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木转身去了厕所,把钱藏进衣服裤脚两边鞋底里才出来。


    那边,得了金链子和天王手表的男人还在显摆,爱不释手的,看热闹的人里有人提了一嘴,“你这链子,怎么拎起来这么轻啊?”


    后来就闹成了谈论真假,放在杯子里,那金链子,竟然浮了起来。


    后面又有人认出来,那块天王表也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正宗的石英表,只值几十块钱的假货,那男人当场就哀嚎起来。


    粗壮的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推开窗户想跳火车死去,好在被人拉住,乘警又来了,把人带走,车窗才重新安静起来。


    “小妮子,老太婆我坐的难受,你能不能跟我换个位置,让我喘口气?”


    唐元元正眯着眼睛养精神,旁边的老太太捂着胸口难受的道。


    唐元元把眼睛闭的更紧,只当自己没听见。


    对面的男人就道:“你这小姑娘,人老太太一把年纪,你起来跟人换一下啊,怎么这么冷血啊。”


    唐元元:“我没爱心,就是冷血的,你有爱心你给她换。”


    男人就起身,手支着唐元元,一脸凶相:“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唐元元:“我说,你是特别有爱心的人,肯定很爱跟老奶奶换位置。”


    “奶奶你过去吧。”


    男人:“换就换,一个破座位,有什么可稀罕的。”


    “奶奶,你过来。”


    那男人换过来,唐元元也从座位上起身,拿上行李,往后走了好几排,李木正翘着腿。


    “你,起来,我们换位置。”


    李木抱紧了胸:“凭什么!”


    “我不去你那。”


    唐元元原本只是怀疑那个老太婆,现在看见李木这个反应,她倒是更肯定了。


    毕竟,恶人更了解恶人。


    “你不去就站着。”


    “还是你想去坐乘警办公室?”


    钱这个东西,虽然说长的都一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用习惯。


    她就不信,那个男人能认不出自己的钱,要是再精明一点的,自己钱的年份都能记的清楚。


    李木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他恨不能掐死唐元元。


    只能让出了座位。


    他也没去唐元元那边的位置,毕竟他现在也是怀揣巨款的人,反正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他站在过道,扶着座椅,幽怨的看着唐元元。


    唐元元:“你以为你的眼睛是刀?能‘杀’了我?省省吧。”


    她闭上眼睛,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李木好气,偏又没任何办法,暗暗磨牙。


    水煮蛋这个东西,吃多了也难受。


    乘务员推着的盒饭香气逼人。


    唐元元:“要两份盒饭。”


    “他付钱。”


    站着的李木:“凭什么我付钱?”


    唐元元:“凭你站在这里。”而不是站在警务室,我没告发你。


    李木看见她眼里赤裸裸的威胁,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吃,要一份就行。”


    唐元元又伸手拿一份盒饭:“我一个人吃两份。”


    李木:“你是猪啊?”


    唐元元:“我就是猪,付账吧你。”


    李木肉疼的付了钱,拿了一份端起来吃,不吃白不吃。


    唐元元:“你不是不吃吗?”


    李木:“我付的钱,我凭什么不吃。”


    唐元元选的是最贵的两块钱一份的盒饭,大白米饭,还有肉,吃起来香死了,连最后一粒米饭也没放过,至于盒子,扔给李木。


    李木:“……我出钱的,你去扔饭盒。”


    唐元元闭着眼睛,指了指前方。


    李木气节,鼓着脸颊,一边收拾东西,恶狠狠的道:“你也算是个女人!”


    谁家女孩连个饭盒都不愿意收。


    唐元元:“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个男人?”


    “……”


    李木扔了盒饭回来,唐元元又把水杯递过去:“给我倒杯水,谢谢。”


    李木咬牙:“你当我是你佣人?”


    唐元元:“你倒不倒?”


    李木笑的那叫一个乖,嘴上说的话却很恶毒:“信不信,我吐口水给你喝?”


    唐元元拿起他的杯子晃了晃:“一会,我把第一口水倒给你喝。”


    李木咬牙:“行。”


    “敢支使我的,唐元元,你是头一个。”


    唐元元把这话当做是夸奖,很快,李木就倒了水回来,她就倒了一点给李木的杯盖子里,递过去。


    李木不悦的扯着冷笑:“没吐口水。”


    唐元元:“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当然不信。”


    李木咬牙,憋闷的端过来水杯仰头喝进嘴里。


    “还有一个小时到站,唐元元,我看你还能冲多久大爷。”


    下了车,他就离唐元元十万八千里,绝对不跟她沾边!


    唐元元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慢悠悠的喝。


    难怪男人都要娶老婆呢,饭有人做,水有人端,原来是这种感觉。


    总算是到了边城。


    唐元元拎着麻布袋子,反正时间还算宽裕,她等人下下再走,拥挤的时候,最容易发生财物被偷的情况。


    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李木也谨慎的选择等一会。


    唐元元走上过道,经过前面,那老太婆也从座位走上过道。


    “哎呦。”


    手绢老太婆一个不稳,往唐元元身上扑,好在唐元元反应快,一个错步,宁愿撞上前面的人。


    那老太婆直挺挺的栽到座位上,可怜的叫唤,一只手就拽李木的裤子:“小伙子,拉我一把。”


    李木眼疾手快的避开,连句回话都没有。


    “哎呦,现在的人啊,真是冷漠哦,我老婆子摔了都没人扶一下。”


    一个看起来就老实的汉子就去扶了老太婆,唐元元没再关注,她想,也许唐安说的对,她


    的确是个冷血的人,只管自己。


    第一次出远门,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现在,看谁都像骗子,所以直接去找火车站的保安问路。


    坐7号公交车就能到批发市场。


    “住宿住宿,五毛钱一天,有热水。”


    “吃饭,馄饨三毛钱一碗。”


    “小妮子,住宿,五块钱一天,便宜。”


    个体户举着牌子在吼,唐元元全当没看见,一个拉客的男人贴上来拽她胳膊,唐元元手里的大麻布袋子直接砸过去:“滚,别碰我!”


    那男人看见她不好惹,只好转头就找别人拉客。


    唐元元走了一会就找到了公交站台,李木根她分站两头,谁也不搭理谁。


    公交车一来,人就疯狂朝上面涌,唐元元把麻布袋夹在身前拼命往上挤,还是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被人推来推去的,勉强挤到一个角落,总算是能喘口气。


    检查麻布袋,果然,有一道匕首划出来的刀口。


    明明她全身上下都穿的很低调,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贼窝了。


    好在她早就有准备,她在袖子里袖了个袖带,袖袋对着的位置正好对手腕,线是从里面缝的,任何小偷也不会想到,钱在这个位置,而不是在麻布袋子里。


    这波人流稳定下来,陆续就有人叫起来,尤其是带了皮包的,好几个都划破了口子。


    不同于玉城的破败,车窗外面,边城的柏油路宽阔又干净,两侧都是漂亮整齐的楼房。


    到了批发市场,都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市场里各种批发档口,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从头花卡子各种小商品,零食文具,毛巾肥皂再到凉鞋眼镜,各种能想到的生活用品都有。


    唐元元进店里问价格,不同的拿货数对应不同的价格,唐元元不急着拿货,而是在市场里整体转了一圈,了解了大概的价格。


    她早期的时候想的是买文具,现在的想法反而变了。


    因为她发现,文具这些东西,比如单论一本本子的价格,从批发到零售之间的差价并不大,这个东西要卖到一定的数量才挣钱。


    她靠自己背,能拿的数量有限。


    反而是袜子,卡子这些小商品,她两块钱就可以拿一大包,回去却可以卖到三毛钱一对。


    还有袜子内裤这些小东西,成本低,售价高,利润远远在本子铅笔之上,只有那种漂亮的文具盒,价钱能卖的高一点。


    还有那种带瑕疵的尾货,几块钱可以拿一大包。


    唐元元算了一笔账,如果自己全部拿这些小商品回去,要是能售卖光了,跑个两三趟,就可以给她妈开上面馆了。


    唐元元毫不犹豫,选了几口袋的袜子内裤凉鞋头花发卡文具盒这些小东西。


    清晨四点才有回去的火车,唐元元背着几个麻袋,人差点淹没在货里,走进了一家馄饨店,吃了一碗馄饨,又买了几个馒头装上,也不舍得住旅馆,直接去火车站将就一晚。


    李木和她一个造型,背着三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出现在火车站,狼狈的样子,活像逃难的。


    唐元元:“你进的什么东西?”


    李木:“文具,你进的什么?”


    唐元元:“我也是文具。”


    李木:“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唐元元:“当然,各凭本事。”


    李木把三个麻袋靠着墙堆在一起,人坐在上面,唐元元干脆把自己的货挨着堆放在一起。


    李木看她把货挨着自己,挑起眉:“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知道挨着老子寻求庇护了?”


    唐元元:“你瘦的跟豆芽菜似的,能保护我什么?我看上半夜,你看下半夜,我这叫跟你合作。”


    李木:“老子就睡在货上,我就不信,哪个贼那么大胆,敢来偷我的,老子用的着跟你合作。”


    唐元元:“你可别忘了,你捅了贼窝,小心她们来找你。”


    “我完全是怕你没命回去。”


    李木不以为意,他就不信了,骗子还能那么嚣张。


    一偏头,唐元元已经睡了过去,人躺在麻袋上。


    李木看她这样,气的踹了一脚,唐元元人躺着,抱着麻袋,睡的沉,一点反应也没。


    李木都要给气笑了,骂了一句脏话,撑着眼皮,拿馒头出来啃解困。


    撑到十点钟,实在困的厉害,脚踢了踢麻袋,唐元元人随着麻袋晃了两下,嘟囔的拍了他一下:“妈,我给你开面馆了。”


    李木困的揉了揉流泪的眼睛:“谁要当你妈,叫声爸倒行。”


    说完,脑袋一沉,也砸在麻袋上睡死过去。


    睡梦中,唐元元感觉自己轰的一下往下坠,“噌”的一下坐起来,原本呈三角形放置的麻袋,现在最上面的一个掉在地上,一个大汉正蹲下身扛麻袋。


    唐元元暴怒,疯了一样的去挖男人的脸,一边还不忘用脚踢李木:“偷货了,有小偷偷货。”


    李木也跟上了发条似的,瞬间坐起来,拳头往骗子脸上招呼。


    两个人一起抱着大汉打,唐元元无意间回头,看见竟然有另一个人扛着两包麻袋跑。


    “李木!”


    李木一回头,看见自己的货少了两包,跑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接捅了上去。


    “偷啊,谁还敢来偷,我捅死你!”


    被捅了一刀的小偷捂着肚子跑了,另外两个看见李木这么疯,也跑了,其中一个因为太害怕,还摔倒了。


    李木舌尖舔着刀口的血,大步朝那人走过去,那小偷吓的直接尿了,一边往后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偷了。”


    李木:“回去告诉你那些团伙,敢偷老子的货,谁来我照谁的脖子戳,都送他去见阎王。”


    小偷都哭了,一麻袋货吗,没见过这么狠的,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李木:“滚!”


    第22章


    唐元元去把两个麻袋扛了回来,重新摞在一起,见李木还双手交叠,紧紧握在一起,掌心肉陷在刀背上,已经是都能感觉到疼的地步了,他没有察觉,目光直直落在地板上,盯着一个点,像是疯魔了的那种状态。


    “李木,你是在害怕吗?你这刀短,他应该不会死,还能跑了。”


    李木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眼神一片茫然。


    过了两分钟,像是反应过来,捏着刀站起来:“谁害怕了,我还后悔,没捅死他。”


    唐元元看见,他的手臂微微发颤。


    李木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用一只手捏着手腕活动,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捅的用力了,手筋有点发麻。”


    “我去洗个刀。”


    她坐在麻袋上等了一会,先是李木洗了刀回来,再一会是警察来了。


    警察没收了匕首,因为暂时没找到小偷,不能肯定伤情,李木暂时也不能走。


    便宜的旅社也要5块钱一间。


    唐元元把麻袋往房间一放,人心安理得的躺上大床,四仰八叉的全占了。


    李木:“这是我开的房间。”


    唐元元:“我没钱。”


    李木:“你没钱关我什么事。”


    唐元元:“是因为你捅了人,我本来不需要留下的。”


    李木:“你也算是个女人!”


    唐元元:“你也不像个男人。”


    李木坚决不愿意和唐元元睡一起,唐元元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被子扔给他。


    唐元元早就困的发霉,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没在房间里看见李木,唐元元饿的前胸贴后背,没找到钥匙,估计是被李木拿走了,于是锁上门出去。


    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面馆,边城的物价明显要比玉成高,这边一份便宜的素面也要一块钱,荤的卖到1.5元。


    唐元元要了一份素面,连汤都喝了还没感觉到饱,又去路边买了两个烧饼才吃饱。


    她记得,昨天的时候,师傅问她是去哪个市场,说这边还有一个服装市场,半路拦了个穿着时髦的美女,问清楚了地址,就坐了公交车过去。


    玉成那边,现在


    还是以做衣服为主,大大小小的裁缝铺子,也有卖成衣的百货大楼,但是样子远远没有这里的款式多,这里的市场很大,再一问价格,更是高的离谱,一件普通的裙子要价80块。


    “你这款式都是去年的,料子也不好,撑死了二十块钱,能卖我就带一件,不能卖我就去下一家。”


    一个带着大耳环,烫头的美人抱胸,一副要走的样子,女老板就拉住了她,嘴上说着不挣钱,图她下回。


    唐元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这么还价。


    这种裙子,唐元元在玉城也见过,一件要价五十块。


    衣服的挣头更大。


    唐元元就转头追上了女人,从对方口里了解到,这一片市场,价格都差不多,20块钱到30块钱可以买到,质量好一些的精品店价格,大概要50,60块这样。


    要是想要再便宜些,再往南边去,到宁城,那边的服装厂发达,有服装批发市场,这边的衣服,都是从那边批发过来的。


    唐元元觉得,衣服更有挣头,打算等手里这批货出完了,下次去江城进衣服卖。


    唐元元在市场里转了一圈,看见一套宝蓝色的短袖套装,是没见过的那种纱料子,她妈皮肤其实挺白的,穿上肯定好看。


    唐元元出了二十块钱,对方卖给了她。


    唐元元欢喜的拎着衣服回到旅馆,李木已经在房间了。


    他倒是说了个好消息,警察没有抓到那个小偷,也没有人来报案,估计是小偷怕坐牢,李木夜里就可以坐火车走了。


    唐元元指了指地板:“你下去,我要睡觉。”


    李木:“这是我开的房间,今晚你睡地板,一人一晚,很公平。”


    唐元元才不睡地板,直接躺另一边。


    反正她也没洗澡。


    李木惊的跳下床:“唐元元,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李木:“我是女人,你不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李木就没见过比唐元元更泼辣的女人。


    “你也能算是个女人,你身上都臭了,你好歹去洗个澡,床都给你弄臭了。”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脏的女人。”


    唐元元不为所动,她又不傻,再怎么说她也是女的,臭一点安全。


    李木的嫌弃的抱着被子往远一点的地方躺。


    唐元元很满意。


    这回两人睡了一觉再赶火车,精神上就好很多,各自背着三个大麻袋上火车,挨在一起坐,两人轮流休息看货,坐了19个小时的硬卧,总算是顺利回到了玉城。


    看着麻袋又转了两趟公交,总算是到了巷子口。


    唐元元扛着三个大麻袋,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她妈不知道要多开心了。


    唐安杵在门上,神情低落。


    唐爱国竟然没有上班,坐在院子里,手里一根焊烟,沉默的吸着。


    “你们怎么都在家?”


    “妈呢?”


    “妈!”


    “我回来了!”


    唐元元放下麻袋,下意识在院子里找自行车,两辆都在家。


    “妈去哪了?我不是说了,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的吗?”


    没人回答她。


    唐元元走进堂屋,就看见,长长的条几上,黑白的遗像。


    人跌坐在地上。


    “唐安。”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唐元元蹭的起身,去条几上,去把那个不吉利的照片给摔了:“谁叫你放这种东西的,我不准你放这种东西。”


    唐安抢住遗像抱在怀里:“妈已经没了。”


    唐元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妈好好的呀,只是头破了一下,有什么关系。”


    “妈。”


    “妈。”


    “妈,你在哪呀?我回来了,我带了很多货回来。”


    “我这货卖了,我就能给你开的上面馆了,或者开个文具店。”


    她去里屋找,没有。


    又去西屋,灶房,边屋。


    都没有。


    “妈呢?”


    “唐安,我妈到底去哪了!”


    她生气的拽着唐安的衣领子扯,要她把她妈交出来。


    “够了!”


    唐爱国拉过她:“你妈已经死了,都是你害死的,你气死你爷爷,现在你妈也给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唐元元疯了一样的扯着唐爱国扭打:“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妈的,你要是不锁我们,她不会用脑袋撞门,都是你害死她的。”


    唐安扯开唐元元:“不是头上的伤。”


    “头上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没有大碍。”


    “她从医院回来,就开始做凉粉,我劝她好好休息,她不听。她说,一定要挣钱,让你安心念书,不用再操心钱。下午卖凉粉,早上去卖包子,一天也不愿意耽误。你走了以后第二天,卖凉粉回来的晚,被,被一辆车撞到了,对方跑了,不是致命伤,可是没有人给她送医院,耽,耽误了……”


    唐元元软了腿的坐下来,像是个木偶。


    唐爱国:“要不是你要念书,鼓动她去做生意,她还在好好扫大街,哪有这档子事,都是你。”


    “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哪像个孩子,你就是来讨债的,你向我讨债,你向你妈讨债,你妈现在给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你还要念书吗!”


    唐元元双眼没有焦距的盯着地面,声音很冷:“妈的,身体呢?前天下午的事,为什么没有办事?”


    唐安:“妈是年轻去的,不能办丧事,爸做主,直接葬了。”


    唐元元:“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等我见妈最后一面?”


    唐安:“爸说,凶死就是这样的规矩,不能在家过夜。”


    唐元元扯着唐安疯狂摇晃:“爸说,爸说,唐安,你自己没有主意?”


    唐爱国扯着唐元元:“规矩就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错?”


    “我早说过,你妈大字不识一个,好好扫大街,在家做饭就行!”


    “要不是你吵着要念书,你妈根本不会死,现在还好好在家,都是你这个不孝女害死你妈的,你给我滚,我唐爱国以后没你这个女儿!”


    唐元元抄起桌子上的东西看到什么就往父子俩身上砸:“你们所谓的好,就是她一天三顿饭给你伺候舒服了,衣服给你洗干净了,叫你们衣来伸手翻来张楼,到底是他好还是你们好!”


    “要是你没锁门,妈跟我去了边城,那才是好的。”


    “唐爱国,唐安。”


    “妈是你们害死的!”


    “唐爱国,唐安,不是你们不要我,是我唐元元不要你们,我要你们下半辈子,都活在落魄里,给妈赎罪。”


    第23章


    唐元元揣着张兰草的遗像,能带走的都打包带走,自行车也是给她买的,她没道理留给这父子俩。


    没有任何留恋的背起麻袋,转身出了院子。


    李木回到家,把麻袋放下立刻就先去院子里接了一盆水进屋里洗澡。


    19个小时的火车,火车里的气味差点给他熏的吐了。


    还搓着澡,忽然听见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家有人来抢劫了。


    门推开一点角度,先是看到三个麻袋,还在地上轻轻晃。


    这不是唐元元的货吗。


    湿着匆忙套上衣服出来,只看到唐元元一段背影,骑着二八大杠。


    “唐元元,你什么意思啊!”


    邻居黄阿姨给李木解惑了:“唉,造孽啊,肯定是去墓地看她妈了。”


    李木手里的毛巾掉在脚边:“你说什么?”


    唐元元她妈,不是活蹦乱跳,卖凉粉卖的很起劲吗?


    怎么能忽然就没了。


    天空轰的一声巨响,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滚在天上,黑沉沉的压下来。


    要下暴雨了。


    这个时候出去,连把伞都没有,唐元元不是去找死吧?


    关他什么事。


    唐元元又不是他姐。


    李木转身进屋里,看见那三个大麻袋,还多了一个装生活用品的麻袋


    ,要是人死了,东西还在他这,也挺晦气的。


    算了。


    就看在他没把自己丢在火车站,一个人回来的份上。


    以后他们就扯平了。


    李木砰一声,锁上门,拿上雨衣,去了唐家。


    唐安:“她应该是去了我妈墓地。”


    这个“她”,代指的是唐元元。


    李木没好气的踹了唐安一脚,道:“傻愣着干什么,你自己看看这云,一会指定是暴雨,走啊,去拦着她,这时候去墓地,不要命了!”


    墓地都是泥地,根本不好走,最好赶在唐元元前面把人拦住。


    唐安杵在原地不动,唐安又给了他一脚。


    “你刚死了妈,还想姐也死啊,再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唐安回神,推那辆被留下来的破车往外走,唐爱国沉默的吸着烟袋,不说话也不动。


    李木:“你脑子呢,雨衣!”


    唐安支了车,又回去拿雨衣。


    才到巷子口,黄豆大的雨珠就兜头浇下来,后面越下越大,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李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女人,属兔子的吗,这才几分钟,竟然连人影都看不见。


    一路骑了半小时,又踩着湿滑的泥泞路到张兰草的墓前,没看到人。


    唐安:“这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啊,她是不是没来?”


    李木:“不是来这还能是去哪了,不会是半路摔哪了吧?走找找,你找这边,我找那边。”


    俩人分头从两边一边走一边喊,也没找到人,等再骑车回到家,人早就成了在水里滚过一圈的鸡。


    李木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没花。


    唐元元正坐在他家客厅,腿弯折着,手臂抱着腿。


    李木:“你在我家干嘛?”


    “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唐元元:“锁砸了。”


    李木再去看院子,果然,门上的锁已经坏了。


    李木:“你凭什么砸我家的锁!”


    “还有,你蹲在我家什么意思?”


    唐元元:“我没地方去了,你房子租我一半。”


    李木:“凭什么呀!我的房子,你说租就租啊,你是我什么人呀,住我家?我一个花季少男,外人要是胡说八道,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唐元元:“凭你欠我的,你敢说,去边城那天早上,唐爱国把我和我妈锁起来,不想让我们上火车,不是你在唐安面前挑唆?”


    李木一脸懵:“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锁起来,什么挑唆?我挑唆什么了?”


    唐元元:“少来装,6号早上,我和和妈本来应该一起上边城的火车,这件事只有唐安知道,是唐爱国知道了我们要出去,锁了门,拿走了钱和火车票,我妈撞破自己的头我才出的门。”


    “你为什么会跟我一辆火车?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去边城的时间?”


    “要是唐爱国没锁我,我妈就跟我一起去边城了,根本不会有这回事!”


    李木拎着湿漉漉的雨衣仰天尖叫一声!


    “老子顶着大雨去墓地找你,还怕你死在那。”“我都没给我爸打过水。”


    “你就这么看我的!”


    “艹!”


    李木转身冲进了雨里,连雨衣都忘记了穿。


    过了一会,唐安被他暴躁的推进了房间:“告诉你姐,我有没有撺掇你跟你爸告状?”


    唐安的头发还是湿的,“没有,我没跟李木说过你和妈要去边城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唐元元:“是二叔还是三叔出的主意?还是两个人都挑唆了?”


    唐安:“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家人想的那么坏?”


    “你总是这样,家里出了事,怪这怪那的,就是不反思你自己,爸有些话说的不对,但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


    “以前家里多好,都和和乐乐的,就你,偏要计较,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


    “妈这件事是意外,谁也不想的,爸伤心的什么都顾不上不知道了,他虽然没说,我知道,他也很内疚。后事都是二叔和三叔帮忙料理的,钱都是二叔垫付的,二叔和三叔没有恶意,你有点格局好吗?”


    “够了!”


    唐元元抄起茶杯就往唐安的头上砸去,“你滚。”


    唐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爸说的对,要不是你尖酸刻薄,闹着要念书,妈还在扫大街,根本不可能有事。”


    “都是你害”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李木一脚把唐安踹去了外面:“行了,滚吧你,我家不是你们姐弟吵架的地方。”


    唐元元走到房门上,看着雨里的唐安,隔着雨幕。


    “唐安,你有格局。”


    “我就是个自私喜欢计较的人,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会永远恨你和唐爱国,二叔三叔。”


    “你去跟他们相亲相爱,做一家人吧。”


    “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我等着看,十年,二十年,你被算计的一无所有,你是不是还能大义凛然的说出来这些。”


    她不会再供唐安念书。


    她就是要等着看唐安的落魄,没有人供他念书,还能不能像梦里一样风光。


    李木掐腰,看着一地碎瓷碗:“唐元元,这是我家,你敢再砸我家一件东西,就给我滚出去。”


    “把瓷片收拾了。”


    “再去做晚饭。”


    唐元元扛起麻袋,“我不会做饭的。”


    李木:“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


    唐元元扛着麻袋转身:“女人给男人做饭是天经地义,男人给女人做饭就是伺候?”


    “我会给你房租,也会给你饭钱,做饭的事,你别想。”


    少女的脸充满胶原蛋白的幼稚,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犹如寒冰,能冻死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泛着要与鱼死网破的疯感。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木竟然被看的心头一悸。


    要死了。


    他竟然被一个丫头骗子瞪住了!


    这叫什么事。


    “那是我的房间。”


    看见唐元元推开次卧,赶忙道:“你住那间。”


    唐元元扛着麻袋,推开另一间房子,床铺很久没人住过了,有点灰尘,她找了抹布,端了一盆水,利索的擦干净。


    然后坐在床上,还是那种双手抱膝的动作。


    算了,看在她妈刚去的份上,李木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不太自然的走过去,咳了一声:“那个,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唐元元不说话,眼睛落在窗前的方向,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窗前的桌子上可是有一把剪刀,李木收了剪刀,“唉,你不会想不开,想去陪你妈吧?你要是想不开,可不能死在我家啊,要死也去找你爸和你弟拼命啊,不能把我家变成凶宅,我这好歹也是收留了你。”


    唐元元看着天上的黑云:“去做饭。”


    ……?


    李木怀疑她是想支开自己想不开,毕竟这母女俩感情好,他可是见过,唐元元有多护着她妈的。


    “你可不能死在我家啊,我”


    “我不会死的,”唐元元从口袋里,翻出来最后一块大白兔奶糖,吃进嘴里:“我妈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能让我读书。”


    “以后,我就是张兰草,张兰草就是我,我会代替她,考上大学,过最好的人生。”


    “该死的是唐爱国和唐家人,我一定要看他们的下场。”


    “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吃。”


    ……李木都给气笑了,他才不会给唐元元做饭,问题又回到了刚才:“唐元元,现在是你,无家可归会,我收留你,我算是你的恩人吧?你是不是应该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自己去做饭。”


    唐元元已经站起来,从一个袋子里翻出来自己的行李,生活用品都摆上,摊开书本,看书。


    “那我们就耗着,谁先顶不住饿,谁去做饭。”


    李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就顶不住要吃饭,


    不过他也有招。


    只要自己把饭做的难吃一点,反正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做饭呢?唐元元肯定吃不习惯,就把做饭这件事揽过去了。


    以后他就有人给做饭了。


    “算了,看在你现在心情不好的份上,小爷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今天这顿我先做。”后面的还是你来吧。


    为了证明自己是好好做饭的水平,李木扫了碎瓷片,冒着雨去隔壁黄阿姨家要了两个鸡蛋,一把青菜。


    一起丢进锅里,就是煮熟的水平,盐都只是放了一点点。


    李木自己都觉得难吃,唐元元却大口挑着挂面往嘴里塞。


    李木夹了两根青菜,确定是很难吃的水准:“这你都吃的下?”


    唐元元不说话,沉默着塞挂面吃,一会的功夫,一碗挂面就塞进了肚子里,搁下筷子:“挺好吃的,明天继续。”


    “……”


    李木更饿了,又气又饿。


    第24章


    李木觉得,这样下去,唐元元是不可能接下做饭这个活的。


    还是得改变策略。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于是他主动收拾了碗筷之后,又主动关心唐元元。


    “刚才是我不对。”


    “你妈刚走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妈多好一个人啊,做饭好吃,对你也好,可惜,运气不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


    “我知道,你现在看书写字,就是不敢接受现实,你应该也看不进去,就是强迫自己忙起来,不想面对你妈去世这件事。”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运气?


    唐元元不觉得这是运气,就是唐爱国的自私害死了她妈。


    害了人,就要偿还。


    她不接受唐家人给她扣的罪名,更要等着看这父子俩的下场。


    李木打开了话匣子,思路也打开了,道:“我这,你就安心住着吧,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唐元元“啪”的一声,笔搁在书缝中。


    “李木,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伤心暴哭一场,然后在你的安慰下哭睡过去?一觉睡醒,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好的,然后对你产生好感,主动给你做饭,把你的三餐伺候好了?给你当牛做马?”


    ……这丫头片子,怎么知道他的打算?


    不就是想她揽下做饭的事,怎么就当牛做马了?说的也太夸张了。


    李木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目的的。


    “你就这么想我?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亏我大下雨的,还拉上你弟去找你妈墓地找你。”


    “我也是孤儿,我知道失去父母的滋味,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再没有在乎自己的人,我就是想安慰你,给你一些温暖。”


    唐元元:“我不需要你安慰。”


    “因为,我一点也不可怜。”


    真正可怜的,是她妈妈。


    “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她疼我爱我,拼了命的要托举我过好日子。”


    “我为是她的孩子感到幸福。”


    “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了,没关系,我会替她来照顾我自己。”


    “我依然还是个幸福的孩子。”


    “一个幸福的孩子,不需要你的可怜。”


    “收起你的关心,自己用吧。”


    李木不太自然的搓了搓下巴:“关心你还错了。”


    “行行行,你当小爷我乐意关心你。”


    “切。”


    这时候,门上传来叩门声。


    是赵东。


    手里拎了一条五花肉,外面还下着雨,李木把人迎进客厅。


    赵东就看见了唐元元:“你,你们这?”


    李木附耳过去,压低声音:“不是欺师灭祖,把她爸和她弟都揣了,没地方去,就强行占了我的房子。”


    “吃过她妈做的饭,我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


    唐家的事,赵东也听说了一些,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也是个可怜孩子。


    “听黄婶说,你跑去宁城了?不是卖凉粉吗,跑那么远做什么?顺利吗?”


    李木:“还行,就是十九个小时没睡上觉,受了一点罪,遇到了几个骗子,打了一架,被揍了一顿,好在叔你给我的钱没丢,都花光了,进了这些衣服来,希望能卖掉。”


    赵东听的心疼,上下前后把李木检查了一遍:“你这孩子,钱有什么要紧的,丢了就丢了,叔再给你想办法,你爸是为了救我才没命的,我欠你家一条命呢,你就是我亲儿子,我指定照顾你。”


    “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跑啥呀?别去了,我能给你供到大学毕业。”


    李木:“我要去的,叔过去已经照顾我挺多了,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等我把一中的培养费给挣上来,我就能把钱还你了,要是能多挣点,这两年,你贴我的钱也一并还上,省的顺子埋怨你,在怎么说,不能叫你们父子不成父子,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叔,这条肉,你也拿回去。”


    顺子,就是赵东的亲儿子,赵顺。


    赵东蹭的一下站起来:“那臭小子又跑你面前胡说八道了?你别理他的话,那小子就是个混不吝,要不是你爸,他就成了没爸的孩子了。”


    “我替你爸照顾你怎么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别因为这个跟叔生分了,叔这就回去教教这孩子道理。”


    李木:“赵叔,你别多想,顺子没说我什么。”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跟顺子没关系,也跟婶子没关系,上次中考之前你跟我送了钱,婶子还特意做了饺子,装在盒里跑到学校送给我,婶子和东子都对我好着嘞。”


    赵东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中考之前,自己想着,这是大事,就给李木送了20块钱,让他好好补补,回家之后,顺子正好也要钱,说要送对象礼物,他说了钱给了李木,这儿子就不乐意了,父子俩大吵一架,老婆也埋怨他,跟他大吵一架。


    怎么可能是给李木送饺子。


    肯定是去找李木要钱还差不多,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他这边补贴了李木,顺子又来找李木要。


    这个逆子!


    “你就别替他们瞒着了,你替他们想,他们可不替你想。”


    说着,赵东又把身上四个口袋翻光了,凑出来两张大团结几张一块两块的毛票子:“孩子,你拿着,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李木:“赵叔,真不能要你的钱。”


    “赵叔,还有肉呢,你带回去给东子吃啊。”


    赵东连雨衣都没穿就走进雨里:“肉我特意给你割的,你留着吃。”


    李木把钱揣兜里:“赵叔,你可别跟婶子顺子起冲突啊。”


    后面赵东大概已经听不见了,消失在雨幕里。


    赵东家跟李木家的院子就隔着两家,雨声都没淹没赵家的鸡飞狗跳,看起来是赵顺被打了,赵妈妈在哭嚎。


    李木抱胸倚在门上,看着赵家院子的方向,唇角扯着笑,那种笑,似乎不是在听人家吵架,是在听优美的音乐。


    原来,李木每次都是这么要钱的。


    对付唐安,用的也是这种方式吧?


    赵顺和赵母恐怕刻薄李木应该是真,李木借赵东的手对付这母子俩也是真。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先起的头。


    唐元元和赵顺不过是点头之交,不太清楚对方的为人,但李木这个人的品性他倒是知道,绝不是个善茬。


    但不管怎么说,其实赵东对李木是真心好。


    刚才在四个口袋里一通摸,最后一个口袋里,2毛5毛的毛票子都掏了出来。


    为李木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唐元元有点为赵东不值。


    周微顶着一身水汽敲了院门,才看见唐元元,还没说出来话,眼睛就先湿了:“元元。”


    唐元元知道,按照时间算,周薇现在是白班,这是下了班就过来了:“我没事。”


    周微:“我有去看阿姨最后一面,阿姨她没有痛苦,是笑着


    的,这是她身上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要,就没给他们烧。”


    是唐元元用白粉莲纸钉的本子,用线条画成的田字格,去边城前一晚,她给她妈画的。


    还有一支铅笔。


    本来,是被收进麻袋的,她妈几乎在家就没有坐下的时间,反倒是去外面,卖东西的间隙能停下来练练字。


    原来,盖在火车上练字的。


    “这本子,阿姨一直抓在手里的。”


    唐元元想,她妈一定是想到,她能念高中,以后会念大学,才会笑的吧。


    把那个本子,和没退成的火车票,一起收了起来。


    周薇又道:“我刚才去了你家一趟,才知道你搬出来了。”


    唐元元:“我跟唐家没关系了。”


    周薇想到刚才唐安的话也是有点心寒,连她都看出来,唐家二房三房不是好东西,怎么他学习那么好,就一点也看不出来?


    “小薇,你是我姐最好的朋友,现在,我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爸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要是早知道,一定不会拦着妈的。”


    “说到底,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妈要不是去卖吃的,也没这件事,我姐一个女孩子,自己有家,去李木家算怎么回事?一家人之间,吵架也正常,现在又都在气头上。”


    “你帮忙劝劝她,还是回家来吧。”


    周薇想起来唐安的话,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再也不回去了吗?”


    唐元元:“不会,我跟唐家人,不共戴天。”


    周薇:“你弟其实还是关心你的,他想让我劝你回去呢。”


    唐元元:“他做梦。”


    周薇:“那你没地方住怎么办?这里,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唐元元:“我住不了几天,开学了我就住宿舍了。”


    周薇知道,自己劝不动唐元元。


    唐元元太爱她妈妈了,这是她的底线,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又关心了一些她的生意,这才辞别唐元元。


    她在门上,偷偷给李木二十块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给她做点肉吃,她有低血糖。”


    李木接过二十块钱揣进兜里:“知道了。”


    钱他收,给唐元元当老妈子,他可没兴趣。


    次日,挂面和半生的青菜直接捞出来,故意连盐都不放,唐元元像是没有味觉,挑起面,大口吃。


    李木抢了她的筷子:“你疯了,没盐没熟你也吃的下去?”


    第25章


    唐元元现在不在乎这些,能填饱肚子就行。拿过另一双筷子,大口把面全都吃完,抹了嘴起身。


    李木已经看傻了,跟出去:“你要去哪?”


    唐元元:“修理厂。”


    李木:“你昨天没去墓地,去公安局了?”


    唐元元点头,沉默的推车。


    李木就明白了,公安局那边肯定也是说在找,唐元元是想自己去修理厂碰碰运气。


    车撞到人,肯定也有痕迹,对方的车肯定要修的。


    但如果他是凶手,指定不会去附近的修理厂,肯定跑的越远越好,最起码也是邻市。


    本地警察都不一定能认真去查,指望邻市,更没希望。


    “你动脑子想想,你要是凶手,你撞了人,敢在附近修车?公安局都没办法的事,你一个女”


    唐元元目光冷飕飕的射过来。


    李木:“唐元元,我这是好心,你别狗咬吕洞宾!”


    “行行行,你爱去哪去哪,小爷才懒的管你。”


    李木气的蹲下来,昨晚就没吃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呕着一口气才没做一顿夜宵,喝了两壶水顶了肚子才勉强睡过去,现在肚子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没想到,这女人,这样都吃的下!


    谁怕谁啊,不就是生面条吗,没盐巴吗,闭着眼睛咽,看谁耗的过谁。


    李木竖着筷子在桌子上暴躁的敲出来两声,挑起来一大筷子,往嘴里送,又恶心的吐出来。


    艹!


    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好气,没饿到唐元元,全饿到他了。


    警察昨天说过,玉城有两家修理厂,离这里2公里的厂区就有一家,警察说他们都已经去看过了,没发现可疑车辆,也看了维修记录,没有事故车,警察的话和李木一样。


    肇事者不可能没脑子,这边撞了车,那边就去挨着的修理厂修车。


    况且,从他们勘察的现场痕迹来看,对方很有反侦察意识,现场的痕迹都给破坏清除了,他们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这种案子很难破,如果对方外省的,那能破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希望唐元元节哀。


    意思是,这案子,大概是破不了的,自认倒霉呗。


    唐元元还想追着问他们在修理厂查看了多久这些细节,对方就以公事不方便透露为由,合上本子走了,要态度没态度的,唐元元就感觉,对方很敷衍。


    唐元元从小唱着《一分钱》长大。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她的本能印象里,对方应该是亲和有力的跟她讲述这件事,但对方板着一张脸,气压很低,也不耐烦回答她的问题。


    这种人,办案子能认真吗?


    唐元元不死心,她想找到凶手,就算白跑一趟又怎样。


    很快就找到这座修理厂,上了锈的大门却是从里面给锁上了。


    唐元元推着大门晃了晃,“有没有人?”


    过了好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汉子出来,一脸凶相,语气也很冲:“什么事?”


    唐元元就道:“大哥,你这收学徒吗?我弟想学汽车修理,他不怕脏,不怕累的,也不要工资,能唐他跟你学修车吗?”


    男人拎着扳手往屋子里走,一边不耐的撵道:“不收,快走吧。”


    唐元元:“我给你们交学费也行的。”


    男人语气更凶了,举着手里的扳手:“老子说了不收,你快走,再晃门,老子揍你。”


    汉子看见唐元元转身走了,转身进了屋,却不知道,她绕着墙根,走到墙后边,借助一棵树爬上了院墙。


    走到这边,修车的声音听到就更明显了。


    修理厂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一个做生意的地方,大白天的锁着门,不是很奇怪吗?


    唐元元爬上院子,骑在院墙上张望,只是这种砖瓦房的窗户是朝院子开的,这边一点也看不见,唐元元借助修车的声音跳下去,猫着腰悄悄跑去门口,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修车,刚才的大汉趴在车底。


    还有一个在修车头。


    唐元元吞了吞口水,屈膝蹲在地上,耳朵贴着墙,等两个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按喇叭的声音,是门口的声音,唐元元心口一跳,正要往后跑躲起来,听见趴在车底的男人骂道:“艹!”


    “哪个狗日的这么不长眼,这时候来,不能等来自把车修好。”


    唐元元的腿就定住了,又朝门口猫一猫。


    谁家修理厂来生意要骂人?


    只能说,在修的车有猫腻。


    另一个男人就问道:“怎么办?去开门还是怎么弄?”


    “开个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撞死人吗!早点把车修好还上,摁一会他自己肯定就走了。”


    唐元元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挪动着腿转身准备往外面移动,这个时候,腿麻了!


    扶着砖墙起身。


    “唉,那个女人,开门!”


    大门上,车里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趴在大门上,脑袋往里面伸还朝唐元元招手。


    门口,半边人影凹在门影上,突出来的正好是半颗脑袋,两个男人瞪直了眼睛,拿着扳手钳子跑了出来。


    唐元元刚才就朝门口跑了,虽然门从里面插上,但这门上现在有人,对方总要顾虑。


    这修理厂的修车零件散落一地,她抄起两件防守,一边往大门口跑,一边喊:“报警,他们是杀人犯,他们撞死了人逃跑,记得报警!”


    那男人今天是


    来取车的,车子有一点小毛病,这都三四天了,这修理厂的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还没修好。


    他这车可是全新桑塔纳,三万块买的,他早就听说过,修理厂的工人老板,有时候会开车主的车出去装大款钓妹子,他怀疑自己也遇上了这件事,不然怎么一点小毛病,三四天了还修不好?他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看看。


    车主猜的没错,这个修理厂的老板当晚的确开了他的车出去喝大酒玩,撞到了张兰草跑了,修理厂事故上车常有,他知道警察的工作流程,当时根本没敢把车子开回修理厂,而是开到河边,抹黑洗干净了车,然后把车开进废弃厂房藏了起来,走路回的修理厂。昨天后半夜才把车偷偷开来厂里熬夜修车。


    老板吴闯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拿着扳手隔着车门道:“飞哥,真要报警,这车成了凶车,你自己开心里膈应,卖恐怕也卖不出,三万块,可就砸手里了。”


    “你别声张,这车我保准帮你修好卖了,换辆新的可行?”


    叫飞哥的男人听了明显有点心动,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


    唐元元感觉到杀意,来自修理厂的老板吴闯。


    唯一的希望就在男人身上:“我出门的时候爸爸和弟弟都知道我来了这里,这可是杀人罪。你要是走了,就是同伙,三万块钱是很多,到比起坐牢呢?”


    “听说牢里有很多流氓,能把人打残废,那可是生不如”


    “臭娘们!”吴闯不想让唐元元说话,试图让她闭嘴,脚就踹过来,唐元元手里的扳手却先砸过去,正中对方的脑门。


    霎时听见了男人的惨叫。


    另一个工人想对唐元元动手,却有一阵车的铃铛声响起。


    几人回头,这条路的尽头,李木骑着大二大杠,手按着车铃铛。


    唐元元就道:“我弟来了,你们要是再动我,可就是故意杀人了,就等着吃枪子下地狱吧。”


    那男人就没敢再动唐元元,反而想耍赖:“你在说什么呀,明明是你这个小妮子闯进修理厂,还用扳手伤了人,我们还要找你负责呢。”


    唐元元手张开在嘴边大声喊:“李木,去报警,他们是杀人犯,我妈是他们撞的。”


    “你快去!”


    李木支着自行车,犹豫了一下,掉头就走。


    没受伤的工人这回知道怕了,转身就往里面跑,想翻墙跑路。


    车主这会子倒是不愿意了,毕竟,人要是跑了,他的车子就没人负责了。


    趴在门上,“快,拦住他,他要跑。”


    唐元元本身也不可能让对方跑,抄起棍子,对着他的腿就狠狠砸了下去。


    “叫你跑!”


    “叫你跑!”


    “现在你知道,在等死的感觉了。”


    李木没敢直接去找警察,他刚才远远的就看见大铁门锁着,唐元元在里面,一个人面对两个大汉,只是掉头去喊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帮忙报警,自己又骑了自行车折回来。


    顺着大铁门爬进来,唐元元抄着棍子,一米八的汉子,被她抽的锁在一起护着头,哭着喊求饶。


    工人当然也不是打不过唐元元,主要是心里害怕,撞人的事情暴露了,会不会被判死刑,现在人家女儿找上来了,他要是被揍一顿,是不是能抵消一些,不用死啊?


    没想到,这小妮子,往死了揍啊,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木赶快把唐元元拉开:“再打就要死人了。”


    唐元元的眼睛都是赤红的:“他该死!”


    李木:“打死他,你也要吃枪子。”


    唐元元:“吃枪子就吃枪子,只要他们能死!”


    那大汉抱着李木呜呜哭着求救。


    李木和唐元元争夺了一会,才夺走她手里的木棍。


    “唐元元,你妈已经死了,你就是杀了他们,她也回不来了!”


    唐元元踉跄着往后哆嗦了两步,软了腿,蹲在地上。


    李木死死抓着她的肩,咬牙低声:“你要是想让他们坐的久一点,就别说想杀了他们的话,是他们想要逃跑,你是为了抓住杀人凶手。”


    唐元元恍惚了一下,回神一般点头。


    做笔录,审讯,那两个汉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医院那边诊断都是皮外伤,但两人一直叫唤着疼,还是在医院那边住下了。


    唐元元这边要有人取保候审才能放出来,李木自己都是未成年,只好来厂里找唐爱国。


    李木:“唐叔叔,你女儿把害你妻子的凶手找到了,就是常山路修理厂的老板和工人。”


    唐爱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找到凶手了?”


    李木:“是啊,你女儿一个人爬墙进的修理厂,听见了他们说话,找到了事故车,要是再晚去半天,车上的痕迹就要被他们抹光了。”


    唐爱国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那警察把人抓起来了吧?”


    李木:“是的,不过他们在医院,你需要去保释一下你女儿。”


    唐爱国掉头就走:“我跟她已经断绝关系了。”


    “我没这样的女儿。”


    李木:“唐叔,你女儿帮你抓到了凶手。”


    唐爱国:“她自己说的,没有我这个爸爸。”


    李木看见唐爱国眼里的恐惧,于是道:“唐叔,婶子是被他们撞到的,公安局要判他们赔偿你们钱的,你钱不要了?”


    唐爱国摆摆手,这种钱,要是要了,不得被唾沫给淹死:“不要,我不要钱,随警察怎么判都行。”


    唐二叔刚才一直在边上看着,把事情听了个大概,拉着唐爱国:“大哥,大嫂死的冤枉,咱得去一趟,看看警察局怎么说,不然,大嫂在地下看着,得多失望。”


    “我陪你一道去。”


    唐爱国:“二弟,你陪我一道去啊?”


    唐二叔:“是。”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那成。”


    “要不,把三弟也叫上?”


    唐二叔就道:“二弟忙着呢,我们先去看看警察怎么说。”


    李木的目光扫过唐二叔精明的眉眼,扯了一个邪气的笑。


    唐家这几房,有意思。


    一个又怂又蠢,一个精明,不知道三房是什么样的。


    第26章


    警察对着唐爱国好一通教训:“有事交给警察,怎么能自己行动,还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他们撞到人不假,但你们也没有执法权,现在这是两件案子,对方也要告你们打人,你们先把医药费付了,再付一笔保释金,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后面要是再打人,罪加一等,要考虑量刑的。”


    唐爱国:“啥!”


    “我还要给她付医药费?”


    “她自己有钱,你叫她付吧,我没钱。”


    “我不保她,那丫头凶的很,再出来打人也是可能的,警察叔叔,你就关着她吧。”


    警察还没见过这么无情的家长:“你要是不保释,你女儿就得在派出所里过夜,她一个女孩子,你叫她怎么熬?”


    唐爱国讨好的搓搓手,面容里带着小心翼翼:“警察叔叔,她就是个不孝女,她自己跟我说的,断绝父女关系,她有钱,她自己能交的上保释金。”


    李木睁着大眼睛,无辜的问道:“警察叔叔,唐元元还没成年,这算不算弃养未成年,不知道弃养未成年,算不算违法?是不是要抓进局子里啊?”


    警察:“唐元元今年未满十六周岁,在我国法律上就是未成年。”


    “弃养未成年的确是犯法的。”


    唐爱国:“警察叔叔”


    警察面无表情的道:“唐先生,我比你还小两岁,请叫我警察同志。”


    唐二叔:“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大哥还没跟警察打过交道。”


    唐爱国赶忙堆着歉意的笑脸。


    唐二叔捅了捅唐爱国:“大哥,你看,这医药费都是皮外伤,才三十多块钱,保释金也才十块钱。”


    “大哥,我知道你钱现在不宽裕,我先帮你垫上,人警察都说了,元元是为了调查大嫂的死因,这点上也多亏了孩子,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还是给保释了吧。”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连警察的眼睛都不敢看,“中。”


    “等我发工资了还你。”


    唐二叔边从裤子里掏毛票子就边道:“都是自家兄弟,有困难,不就得伸把手吗。”


    数了钱,交给警察


    ,唐二叔又问:“警察同志,我们打人的钱给了,那对方害死我大嫂的赔偿,怎么说?”


    警察就道:“这件事,要看你们的想法。”


    “当事人已经招供并且承认了错误,并不是故意撞死张兰草,他们愿意补偿你们的损失,可以出两千块。”


    “如果你们接受他们的经济赔偿,就要签谅解书,那么罪犯在量刑上就可以减轻大部分刑罚。”


    李木立刻就抓着唐爱国的手腕,拇指按着心脉的地方,眼睛看着他道:“警察同志,这钱我们不要。”


    “这是买命钱,花了这钱,冤魂要来索命的。”


    唐爱国的心脏重重一跳。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嗯,小木说的对。”


    “大哥。”


    唐二叔就道:“大哥,你说的对,这钱,的确丧良心。只是,你外面还拉着一千块的饥荒呢,谁家都不宽裕,这钱也不能总是不还,还有啊,小安眼看着念高中,学费,生活费咋弄?”


    “大嫂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安和元元能念书,我觉得这事,咱们得认真考虑考虑。”


    “大嫂的遗愿最重要。”


    “警察同志,我们全家回去,开个会,商量商量。”


    警察盖上笔帽:“行,你们先跟我来,把唐元元领回去。”


    唐元元抱着膝盖,没什么表情的坐在一角,听见警察喊她的名字:“唐元元,你家属来保释你。”


    唐元元起身,跟着警察走到外面,就看见唐爱国,微微佝偻着腰,在他身侧,唐二叔笑的十分和蔼,亲热的喊了一句:“元元,你没事吧?”


    唐爱国气不打一处来,就骂道:“你个死妮子,好好的工作你不干,现在还把人打进医院,都进了警察局,我看你这样,迟早是”


    “大哥。”


    唐二叔推了推唐爱国:“元元也是为了抓凶手,你别这么说她,这件事上,元元是立了功的,是咱老唐家的功臣。”


    唐元元:“不用你好心。”


    唐二叔脸上的和蔼笑容不变:“我知道你跟你爸吵架的事了,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我已经帮你骂你爸了,保释金也给你交了,一家人,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二叔做主,都过去了,走,去我家,饿坏了吧,二叔下厨,给你做肉吃。”


    唐元元:“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我跟你们唐家没关系了。”


    唐爱国就骂道:“你个死妮子,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还是你二叔掏钱给你保释出来的。”


    唐三叔道:“大哥,元元还是孩子,等过两年长大了,孩子就懂事了。”


    “孩子刚出来呢,你别骂她。”


    唐元元的眼神很冷:“别想用这几十块钱收买我,我妈是你撺掇害死的,我不稀罕你这点好意。”


    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大步往公安局外面走。


    唐爱国在身后骂道:“你看。”


    “我就说,管她做什么,就该叫她在里面坐着。”


    唐二叔扶着唐爱国:“大哥,别生气,走,去我家。”


    “我陪你喝两盅。”


    唐元元的自行车还在修理厂,得去骑。


    李木推了自行车过来:“你骑车,带我。”


    唐元元抬腿骑在自行车后座上:“我饿了,没劲。”


    “带我去吃饭。”


    李木:“唐元元,我可不欠你的,现在是你欠我。”


    “你爸都不愿意保释你,是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才把人叫过来的,懂吗?”


    唐元元:“谁准你多管闲事的,以后我就是死了,也不许你通知唐家人脏了我的轮回地。”


    李木好气:“怎么我做什么事,在你那都不落好啊。”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今天可就交代在那个修理厂。”


    “我就多余管你。”


    唐元元:“以后我去寺庙烧香拜佛,会求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怎么看,唐元元都不是烧香拜服的人,李木没好气道:“你自己付钱,我可没钱请你。”


    唐元元:“那边有个烧饼摊,去吃烧饼就行。”


    李木:“抠死你得了。”


    唐元元花三毛钱,买了两个烧饼,几口就吃完了。


    她还是赖在自行车后座。


    李木:“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唐元元:“我也有腿,我被打是会还击的。”


    李木:“唐元元,你分不清好赖是吧,你是我救出来的,要不是我,你今晚得在里面蹲着。”


    唐元元:“知道。”


    李木:“你就这么对待你恩人?”


    唐元元:“以后发达了,我会折现给你的,二十块保底。”


    李木:“你还是现在兑现吧。”


    唐元元:“现在没钱,你祈祷我早日发达吧。”


    李木:“唐元元,我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


    唐元元:“我倒是见过。”


    李木:“我就不信了,天下,还能有谁比你更无耻。”


    唐元元:“巧了,就在我眼面前。”


    李木气的支了自行车,人从车上下来,大步往前走:“你原地待着吧。”


    唐元元就从车后座爬上座位,直接骑车走了:“再见。”


    李木:“王八蛋,你真走啊,等等我啊!”


    唐元元加快力气蹬自行车,居然真的想把他丢下来,李木跑了一会才追上,跳上车后座。


    “唐元元,你行,就这么对待你恩人。”


    “我还收留了你。”


    他哪是收留了个落难的,简直是给自己收留了一个祖宗。


    “就要求你做个饭,我是个男人,我又不会做饭,没多为难你吧?”


    唐元元:“不干!”


    “你少来给我装,你一个孤儿,说你不会做饭,你骗鬼呢。”


    李木咬牙:“那你负责洗碗,这样总公平吧?”


    唐元元:“你之前吃饭都不洗碗?”


    “各洗各的行。”


    行吧,好歹他不用多洗唐元元的碗。


    李木:“那扫地,我们也一人一天。”


    唐元元:“各扫各的房间,客厅一人一天,衣服也各洗各的。”


    李木:“行吧,对你这种丫头骗子,大概也没法要求了。”


    唐元元取了自行车,去买了很多冥币,自己去墓地看张兰草。


    她始终不能相信,她妈就这么走了,明明在几天之前,还笑着说,等她回来开面馆呢。


    又总觉得,她妈好像还在她身边,鼻尖,甚至能闻见她妈身上的香味。


    赵婶一整夜都没睡好,儿子昨天被赵东整整抽了十下皮带,现在还躺在床上呢,都没法翻身睡觉。


    把她给心疼坏了。


    看到李木的身影从院门前闪过,立刻就回灶上把饺子下了端过来。


    赵东不是骂她狼心狗肺,刻薄恩人的孩子吗,要热气腾腾的饺子端过去,一路上大家都能看到,这回,她可真给李木端饺子去了。


    李木推着自行车才进院门,听见一声叩门声,一回头,就看见,赵婶端着一碗饺子,站在门上。


    “小沐,婶子刚做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新鲜的韭菜,鸡蛋还是用油煎过的,顺子都还没吃上,婶子先给你送来了。”


    李木支上自行车,扯了个恶意的笑:“黄婶有心了,顺子哥呢,来我家一起看电视啊?”


    赵婶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这黑心肝的,明知道顺子被抽了。


    不过她也不想维持了。


    走进院子里,关上院门,碗“啪嗒”一声搁在桌子上,目光落在条几上的黑白遗像上,扯了个笑:“快吃吧。”


    “这算是你爸拿命给你换的口粮,你可得珍惜,吃的饱饱的,壮壮的,你爸在地下才能安心。”


    “婶子说的是。”


    李木把饺子倒在垃圾桶:“不过我觉得赵叔说的更对,你们赵家欠我们李家一条命,就该伺候我吃喝,抚养我好好长大。不过婶子你的厨艺太差了,你这饺子只适合喂狗,赵叔昨天刚凑


    了三十块钱给我,我准备去外面吃份肉馄饨。”


    赵婶气的脸都绿了:“你这种小畜生,脸皮就是厚。”


    “生下来就克死了妈,十岁又克死了爸,死妈死爸的,要是一般人,都没脸活下去。”


    “你倒是好,又要吃好的,又要穿好的,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没心肝的东西,就是过的好。”


    “我要是你,早就投河还是上吊去陪爸妈了,天天霸着别人的爸爸,要吃要喝的,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就没羞耻心呢?”


    李木:“婶子,你这话可不对,我爸是你丈夫克死的,要是没我爸,你早就是个寡妇了。你对待救命恩人的孩子都这么刻薄,一张老脸比沙皮狗都贱,你都好意思活着,我当然也好意思活着。”


    赵婶冷笑一声:“听说唐家那个不孝女跟你滚到一起了?欺师灭祖的玩意,连亲爸都能不要,还真是什么王八配什么盖。”


    李木:“哪天要是赵叔把婶子你打死了,我一定去嘱咐顺子,叫他千万不能不要爸,还得好好孝敬老人。”


    “婶子,你不会是喜欢唐爱国吧?”


    “也是,毕竟赵叔对你可没个好脸,只有打骂的份,反正现在唐爱国是个鳏夫,婶子你要真有这个意思,我去帮你说道说道,顺子还能多个爸,也是一桩美事。”


    赵婶气成了猪肝色,本来是想来吵架发泄一下心里的气,现在是惹了一肚子的火。


    走到门上,还听见李木在身后故意的声:“婶子,你啥时候再来啊,我把唐安叫上,没准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赵婶气的脑袋嗡嗡,偏偏还不能和李木明目张胆的吵架。


    李木去垃圾桶里把饺子掰开,拔了几根头发塞在里面,这样就很像故意弄在里面的。


    赵婶刚才看见自己把饺子倒垃圾桶了,回去肯定会说小话,自己倒了他的饺子,撺掇赵东来看,证明不是她不上心,而是李木糟蹋她心意。


    果然,过了一会,赵东拿了几个茄子,带着花的新鲜黄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送过来。


    李木:“谢谢叔,进来坐,我倒水给你喝。”


    垃圾桶李木故意摆放在显眼的位置,赵东一眼就扫见,饺子从中间被筷子夹开,里面一小撮根头发丝,从断处看很明显。


    夹饺子的筷子还放在桌上。


    这婆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耍心眼子,也就李木厚道,都不跟他说。


    得好好教训教训。


    唐元元就在这时候回来,看见赵东拿来的这些蔬菜,都是好的,随口道:“赵叔还挺照顾你的。”


    李木本来在洗着米,脸上的笑忽然就换成冷意:“唐元元,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好,就我一个坏人?”


    唐元元:“你这话逻辑不对,牢里杀人放火的恶人多了。”


    “抛开他的亲人不谈,赵叔对你,的确没话说。”


    李木眼里都浸着冷意:“送点吃喝,给钱花就是好人了?”


    “就你这眼神,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唐元元洗了脸,把毛巾挂到晾衣绳上:“我无意评价你们两家的事非,跟我也没关系,你想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抬脚准备进屋复习功课。


    李木摔了水瓢丢进缸里,溅了一地的水出来,他抬脚,拦住唐元元的去路,高大的影子倏然罩下来:


    “唐元元,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狗怕你吗?”


    唐元元:“你在说什么?”


    李木:“口舌之争是没用的,打狗就要狠,一次把狗打怕了,以后见你就绕道走了。”


    唐元元绕路往房间去:“莫名其妙。”


    李木鞋尖跟着侧一步:“我卖个消息给你。”


    唐元元:“没兴趣听。”


    李木:“关于你妈的。”


    “做饭,咱们一人一次,轮着来,这样很公平。”


    唐元元:“我妈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要从你嘴里知道的?”


    李木:“那两个肇事者,要出两千块,要你爸签谅解书,他们量刑就可以从轻,甚至可以不做满一年就出来,你二叔恐怕盯上了这笔钱。”


    唐元元豁的转身。


    唐家二房这边。


    唐二叔亲自炸了一盘花生米,一盘青椒炒肉丝,拌了一个茄子,一份糖渍西红柿。


    唐爱国已经喝的半醉,近日先是没了爸,现在又没了老婆,家不成家,他颓废的厉害。


    唐二叔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哥,大嫂没了,我知道,你这心里难受。”


    “都怪那杀千刀的开车的,要不是他们,大哥你也不至于没了家。”


    “辛苦一天工作,这下了班,回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吃不上一口热饭,喝不上一口热茶,这日子可怎么过,大哥,我是真心疼你。”


    唐爱国难受的眼睛微红。


    还是二弟懂他。


    别说吃饭了,现在他的衣服都没人洗,家里能穿的衣服都穿光了,身上这件还是昨天的。


    这家里,没个女人,实在是不像个家。


    怎么他就这么倒霉,老婆好好的,突然就没了。


    那两个人可真该死,你说你,撞到人,你送到医院不就完了吗,干什么要跑啊。


    要是没跑,他还有老婆。


    “那两个人,真该死了,怎么就任由我老婆躺在地上就跑呢。”


    唐二叔就道:“大哥,我也觉得,那两个人该死。”


    “可警察也说了,他们不会死刑,就是能多坐几年牢,要我说,他们多坐两年,少坐两年,大嫂都一样,回不来。”


    “不如拿了钱,大哥你再娶个大嫂,小安也有人照顾,大哥你也能吃上一口热饭。”


    唐爱国手搓着裤子:“这哪成,小安他妈在地下不得怨我。”


    “不中。”


    “不中。”


    唐二叔就道:“这样,是有点对不起大嫂。”


    “可是大哥,我这不光是为了你考虑,还有小安和元元。”


    “大嫂为什么会出事啊,还不都是钱闹的,想叫孩子念书,拿了这钱,元元也能再去念书,小安以后上大学的费用都有了,还有,再娶个老婆,这个家又热闹起来,有老婆有孩子,大哥,这才像个家。”


    “大嫂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两个孩子,她要是能说话,肯定也这样选。”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27章


    唐爱国手搓着大腿,抵着脑袋,没说话,却也没反驳。


    显然,是心动了。


    唐元元在廊下,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次次见识他的无耻,却总能发现,他还可以有更无耻的时候。


    提着棍子大步走进去,风鼓起她的衣裳。


    她提棍就是砸!


    二锅头的酒瓶子砰的一下砸到地上,劣质刺鼻的酒辛味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盘子碗筷成了碎瓷纷飞。


    唐爱国半醉的酒都直接吓醒了。


    唐元元还是不满意,她抄起长条几上的电视机砸!


    座钟砸!


    收音机砸!


    观音像砸!


    看见什么砸什么。


    唐二叔的心口都在疼:“唐元元,你在干什么?!快放下。”


    想冲过去夺下棍子,唐元元对着他的身体就砸。


    ……命更重要。


    唐元元又冲去厨房,把他家炒菜的俩个锅都砸了,然后提着菜刀出来了。


    唐二叔和唐爱国吓的牵手一起往后退,眼里都是恐惧。


    “元元,这是菜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元元,砍人可是要吃枪子的,你冷静啊。”


    唐元元:“唐爱国,你敢签谅解书,我就敢砍了你们,你们指定没命花这钱,你信不信?”


    唐爱国人都哆嗦了:“没,没拿,没说要拿,不要,爸不要啊。”


    唐二叔:“元元,你别冲动,二叔和你爸只是在开会商量,你有意见,你说出来吗,二叔也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唐元元:“我不要他们的钱!”


    “我就要他们死!”


    “我就要他们给妈抵命。”


    唐二叔看见唐元元整个人都是歇斯底里的状态,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菜刀扎他身上:“别,别激动。”


    “警察说了,他们是过失撞人,不会判死刑,顶多是肇事逃逸,见死不救,多判几年,二叔想着,这多坐几年和少坐几年也没啥区别。”


    唐元元:“有区别,他能多坐一天,多受一天罪,就能体会到我妈的痛苦,他们就要多坐牢,谁也不准要他们的钱!”


    “你们谁敢要,我砍谁。”


    “啊啊啊啊啊!”


    唐二叔吓的尖叫着和唐爱国跑,汗顶着脑门就下来了:“不要,不要他们的钱。”


    “二叔保证不要。”


    这个侄女来真的啊!


    那撇过来的菜刀,就插在他脚边,差一点,差一点他的脚都没了啊!


    他的锅,他的电视机收音机,他的钟,这些值老鼻子钱了。


    唐二叔坐在一片废墟里,一把年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哥,你这养的到底是闺女还是修罗刹啊!”


    唐爱国抹眼泪:“修罗刹。”


    他到底是什么命啊。


    李木坐在院墙外,听见院子里的哀嚎,给自己开了一瓶汽水。


    还怪好听的。


    然后他又看见,唐元元提着棍子去了三房。


    同等待遇,将三房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唐元元在三房一片哀嚎声中提着棍子走出来,大院里的邻居都恐惧的看着她,宛如看恶霸,唐元元顶着这些目光,挺着脊背,慢吞吞从这些人面前一一走过。


    李木咬着汽水吸管,赵家,赵婶扯着嗓子的嚎哭声隐隐约约从院门传出来,一侧的唇勾上去。


    “唐元元,是不是很好听?”


    唐元元今天给砸爽了,不得不说,还是暴力砸人更爽。


    他提着棍子,一步步走回唐家,踹开了院门。


    唐安听见声从屋里出来:“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了,和我们断绝关系,以后再也不回来?”


    唐元元冷冰冰的扫射他一眼道:“回来拿东西。”


    “还有,你和唐爱国要是敢收凶手一分钱,我连你一块砸死。”


    唐安倒是听说了,唐元元在修理厂找到撞他妈的凶手了。


    梗着脖子道:“谁要凶手的臭钱?你把我想哪去了,妈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唐元元已经打开了包袱,把她妈的东西和自己的都打包,一样也不留。


    “你告诉唐爱国,歇了再娶一门老婆的心思,他要是敢娶,我就来腌了他。”


    唐元元不稀罕他这个爸,她相信,她妈也不稀罕这个丈夫。


    但凭什么任由唐爱国榨干一个老婆,再娶一房老婆伺候他吃穿?


    他就要唐爱国下半辈子一个人。


    一辈子到死都得念着他妈。


    唐安:“你胡说八道什么,妈刚走,爸伤心的很,什么心思都没有,他才不会娶小老婆。”


    唐元元打包了所有的东西,冷笑一声。


    这种傻蛋,未来到底是怎么富的?


    周薇下了班,就听说了唐元元的战况,顾不上吃饭就跑来看唐元元。


    “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一个人跑去修理厂抓凶手了,还跟两个男人打架。”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周薇围着唐元元转了一圈,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


    见唐元元今天精神状态还可以,这才问起来去边城的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安竟然还能做出来这种事:“你弟以前看着很聪明,很有书卷气,学习也好,怎么这样啊?”


    以前,周薇提起来唐安,都是喊“小安”,现在,却用“你弟”称呼。


    看起来,她的少女心思都破了。


    唐元元:“他不是我弟了,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


    周薇叹息了一声,两个好朋友又说了一些话才分开。


    唐元元第二天一早又骑车去公安局,表达了他们家不愿意和解的意思,只想要他多坐牢。


    警察告诉她,要是想让对方多坐牢,可以花钱请个律师。


    律师一定要请的。


    从警察那里要了名片,顺着地址就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前台的阿姨看着唐元元初中生的脸,二八大杠:“同学,我们这是玉城最好的律所,最便宜的律师代理费也要收五百块,还是叫你家长来吧。”


    唐元元:“我没有家长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要你们这最好的律师。”


    ……小同学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金牌律师,打官司还没输过,代理费要两千块。”


    唐元元:“我就要这个。”


    两分钟以后,王律师在会议室见到唐元元,都给逗笑了:“小同学,咱这是律所,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钱的,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你回学校玩去吧。”


    唐元元:“不就是两块钱吗,你放心,一周之内,我就给你,我现在给你打欠条。”


    王律师还没接过律师费都打欠条的案子,随手敷衍唐元元,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唐元元从律所出来,又回了房子一趟,驮了麻袋,首先去的就是纺织厂门口。


    她以前在这里上班,很多人都认识她,东西又比街里卖的便宜,袜子内裤都是必需品,谁不乐意囤呢。


    一条八毛钱,两块钱三条,五块钱就可以拿十条内裤,都是认识的人,她也允许前同事们拼单。


    于是,每个人都拿了五条内裤,大家还觉得占到了便宜。


    袜子一块钱五双,两块钱赠送一双,十一双,于是同事们都是十双起步的买。


    漂亮的发夹爱美的女孩子也喜欢,市面上是三毛钱一对,唐元元把价格定位两毛钱一对,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她这里的东西全都便宜,头绳手绢这些小东西,大家就拼了命的都买。


    还有人问唐元元有没有衣服便宜卖,唐元元只说下一批货就有衣服。


    纺织厂这边就卖了半小麻袋的小商品,连本带利,收了八十多块钱,都是一块两块五块的,八十块钱不算少,放在包里,鼓鼓囊囊的有三四叠。


    纺织厂的工人一天也不过挣8块钱,这就是十倍,当天,唐元元赚了很多钱的消息就在这一片传开了,越传越离谱,还有的说她一天赚一百块的。


    当然,这是后话,唐元元本人没心思想这些,又驮着麻袋去别的厂门口,纺织厂,砂轮厂,一天下来一麻袋就卖光了。


    除去成本,一共赚了八十三块钱。


    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比起卖衣服,她觉得,这利润还是不够看的。


    这批货卖完,还是去进衣服。


    她在房间里整理着钱,门上突然传来叩门声,是唐家左边的邻居王霞,□□的老婆。


    唐元元随手把钱塞到枕头下面,人从房间里出来。


    “王婶,什么事?”


    王霞依然穿的很光鲜,手上还戴着个银镯子,手里端着一捧葡萄:“瞧你这孩子,没事婶子就不能来看你了。”


    “我是今儿个才知道,你回来了的,你家突然出了这么个变故,婶子就是担心你,来看看你。”


    唐王两家就隔着一道院门,唐元元不信,王霞不知道自己家的官司,看着王霞,等她的下文。


    “这葡萄是我家那口子在乡下摘的,甜的很,你尝尝。”


    唐元元对葡萄没兴趣:“婶子,你有事直说。”


    王霞眼睛直往屋里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听说,你打南边拿了不少货回来,今天挣的挺好的啊?”


    难怪,今天回家,一路上那么多人和自己热情的打招呼。


    是想自己带他挣钱。


    唐元元:“我不带别人挣钱,婶子你回去吧。”


    另一边,李木今天的货也清光了,蹬着自行车,半道上就被唐安截去了唐家。


    “你小子行啊,这一天挣了多少?”


    “哪有什么钱挣,袜子都几毛钱一双,也就混点饭钱。”


    “你少来这套啊,我姐今天都挣了一百,你是不是也有一百?”


    “哪有,袜子拿货很贵的,一双也就能挣一毛钱,我今天挣了有20块吧。”


    “你就骗我吧。”


    “骗你我是狗,兄弟一场,你还不信我?我骗你干嘛。”


    ……不骗你骗谁啊。


    李木心说我又不傻,钱多么扎眼的东西,真说出来我这不是找死吗。


    要说出真实利润,指定的,这个也想自己带,那个也想带,他自己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都饿死了,要回家吃饭了。”


    唐安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想脚底抹油溜,踢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兄弟了?连我也骗,怎么,怕我叫你带上我?你个没心肝的,我可没少帮你。”


    李木:“我是不想带你,你有你爸养你,我又没有,就指着这点小生意攒学费。”


    “再说了,你姐现在恨你恨成什么样了,要是我跟你掺进来,她立马就得跟我拆伙,你这不是坑我吗。”


    唐安:“你这可就没良心了,我姐去边城的事,还是希望告诉你的,不然你哪有小生意做。”


    李木:“提起这件事,我也是看不懂你了,你说说你,脑子怎么想的呀,你妈和你姐去挣钱,你不花啊?把人锁起来,可真有你的。”


    唐安:“不是我锁的,我爸,我不是怕妈和姐丢了吗,外面骗子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也后悔,早知道是这样,我指定让我妈去,我姐也不至于这么恨我。”


    李木有点费解:“奇怪了,那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去,你为什么还告诉你爸?”


    “这不像你这个脑子能做出来的事啊。”


    唐安:“你又没出过远门,还是个学生,我哪敢指望你啊。你一个男的,大不了被骗了钱财,我妈和我姐要是给人卖了,我上哪说理去?我就是关心则乱。”


    “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帮你,我姐才对我有意见的,我们这姐弟关系,可都是因为你。”


    “反正,有空你帮我跟我姐说和说和,还是回家来吧。”


    “你都不知道,今天还有人问我,你俩是不是要结婚,这叫什么事啊。”


    李木有自知之明,虽然唐元元住在他家,一点也不待见他。


    还说和说和,唐安还真是敢想。


    “少给我扣帽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那天为什么要帮你二叔三叔说话啊?你这不是找她骂。”


    “我看你姐已经恨透了唐家人了,是不可能回来了,你们这姐弟关系啊,我看是悬了。”


    “我真饿了,再不回家吃饭我要饿死了。”


    李木脚底抹油,骑上破自行车走了。


    唐安懊悔的拍拍脑门,谁能想到,那么不起眼的唐元元,还真做上了生意了。


    李木气哄哄的进门:“唐元元,你怎么想的啊,挣了钱,还嚷嚷出去,你是怕没有贼惦记,来偷,还是怕没人来找你借钱?”


    “我之前以为你挺有脑子一人,怎么干出来这么蠢的事?”


    “谁跑你面前嚷嚷了?原话是什么样的?”


    李木隐去唐安,换了个别人的名字。


    唐元元想过,自己去纺织厂卖袜子,肯定会扎人眼,但没想到能传这么离谱。


    纺织厂以后卖衣服是她很重要的客源,她不可能为了装穷不去卖货的。


    “你别以为你没在这一片卖货他们就不会凭着自己的脑子猜,刚才已经有两拨人来找你了,你看着吧,还得有人来。”


    这话音才落下,院门就响起赵东的声。


    手上还拎了一袋网兜苹果。


    “听人说,你这生意,挣的不错?”


    “还行,今天有挣了二十块钱吧,赵叔,你想卖货吗?你要想卖货我,我带你去。”


    赵东摇摇头:“叔没这心思,做工人挺好的,叔就是知道你挣钱了,为你高兴。”


    李木:“赵叔,等我干一暑假,再省着点花,就能攒出钱来还你了。”


    赵东:“小木啊,你挣钱是你的事,叔照顾你是应该的,还钱的事别提,叔照顾你,疼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赵东还没走出院子,果然,就又有人上门了,有李木真熟悉的,也有就说过几句话的。


    李木用不挣多少钱忽悠过去。


    早饭是李木做的,晚饭自然轮到唐元元,她做了豆角烧土豆,熟了的水平。


    李木怀疑她是故意的:“唐元元,早饭我可是好好做了的,你就给我做这个?厨房有肉你不做,没做就算了,你最起码好好炒吧,这是人吃的吗!”


    唐元元:“我做饭就这水平,爱吃不吃。”


    李木:“你就装吧,谁家这么大女孩不会做饭,换个人家,饭做成这样,直接一顿胖揍。”


    唐元元拨着土豆:“我妈疼我,她都把饭做好了给我吃。”


    李木嚼着米饭的嘴巴停了一下。


    过了一会道:“我可不是你妈,没义务惯着你,我们一人一顿。”


    唐元元:“你当然不是我妈。”


    “这世上,没人比的上我妈。”


    “我只会对我妈一个人好,等我有住的地方我就会离开这里。”


    李木黑着一张脸,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个白眼狼!


    唐元元大口吃光了饭,去灶房舀水洗了碗,按部就班的翻开书本学习,完全没任何影响。


    李木故意把电视开很大声,西游记,孙猴子上蹿下跳,没孩子能拒绝这种诱惑。


    唐元元却捏着圆珠笔,用廉价的草稿纸验算着数学题,像是听不见电视声。


    唐元元一天都没在县城看到李木,猜测他是把货拿到乡下去卖了,她也有这个打算。


    玉城下面还有三十二个乡镇,乡下的集市人流量也不少,肯定是个销货的好去处。


    次日大清早,院子里就有人炸鞭炮,唐元元这才想起来,今天中考出成绩。


    “李木,你不去学校看成绩?”


    李木背起麻袋往外走,“老子考多少分心里有数,不着急。”


    唐元元背着麻袋就跟在李木后面,去了公交站台。


    李木冷笑一声:“你跟着我干嘛,不是有住的地方就要离开我家吗?”


    唐元元:“是公交车是你家的,还是乡镇是你家的?我去卖东西不行吗?”


    李木:“那你给钱,上次在批发市场,我可是给了你钱你才走的。”


    唐元元:“这不一样,市场里能卖的吃的一共只有那么多,是我先发现的,下乡摆摊是公平竞争,谁都可以。”


    “我去十字,你要是怕卖不过我,可以去刘集,跟我错开。”


    十字和刘集今天都逢集,都是离县城很近的两个乡镇。


    十字离县城更近,唐元元猜测,昨天李木应该是去的十字。


    李木:“老子还能卖不过你?”


    “看着吧,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卖货大王。”


    唐元元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转身上车,掏了自己的车钱。


    唐元元总算是知道李木是怎么卖货的了。


    装!


    利用他那张脸,装作乖巧小孩,“姐姐”“阿姨”叫的特别乖。


    装作很腼腆的样子,货的价卖的算比她贵一毛。


    唐元元摆上丝绒布,这布是她在玉城的时候特意淘的,雪白的,铺在地上特别漂亮。


    她把内裤袜子就平整的叠好陈列,像小卡子这些,她还放了几个公仔摆放吸引小朋友,不像李木,全部堆在一个口袋上,很杂乱。


    唐元元还把袜子分成俩个区域,一边言明是残次品,只要两毛钱一双,另一边就卖三毛一双。


    她喊着袜子便宜了,袜子便宜了,李木再装乖,他也是瘦高挑的大小伙子,女人总是不好找他买内裤的,一时间,唐元元这边的摊子人头涌动,都被便宜袜子吸引了视线。


    再一问,她这边的商品卖的都便宜,像内裤,袜子买的多了都便宜,一家子,那么多口人,每个人买两条就凑出来十条了呀,太划算了。


    多买。


    等剩下最后一点尾货,唐元元就都一起便宜算给了顾客。


    连那几个公仔都被人买了去。


    唐元元拎着空了的麻袋,慢吞吞从李木的摊子前走过,“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卖啊。”


    第28章


    【28】低声下气的道歉。


    唐元元回到家,看时间还早,就骑了自行车去棉纺厂中学。


    中考的成绩下来了,现在各个学校的招生工作已经开始了。


    今天的初三生都来学校拿成绩单,唐元元先是去9班看了李木的成绩单,603分。


    倒是能念一中,但是要交培养费,这个分数,恐怕要交到500以上的培养费。


    唐元元听见同学耳语,唐安考了685分,全校第一名,可以免费上一中了。


    唐安被小伙伴围在中间,众星拱月的。


    唐元元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就从唐安身上离开,去办公室找马老师。


    许多扯了扯唐安的衣服:“你姐真跟你们家决裂了,去给李木当媳妇啊?”


    唐安:“别胡说八道,我姐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妈去世,跟我爸吵架了,过几天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不算小,唐元元不过在三米开外,自然能听见。


    唐元元对于唐安的示好,不屑的冷笑。


    她永远不可能原谅唐安。


    更不可能再回唐家那个烂泥坛。


    抬脚往办公室走去,只当没听见。


    唐安捏着手里的成绩单,两只手指撵着,他考了年级第一,谁都知道,自己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主动为她说话了,她竟然还不愿意顺着台阶下,下颚线绷紧。


    马老师知道唐元元录取通知书丢了,就去后勤部调了去年的成绩单,亲自带着唐元元一起去一中报道。


    唐元元不用交培养费,学杂费还需要教,现在她又要寄宿,一共交了一百块钱。


    后面只需要等8月23号来学校军训报到就好了。


    唐元元和马老师分开,又骑了自行车去批发市场,一路过来,看见不少卖凉粉的,市场里面也有几个上门卖货的,其中,还有她们那片大院的熟人。


    她猜测,以后去边城拿货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现在,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吧。


    而玉城这边,估计以后也会像边城那样,有个正儿八经的衣服市场吧。


    徐小凤难以置信,明明前几天,张兰草人还好好的。


    谈起自己女儿,还笑的眼睛弯弯的,眼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这个温柔的女人,这么热的天,一碗一碗凉粉售卖,也不觉得苦,徐小凤没听见她抱怨过一句。


    有的是对能给女儿挣学费的自豪。


    她身上很多特质都很适合做餐饮,不怕吃苦,人干净,能用心琢磨吃的。


    同样是简单的凉粉,她的调味就是比别人要好一些,像她这种细心的吃客,就能感受到微妙的差别,凉粉也规整的切成细长的条,卖相很好看。


    她的每一处细节都让人感受到舒服,比如,衣服虽然旧,很干净,头发也总是用手绢包的整整齐齐的,鞋帮子也是雪白的。


    这些天赋,肯定能让她开好一个小店,她明明已经走出了家庭,眼看着就能拥有自己的一番小天地。


    徐小凤其实都想好了,就算是唐元元这次去边城不顺利,她也愿意出资,帮助这母女俩开个小店。


    这么突然的,人就没了。


    徐小凤情不自禁为这个女人流下眼泪,为什么一个已婚的女人,想做一点自己的事情,这样难。


    徐小凤原本还奇怪,这几天张兰草没来卖凉粉。


    没想到,那个平常的午后,却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午后,她嘴里念叨的都是唐元元,担心她在火车上睡不好,听说火车上人多,听说火车上骗子多。


    又后悔,自己那天应该跟着一起去。


    “你妈走的,也太冤了。”


    “最近这一片卖凉粉的多,她卖的也比之前要慢,我看她那天收摊子的时候就挺急了,是不是太着急,骑车太快了?”


    唐元元愣住,明明,在她走前,她妈已经很生她爸的气。


    连洗澡水都不给他爸烧了,怎么还惦记给他做饭?


    “我妈是每天都要赶点回去做饭吗?”


    徐小凤:“是啊,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落.”


    这件事,唐爱国和唐安却一个字也没跟她说。


    一定是唐爱国要求的,她妈肯定是担心他再给自己使绊子。


    唐元元心里深深的痛恨,这两个人,却把她妈的死都怪罪在她的身上,却决口不提自己的错处。


    他们只会将错处归结在她的身上。


    怪她妈想出来挣钱,怪她不够孝顺,只希望她妈永远半夜扫大街,一天三顿饭准时摆在他们面前。


    却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


    唐元元被这个人恶心透了。


    “孩子,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来找我,阿姨一定竭尽所能的帮你。”


    唐元元:“谢谢阿姨。”


    辞别了徐小凤,唐元元骑车先去了一趟公安局,她见不到嫌疑人,求着警察,倒是知道了笔录细节。


    对方的笔录里,也交代了她妈骑车很快,这才赶去了唐家。


    唐爱国被众人围在院子里,身边都是恭喜羡慕的声音,他脸上充满了骄傲。


    唐爱国本身就是个喜欢受人恭维的。


    唐安脸上的喜色也是挡不住,看到唐元元的一刻,更高兴,大步走过去迎接:“姐,你愿意回家来了?”


    唐元元支了自行车腿,寒着一张脸:“考了年级第一,很骄傲是吧?”


    又朝唐爱国走去:“还有你,被人围观着,觉得特别有面子是吧?”


    “我来告诉你,我已经去一中报到了,我也要念书了。”


    “你是不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去年,我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你说读书没用,怎么到你儿子这,你就觉得脸上特别有光了呢?”


    唐爱国先是扫了一眼唐元元的双手,确定她手里没拿刀,这才放下心。


    不过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来干嘛?”


    以前叫她死丫头,一顿暴打之后,变成了“你”。


    可见,这世上,拳头比道理有用。


    还能让人学会好好说话。


    要是她早点知道就好了。


    她应该早点大逆不道,把唐爱国打服了。


    唐元元冷笑一声,一一扫过这些人拿过来的贺礼,“真风光啊。”


    “你们这么风光,在这有头有脸的,妈却被埋在地下了。”


    “唐爱国,你是不是要求我妈,每天准时回来给你做饭?”


    唐爱国被唐元元逼的不自觉往后退:“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元元:“我去市场问过徐阿姨了,我妈每天顶着脑门上的伤,总是争分夺秒的往家里跑,给你做饭。”


    “你敢说,不是你跟她提了要求?”


    唐爱国根本不敢看唐远远的眼睛,只一步步往后退:“我,我没有,是你妈自己回来做饭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元元:“我去警察局看过笔录了,徐阿姨说的和凶手的笔录都对的上,我妈就是为了赶回来给你做饭,骑的很快,拐弯的时候,绕的弯太大了,正好那里的路窄,才撞上的。”


    “要不是你听了二叔三叔的挑唆,把我锁了,还想把我嫁出去换钱,我妈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争分夺秒的挤时间安顿家里?”


    “她拼命的为了这个家,为什么你就不能做饭?”


    “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困在家里?”


    “她是你的妻子,照顾你十八年,第一碗永远给你,你说什么她都听着,你笑她是个扫大街的她也不还嘴,连吃饭的筷子都跟你拿好了,不乱花一分钱,永远刻薄自己,记得给你买酒,给你买烟。”


    “你糊涂,愚蠢,自大,她都不跟你计较,也不计较你爸妈的偏心,你妈病了是她照顾走的,你爸也是她伺候走的,她对你爸妈好,对你好,对你的孩子好。”


    “她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你分毫。”


    “她不羡慕别的女人吃好穿好用好的,她也不怨恨你没用,她自己去挣钱,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她的女儿念书,就这么一点心愿,为


    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她?”


    “你的妻子,是被你害死的!”


    “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我妈,你这辈子都欠她的。”


    唐爱国被堵在墙上,目光扫过唐安一眼,又胡乱的飘开,机械的重复,撇清关系:“我没有,我没有,没有要她回来做饭,是她自己骑的快,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


    唐安扯唐元元:“够了。”


    “姐,你想多了,应该是巧合,我作证,爸没有这么要求过妈,还劝她好好休息几天来着,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妈走了,爸真的很伤心,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好,今天好不容易有点开心的事,别闹了好吗?”


    “妈已经走了,这件事过去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今天我们姐弟俩都能上高中,是好事,我们不吵架,开心一点,行吗?”


    唐元元:“不行,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唐爱国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不配过的开心。”


    “我也见不得你过的好。”


    唐安委屈的眼眶发红:“姐,我跟你发誓,我真是无心之举,我不知道爸会锁你们,好事知道,我就不会告诉爸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唐元元:“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妈一条命,你一句‘对不起’,她能回来吗?”


    “你道歉也没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唐安到此终于看明白了,李木说的对,唐元元永远都不可能再回这个家了。


    可怜他那么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他恼羞成怒的道:“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我是你亲弟弟,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别人家的姐姐,都知道照顾弟弟,谁像你这么尖酸,欺负弟弟?”


    “难怪爸不喜欢你,二叔三叔也不喜欢你,就你这种性子,活该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唐元元才不接受这顶帽子,“我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我有妈喜欢我就够了。”


    “我跟你们永远势不两立”


    唐元元这一闹,这场面已经完全变了气氛,在场的人,好事者都不敢拉唐元元劝一句都是一家人,实在是,唐元元太凶了,谁敢为唐家人说话她就攻击谁。


    唐爱国脸上的风光不再,一张脸青红交叠,唐安的脸上也不好看。


    他们不开心,唐元元就开心了。


    心满意足的抬脚离开。


    走到院子门口,却看见俩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年轻一些,挺着孕肚,另一个头发半白。


    “请问,这是张兰草家里吗?”


    唐元元:“张兰草是我妈,你是谁?”


    上了年纪的女人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吴闯是我儿子,我是他妈。”


    另一个怀孕的女人也跪下来道:“我是吴闯的媳妇。”


    吴闯,就是开车的那个主犯,修车店老板,车子是他开的。


    “小妮子,求求你了,”年龄大的老太太死死抓着唐元元的胳膊:“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别让他坐牢,他媳妇还怀着孕呢,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行。”


    “求求你了。”


    唐元元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你儿子只是坐牢,我却没有妈了。”


    年轻的媳妇道:“小妮子,这事是我丈夫的不是,他知道错了,他是我们全家的指望啊,求求你,看在我一个孕妇不容易的份上,求求你,签了谅解书,你们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唐元元:“我要我妈回来,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就别跟我废话。”


    年轻的女人就抹起眼泪:“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心狠?我怀着孕给你跪下,我婆婆一把年纪跟你跪下来。”


    “我丈夫也不是故意要撞你妈的,你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逼上死路啊?”


    唐元元:“你们还有脸说不是故意的?你丈夫只是撞到我妈的腿,不是致命伤,我妈是流血过多走救治不及时耽误的,但凡他有一丝丝的良心,把我妈送到医院,我妈都不会走。”


    “现在要坐牢你们知道怕了?坐牢是他该得的下场,我恨不得他坐一辈子才好,没人会跟你签谅解书,你们别妄想了。”


    老太婆死死抓着唐元元的胳膊哀嚎,“你这小妮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给你下跪,你怎么还不知足,竟然不给我们活路,可怜我一把年纪啊,要是死了,儿子都没法给我摔盆啊。”


    婆媳俩的哀嚎声,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吸引了出来。


    一个拽着唐元元的胳膊,一个抱着她的腿,唐元元被两个人抓的腿都疼,使劲想挣扎:“你们放开我。”


    “哎呦!”


    那孕妇挺着肚子借力朝地上一躺:“妈,我的肚子,我肚子好疼,她踢我肚子。”


    老太婆这才松开唐元元,趴过去,哀嚎声很大:“哎呦,我的大孙子哦,杀人啦,有人杀孕妇啦!”


    第29章


    “是不是真的踢到了呀?”


    “哎呦,快去医院看看呀,要是真伤了,这可不得了。”


    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开,这婆媳俩哀嚎的更大声,一个叫肚子疼,一个喊大孙子,就是想不起来去医院。


    果然,一个家里的,很难出来两样人。


    唐元元得了自由,先朝后退两步:“各位都散了吧,就算想看热闹,也离的远点,免的她们抓着你就说肚子疼,要赖你们医药费。”


    “我可提醒你们,千万别想上前扶,他儿子是杀人凶手,妈妈媳妇还有脸赖人,肯定不是好人,这热闹不好看。”


    她又半蹲下来,气死人不偿命的提醒这对婆媳:“警察说,吴闯的罪名是肇事逃跑致人死亡,量刑要在十年左右,听说牢里的流氓特别多,是个吃人不吐狗头的地方,尤其是刚进去的,还要给人端屎端尿。十年以后,得三十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孩子,这肚子里的,可能真是独苗了。”


    “生下来,吴家就有后了,要是生不下来,这香火可就断了。”


    “得保护好了,坐在地上一直这么哭,也不知道会不会真动了胎气,不过动了胎气又关我什么事呢,是你家断子绝孙,我又没动你们一根手指头,警察局又不是你家开的,警察也不能听你指挥,人家是看证据的,又不会给我关进去。”


    唐元元抬脚就走,她才懒的看这些人演戏。


    吴婆子和儿媳怎么也没想到,唐元元年纪轻轻的,这么不好糊弄。


    被她这么一挑唆,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后退了几步,好像她们是瘟疫,根本不敢靠近。


    而唐元元也直接走了。


    这怎么行。


    婆媳俩立刻就从都地上起来,追唐元元去了。


    唐元元也加快了脚步跑,在巷子里左绕右跑的,吴母年纪大了,儿媳妇又是孕妇,哪敢拿肚子里唯一的孩子堵,唐元元轻松就甩掉了两个人。


    “到底去哪了?”


    “那死妮子是去左边还是右边了?”


    唐元元早就绕在她们身后,看着婆媳俩个猜测路径,冷笑一声


    她们盖上了吴闯这个杀人犯亲人的名字,这边的人想必也不愿意给她们指路,缩回了脑袋,回了李木家。


    李木还没回来,她就随便生了火,在炉子上煮红薯粥吃,煮一大锅,晚饭都能一起解决了。


    唐元元对她妈最多的印象就是,一日重复一日,一顿不落的在灶房做饭,熬药,有时候腰酸了,她就扶着腰,靠着灶台站。


    穿戴那条深蓝的方格围裙,用袖子抹额角的汗水,橘色的灯泡光印在她脸上,她好脾气的说:“饭马上就好了。”


    “元元他爸,吃饭了。”


    “小安,吃饭了。”


    “元元她爷爷,该喝药了。”


    “元元,你还在长身体呢,回去睡觉,等包子好了,妈妈喊你起来。”


    唐元元此刻忽然发现,灶房是这么热,人要喘不上气。


    她好像置身在蒸笼里。


    这灶房像是一口吞人的巨兽。


    她妈妈为什么总是能笑着含她,眉眼还能那么温柔呢?


    唐元元心


    里难受的厉害,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吃什么也不再重要。


    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种红薯粥,放在炉子上煮着,等开了,再堵上炉门,小火焖半小时就好了,也不用人在边上守着。


    唐元元回了房间,掏出来怀里的入学通知书。


    唐元元同学:


    同学两个字是打印的,唐元元的名字是老师用钢笔当场书写的。


    唐元元拿出来钢笔,沾上墨水,在同学后面,写上张兰草三个字。


    她想,自己就是张兰草生命的延续。


    “妈妈,你好好看着,以后,我还要跟你一起念大学。”


    翻开课本,她准备在入学之前,把初三的知识点都再复习一遍。


    温故知新。


    唐元元再复习一遍知识点,连饭也是端在桌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的。


    张兰草是个很敬重知识的人,唐元元一年级的课本,都被她整理好,放在纸箱里,唐元元的那些练习册,试卷更是整洁的摆在一起。


    唐元元拿出来那些试卷,再看那些错题,发现自己对这些题目的理解又有新的思路,也更理解了温故知新这个词。


    蝉在树上嘶鸣,纲笔在薄薄的白粉连纸上游走,世界似是静止的,唯有笔尖沙沙作响。


    直到李木推开院门,这份宁静才被打破。


    唐元元原本是不必起来的,主要是,吴闯的妈和老婆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


    “你今天不签谅解书,我跟我儿媳妇就一直赖在你家。”


    唐元元气结:“李木,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把她们带回家?”


    “你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还是专门为了给我添堵?”


    拎着空麻袋,刚从学校回来,一头一脸热汗的李木:“!”


    虽然他不清楚事情经过,但老太太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他再迟钝,就意识到,这两个女人,应该是凶手的妈和媳妇。


    要赖上唐元元。


    他气的都想吐血,自己好心收留她,没吃上她一顿像样的饭不说,不是被她冤枉就是被她气。


    气的麻袋扔过来:“唐元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到底有没有心?”


    唐元元心说,难道你还是什么好人。


    李木就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冤枉。


    要气死了!


    “你们俩个,谁告诉你们唐元元在这的?”


    吴婆子和儿媳妇在这一片到处串打听唐家,但谁乐意跟一个杀人犯的家人扯上交道,大家都不愿意说,但是,吴母和儿媳妇问到了唐二叔。


    家里的锅碗,最让唐二叔心疼的是家里的电视机和收音机。


    那值老鼻子钱了。


    全都报废了!


    反正指个路,只要她们不说,唐元元也不知道是自己指的。


    唐二叔:“你们家儿子,撞死的就是我大嫂,我是他小叔,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指条路,没准可以帮到你们拿到谅解书。”


    他们咨询的律师说了,要是能拿到谅解书,就可以轻判,判个一两年,到时候再在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一年就可以出来了。


    唐母和儿媳噗通就给唐二叔跪下。


    唐二叔看着两个人的发顶,直白道:“我不要你们跪,起来吧,不瞒你们说,我这个侄女,就是个霸王,昨天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家砸了,我家的电视机啊,收音机啊,全坏了。”


    唐母就很上道:“你要是能帮我拿到谅解书,我可以给你两千块。”


    唐二叔摆摆手:“我这侄女,是个泼辣的,我没这个本事帮你们拿谅解书,只能给你们出个主意,至于能不能办成,要看你们自己,当然,这主意不白出,我要一百块。”


    唐二叔心里清楚,以唐元元的泼辣程度,这母女俩是拿不到谅解书的。


    双方两败俱伤都是有可能的,他要的太多,这老太婆肉疼,拿不到谅解书,回来要钱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不能要太多


    儿子早点出来,就能早一天挣钱,唐母不吝啬这点钱:“好!”


    当即就掏了一百块钱。


    唐二叔就给她们指了路,告诉他们,唐家,唐父是个好对付的,难缠的是女儿,偏唐父是个窝囊废,连闺女都怕,重点是他惧怕唐元元,唐元元坚持不要钱,重点是搞定她。


    唐二叔把大房每个人的信息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婆媳俩先是找了唐爱国,去一打探,果然,这就是个怂货,现在是不敢违逆女儿,丢给她们一句话,要是能搞定唐元元,他没意见。


    母女俩于是就黏上了唐元元,恰好又撞见了李木,正好对方开了门,她们就直接进来了。


    她们当然不会出卖唐二叔,毕竟还要指望人家。


    老太婆已经知道,唐元元因为这件事已经和家里人闹翻了,现在是赖在这个孤儿家,对方叫李木。


    于是立刻道:“李木,谢谢你帮我找到这小妮子,我老太婆今日记下你的恩情了。”


    李木深吸一口气,气极了,反而换上一副好笑的表情:“是吗?”


    吴婆子:“当然了,我就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毁了,小兄弟,我只要谅解书,拿不到谅解书,她在哪,我就在哪。”


    李木把目光落在年轻的媳妇身上,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打量:“成,一个人是过日子,三个人也是过日子,你也留下来呗。”


    “你住我房间?”


    吴婆子:“!!!”


    “儿媳妇,你家去吧,我老婆子留在这就行。”


    年轻的儿媳妇尴尬的扯着脸,“妈,那我就回去了。”


    李木大步,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转过身,后背抵在门上:“唉,要留就一块留吗,回去干嘛,走,进去歇着,我给你拿好吃的,还有麦乳精呢。”


    吴婆挡在儿媳妇面前,抱住李木的胳膊:“小静,你快走。”


    儿媳妇深怕晚了一步,飞速开门朝院子外面走:“妈,我先家去,明天一早就来看你啊。”


    看到儿媳妇走了,吴婆子才吁一口气,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自己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不给我签谅解书,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李木去自己卧室转一圈,开了个衣柜,又出来,歪着身子斜靠着问门唐元元:“我柜子里的一千块钱,还有一块飞亚达手表怎么没了?你拿的?”


    唐元元:“我没拿。”


    “刚才是她们婆媳俩进去的,应该是她们拿的吧。”


    吴婆子:“……”


    这一辈子,都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诬赖别人,还头一次见,有人当面睁着眼睛说瞎话诬赖她的。


    两个人还一唱一和的。


    “你们还想无赖好人啊,刚才是谁说的,警察要相信证据。”


    “想诬赖我,没门。”


    唐元元举手:“我一直在家,我就是证据。”


    李木一拍大腿:“坏了,钱指定在小媳妇身上,肯定拿回家放了,你在家看着贼,我去警察局报案去,指定能在小媳妇家里搜出来。”


    “也不知道偷盗一千块,够判几年的,到底是她先出来,还是她儿子出来。”


    吴婆子:“……”


    坏了,小媳妇一个人在家,还有孕,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要是他根本不是去报案,那岂不是狼入羊圈,儿媳妇危险!


    绝不能让李木出门。


    她跑出去,就朝院门口一躺,大声的哭:“杀千刀的,还我儿子进了局子里,害的我一把年纪了没人养老,现在又冤枉我偷钱,大家都来看看呀!”


    李木摸着肚子:“有饭没,我都饿了?”


    唐元元:“灶上有,自己盛去。”


    李木:“我饿了一天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唐元元:“我自己也


    吃这个。”


    李木单只手拎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端着大海碗盛了红薯粥小口喝。


    他感觉,要是西瓜的效果更好。


    一边喝粥欣赏着吴老太的哭姿。


    邻居都被闹了出来,李木拦着黄婶。


    “黄婶,不用管,给她哭。”


    “你家有没有酱黄瓜?咸鸭蛋也行,给我拿点配粥。”


    黄婶:“大晚上的,你就给我吃这个呀?这哪能吃饱呀,等着。”


    不一会的功夫,黄婶拿了一碗拌黄瓜出来,一盘子摊的薄薄的,金黄的鸡蛋饼,还有十来个咸鸭蛋。


    看见门上的唐元元,也笑着招呼:“来,吃点垫垫,光吃那个哪能行,都还在长身体呢。”


    坐在地上嚎的吴老太:“……”


    怎么都顾着吃,没人理她呀。


    李木还朝她挥手:“继续,继续,我这人,最喜欢看人哭,我正看的尽兴呢,你别停啊。”


    第30章


    黄婶看唐元元不动手,怕她是面皮薄,拿了两块鸡蛋饼,又用筷子剥了黄瓜卷在里面:“使劲吃,这布置当前,要是不够,婶子家还有。”


    唐元元接了鸡蛋饼:“谢谢阿姨。”


    李木喝了一碗粥,两块鸡蛋饼,一个咸鸭蛋。


    又找黄婶要了两根带黄花的嫩黄瓜啃,蹲在地上近距离欣赏吴老太的哭嚎。


    吴老太本就哭的又累又渴又饿。


    ……还看李木吃,太气人了。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正常人最烦别人哭,他怎么跟过年看猴戏,一边嗑瓜子似的。


    哭不动了,她准备继续耍赖,起身自己去灶房盛粥吃,才塌进去,李木就已经大声道:“唐元元,我去报警去了,你看好家啊,别让小偷跑了,你放心,去吴闯家,我指定能翻到丢了的钱。”


    唐元元:“入室偷盗,就算金额不大,也要在派出所蹲上几天。”


    李木:“有了案底,再犯案,就能判了。”


    吴老太那个气啊,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一个人在家,这个色胆包天的要是去了他家,她儿媳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活路吗!


    她能看出来,这小畜生是故意吓唬她的,可她也赌不起啊,毕竟自己老头子去年就走了,儿媳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你们两个小畜生,你们给我等着!”


    “我明天还来。”


    黄婶气的掐腰,冲着吴婆子的背影啐一口:“这家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自己撞了人,还有脸来闹。”


    “这种人,就该吃枪子。”


    唐元元估计,这老太婆,明天恐怕要带了吃喝睡在门口,暂时也想不到好办法,转身回了房间,翻开书本学习。


    李木:“…你没听见,那老太婆明天还来?”


    唐元元解着题目:“知道。”


    李木:“那你还搁这学习?”


    唐元元:“我不学习,她明天能不来?”


    李木:“……”


    她招来的祸患,结果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李木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个比自己还没心没肺。


    唐元元已经做好了天不亮吴婆子就要来这里闹的准备,却一觉安稳到天亮。


    不来才好,吃了早饭就扛上麻袋,去乡下卖货。


    远远的,听见唐家房子里婆媳俩的声音,唐元元就知道了,这婆媳俩选择去闹唐爱国了。


    唐爱国是没那个胆子去签谅解书的,至于唐安,他自诩是个光辉人士,不可能要这个钱,更不可能让唐爱国签这个,于是她也懒的管,扛着大麻袋,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吴婆子婆媳俩的确是这么想的。


    昨儿个闹的一通,吴婆子都累坏了,回家以后一家子开了个会,婆媳俩一致觉得,唐元元这个小妮子邪乎的厉害,还有那个李木,更不是省油的灯。


    怕不是真惦记自己儿媳妇。


    去李家闹,没有任何好结果。


    柿子,当然是软的好捏。


    于是决定,还是从唐爱国这里下手,大清早的,拍了大房的门,唐安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开了门,这不是凶手的亲人吗?


    吴婆子进了院子就躺在地上哀嚎:“可怜我一把年纪,丈夫死了,现在儿子也要坐牢去,我的儿啊,可怜我的儿呀,年纪轻轻的,坐进牢里,连媳妇生孩子都不能陪啊。”


    吴闯媳妇也是哭嚎:“我怎么这么可怜啊,儿子还在肚里,他爹却要去坐牢,留下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呀。”


    “小兄弟,你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给我们签个谅解书行吗?”


    唐安感叹一声:“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留下你们两个女人,唉,早知如此,吴闯又何必做这孽,害了我们家,也害了自己家,一个人,连累了两家的亲人。”


    婆媳对视一眼,唐安这文绉绉的回答,竟然怜惜她们,这是个心软的!


    就围攻他吧。


    唐爱国原本还在睡觉的,被这哀嚎声吵的脑仁疼,只能穿了衣服起来。


    “大哥,唐大哥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婆媳吧,求你们了,给我们婆媳一条活路,签了谅解书,我们全家都给你磕头,我儿子以后给你养老都成,家里的两千块钱存款也给你们。”


    唐爱国哪里敢签字,唐元元怕不是能拿刀给他剁了。


    不耐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去找我女儿,她同意了我没意见,找我没用。”


    吴闯媳妇就道:“唐大叔,我们找过你女儿了,她不答应啊,她要是答应了,我们也不用来闹你,你才是一家之主,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赖你们家了,我连孩子都在你家生,谁叫你女儿把我男人送局子里去的,你们该我的。”


    吴婆子:“就是,我们今天开始就住你家,什么时候签谅解书,什么时候我们走。”


    唐爱国一个头两个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随你们吧,我要上班去了,小安,你看着家。”


    唐安:“爸,这怎么弄啊!”


    唐爱国哪里知道怎么弄,他被吵的头都炸了:“你看着办吧,我上班要迟到了。”


    唐安才想起来:“爸,你还没吃饭。”


    自从张兰草走了,做饭的活就彻底落到了唐安的手上,儿子的手艺……一言难尽。


    他现在的生活真是一团糟啊。


    二弟说的对,家里没个女人,真不像个样子。


    可恨那个死丫头,那么凶狠,是一点也不为他这个父亲着想啊,一想起来这件事,他就心梗,这日子,太没意思了。


    “爸去食堂吃,你给自己弄点就行。”


    唐爱国背着手,大步离开,唐安看着蹲在地上的婆媳俩,屈膝蹲下身:“你的儿子撞死了我妈妈,他做了恶事,就要承担自己的恶果。你是他的家人,我知道,没有儿子,没有丈夫,日子是会难过,但你们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努力,吃饭养活孩子都没问题,我妈生前在这一片扫大街,一个月可以挣六十块,足够你们生活。”


    “你们要是愿意,我带你们去办事处,应该能有一份收入。”


    那个李木,虽然长了一张乖巧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有一种邪性,更是一句道理都不讲,上来就色眯眯的瞧着她儿媳妇。


    还有那个唐元元,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就算是唐爱国,也一脸的不耐烦,把不耐沟通写在了脸上。


    吴婆子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个唐安,一脸稚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


    最重要的是,他讲道理啊!


    讲道理的人就好欺负了。


    吴婆子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抓着唐安的手:“孩子,呜呜呜呜,还是你好啊,愿意可怜我这个老太婆,我太可怜了啊。”


    “一把年纪了,塌天大祸啊,我这把老骨头,儿媳妇肚里又揣着崽,哪里扫的动大街啊,我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唐安袖子上:“孩子啊,你劝劝你姐你爸啊,我儿子不是故意的啊,我们婆媳俩不是故意的呀,实在是没活路了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吴闯媳妇抽噎着:


    “小兄弟,不是我不愿意去扫大街,实在是我肚子里怀着孩子,要是我丈夫以后生不了了,这就是吴家的独苗,我不敢有意外啊。”


    “要我丈夫做十年,这是把我们一家子往死路上逼啊,你就行行好,劝劝你姐,给我们家留条活路吧。”


    唐安:“你们别哭了,遇见事,哭有什么用?虽然你们是女人,毛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两个女人,只要肯努力,养活一个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纵观历史,古往今来,有很多传奇女性,都是独自抚养孩子。”


    “清末民初,王淑贞女士,给人当保姆,洗衣工,独自抚养13个孩子成材,13个孩子俱都是博士生。”


    “民国时期,邱氏,卖煎饼,豆腐,给人当奶妈,抚养了7个孩子成年,儿子靳云鹏,乳子潘馥皆官至国务总理。”


    “还有蒙古帝国,满都海,32岁守寡,嫁给7岁的巴图孟克,一手抚养丈夫,辅助其一统蒙古……”


    吴婆子和儿媳妇俱是满头雾水,怎么好好的,说到什么守寡当官了!


    还说给人当保姆卖煎饼,这是想忽悠她们去吃苦啊。


    这臭小子,乳臭未干,还想来忽悠她们。


    两人皆是不耐的翻白眼,哭了半天,嘴巴都干了,又渴又饿,从地上爬起来。


    吴闯媳妇就道:“小兄弟,我们俩都渴的,你家有热水不?给我们一杯。”


    唐安点点头:“好像没有,我去给你们烧,你们先去屋里歇着。”


    吴婆子和儿媳妇对视一眼,确定,这的确是个缺心眼的,也没了负担,去了待客的客厅坐着。


    认真环视了一下这房子,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梁上悬下来一架风扇,一只灯泡,一座摆钟,不知道多久了,已经停摆了,连个像样的电器都没有。


    这家也太穷了。


    还是自己儿子有本事,他们家电视都用上彩色的了,还有大冰箱。


    这家果然一看就是唐爱国那种窝囊废的家,挺匹配的。


    唐安烧了热水从厨房端出来:“奶奶,阿姨,你们喝吧。”


    吴闯媳妇:“白水啊?”


    “小哥,你家有麦乳精没?白糖没?”


    白糖倒是有,张兰草之前卖吃的,每天都离不开白糖,之前批发了不少,家里足足还有七八斤,唐安就去拿了白糖过来。


    吴婆子和儿媳两人放了一大勺,舒服的眉眼都舒展开。


    吴婆子又道:“小兄弟,我们婆媳俩都饿着肚子来的,你去给我们做点饭呗。”


    吴闯媳妇被这个要求惊讶到,还做饭,人家能给烧水就不错了。


    不会又把她们撵出去吧?


    她没想到,唐安听了这个要求,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依旧客气的问:“奶奶,阿姨,我做饭不好吃,你们介不介意啊?”


    都不是那种不想做饭找的借口!


    ……这人是个傻的?


    吴婆子就起身往灶房去:“那我教你,走,去灶房看看。”


    吴婆子像个主人一样,在灶房翻箱倒柜,这一翻,她嘴巴都要撇歪了。


    这家可真够穷的。


    没肉没蛋还没菜,就一些绿豆豌豆粉,这也不能当饭吃啊。


    只有一些挂面,连个拌面的猪油都没有。


    “你身上有钱吗?”


    唐安点头:“我有2块钱。”


    吴婆子:“那就好,你去买点鸡蛋,再买一块钱猪肉,都要肥肉,回来下挂面给我吃。”


    唐元元骑走了那辆半新的自行车,唐安现在只有这辆破旧的自行车骑,顶着暑热去买了肉蛋回来。


    吴闯媳妇小声:“妈,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这不是脑子不好吗?”


    这种要求都能答应。


    吴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也见识过老实头,但还没见到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不是说,这小子学习超级好吗,能考年级第一,脑子不可能不好使。”


    “可能是真厚道吧。”


    “想那么多干嘛,他愿意干,咱婆媳俩还轻松了。”


    吴婆子指挥唐安炼了肥油,煎了鸡蛋,放热水进锅里,就烧出来奶白的汤,最后放一点青菜末,两勺肥油,婆媳俩一人吃了一大海碗。


    唐安搁下筷子:“奶奶,阿姨,吃了饭,你们就回去吧。”


    吴婆子活了半辈子,这会子也对唐安的厚道程度给惊讶到,不过,小兄弟,对不起了。


    老太太我也没办法。


    “不急,你爸啥时候给我们签谅解书,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哪个房间能住人啊?”


    唐安:“奶奶,阿姨,做人要讲道理,你们不能”


    婆媳俩懒的跟他废话,直接选了房间进去,“砰”一声关上门。


    这房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吴婆子庆幸自己机智,连行李都带来了。


    弯腰铺床单。


    吴闯媳妇扶着肚子:“妈,咱真能在这住下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赶我们走啊?”


    吴婆子看了看儿媳妇的肚子:“他要是敢撵我,那倒好了,我就跟他动武,他文绉绉的,细胳膊细腿的,指定弄不过我。”


    “就挑唐安这个软柿子捏,让他受不了,不就跟我签谅解书了吗?”


    对不起了小兄弟,谁叫你看起来好闹。


    “你记着站远点,我们要是闹起来,你就家去住,我是一定要拿到谅解书的,得把闯子捞出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