音带着令人心颤的狠劲,“好啊,这样更刺激。”


    第26章


    苏云黛在摩天轮上被亲了足足半个小时,摩天轮快转回地面时,她还觉得头晕目眩。


    舱门一开,商北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钻出舱门就插兜走了。


    两人像只是被随机安排在一起的游客。


    他走得那么洒脱,苏云黛虽然心里复杂,倒也松了口气,起码不会被别人看到也不会被魏凛知道。


    苏云黛把魏凛的视频关掉,下了摩天轮,看见何苓玥在下面等着她。


    苏云黛总算知道了,这八成是个奸细,“你早就知道?”


    何苓玥一脸激动地在那儿欢呼,“我丢,超浪漫的啊啊啊啊啊!这烟花真的大手笔!浪漫死我了!浪不浪漫?惊不惊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喜?


    惊吓吧。


    苏云黛很少跟身边的人提要求,一般别人越界她就远离,以至于自己独来独往,但她如今发现,别人一让她有点不舒服她就远离会导致自己被孤立。


    所以,她想尝试跟别人说清楚她的界限,如果对方执意冒犯,一而再的,那她再远离。


    苏云黛吐了口气,“以后别瞒着我帮他忙,这样我没法完全信任你,没法跟你做朋友的。你自己选吧。”


    说完,她就自己走了。


    何苓玥怔住,回过神来立刻扯着双肩包追上去,“哎,他也没什么恶意!他找我帮忙说是在你身边,多关注你身心健康,有人欺负你就保护你,有人对你出言不逊就帮你反击,你不高兴就多开导你多安慰你。因为他没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那我想我完全可以做到啊。我本来就觉得你很好。”


    苏云黛眼神冷淡地说:“他答应你什么条件?”


    何苓玥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说:“就……你懂的,毕业进泽京。我当时觉得这么好的事啊,你能找到极品高富帅,我能找到顶级的工作,多好啊。没多想就答应了。”


    苏云黛眼神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你不问问我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何苓玥的表情不可思议,“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苏云黛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背包带。


    她想吗?


    反正不能让何苓玥被他使唤,成为他的助手以及眼线。


    她瞥过头,说:“不想。”


    说完,只觉得黑暗中一道视线几乎要灼穿她。


    她环顾四周,发现斜后方不到十米的地方那道熟悉的身影。男人插兜站在几乎全黑的墙角处,他的眼神被鸭舌帽的阴影吞没,还戴着黑口罩,整个人都浸在黑暗中,一点表情都看不见。


    他抱着双臂,肩膀侧顶着墙,斜斜站立着,完全看不见眼神,却散发着阴郁偏执的气息。


    苏云黛心脏咯噔一声,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距离……他听见了?


    他为什么在她后面?


    她以为他早就走在她前面了,没想到在她后面。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收下巴转身离开,很快转弯被建筑物严严实实地挡住。


    苏云黛头皮发麻,血液凝住。


    她这算不算再次拒绝了他?


    上一次只是说这几天别见面了,他今天就明显在生气,这次说得更直白,会更生气吧?


    苏云黛隐约感觉大佬跟她这种普通小平民天生骨子里行为模式就不一样。


    比如,她要是有人跟她说不想跟她在一起,那她捂住脸跑得比谁都快。


    但是他,不是的。


    从他刚才的行为模式就可以看出来,他骨子里就是掠夺霸占的基因。说穿了这个人的地位每天都要处理多个冲突,他就是在各种冲突中突围的,他应该是享受冲突的那类人,她说不想跟他在一起,他可能反而更来劲。


    好胜心和征服欲,没这两种东西走不到他今天这位置。


    他本来对她很耐心很温柔,但她一再拒绝……


    她不知道他的耐心还能持续多久。


    她脊背发寒。


    她考虑了自己要不要回去,跑回魏凛家。


    但她知道那只是拖延时间,这个问题她早晚得面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总得上学-


    商北泽回到酒店,摘下口罩。


    陈奕很快闻声从隔壁房间出来,“怎么样怎么样?”


    商北泽紧绷着下颚,没有吱声,从包里取出小小一瓶药,没喝水就吞了下去。


    陈奕见商北泽惨白着一张脸,额角还有汗流下来,大惊失色,伸手去扶他,“哥,你还好点吗?”


    商北泽不轻不重地甩开他。


    陈奕焦急地问:“不顺利吗?不可能啊,这么顶级的浪漫都不顺利?”


    百万烟花,还伤心地独自回来吃药?


    他哥身体多健壮啊,竟然吃上保心丸了。


    鸭舌帽下的眼睛红了一圈,特别特别好看。


    商北泽吞完药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沉默地走进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陈奕:“……”


    这几天他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活人微死。


    妈啊,这心碎综合症究竟怎么治啊?


    他跟他未婚妻刘希盈打电话,“不顺利,一个人回来的,回来感觉跟死了没区别。这屋子冷得我像在上坟,但我又不敢走,我怕他真在屋子里挂了。你说一个不爱她的未婚夫有什么好的?我哥多好啊,又英俊又多金,打个喷嚏科技圈金融圈都得抖三抖,怎么就在爱情上这么卑微呢?”


    刘希盈说:“要不要再试试啊?我这儿的私人影院设计得很浪漫的。我发些场景你看看,每一间屋子都很有特色,我给你哥预留了五个风格,让他选一款?”


    “好啊,你照片发过来看看,选个氛围超好的。”


    陈奕很快收到了刘希盈发过来的私人影院照片,发出感叹道:“哎哟我去,宝宝你好牛啊,审美好在线,这氛围感,绝了啊。既让人上头又不显得色。情,这高级的暧昧情调,真的绝啊。这就是块人型冰块在这种氛围下也该化了吧!”


    刘希盈说:“每一个角落我都找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废了好多稿。”


    他把这些照片发给商北泽,【哥,给你留的,挑一个。这比摩天轮还上头。】


    “嘭”的一声。


    门忽然打开,陈奕吓了一跳,手机都险些掉到地上。


    商北泽背后一片漆黑,里面卧室的灯完全漆黑,神情暗淡,说:“别忙了。”


    陈奕愣愣地道:“啊?”


    商北泽沉着脸说:“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陈奕眼珠子快掉出来,“啊?”


    商北泽已经理完行李,拖着行李往外走。


    陈奕跟上去,“哥!那你要去哪儿?等等我啊,我陪你去。”


    “不用。”商北泽径自往外走。


    陈奕一路跟着,即使有保镖和医生跟着,他还是不大放心他。他的状态实在太糟糕,说他会忽然与世长辞他也不奇怪。


    陈奕观察他的表情,心想这次大概对方让他彻底死心了。


    死心了也好,只要熬过来了,就向死而生了。


    陈奕伸手拍拍他的肩,说:“这就对了嘛!我哥啊,要什么姑娘没有,不识抬举是她的损失,这辈子都找不到你这么好的了。”


    商北泽拉着行李走进地库,光线突然变得昏暗,阴霾笼罩在他的周身,他拉开车门,弯腰进了车。他唇角微微压着点不耐,在昏暗的光线下陈奕全然不觉,弯腰坐进了车。


    陈奕说:“我觉得你是焦虑型依恋,跟你的童年有关,我想你不适合找个对你冷淡,要你去爱去暖的人,你可以找个满眼都是你,你看着也顺眼的人,保证幸福到你乐不思蜀。”


    商北泽一直没坑声,陈奕坐在他边上,开始盘算用自己的人脉关系给他物色各种各样的姑娘。总有一款是他喜欢的。


    他看转头,看自己老哥在轿车紫红的氛围灯光下,侧脸俊得非人,出道即爆的那种。实在想不出来这种神级颜值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吃爱情的苦。


    他信誓旦旦地说:“五一我找些姑娘,我们一起去哪儿玩玩?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不必麻烦了。”商北泽终于开口。


    陈奕呼吸停住。


    “只要她。”他说。


    陈奕心想:完了完了,他完了,无药可救。


    陈奕痛心疾首,“不是我说,我觉得你爱错人了,我跟我家盈盈调查了一圈,问遍了她周围的人,发现她这个人独来独往,根本没朋友,你说这样的人肯定是性格有问题啊。”


    商北泽睨他,满眼警告,“我也独来独往。”


    陈奕口直心快,“你没问题吗?”


    商北泽:“……”


    陈奕一脸你幸亏有我这个活泼开朗的弟弟你不知道吗?


    给他得瑟得不行。


    商北泽冷冷撩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好命?”


    商北泽问他:“你小时候跟同学有矛盾,会怎么做?”


    陈奕说:“告诉我妈啊,让我妈分析谁对谁错,告诉我怎么解决,然后再自己解决。”


    “你碰到问题的频率是多少?”


    “刚上小学的时候,几乎天天有问题。”


    “对,你这么健全良好的家庭环境都会天天碰到人际关系问题,你回家有人帮你出主意,她呢?”


    商北泽声音微涩地道:“她从小压抑自己的情绪,人际交往上就是会失衡。人性就是这样,她越压抑自己别人越越界。她碰到的想欺负她的人,比你这种从小自信开朗的多得多,当然会嫌应付人际关系很累。”


    就连魏凛也是,对她的忽视来源于他觉得她是他安全区域内的人,不费力就能得到。人往往对需要争取的东西关注度更高。


    所以,一边说要娶她,一边不追不理。


    即使这样她还心疼他。


    商北泽心脏一紧。


    陈奕呲着牙,一脸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还在帮她说话还在心疼人家。


    商北泽一巴掌拧在他脸上,把他的脸转开,“我睡会,别吵。”


    陈奕偏要吵,“这么心疼人家,你走干嘛?”


    车里的氛围灯忽然变化,暗紫色的流光浸没他的脸,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睫毛被映得浓密而纤长,灯光切割出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脖子上一根青筋性感凸起,顺着颈部曲线向下,没入衣领。身侧的手握成拳,骨节微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他说:“就像你说的,我也有问题。”


    陈奕:“……”


    陈奕眨巴着大眼,看着他忽然就懂了什么,龇牙咧嘴地惶恐问:“你是想……强制爱?”


    商北泽掀开眼皮,睇他一眼,“别给我出馊主意。”


    陈奕:“……”


    是我、在出、主意吗?


    我就、不信、你没想!


    我可不是同谋啊!


    陈奕头皮一紧,表情如临大敌,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指挥司机说:“周叔,开快点啊,别掉头,赶紧走!”


    话虽这么说,但陈奕觉得他都痴爱成疾了,还知道要克制,也怪可怜的。


    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沉默地没出声,看商北泽呼吸很重,真在隐忍什么,他担心他在忍着心头的痛,把一小瓶药给司机,“周叔,备着。万一他去哪儿没带。”


    之后车里就静下来。


    良久,商北泽突然说:“掉头。”


    陈奕眼瞪得像铜铃。


    禽、禽、禽兽啊!


    第27章


    酒店大堂。


    何苓玥坐在她对面,跟她解释:“云黛,我以为他真的对你很好很爱护。他跟我说的也都是要怎么保护你,你身体不好,要注意哪些方面。那天中午是我跟他们男生吵上头了,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还是他立刻跑来找你。你知道吗?那天蛐蛐你那个男生,家里直接返贫了。他自己被债主追得满地跑,这两天生病在宿舍闭门不出。”


    苏云黛瞳孔微微一缩。


    商北泽做的?


    她问:“商北泽做的?”


    何苓玥说:“嗯。对了对了,还有我们高中你们班的班主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被革职了。”


    苏云黛心头一跳:“啊?”


    “据说是家长投诉,师德有问题。”


    “哪个家长啊?”


    “新生家长。作文写不好,他老是骂她,同学跟风嘲讽,家长投诉他教师带头霸。凌。其实这种情况不是经常有的吗?但是这次处理非常果断,调查了他,发现他跟校外机构勾结,拿回扣。直接开除公职。”


    何苓玥幸灾乐祸地说:“他还有几年就可以退休了,退休工资都没了,而且,这事还没停,听说好多同学都在接受调查,他可能要退回这些年的灰色收入,并且被罚款。”


    苏云黛:“……”


    那他确实要吐血了。


    何苓玥说:“你看,他真的对你很好。”


    很诡异的,苏云黛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帮她出气的爽感,而是在想,商北泽这样权势滔天的男人,她能拒绝吗?


    那两个都是跟他完全无关的人。


    可他,几天内折腾死人,完全轻而易举。


    他甚至可以让她身边的人全部成为他的人。


    只要他想,他可以让所有人为他所用。


    她能拒绝他吗?


    拒绝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那些男同学,她不喜欢,拒绝了别人最多闲言碎语,不听就好。


    但商北泽呢?


    他能做到的事,可多了。纯看他想不想做。


    她不想把商北泽往坏里想,甚至想起医院里他卑微请求的模样,有点不舍得把他想坏。


    她知道他已经很好了,他对她很好很好了。


    很温柔,把架子也放得很低,甚至,那么卑微地祈求她


    想到医院里他的模样,她心脏一拧。


    但问题是,她一次次地拒绝他,惹怒他


    对他的请求置之不理


    她想着,自己把自己的汗毛吓得一根一根颤抖。


    她恐惧的其实不是商北泽本人,她恐惧的是人性、男人的本性和他翻云覆雨的能力。


    苏云黛手捧着饮料,说:“他处于高位,他可以对我好,也可以随时收回。他可以捧着我,也可以随时把我摔碎。他掌握完全的主动权。即使他对我很好,可是,我连拒绝他,心里都在隐隐害怕。”


    何苓玥沉默地注视着她半晌,一拍桌,仗义地说:“好!我决定了,以后他跟我说要带你去哪儿,我都告诉你。”


    “那进不了泽京了怎么办?”


    “进不了泽京,我就找别的工作!”


    苏云黛欣慰地笑了,看着她眸子晶亮,“那就好。”


    “不过……”何苓玥突然表情变得惊恐,“我……还能找到别的工作吗?”


    苏云黛搅动饮料的勺子清脆地碰撞杯壁,叮的一声停下。


    两人寂静地对视了数秒。


    苏云黛:“……”


    何苓玥:“……”


    苏云黛抱歉道:“这我真的不能保证。纯看他心情。”


    何苓玥是计算机系的,撞商北泽枪口上了。


    何苓玥深吸一口气,能屈能伸,“大不了我考公!铁饭碗!进大厂没准三十五就被裁了呢!”


    苏云黛:“……”


    考公也不是想考就能考上的,她记得何苓玥文科也不大好,情商也堪忧。比她好一点,语文150分能考个100零几分。


    申论……行不行啊?


    苏云黛说:“那你早点开始准备申论,我怕你临阵磨枪来不及。文科很需要积累。”


    何苓玥:“……”


    苏云黛认真地道:“再研究研究选调生……”


    何苓玥:“……”


    何苓玥自闭了。


    真的有,这么,恐怖?


    她的计算机生涯还没开始就、就、就结束了?


    “诶,云黛,苓玥,去滑雪啊!”陈黎这时候路过说。


    苏云黛把僵化成尸体浑身冷冰冰的何苓玥拉起来,“走吧,去玩玩,放松放松。”


    何苓玥微扯嘴角。


    我去玩,还是你们玩我?


    滑雪场中间同样建造了一座城堡,城堡建得很有质感,中间亮起氛围灯,整个滑雪场很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情调。


    苏云黛很喜欢雪景,但是身体不大好,她也特别识相,不去外面挨冻,给魏家惹麻烦。


    这时,魏凛的电话打来。


    苏云黛接起来,摄像头给他看这里的冰雪世界。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魏凛笑问:“你很喜欢这里?”


    苏云黛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镜头对准自己给他看了下,“嗯,挺好看的。这儿恒温零下三度,我没问题。”


    魏凛向来对美景和浪漫没有兴趣,但他发现她竟然这样就会开心,他心脏顿时拧紧,说:“等我好了,多陪你玩玩。我教你滑雪,咱们就去室内的也行。”


    苏云黛说:“嗯嗯,那我去先玩啦,我包和手机都放柜子里了哦。哥,我想在这儿玩得晚一点,你不然先睡觉?”


    魏凛说:“不行哦,玩久了你也累。一个小时,我等你回来。手机塞口袋里吧。”


    苏云黛:“好。”


    她把他塞进滑雪服的口袋里。


    穿上滑雪服去初体验滑雪,本想着难得出来玩,玩到关门,但是,魏凛要是担心她等她的话,她不能让病患熬夜熬这么久。


    她到滑道那儿,一身黑的男人斜斜地倚在滑道边。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穿着黑色的滑雪服,戴着黑色的头盔,深蓝色的护目镜,黑色口罩,就连那双邪恶的双手戴着厚厚的黑手套。


    苏云黛心脏猛烈错乱地跳动了几下,像是心律失常。


    她的心跳好像给商北泽设置了一个专有频率,因为这频率,商北泽他别说就是裹个衣服,他就是成灰她都认得。


    她定定地站在那儿,边上有别的女生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问他:“滴滴代滑吗?”


    商北泽没出声点了下头,他的下巴点了下苏云黛,表示是苏云黛的滴滴代滑。


    商北泽朝苏云黛伸出了手。


    那只黑色的皮手套在灯光下发着哑光。


    苏云黛手套里的手指微微抖了下。


    他听到她说不想跟他在一起,还是没放弃她。


    这人对于目标不是一般的执着。


    好在,这个场景…好像不大可能搞色。色。


    她裹得跟蚕宝宝一样,无孔可入,而且这儿人很多,没有什么私密场所,不去城堡就行。


    她踩着滑雪板笨拙地走过去,商北泽已经走过来,她没两步就伸手搭上了商北泽的手。


    背后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哇,这个教练很帅啊!腿好长!还有没有啊?”


    “好像是她专属的教练。”


    有个甚至跑上来问:“哎,亲,你怎么订的滴滴代滑啊?”


    这个免费的。


    还不能退的。


    她也不知道上哪儿订来的。


    她本来只想自己滑的,没想体验时下流行的滴滴代滑。


    但她想着口袋里的魏凛,含糊其辞地说:“你们不是也订了吗?我就正常订的。”


    路人:“……”


    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她的,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她这个身材特别特别好。


    抓住她手的那双手一使劲,她视线转向对面的男人,他带她一点点移动起来。


    他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城堡,头顶是飞扬的雪,脚底是银装素裹的大地,两人只是手拉着手一点点移动,这瞬间浪漫得像是纯爱。


    在纯净洁白的世界里,毫无杂念的纯爱。


    “坐过吗?”商北泽口罩里的声音闷闷的,跟平时比更低沉一些。


    但电话那头的魏凛听得一清二楚,直接蹙起眉。


    做过吗?


    是他太敏感了?


    苏云黛:“没。”


    她还有点紧张,不知道魏凛能不能辨别出商北泽的声音。


    她听着声音挺不一样的。


    商北泽说:“那想直接坐,还是一点点慢慢适应?”


    魏凛气息忽地变急促。


    直接做,还是一点点慢慢适应?


    他就不信这种男人说出这个话之后脑子里没有肮脏的想法?!!


    苏云黛觉得他的声音真的变了,戴着口罩很闷,心里放轻松了些,说:“慢慢适应吧。”


    她的语气完全没察觉,急得魏凛想拔管冲出医院。


    那瞬间他想在手机里大喊让苏云黛放弃这项娱乐,但是,他又担心扫她兴。


    她的同学们应该都滑,就她不能滑,她会不开心。


    魏凛气得浑身的血液逆流,甚至头晕目眩。


    一个滑雪她就这么想体验,他也会啊,他还滑得很好,他完全可以带她滑。


    早知道她想体验,早点带她去滑雪场体验过就好了,她就不会出来乱体验。


    此刻,懊悔的心情又轻易达到巅峰。


    两人手拉手滑了一小会,男人低声问:“适应了吗?试试卡钳式?”


    还卡钳式?


    魏凛腮帮子咬得像石块这么硬,胸口又传来一阵闷痛。


    苏云黛没出声。


    男人弯身帮她脱滑雪板,人工造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顶,他的肩膀,他的脊背。


    苏云黛看着他的肩膀,一穿滑雪服又更宽了,难怪刚才那几个女生眼睛都看直了。


    在一干教练中身材都是拔尖的。


    商北泽直起腰,只是一瞬间就把她托起来,让她的双腿夹住他的劲腰。


    苏云黛身体腾空,但觉得他抱得很轻易,还很稳,没多害怕。


    商北泽直接到了高级区,直接俯冲下来,速度非常快,这种只是被一个人抱着急速冲下来的感觉比坐在过山车这种设备里还刺激,苏云黛叫起来,“啊!太快了!”


    滑道的坡度刚好也变小了,他逐渐减速。


    刺激还真挺刺激的。


    运动产生的多巴胺让她心情好极了。


    商北泽换了种姿势。


    这是要坐他腿间啊。


    虽然戴着头盔,但是脑袋不会不小心顶到他腿根吗?


    她坐了下去,抱住他的大腿。


    商北泽这次的速度更快,风刮过她的口罩,速度让身体分泌了多巴胺,大脑进入兴奋状态,身心愉悦,真的很刺激。


    两人结束了代滑,脱了滑雪板,走到休息室。


    男女更衣室要分开的时候,商北泽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嘭”的一声,把她压在墙上,臂膀严丝合缝地将她裹住。


    室内的暖气烘烤着苏云黛,她身上热得冒汗,脸被蒸得迅速通红,惹得她甚至呼吸困难。


    这儿随时会有大学同学路过,里面更衣室里还有同学在说话,外面也随时会有同学滑完雪进来。


    她心脏凌乱地狂跳,紧张得屏息,好在他们俩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还戴着头盔,应该没人发现。


    她刚想着,头上的头盔就被他摘下。


    她脑袋一空,脊背缩了下。


    他摘掉自己的口罩,凑到她耳边,听不出什么情绪,非常小声,但压迫感十足地说:“不想跟我在一起?”


    苏云黛心脏胡乱狂跳,呼吸瞬间滞住。


    他不容置喙地说:“我不同意的。”


    里面有她的同学嬉闹着走出来,她血液紧张得倒流,只能把脸从他左肩,换到右肩,完全藏进他的怀里。


    走出来的同学声音突兀地卡顿了一下,明显注意到他们了,然后又迅速溜走了。


    她慌得要死,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她跟商北泽抱在一起难以想象事情该如何发酵


    同学们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手心捏得都是汗,呼吸都更加急促。


    商北泽浑然不在意这段插曲,低声重复道:“死都不会同意的。”


    苏云黛头皮像是被发箍紧紧地箍住,有点刺刺的紧绷。


    他深吸了下她发间的味道,像是要把她身上的味道混合进自己体内,几近偏执地压低声音问:“如果我也进ICU,我想你、盯你、限制你,你也会纵容我吗?”


    苏云黛耳朵里嗡的一声,脊背发寒,背上像是被一条蛇盘住。


    不、不一样的吧?


    魏凛和商北泽不一样的。


    魏凛盯着她,纯粹就是怕她在大受刺激的情况下犯下后悔一生的错误。


    但商北泽要是盯着她……那可能纯粹就是病。态的占有欲了吧……


    不会吧?


    他不知道是知道她的答案,还是怎么,他没有执意要听答案,他的臂膀使了一下劲,用力地抱了下她,这个拥抱简直是要用她的骨头把他的胸膛破开,然后把她整个人塞进他的胸膛里,成为他的器官。


    他低声偏执地道:“一定会更纵容的吧。”


    苏云黛:“……”


    她莫名心脏一拧。


    这……


    进ICU也是有门槛的吧?


    他贴着她的耳朵,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回房等我。”


    他松开,进了更衣室。


    苏云黛瞳孔猛地一震。


    第28章


    酒店大厅,苏云黛汗涔涔地回来。


    陈黎叫住了她,给她看她在滑雪场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有氛围感,商北泽肩宽腿长的,性张力溢出照片。


    刚才路过的同学声音由远及近,看见她们在这儿过来打了个招呼,“陈黎,苏云黛,何苓玥你们也在啊?”


    “你们在摄影啊?拍的什么?我们看看?”几个人脑袋凑过来要看照片。


    苏云黛吓了一大跳,商北泽这个大骚男穿的滑雪服都跟别的教练不一样,被他们看见照片,一眼就能认出来他的衣服。


    苏云黛想伸手去盖住陈黎的摄像机,却发现陈黎已经先她一步,把摄像机关掉,“不要随便看女生照片。”


    “哈哈,好。”那个男生把目光落到苏云黛的手机挂件上,“这个手机挂件是这儿买的吗?我看见两个人有了。”


    苏云黛脸蛋蓦地一红。


    她刚才被商北泽压在墙上,手机塞在裤子口袋里,手机挂件漏出来了。


    她说:“不是,是庙里买的。可能庙里批量供应的。”


    其实这个碧玺坠子是魏凛送给她的,也是开过光的,五颜六色的串在手机上面很好看,此刻像是她来不及藏的狐狸尾巴,她把手机塞进口袋。


    几个男生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云黛对陈黎说:“照片都传给我,滑雪的那个底片删了吧。”


    陈黎把照片传给她,把底片删了。


    操作的时候,苏云黛凑着脑袋看她操作,这时,陈黎的手机里弹送了一条微信。


    北神:【拍得很好。】


    苏云黛脊背上的汗毛忽然竖了起来。


    苏云黛立刻起身离开,“下次还是别拍我了吧,有点不好意思。我先回房睡觉啦。”


    她像是后面被蛇追着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上酒店房门,她没有插房卡,后背靠在门上。


    这些照片是商北泽让陈黎拍的,商北泽要她那么多照片干什么?


    “如果我也进ICU,我想你、盯你、限制你,你也会纵容我吗?”


    他有些病娇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声音很轻很温柔,但隐隐夹杂着的压抑的颤音让她头皮发紧。


    商北泽……这都还没进ICU呢啊……就一路拍了她那么多照片……


    北神:【来阳台。】


    一条微信让黑暗的房间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苏云黛心脏狂跳。


    脚步还是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拉开落地窗的门,外面的阳台很大,栏杆是玻璃的,中间两间房间有隔墙。


    栏杆上点了很多星星灯,映衬着背后的各种城堡,很浪漫很梦幻。


    这么漂亮,让她的心慌好了些。


    北神:【我在你左手边那间屋。】


    苏云黛贴着右边的墙壁走,站在阳台的最右侧,两个阳台呈半圆一样的弧度,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翘着腿,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穿着件丝质的V领衬衫,胸前的沟壑微露,支着下颚注视着她。


    整体轮廓看起来很诱人也很有霸总氛围感,但苏云黛这会看清楚灯火下他的脸,只觉得他好像消瘦憔悴了,甚至眼眶都有些红晕。


    她心脏一紧。


    难道她离他这么远,这么戒备,他不开心了?


    他没有说话。


    她朝他走过去,他们之间该好好谈谈,“能好好聊聊吗?”


    商北泽幽幽地看着她说:“除了分手,都可以聊。”


    苏云黛:“……”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不巧的是,魏凛的电话又打来了,她赶忙接起来。


    魏凛:“在阳台上?看夜景吗?有没有蚊子?”


    苏云黛说:“没有。”


    她一接电话,商北泽的眼神就变得锋利。


    他模样很英俊,但她很敏感,能感觉到他身上对她几近癫狂的占有欲。


    她心跳加速。


    可魏凛知道她在阳台上,也不跟朋友玩,也不学习,特别有空,就开始跟她沉浸式聊天,“这儿觉得好玩吗?好可惜,不能陪你玩,等我出院找个周末去周边玩。”


    苏云黛说:“好啊。”


    魏凛问:“你想去哪儿玩?找个郊区山庄看星星、泡温泉、骑马、射击?”


    苏云黛:“你看吧。我都可以。”


    魏凛说:“那我找个度假山庄。哪个周末你合适?”


    苏云黛直觉盯着她的视线越发强烈,头皮像是有发箍一寸寸收紧,她转眸看见商北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朝她走过来,她都怕他翻过隔墙!


    她立刻结束跟魏凛的通话,“等你快康复吧。现在订万一到时候又去不了。我洗澡了。”


    魏凛:“嗯。”


    两人挂断电话。


    她看见商北泽手肘撑在栏杆上,侧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还心脏跳在喉咙口,本来是想聊聊两人之间究竟该怎么相处,告诉他她不大喜欢一举一动都被人汇报给他,也不大喜欢她上哪儿他都会突然出现,但看他的眼神,字好像都卡在喉咙口,半个都吐不出来。


    倏然,天空燃起烟花,碎成点点星火。


    游乐园里一片激动的喧嚣。


    她眼睫微颤。


    让她来阳台上,是让她来看烟花?


    她走了过去,在离他一米左右的距离,靠在栏杆上,侧脸对他微笑,“很漂亮。”


    商北泽眼神明亮了几分,“补给你。在摩天轮上没来得及看。”


    两人仰头一起看着烟花,有时候她感觉到商北泽炙热的视线,她没有回视,因为烟花璀璨,给了她专心欣赏的理由。


    “过来一点。”他说。


    她向他这边挪了一步。


    她血液在疯狂加速涌动,有一度她真的担心他翻墙进来,跳进她的屋子。


    这阳台间的隔档,其实并不是不可逾越。


    她知道这大概是段不健康的关系,但她的脚步还是顺了他的意,朝他挪了一步。


    “脸转过来。”他放柔声音,像是怕惊到她。


    她微微一转脸,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温热湿润的呼吸洒在她鼻尖,他的唇贴上来,辗转吸吮着她。


    他分明吻得很深,但因为两人中间隔着堵墙,她感受到他激吻中的克制。


    他提前给他们间设了一道屏障,应该是为了防止他自己越界。


    这么一想,他其实完全可以敲门走正门,但他没有,他只让她过来阳台上。


    这时,苏云黛忽然有些心软。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几近疯狂、病态的占有欲是真的;他在克制,没有纵容自己彻底放纵也是真的。


    黑夜是容易彻底放纵的时候。


    他没纵容自己的占有欲,是怕她接受不了?


    她以为她接二连三地拒绝他,会让他恼怒,以为他让她回房等她是要对她做什么,但,他只是把她叫来阳台上,放烟花给她看,隔着堵墙亲吻她。


    他停下吻,语气又偏执起来,“在想什么?魏凛吗?”


    那种病态的占有欲又像网一样把苏云黛裹住,苏云黛当即觉得自己要求太低了。在他天罗地网中,给她那一点点缓冲的余地,她就心软了?


    商北泽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好,但人一旦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再怎么好,都觉得是被迫。


    就像如果只是进了泳池,每次向前她会自己游,但如果是被卷进了洪流里,每一次向前都是被推着的。


    这种失控是会让人觉得恐惧的。


    她问他:“北神哥,你教我给人树立边界,那我可以跟你说说我们俩相处我的边界吗?”


    不要收买她身边的人,这会让她完全没有朋友,不仅没有朋友,没有朋友她适应了,但是,旁人一窝蜂涌上来,全都授他的指示,这种情况她还没适应。


    不要不通知她时时刻刻出现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不要跟着她,不要盯着她,给她自由和空间。


    商北泽声音很低,但很有压迫感,“如果你的边界就是推开我,那不可以。”


    苏云黛头皮一麻。


    商北泽眼尾拖拽着一抹红晕,问:“是想推开我吗?”


    他的头没有撤开,眼神近距离地盯着她,鼻息洒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气息缱绻又霸道地入侵她的每个毛孔,入侵她的体内。


    苏云黛战栗地起了鸡皮疙瘩。


    完,推开他,这好像也是他的边界。


    他们的边界打架了。


    苏云黛心脏突突突,脸稍稍退开一些,安抚道:“不是。只是我不适应很多人围着我,她们还都是因为你关注我。”


    商北泽的手越过界限,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拉进自己,低声道:“我怕你在学校里吃亏,让人跟你交朋友护着你些,也不行?但魏凛却可以视频监控你,整日整夜?”


    苏云黛软声安抚道:“等他出院,我会跟他说清楚。他不会再视频监控,你也不要让他们这样好吗?”


    商北泽的表情很受伤,“我只是担心你在学校被欺负。”


    “没事的,我能自己处理。”


    “你的处理就是忍,就是承受伤害,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别人在我眼皮底下伤害你一丁点,你明白吗?吴非的事,如果不是何苓玥告诉我,你哮喘发作送医迟了怎么办?”


    他想起来就后怕,这股恐惧驱使着他,唇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唇,像是刚劫后余生,只是战栗、缱绻又缠绵的吻。


    他真的要疯了,她不懂他深夜不敢敲响她房门的克制,她还要给他竖边界?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好吗?


    苏云黛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感受到他压抑的声音和情绪,微乱的呼吸隐隐透着激动愤懑。


    他好像……是真在心疼她。


    她声音很温柔,“谢谢你,但这样我没法交到真朋友了。”


    商北泽不屑地道:“那就不交,反正这世界上没几个人值得深交。”


    苏云黛:“……”


    好黑暗的想法。


    不知道该说他是看透了,还是该说他的想法太阴暗。


    可她居然赞同他的说法。


    魏凛是会鼓励她多交朋友的,但鼓励来鼓励去,她还是不喜欢人际交往。


    魏凛眼里的世界是灿烂美好的,他也永远众星捧月,别人喜欢他,他虽然有时毒舌,但也喜欢着别人。她不一样,别人不喜欢她,她讨好了别人也不喜欢她。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她觉得是自己太内向,太无趣,情商太低,所以不能得到大家喜欢。


    而商北泽直接给她贴脸开大:是这世界不配。


    其实她也是经历过黑暗的人,她能理解商北泽这种黑暗的世界观。


    她也不期待光,一直在黑暗里也挺好的,反而不会一次次失望。


    经过魏凛的事她有点明白了,她得不到大家的喜欢,大概是因为她没有价值,甚至是别人的累赘。


    她如今觉得每个活在这世界上的人都有两面性,他拿他的恶对准你,还是拿他的善对准你,经常需要看你的价值。


    魏凛从小天之骄子所以他的周围全是善意,世界美好。


    而她从小受欺负了也不会反抗,只会隐忍,别人变本加厉。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好,现在才想明白不是自己不好,是自己的价值还没高到让身边的人尊重。她就是个实心眼,包括高中班主任一问,她就老实回答是寄住在别人家里的。身边的同学一问也是寄住。


    但商北泽可能从小就感悟到了这个。


    他从小就黑化了。


    两个黑暗的人靠近……


    很好,这世界更黑暗了。


    苏云黛说:“那你想知道我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让别人跟你汇报我的一举一动可以吗?不要让人拍我照片传给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联系我。”


    商北泽眼神炙热地盯着她,眼神复杂,说:“我要是时时刻刻都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不会给你造成压力?”


    苏云黛:“……”


    这也有可能。


    她这一秒犹豫,商北泽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吻的间隙间,他扣着她的后脑,让她不能逃离半分,他的眼睛湿润得不知道为何刺痛,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干哑发疼,声音破碎地说:“别偏心了好吗?你不见我,我想你了,连照片都不能有?他可以时时刻刻看着你,我只是看你的照片你就受不了?”


    苏云黛:“”


    苏云黛呼吸停住,真怕他激动之下,跳过来。


    商北泽眼尾染着红晕,说:“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的爱全都成了你的压力。就不能,爱我吗?”


    第29章


    苏云黛的一时无声,换来商北泽的眼眶更加湿润。


    她心脏缩紧。


    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很深情,哭起来像是坚硬物破碎,让人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抵挡的惋惜。


    好漂亮的眼睛。


    哭起来所有宝石都黯然失色。


    他的唇压下来,缱绻深吻,几乎将她的唇都吸痛了。


    吻完之后,他无声地放开她,转身回房。


    苏云黛注视着他在黑暗中的背影,那股怜惜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手指抓着栏杆,想说什么,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落地窗后。


    回到卧室的时候,苏云黛发现自己的嘴唇真的被吸肿了。


    她去洗了个澡,怕魏凛突然来电,打湿了头发但是没好好洗。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是魏凛的。


    更恐怖的是,商北泽发了两张截屏给她看,是魏凛已经等不及给商北泽打电话了。


    好在,商北泽没接。


    不然魏凛能看见他们一模一样的酒店背景……


    天崩地裂!


    她给魏凛回拨过去。


    魏凛连输液管的针都拔了,边上还有两个医生在劝他:“你现在不能出院!”


    “不可以出院!”


    “你冷静点!”


    苏云黛:“哥。”


    魏凛的动作静止。


    苏云黛说:“躺回去吧。”


    魏凛松了口气,乖乖躺回去,说:“吓了我一跳,洗澡这么久。”


    苏云黛平静地注视着他,说:“哥,我不准备结婚嫁人,没人能把我骗走,所以,你不用那么担心。”


    魏凛喉结一滚,眼神痛苦,“云黛…”


    苏云黛云淡风轻地笑笑,“不婚主义很正常吧。”


    魏凛抿直唇。


    他让她对未来的婚姻彻底失去了信心。


    苏云黛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打开电脑,说:“我学会习。”


    两人静静的,一直到十点,苏云黛催魏凛睡觉,魏凛好像今天真的被吓到了,连关机都不愿意关,“手机能一直开着吗?”


    他想看着她睡觉。


    苏云黛没说话,把手机支架拿到床头柜,然后开了夜灯戴着眼罩睡觉。


    黑暗中寂静了很久,魏凛哑声说:“云黛……你没跟他在一起吧?”


    苏云黛叹了口气:“哥,你的视频几乎二十四小时。”


    魏凛:“……”


    苏云黛说:“早点睡觉吧。”-


    明月当空,整座游乐园陷入一片寂静。


    屋里的落地玻璃窗锁得很死,新风口轻轻吹动着窗帘,微微摇晃。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急促的呼吸声。


    “我跟我哥十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苏云黛甩开他的手说。


    “可他伤害了你!”


    “以后不会了,那只是醉话!”


    “酒后吐真言!”


    “就算他不爱我,他也是我最好的结婚对象,婚姻最关键的是责任。比那点生理欲望靠谱多了。他不爱我还能对我好照顾我,是最适合结婚的。”


    她说着转身离开。


    他拽住她的手,却不知道为什么使不上力,她将他轻易甩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他却像是被鬼压住了,一动都动不了。


    他猛地惊醒。


    凌乱的呼吸声把玄关的声控灯都点亮了。


    他转眸,看见她坐在他的床头,温柔地安抚他道:“做噩梦了?”


    商北泽在那一瞬间满心欢喜,欢喜得眼角湿意越来越浓,“我忘了关门了?你来陪我了?”


    苏云黛在床头眼神更温柔,一字一句却残酷到如同在削他的骨,“晚上了,魏凛睡着了,我才能跟你好好说话,所以我来找你。能别喜欢我了吗?”


    他呼吸屏住,瞳孔放大。


    苏云黛说:“你这样对我造成严重困扰了。我不想把魏凛气死。你能放手吗?”


    商北泽臂膀上的血管用力得勃/起,他的肱二头肌像是石块一样坚硬,带着微微的抖动。他喉结滚动,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为什么总是我?”


    他几近绝望地喃喃:“为什么被放弃的总是我?”


    从前他没有价值,家人不要他很正常;如今他有价值,他很有钱,为什么她还不要他?


    他说:“什么都给你啊。我有很多钱,都可以给你啊,财富、地位、权力,都可以给你。在我身边,嗯?”


    她毫不留恋,起身,弯腰鞠躬,礼貌温柔地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我不想让魏凛死。”


    商北泽心头一空,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却发现捞了个空。


    他这才惊觉是幻视。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睡衣湿透。


    眼前的人消失了,他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喘息,心脏那儿应激性心肌炎又导致心脏每次收缩扩张都在剧痛。


    他抖着手,拿床头柜上药盒的药。


    却发现手指几乎没有力气打开药盒,他狠狠使劲,过于用力,药盒翻到地上,药洒了一地,有的滚到床底下,有的滚到床头柜底下,有的滚到窗帘下。


    这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次的幻视带来的真实感太强烈,他甚至以为这就是真实的,苏云黛真的就这么对他,他陷入这种情绪里像是溺水的人,生命一点点从躯体里抽离,他几乎丧失了吃药的欲望。


    他就这样坐着,呆呆地,放空地坐着。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苏云黛刚才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回放,心脏的绞痛一阵一阵越来越难以忍受。


    像是濒临死亡的痛。


    疼痛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去扯床单,不小心碰到了手机。


    手机点亮。


    屏保里苏云黛的笑脸突显在他眼前。


    屏幕亮得他眼睛刺痛,但是她对着镜头的笑靥像是股暖流缓缓流进绞痛的心脏。


    他取过手机,注视着她的笑靥,眼角流出生理性眼泪。


    痛苦倒是逐渐减轻。


    他开始安慰自己是假的。


    他手指插入前额的碎发,将碎发往后背了下,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


    幻视了,竟然没第一时间发现是幻视。


    好折磨。


    他起身,踩着拖鞋,把药盒捡起来,吃了颗药,拉开落地窗的门,坐在阳台上。


    深夜郊区微凉,他只裹了件墨绿的真丝睡袍,冷风让他逐渐清醒。


    她在隔壁。


    她还愿意吻他。


    她没有不要他。


    按照苏云黛的性子,不会既想跟魏凛在一起,又跟他接吻。她内心必然是放弃了魏凛,才愿意跟他接吻。


    想明白的那瞬间,他又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越过阳台墙壁,去她房间,再吻一下她,确认她这几个小时没有被魏凛说服,没有倒向魏凛。


    但深夜进她房间,会吓坏她。


    他手肘搭在藤椅上,手握成拳,微微发抖,背头侧面坠落几缕龙须发丝,遮住他的眼。


    别发疯,她真会被吓跑。


    他抬眼,听见落地窗被拉开的声音,苏云黛穿着睡衣出现在阳台。


    商北泽瞳孔震颤。


    苏云黛说:“听见你出来了。”


    商北泽不敢置信,分不清这是幻视幻听,还是真实,只能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苏云黛温柔地问:“做噩梦了?”


    商北泽拉直唇。


    幻视?


    跟刚才一样的问题。


    苏云黛接着说:“隔音不大好,我听见了。”


    商北泽瞳孔猛地一颤,手上的拳拽紧,血管里的血液涓涓加速流动,“你听见什么了?”


    苏云黛说:“说他伤害了我,说他酒后吐真言。你梦见我了?”


    商北泽滚了下喉结,艰涩地问:“我声音很大?”


    苏云黛说:“有点,可能隔音太差了,夜里也太安静了。我本来睡眠质量也不好。”


    商北泽眼眶发热,眼睛盯着她,低声问:“吻你会好一点吗?”


    苏云黛没说话。


    商北泽站起身朝她走去,低声说:“过来点。”


    苏云黛走过来。


    商北泽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却发现捞了个空。


    他瞳孔猛地一颤,眸底浮光震荡。


    她不在。


    不在阳台。


    是幻视。


    过于逼真他都分不清真伪的幻视。


    他收回战栗的手,在身侧握成颤抖的拳。


    “北神哥?”苏云黛再次出现在阳台,“这么早?”


    商北泽的脚步一顿,身躯在晨露中僵直了一会,没转身,没看她,径自进了屋。


    苏云黛:“?”


    苏云黛心底一空。


    昨晚的事,他生气了?


    苏云黛在阳台等了一会,也没见他再出来,天光大亮,她回房,看见视频里魏凛也醒了,他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洗漱刷牙,视线往阳台偏了一下。


    魏凛问她:“看什么?”


    苏云黛:“没有。”


    她吐了泡沫,洗了脸,跟魏凛说:“我等会回家去了。”


    她还是回家好好学习吧-


    魏凛出ICU了,苏云黛松了口气,傍晚把饭菜带给魏凛。


    魏凛已经能下床了。


    苏云黛到他病房的时候,看他病房里围满了人,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很精英。


    “收购的事江总觉得问题不大。”


    苏云黛知道他们在谈正事,就没有进去打扰,在外面等了会。


    “但是他说我们投出去的很多项目只能算已经亏损了。”


    魏凛蹙眉。


    “这个岁成科技的创始人,是赵总的表哥。”


    这事魏凛倒是知道,赵鸿跟他说过。


    出社会了,谁没几个亲戚要提携?这不是什么大事。


    是赵鸿的亲戚,外加有点水平,他们公司投了不少,是他亲自审核通过的。


    “问题是岁成的投资款资金用途很有问题,我们查了岁成的投资款的资金流向。挥霍很严重。”


    那就是赵鸿可能知道了,为了帮他表哥,隐瞒了他。


    赵鸿对他的兄弟情还不如个把亿。


    换成是他,自己表哥把公司里的钱坑了,他会觉得对不起公司里的兄弟,自己掏腰包补上。


    然而赵鸿赚了这么多钱,倒是没飘,依旧把个把亿看得比兄弟情还重。


    “时总不可能没发现,但她没告诉您。”


    为了讨好赵鸿吧?


    至于为什么要去讨好赵鸿,或许就为了让赵鸿出面,把云黛从他身边赶走,自己出面太明显。


    然而,他竟然为了这样的两个人,伤了云黛的心。


    魏凛心脏一缩,浮在鼠标上的两根手指微微颤动。


    “还有个逆行科技,是徐博士的朋友,徐博士应该通过介绍这笔投资拿了不少回扣。”


    他们组团欺负云黛,打击云黛,让她自己退出。


    而他,让他们得逞了。


    而云黛被他们这么伤害,这么欺负,甚至只关心他的身体,不想他累死。


    苏云黛站在离门口很远的地方,没有听他们说话的内容,等到一群人从魏凛的房间里出来,她才走了进去。


    魏凛坐在床上,见她进来,从床上下来。


    “能下床了?”


    魏凛走过来,气色很差,唇色发紫,脸色发白,只有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滚了下喉结,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进怀里抱紧。


    他湿透的眼睫阖上,温热的液体没入苏云黛的脖子里。


    苏云黛身体紧绷。


    他声音哽咽道:“云黛,我们结婚,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好吗?”


    苏云黛顿时鼻塞。


    他要是早几天抱抱她,她大概会高兴疯了。


    但是现在,别人说的话,他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很难当成没有发生过。


    魏凛收紧双臂,“我舍不得你。”


    苏云黛抿抿唇,下巴发抖,“别趁着生病欺负我行吗?”


    魏凛脑子嗡的一声,身体僵住,松开她,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样子,他心里刺痛。


    她垂眼说:“我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会努力回到原来那样。把你当成一个月可能见不到一次的哥哥。平时没事,就不见;偶尔碰上了,就打声招呼;如果生病了,会看望。”


    魏凛喉咙像是被刀尖抵住了,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么听来,原来的关系好疏远。


    一点都听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刻羁绊,但是,有的,他就是舍不得云黛。


    他喉间的刀子往里面捅深了些,痛苦窒息,“云黛,是我做得不好……在你需要的时候没在你身边。我十八岁,我爸告诉我只能娶你时,你还是个孩子。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长大了也一样。”她声音有些发抖,“你不用跟我解释,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罪。”


    “谁说我不喜欢你?我比那些男人对你肤浅的爱喜欢得多!”他激动地大喊,呼吸急促,脸色不知道是急得还是气的,铁青。


    他抨击他的同类毫不留情,“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身边都是男人我比你清楚!无非就是些肮脏的想法,把生理冲动包装成美好的爱情!这种最多维持一年半载的荷尔蒙配跟我对你十几年的感情相提并论吗?”


    苏云黛知道他说得对。


    魏凛说:“云黛,我有很多地方让你不开心,但你别误会我对你的重视。我二十六年从来没想过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其实不论何时,我的身心选择都是你啊。”


    他抓住她的手腕,低着头说:“我爸跟我说我不能谈恋爱,我本来就没想跟时韵谈恋爱,我只是气他限制我。但其实我的内心,跟我爸一样,根本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男人。我同意的,所以他们才会不通知我,就送礼金。”


    “不放心?”苏云黛抿直唇,说得每个字都打着颤音,她在他怀里挣扎着推开他。手很使劲,用力到魏凛甚至心中一阵恐慌,她都不担心把生病的他推倒了。


    苏云黛牙关咯咯咯作响,“不放心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怕我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不健康,把自己拖死?”


    魏凛脸色更加惨白。


    确实这么担心,但他知道苏云黛要的不是他的担心。这种担心本来就建立在她的缺陷上,会刺伤她的心。


    苏云黛眼眶通红,直视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子大概率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不适合结婚。我自己养活自己就好。你大可以安心,我不会被别人骗去结婚生孩子。不生孩子我可以做自己的事业,不至于没你们家养不活自己。”


    “赵鸿他就是个垃圾!说的全是屁话!”魏凛气急了,炸了一句,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倏地发红,整个人像是随时会崩坏。


    他平复下语气才说:“我跟你结婚不可能让你生孩子,我就是纯粹的想保护你照顾你。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关注太少,以至于没有及时关心你,让你对我失望,我也知道我醉酒后说的话对你伤害至深。但你真的认为我想保护你的感情,想照顾你的责任,比别人的性冲动廉价吗?”


    他问道:“真的廉价吗?”


    他的表情仿佛她说一句廉价,他就能气得当场原地厥过去。


    他说:“我敢保证,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男人。我在乎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我要是对年幼的你动歪心思,我第二天就去把自己阉了!”


    他高亢的音调落下,室内突然一片诡异的寂静。


    大致是错觉,苏云黛觉得病房的窗帘扇动,光线都炸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又低下来,平时凌厉的眼锋变得跟他异常不贴的破碎可怜,说:“我十几年都这样,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转变,好吗?”


    病房里的仪器滴滴答答。


    气氛静得诡异。


    苏云黛垂下眼,“可是先动歪心思的人喜欢得很痛苦,已经不喜欢了。”


    魏凛胸口一刺。


    苏云黛平静地说:“其实我的痛苦是因为我太弱了。跟你无关。你很好,对我很好。但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被当成独立平等的个体被人尊重。别人都说是我扒着你,能嫁进魏家是我的福气,什么都是你们赐给我的,这样的话听多了……魏凛,你觉得我没有自尊心的吗?”


    这几天熟悉的疼痛又将魏凛吞没,像是一根麻绳绞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冷静得让他害怕,她甚至对他没有情绪,他知道这种冷静是经历了反复创伤,反复修复之后的成长。


    他吸了口气,艰涩地道:“是我没做好。”


    他恨不得把这些人撕烂!


    他也恨死自己了,没有在她受到言语攻击的时候,第一时间安抚她,反而加入他们打击她。


    他咬牙切齿地说:“都是谁说的?我找他们。以后绝不让你受到侮辱。”


    苏云黛没有起伏地说:“不是你想照顾我的责任感很廉价,也不是你没做好,而是独立自主很昂贵,要变强大要被尊重很昂贵,这些是我必须自己努力去获得的。”


    魏凛睫毛一颤,“你还小,你已经够优秀了,是我的问题。”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苏云黛下意识地撇开。


    魏凛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颤了一下。


    苏云黛说:“魏凛,你已经对我够好了,不用更好了,之前是我说的话太重了,我不怪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同意我离开魏家自力更生。”


    魏凛心脏一抽。


    她还是要,离开他家?


    还是要,离开他?


    苏云黛把饭盒放到小桌板上,一个个打开饭盒。


    都是魏凛喜欢吃的菜,但是,他觉得如吞砒霜,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宁可她骂他打他,也不想她这样平静地请他放她离开。


    他吃饭呛住了,连续咳了很多声,飞溅的血喷在白米饭上,尤为刺眼。


    “哥!哥!哥!”苏云黛大惊按铃叫医生。


    魏凛像是浑不在意,张臂抱着她,臂膀无法克制地发抖,下巴颤动了几下,无声地崩溃地流泪。


    第30章


    医院里一阵兵荒马乱。


    苏云黛内疚极了,不该那时候跟魏凛争执,拜她所赐,他都吐血了。


    他刚从ICU出来,实在太凶险了,吓得她冷汗淋漓。


    晚上她回到家,收到商北泽的微信:【来小区小树林。】


    苏云黛浑身僵住。


    在游乐场偷偷接吻之后,立刻就进阶到要在小区里偷摸着见了吗?


    她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应,商北泽又说:【魏凛出ICU了吧?死不了了。】


    苏云黛回了句:【今天又吐血了。】


    商北泽听见这句话,文字里都溢满了快乐,【哦?是你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伤心到吐血了?】


    苏云黛:【别幸灾乐祸。】


    商北泽:【心疼他了?】


    简单几个字让苏云黛感觉头皮炸了。


    紧接着,他说:【十分钟内,我要见到你。】


    苏云黛:“……”


    昨晚还稍微温柔克制点,今晚,这语气,好强势。


    是因为在游乐场给他设立边界生气了?


    她想起清晨阳台上那个落寞又赌气的背影


    她低头跟魏凛说去小区里走走路。


    把手机塞在口袋里,就朝小树林疾步走去。


    小公园有亭子有湖,还有一片樟子松小树林。


    在小区里真的不合适。


    小区里的人都认为她跟魏凛是一对,以为他们会结婚。这时她的这种行为会被误解为偷情。


    其实她跟魏凛根本还没定,魏凛也不想娶,她完全自由的,她爱跟谁约会跟谁约会。


    但是,目前的处境,让她跟商北泽在一起容易被误会。


    她低头发了条微信:【别在小区里,小区里的人都会以为是我背叛了魏凛。】


    商北泽给她回了条,霸道极了,【进来。被发现了我会出面。】


    她还在犹豫。


    商北泽又发来一条,【还是,去我家?】


    苏云黛脊背一凉,那她还能完完整整出来吗?


    那还不如在外面。


    她觉得在外面商北泽还知道收敛点,最多接个吻。


    她才走进小树林里,就被一只手拽住拥进怀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势地入侵她的口鼻。


    他什么都没说,将她推到树干上,低头就是捏住她的下巴索吻。他吻得比前几次还要强势,带着股要把她吞进口中的狠劲,吸得她舌头麻麻的痛。


    他甚至没走太里面。


    这位置,要是有人路过,往里看看真能发现他们俩在接吻。


    故意的吧?


    就是不开心她给他设立边界,还关心魏凛,治她呢。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小区里人虽然少,但是也有挺多人喜欢饭后散步。


    果然,吻了没两分钟就听见白舒和她老公的声音。


    聊的还正好是他们。


    “据说魏凛从ICU出来了,明天可以探病了,我们明天上午去探望一下?”


    “好的。”


    “他真是拼,把自己搞到爆发性心肌炎,还是我们躺平好,反正家里钱花不完。”


    “得不偿失,爆发性心肌炎,可能好了都有后遗症,好好的人以后成病秧子了。”


    苏云黛顿时有些不开心。


    魏凛一定能完全康复的,会像以前一样张扬肆意,意气风发。


    他们这样听着都有些酸了吧。


    人心真是,永远不知道表面亲近的人在背后想什么。


    虽然魏凛不想娶她,但他这个人是温暖又阳光的,除了特别优秀,没有得罪过他们。


    但显然,特别优秀也是罪。


    “唔……”


    她的唇被咬了一下,刺痛传来,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商北泽竟然咬她!


    要被听见了!


    “嗯?”白舒他们发出疑惑的声音,好像在探头往里张望。


    苏云黛头皮都快炸开了,身体瑟瑟发抖,害怕得更往他怀里钻了钻。


    啊啊啊啊啊!


    商北泽这个坏蛋!


    坏死了!


    他就是故意治她呢!


    白舒低笑着道:“男的看起来很高啊。”


    她好奇地压着声音问她老公,“咱们小区除了魏凛还有身材这么好的?”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缓缓朝她们靠近,苏云黛头皮一寸一寸收紧。


    白舒的老公不服气地道:“我的身材哪儿差了?”


    白舒起了好奇心,窃窃私语道:“真的很高诶,肩膀还宽,还有肌肉,这身材,咱小区,除了魏凛还有谁啊?”


    苏云黛心慌意乱,她手指捏紧了他腰间的肌肉,肌肉硬得她根本抓不住,只能拽住衬衫。她的心脏快要在胸口阵亡。


    非礼勿视不懂吗?!


    还不走呢?!


    商北泽微微侧了下他的肩,将她的脸彻底挡住。


    但他完全没搭理白舒她们,将她整个身体揉进怀里,吻得更加欲,甚至唇舌间免不了发出啜吻吸吮声。


    苏云黛羞得耳朵烫得像发烧到四十度,心脏快停掉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原地去世的时候,白舒她老公拉开她,“走了走了,别瞎看。”


    两人离开。


    苏云黛提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幸亏,幸亏这时候没跟魏凛通着视频,要是通着,白舒她老公说话那么大声就露馅了。


    唇又被咬了一口,她嘶了一声。


    商北泽含着她的唇,说:“担心魏凛后遗症?”


    苏云黛摇摇头。


    才不担心。


    魏凛一定会痊愈的。


    他手指钻进她衣服下摆,压迫着她,阴鸷地道:“跟我接吻还在想他?”


    她心脏狂跳,后背的皮肤被衬衫磨得有些刺疼,刺激着她的感官。


    苏云黛:“……”


    “是你在问他啊。”


    商北泽舒缓了语气,说:“舌头动下,吻吻我。”


    苏云黛脸蛋倏地涨红,血液烫得能灼穿皮肤。


    她舌头躲着。


    他勾了下她的舌头,好像在催促,她甚至敏锐地感觉到只要她抗拒,他都能发疯。


    她脸上更像着火般,倒是缓缓动了一下。


    他浑身倏地紧绷,很性感很陶醉地呻。吟了一声。


    他兴奋得肌肉都在微微颤栗。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藏不住的贪婪的欲望,想让她更主动。


    “对……就是这样……吻我……”他搂紧她的腰肢,让她的腰撞上自己,严丝合缝地贴住,哑声断断续续说。


    他手指捏在她的腰肢上,捏得她发痒。


    她能感觉出来他很喜欢很享受她主动吻他。


    他的喜欢让她心里发软。


    他这样有种强烈的反差感。她以为他要得很多,毕竟他身份尊贵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得到过,没想到,就是自己的一点点主动,就能让他这么高兴。


    她内心不由得想让他开心。


    她一点点学着怎么吻他,学着他的舌的动作,一点点在他口中搅弄。


    商北泽感觉到了她的温柔,激动得热意涌进眼底,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战栗感冲击着身上的每个细胞。


    她在吻他


    主动吻他


    那代表她也渴望他,她不厌恶他,甚至开始对他有感觉了


    他眼眶里全是泪意,紧紧地拥抱住她,想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又怕她疼,克制着自己,克制得甚至胳膊的骨头都发疼。


    他哑着嗓音,颤抖地问:“宝贝,有点喜欢我了吗?”


    苏云黛的铃声打断了两人。


    苏云黛推他。


    商北泽不舍,还抓着她耳鬓厮磨,手机铃声响了好久,苏云黛急了,“我要回家了。”


    商北泽帮她整理了下头发,低笑道:“明天早点来。”


    苏云黛耳朵发烫,不是早晚的问题,而是她现在被魏凛盯得就这点夹缝里的时间。


    她现在每天晚上都要这样偷偷摸摸,她不知道魏凛心肌炎能不能彻底康复,她反正是要得心脏病了。


    她理了理衣服,钻出小树林。


    幸亏黑漆漆的,看不清脸,不然她脸上的温度就被魏凛看出来了。


    “你在小区里散步?”


    “嗯。锻炼锻炼。对了,哥,医生说你这个会有后遗症吗?”


    魏凛说:“好好养,不会。”


    苏云黛舒了口气,“那你一定要好好养。”


    她也不能再气他了。


    这么一想有几分心虚,不该再气他,但她没听话,夜里跑出来跟商北泽约会,被他知道了得气死。


    手机里叮咚一条微信。


    她把魏凛缩小,看见商北泽的微信:【还没回答呢,喜欢我吗?】


    苏云黛本想跟他好好聊聊,结果对方根本不给机会,上来就堵嘴。


    喜不喜欢的是个问题emmmm反正都吻成那样了,重要吗?


    魏凛盯着她,“谁给你发微信?”


    苏云黛瞬间知道商北泽在使坏,她表情变化魏凛一下就看出来了。


    她瞬间有点不开心,魏凛今天都吐血了,他还在想办法气他,气死了怎么办?


    她关心地问:“哥,今天晚上叔叔来陪夜的吧?”


    从ICU出来了该有人陪着的,第一天进普通病房,还吐了血,该要有人陪的。


    魏凛笑笑道:“没有。”


    苏云黛:“魏叔叔林阿姨都没来陪夜吗?”


    魏凛说:“没有。我让他们别来了,两人都睡眠不好,睡不好明天容易很累。”


    以前她住院魏凛都会陪的。


    苏云黛没有犹豫地说:“那要我来吗?”


    魏凛眼睛倏地一亮,“让司机送你。”


    苏云黛坐在车里,才好好回复商北泽的微信。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喜欢还是不喜欢?


    只能已读乱回,【我只要求你,最近,不能让我哥发现,等他养好身体。】


    反正最近别让商北泽在魏凛面前发疯就好,别让魏凛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气,留下什么后遗症毁了他一辈子。


    北神:【我只答应你他完全康复之前。等他康复了,我才不惯着他。】


    苏云黛:【等他好透。】


    北神:【好,我答应你,但、我、超、不、开、心。】


    这几个字拍在苏云黛脸上,苏云黛一贯的好脾气,下意识地哄他开心,【我知道啦。你受委屈啦。】


    北神:【你觉得我这么好打发?】


    苏云黛:【嗯。觉得你会惯着我,比我哥讲道理,也比我哥更在意我的感受。】


    商北泽:“……”


    给他一顶高帽,就想让他吃亏。


    北神:【是谁告诉你的,表扬是最低成本的吃人方式?】


    苏云黛:【可我不想吃掉你,我只是在认真地赞扬你。】


    北神:【原来你觉得我是那种爱吃亏的老实人。】


    苏云黛瑟瑟发抖,万万不敢觉得他是老实人,【是好人,在意我感受的好人。】


    北神:【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什么感受?有点喜欢我了吗?】


    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她知道逃避不了了,【有点。】


    总比他此刻就发疯好。


    反正都这样了,先安抚吧。说不定半个月他自己先腻了。


    商北泽还不依不饶,【更喜欢魏凛还是更喜欢我?】


    苏云黛只管闭着眼哄人,【更喜欢你。】


    商北泽看见这四个字,其实兴奋得发抖,甚至瞳孔一瞬间失焦,看见了之后,又看不清这些文字了。


    凝神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这几个字。


    他再次确认。


    北神:【不得了。我家宝贝,又会戴高帽,又会骗人了。】


    宝贝……


    苏云黛突然耳朵发热,刚才他就在她耳边这么叫她。


    非常肉麻。


    苏云黛硬着头皮,【我第一天知道北神也会不自信。你长得比魏凛英俊,比魏凛有钱,比魏凛温柔,比魏凛懂我,比魏凛喜欢我,我当然更喜欢你。】


    等了好几分钟,那边彻底没动静了,好几分钟没反应。


    苏云黛蹙眉:“?”


    但她觉得毛是应该捋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