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海面激烈厮杀
浪涛翻卷着海面,沉闷的惊雷在上空乍然响起,轰轰隆隆的,如同远古的巨兽在愤怒地咆哮。
狂风肆虐之下,黑色的海水澎湃激荡,那海浪不断摇晃,一刻也不停歇。
这可苦了船上的众人,他们被左右来回甩得七荤八素。
薄倦意也是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翻江倒海。
他们在船上根本就连站都站不稳,整个天地好像都发生了颠倒,屋子里的所有陈设一股脑地啪啪啪掉落了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还是秦悬渊及时将剑插入地板,他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抓住了薄倦意的手腕。
少年依靠着他的支撑没有摔下去。
葛老也很迅速地就抱住了一根断裂下来的木头,而至于刚刚跑来向他们通报的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直接跌入了海中。
“救命!”那人挣扎着想要浮起。
关键时刻,一抹剑光闪过,严鸣将他一把捞起丢回到船上。
“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他大声吼道。
海浪和雷声实在是太大了,人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就被吞没掉,严鸣近乎是扯着嗓子在大声喊道的。
他似乎也看到了薄倦意和秦悬渊他们,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来寒暄了。
因为那蛰伏在海面之下的东西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严鸣深吸了一口气:“留几个人保护葛老!力工抓紧修补船上漏水的地方!其余修士凡是能动弹的都跟我一起把这些该死的畜生给杀了!”
他把命令一道道分布下去。
很快,船上杂乱无章的众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类似的事情他们早已经经历过很多回了,所以在经历了最初的骚乱过后,船上很快就恢复了秩序,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按照严鸣的吩咐完成自己的工作。
大难临头,此时还不团结起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薄倦意和秦悬渊严格来说并不属于这艘船上的人,但他们这会也没闲着,在把葛老安顿好交给其他人之后,他们俩一同来到了海面上。
严鸣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紧紧盯着海面,不止是他,所有出来的修士此刻都在看着海面。
黑色的海水深沉如浓墨,在昏暗的夜幕中,这些海水也成了最好的掩盖色,没有人知道海里面有着什么。
倏然间,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了苍穹,它撕开沉沉的夜幕,在众人的上方短暂地照亮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间,在场的修士都看见了那隐藏在海水中潜伏着的无数只阴影。
直到这一刻,船上的众人才意识到原来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这些海兽早已经趁着暴风雨的天气将他们这艘船给团团包围住了。
现在放眼望去,黑色密集的潮水几乎是望不到尽头。
——他们被彻底困住了!
霎时间,惊恐的寒意蔓延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在大海上,猎手与猎物之间的界限是很模糊的,他们之间的身份可以随时转换,就譬如现在,之前自诩猎手的人类也在黑色海水的包围中变成了困于囚笼中的猎物。
“轰!”
雷声再次轰鸣,浪涛变得汹涌。
就在下一道闪电亮起来的时候,严鸣怒吼道:“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道缤纷的光芒落入海中,如万千星光落下,浩浩渺渺。
这些都是修士们凝聚的法术。
同一时刻,那蛰伏于海中的妖兽也冲出了海面,一双双幽暗的眼珠阴森森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修士,它们的眼中满是贪婪。
血肉……这些人族精纯的血肉可是无上的美味!
吃了他们!
吃了他们!!
一声声低频的振动顺着海风扩散开来。
上面的修士听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海兽已经商量着要把他们统统吃掉了。
但即便是不知道,看着来势汹汹的海兽,众人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它们是来友好作客的。
狂风怒号,大雨还在下着,而那位于海面之上的激烈厮杀却已经开始了。
秦悬渊这段时间跟着船上的人捕捞过不少海兽,应对这些海兽他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剑气落下的每一处,往往都能带走一条生命。
虽然面对浩如大海的妖兽潮,他能够杀死的只是杯水车薪,但敌人越多,越是强悍,剑修的战意就越是高涨。
杀戮之道的修士,杀的越多,他自身的实力就越是能够快速壮大。
对秦悬渊来说,这源源不断的海兽正正好是他蓄养杀意的养分!
而在秦悬渊大开杀戮的时候,薄倦意也抽出了明月湖。
银白的剑身乍现,在四处昏暗无光的世界里,这一道冷冽的剑光就如同皎月初升,濯濯其华,寒光粼粼,似一弯秋水惊鸿也似一抹月华倾练。
“……雪?”
“下雪了?”
站在少年附近的修士忽然发现天上似乎落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掺杂在雨水中,虽不起眼,却也震撼。
好端端的,怎么就下起雪来了?
众人还在纳闷,薄倦意却已经朝着海面挥出了一剑。
霜冷的气息如流星坠落,那些轻若柳絮的飞雪也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与剑光一同没入海中。
下一刻,
冰玉迸溅,寒霜凝结。
自剑光落下的地方为中心,冰霜沿着周遭一寸寸侵袭,几乎是转瞬间的功夫,这一片海面就被厚实的冰霜给封住了。
汹涌的海浪才刚刚翻起白沫,就变成了晶莹的冰雕,探出了大半个身体的海兽,也被冻结在了海面,透过冰层还依稀可见它的狰狞模样。
但在这一刻,无论是海水还是里面的海兽,都在飞雪的覆盖下静止了。
月亮从海面缓缓升起。
薄倦意就站在这轮明月的前面。
只见少年低垂着眉眼,皎洁的银发被风吹拂在身侧,他的容色清冷艳丽,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高居于神龛上的神袛。
当莹莹的月光洒落在他的周身时,恍惚间众人还以为是那月中的仙人降世了。
于是就这么突兀的,海面上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寂。
然而最后还是少年将他们骂醒:“别走神!海水冻不了太久的!赶紧先把这些海兽杀死!”
听到海兽这两个字,众人瞬间回过了神,他们再次杀起海兽的时候也更加有劲了。
按严鸣的话来讲就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娃娃都能搞出这样大的动静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要是再不使出点真本事,那就白活那么久了!”
有了士气的鼓动,加之还有一轮明月高悬于空中,那些借着海水和夜幕掩盖的海兽也在月色下无处遁形,众人连忙趁这个时候拼命收割着海兽。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海面。
而在高空之中的薄倦意却是脸色苍白,被袖口挡住的手腕在微微颤抖,险些差一点就握不住手里的剑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冻住海面已经是非常勉强的事情了,更别说还要尽力拖延着冰层溶解的速度。
薄倦意只能靠不停地吞服丹药,来弥补体内大量抽空的灵气。
秦悬渊这时候也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注意到少年的脸色,忙不叠将人揽入怀中。
“月伴儿!”
秦悬渊的面沉如水,他看着怀里虚弱的少年,脑海中再一次回想起严鸣的话。
‘你的剑不够快,你护不住他。’
他的剑还不够快……!
他要保护月伴儿……他还不够强……要是他足够强大,月伴儿就不需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抽空灵气!
变强……
他得变强……
这一刻,秦悬渊脑海中对实力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杀死所有胆敢伤害月伴儿的敌人!
凛冽的杀意在剑修的眉眼中酝酿。
秦悬渊抬起双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剑修漆黑幽暗的瞳孔在逐渐拉长,最终形成了冰冷的、暴戾的、像是野兽一般的竖瞳。
原本在朝着修士疯狂袭击的海兽突然间僵硬了片刻,随即它们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这是天然的,深深埋在每一只海兽血脉中的恐惧。
很快,与这些海兽交战的修士就发现有一部分海兽正在疯狂撤离。
然而还不等他们为此感到高兴,一只更加巨大、可怖的生物就从海底破冰而出。
它大到什么程度?
附近方圆数十里的海域都是它的身躯,当它浮出海面,就犹如庞大的冰山终于显露出了一角。
可就是这么一角,已经足以遮天蔽日了。
海面再一次陷入了昏暗。
而在光线被吞没的最后一刻,众人还是看清楚了它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章鱼。
“是渡劫期的海兽!”有人神色惊恐地喊道。
渡劫期的海兽!
这种海兽俨然已经是海中的霸主了,它们往往只生活在海底的最深处,轻易不会到海面上来。
即便他们在海中捕捞,也根本就不可能惊动到这些深居于海底的老怪。
“轰隆——!”
又是一次惊雷,海面上响起了歌声。
空灵婉转的歌喉如泣如诉,带着淡淡的哀怨。
听到歌声的修士顿时一怔,随后不受控制地……他们感觉自己越来越困,沉重的疲惫感宛如潮水将他们包裹。
他们拼命想要挣扎,却逃不开那柔软的梦境。
薄倦意也想努力维持着清醒,但无济于事。
在他意识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猎妖海船缓缓沉入了海中。
他还看见之前被关押的几个鲛人正游向那巨大的章鱼。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游在最后面的鲛人回过头来。
她朝薄倦意笑了笑,那双黑亮的眼睛依旧干净清澈。
第142章 收敛尸骨
薄倦意再次睁开眼,看见周遭熟悉又陌生的船舱时,他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看清了眼前那布满了海藻的废墟后……
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回来了……回到了最开始的沉船遗迹上。
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他们刚刚到来的样子。
破败不堪的内室,被海水泡得腐朽的家具,以及还有秦悬渊在墙壁上划出的剑痕和他丢的那枚玉扣,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好像他们刚才只是不小心走累了,打了个盹儿,而船上的那几日不过是他们做的一场幻梦。
当然也确实是一场梦。
只不过不是他们的梦,而是这艘猎妖海船的梦。
秦悬渊的双眸这时候也已然恢复了正常,他先是神色凝重地抓过了薄倦意的手腕,检查一下少年的经脉,确认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剑修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我没事,只是封住海面用的灵气稍微多了一点,服下丹药后就好多了。”
薄倦意见剑修的态度慎重,连忙出声解释道。
那会儿情势危急,容不得去再三顾虑,即便薄倦意很清楚他们是在猎妖海船的‘回忆’中,即便他也知道这些人早已经死去,可亲眼看着他们与海兽厮杀的时候,薄倦意还是不忍心。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坐在篝火前一同饮酒吃肉,转瞬间这些熟悉的面孔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生死无常,命数有定。
然而薄倦意在动手之前纵使知道不可能,但内心深处却仍然还抱有一丝希望。
万一他们的到来能改变船上众人的命运呢?
只可惜……
想到最后看见的画面,薄倦意敛下了眉眼。
而秦悬渊听完少年给出的解释,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感到了一种紧迫……一种对实力提升的急迫感-
薄倦意和秦悬渊在沉船上再走了一遍,这一次他们走得很顺利,没有再走着走着就像是鬼打墙一样地回到那第一个房间。
他们径直走到了船尾,然后毫不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了几副骸骨。
修士修炼到后面,身上骨骼也会变得坚硬无比,因此哪怕浸泡在海水里面渡过了漫长的时光,他们的骸骨依旧保存完好。
从留存的衣着来看,薄倦意和秦悬渊分别辨认出了葛老、严鸣的尸骨。
薄倦意还在葛老的身边发现了那本怀常安的手记。
在真正的历史中,葛老不曾遇到过什么少年,这本手记自然也就被他一直留了下来,临死前他把它放到了身边,或许是期冀于有一天,有人能抵到这里,并且带着它重见天日。
严鸣则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是孤家寡人,临到死了,怀里也仍然只是抱着他的那柄剑。
其他的一些尸骨薄倦意他们也看了。
这些人走得都很安详,生前并未经受多少痛苦。
想到他们昏迷前听见的歌声,薄倦意大概也能猜得到猎妖海船沉没的原因。
只有鲛人的歌声才会具有如此的蛊惑性,能让在场的修士都陷入昏迷。
可能在曾经的过往里,船上的人也是遇到了暴风雨的天气。
只是严鸣他们不知道是,猎妖海船上有人私自捕捞鲛人想要偷渡到岸上去贩卖,而这些人的举止也为自己和整艘船带来了杀身之祸。
上界的《博闻风物志》中曾有记载道:鲛人性恶,善用歌声迷惑,好戏耍过往船只。
鲛人再美,那也是妖。
人类自诩是猎手,视他们为猎物,实则在那些鲛人眼中,或许这满船上的人类才是他们的猎物。
捕捞鲛人的那些人知道吗?
他们应该也是清楚的,只是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最终坑害了全船人的性命。
薄倦意叹了叹气,他和秦悬渊把这些尸骨都收敛起来,打算回到岸上再为他们设立坟冢。
随后他们又在船上搜找了一下,在一处储物室内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里面的箱子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海兽身上的骨头、鳞片、精血等等已经处理好的宝贝。
甚至薄倦意他们还找到了一箱海兽的妖丹,从金丹期一直到大乘期的都有。
可想而知严鸣他们的实力有多么强悍,倘若没有鲛人的歌声蛊惑,他们未必不能从那只渡劫期的章鱼手里活下来。
只是有时候命数就是这样,严鸣他们一时的疏忽,底下人的阳奉阴违,不利的天气等等诸多的因素,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秦悬渊检查了一下。
东西都还是好的,它们被放置在与外界隔绝的箱子里,箱身上又有阵法的防护,因此纵使是千年万年都过去了,里面的东西也保存得相当完好。
而这点东西还不值得薄小少主放在眼里,他让秦悬渊把箱子都收入进储物袋内。
尤其是那些妖丹和兽血,对秦悬渊他们这类剑修而言,这可是能够用来淬体的宝贝。
秦悬渊没有拒绝少年的好意,他确实还需要努力变强,这些海兽的妖丹和精血来得正正好。
将储物室扫掠一空后,船上已经没有别的东西。
薄倦意和秦悬渊也离开了这艘他们曾经待过好几天的猎妖海船。
而就在他们刚离开后不久,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巨响。
薄倦意回过头,发现是那艘沉船坍塌了。
“……”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这艘上万年前的沉船走向消亡。
“走吧。”
不知过了有多久,秦悬渊率先说道。
薄倦意也跟着收回了视线,他们继续往海底的深处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薄倦意和秦悬渊一路漫无目的地在海底‘闲逛’着,其实也不能说是闲逛,毕竟他们一直都在打打杀杀。
自从离开沉船后,秦悬渊就一改往日的作风,他变得格外积极。
凡是有海兽在的地方他都会去挑战。
剑修遇强则强,丝毫不知疲倦,被他斩杀在剑下的海兽越来越多,薄倦意也看着秦悬渊一天一个变化。
明明剑修的容貌没变,但薄倦意就是感觉对方变得越来越有压迫感了。
而类似的感觉他只在老祖的身上感受到过……
就在少年托着腮深思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修炼之人如果想要隐藏足音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他身后的脚步声明显就是来者故意让他听见的。
薄倦意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一股灼热、强大的气息也从身后将他笼罩。
秦悬渊来到薄倦意的跟前。
他最近已经开始在汲取妖丹里面的力量了,也正是因此,那些暴烈的妖力外泄,让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沸腾、躁动。
鱼群见了剑修,更是远远地就躲开了,有时候动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譬如现在,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它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在场唯一还能面不改色的就只有薄倦意了。
他非但不会惧怕,还在剑修靠近的时候将对方往旁边推了推。
“太热了。”
少年略显嫌弃地说道。
薄小少主显然是个娇气的主儿。
他喜欢剑修那温暖有力的怀抱,却又不喜欢太过炽热的温度。
所以这几天,他都是尽可能地避着靠近秦悬渊。
剑修只能无奈地停在了距离少年还有几步的位置。
对于这股外泄的力量秦悬渊暂时也还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不过他也清楚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太久,等他的身体适应这些暴烈的妖力之后,就能自如地掌控这股力量了。
不过目前,还是暂时只能和少年保持着一些距离。
而薄倦意不让秦悬渊靠近的原因还有另一个。
那就是他眼前有着一大片海草,这其中不乏有一些拿来炼药用的。
这些海草的价值极高,很多在外面都已经绝迹了的灵草薄倦意也在这里找到了。
他一层层精挑细算下来,把储物袋都快塞满了,面前却还仍然有许许多多是他无法带走的。
……难怪世人都向往大海,这海里面的资源确实丰富,高级的灵草这里随随便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秦悬渊外出杀海兽杀了几天,薄倦意就在这儿收了几天。
收到最后,薄倦意都收累了。
他拍了拍手,决定先离开这里。
没必要太过贪心,反正他想要的都带走了,余下的就让它们继续在这里生长吧。
薄倦意临走前还给这片海草地施了个润泽术。
他取走了不少灵植,这些灵气凝聚的雨露就当是他的回馈了。
而有了‘雨露’的浇灌,被薄倦意取走的灵植很快又会长出新的来-
这处海底秘境的面积并不小,薄倦意和秦悬渊这些天除了他们自己以外也再没有碰见过其他人。
他们走走停停,遇到海兽就杀,和其他急切想要寻宝的修士不同,他们倒真就像是来这秘境里面历练的。
连薄倦意也都单独杀死了好几只海兽。
而就在薄倦意和秦悬渊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他们猝不及防地就遇到了人。
并且一遇就是两个,且这两个都是他们认识的老熟人。
那跑在最前面的、发髻松散的那人赫然就是温平任。
温平任一看见他们,原本灰暗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
“救命!”
隔着老远,他就赶忙传音道。
而在他的身后,一只巨大的海兽正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仿佛在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般的乐趣。
第143章 鲛人的珍馐美味
在看见薄倦意和秦悬渊的时候,那只海兽还以为这又是免费给他送上来的美味晚餐,殊不知结局却是它沦为了剑修淬炼杀意的养料。
秦悬渊在杀海兽这方面已经相当熟练了。
他非常迅速就从海兽的外观上辨别出那些是部位是有用的,那些是没用的。
因此这只海兽死的时候,它的身躯大部分都是完好的。
剑修再继续熟练地剥皮拆骨,他的手法很利落,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丝毫不比凡间肉铺摊子里头的屠夫要差劲,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巨大海兽就分成了一块一块的,没有一点浪费。
温平任在一旁直接就看傻了。
倒是薄倦意看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只海兽看着虽然大,却只有元婴期左右的修为。
按理来说温平任和常山远两个人一个元婴期一个化神期,他们是濂珠城内的佼佼者,怎么可能会被一只才元婴期的海兽追赶的如此狼狈不堪?
而听到薄倦意的话,温平任却是霎时间红了眼眶。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终于已经安全了,这位素来张扬的修士再也维持不住他的体面,温平任的脊背一下子就佝偻了下来。
他把一直背在背上的人缓缓放下。
薄倦意认出了这人是常山远。
这位身长昂扬的大汉这会儿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他的情况似乎很是糟糕,胸口的呼吸起伏断断续续的,仿佛每时每刻都有随时断气的可能。
而最让薄倦意感到的震惊的是,常山远此刻并不是完整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温平任背着的常山远只有半截,因为对方自腰腹以下的部分全都消失了,呈现薄倦意面前的只有常山远的上半身。
刚刚他被温平任背着,衣服垂落下来半遮不掩的还有点看不太清楚,可现在他被放下来,身上残缺的地方顿时就格外明显了。
温平任还有心思开玩笑道:“还好体重轻了一半,不然他这个大高个我还不一定能把他给背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倦意抿了抿唇。
温平任和常山远的模样一看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恶战。
温平任靠斗珠赚了不少钱,他平日里作风打扮也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可如今他那华贵的衣服却变得破破烂烂,他的发髻也在逃跑中松了下来,一绺一绺垂在脑后,说是哪来的乞丐也不为过。
而即便是站在薄倦意的身边,温平任的神色也始终都透着一股惊惶的惧怕感,他满脸憔悴,双目发红,俨然是情绪过度紧绷到了极点的样子。
至于常山远就更不用说了。
他这种情况放到寻常人身上恐怕早就死了几百个来回了,绝无一丁点生存的可能,所幸他是个修士,修为还并不低,有灵力及时护住了最关键的心脉,这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只是……
薄倦意看了一眼常山远空荡荡的下/身,对方的丹田已毁,纵使是能救回来恐怕也无法再继续修炼了。
这对于常山远这种骄傲自负的人来讲,或许比死还更难受吧?
“你们这是遭遇到了高阶的海兽吗?”
薄倦意看向温平任。
“……海兽?”后者闭了闭眼,他的嘴唇翁动,有些痛苦地呢喃道:“要真是遇到海兽就好了……”
说着,温平任抹了把脸,把他们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当时在城主府那股强大的吸力出现时,温平任没能像秦悬渊那样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被直接吸入了进去。
所幸进入海底秘境之后,他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周边还有其他的修士,其中就有常山远还有拿着罗盘的秦远。
鉴于海底的情况复杂,他们商量后决定一起行动,又因为秦远有罗盘,所以队伍里又以他的命令为主。
温平任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倒是常山远由于脾气暴,中途和秦远吵了好几次架,但都很快就被周围人给劝了下去。
而抛开这些嫌隙不谈,他们起初在海底秘境的探索还是很顺利的,他们杀了些海兽,又找了些天材地宝,甚至在进入海底秘境的第二天,他们就发现了鲛人的踪迹。
在宴会上众人都见识过鲛人肉的妙处,如今找到了鲛人,队伍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些鲛人也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队伍里不是没有人对此心存警惕,但这些鲛人实在是太热情了,不仅带他们回到了族地,还送来了鲛纱、鱼肉和那珍惜的鲛珠。
待在鲛人族地的那几天里,温平任他们每天都过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们住在五彩缤纷的珊瑚宫殿内,穿着鲛纱做的衣服,吃着鲛人提供的各种贝类鱼肉,还能和貌美漂亮的小鲛人说说笑笑。
于是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溺在了这样的温柔乡中,他们对鲛人的防备也越来越松懈。
薄倦意听到这里时已经感受到了不对劲了。
温平任则苦笑道:“当时我就应该早点提醒他们的……”
薄倦意挑了挑眉:“后面难不成是出事了?”
温平任点头:“我一直觉得这些鲛人怪怪的,就没有碰他们送来的东西,打算找个机会先离开来找你们,结果就在我瞎逛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叫秦远的人。”
“他正和那些鲛人在一起,走得很近,只是我当时没有多想,还以为这人是看见鲛人长得漂亮所以才黏上去,谁曾想……他竟带着那些鲛人把我们都捉了!”
“我们这时候才意识这是个陷阱,那些鲛人根本是在迷惑我们,为的就是……”
温平任说到这里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显然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令他感到恶心的事情。
如果说前几天的日子就像是在做梦,那么后面的这几天毫无疑问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鲛人捉了他们以后,却并不着急把他们杀死,而是举办了一场宴会。
在宴会上,温平任他们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场宴会并没有任何酒水餐食。
相反,那些鲛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看待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珍馐美味一样。
“我看着他们把人拖出去,然后……被活活给吃掉了。”
温平任想吐,但肚子却没有东西可以让他吐出来,他掐着嗓子干呕了两下。
说实话,当时的场面其实并不血腥。
那些鲛人举止优雅,也做不出像野兽一样囫囵吞吃的野蛮做派,所以他们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块块片下,用海草叶子包裹着吃下。
期间被吃的人一滴血也不会流出,直到最后一块肉落下,原地留下的就只有一副骷髅架子了。
那画面很安静也很诡异。
鲛人一个个都长得精致漂亮,他们穿着仙气飘飘的纱衣,动作不急不缓地将肉片送入口中。
如果光看画面的话,这一副场景显然很美好。
可要是知道他们吃的是人肉呢?
那这一幕就无比惊悚可怖了。
温平任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人被吃掉,无声无息的,那些鲛人切下他身上的肉就跟平日里剔鱼肉一样,每一片都切得很薄。
这对被选中的那个修士来说无疑加剧延长了他的痛苦,他最终是在这缓慢的折磨中死去的。
而噩梦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后面我们发现这些鲛人的宴会一共要举行十二天。”
当时他们队伍里一共是十三个人,除去秦远外,刚刚好是十二个人,这也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要经历一遍这种痛苦的死法。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他们每天都在担心被选中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哪怕没有被选上,他们还得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的同类被凌迟。
“那……”薄倦意看了常山远一眼。
温平任呼出一口浊气:“那秦远就是个卑鄙小人!他早就和那些鲛人勾搭上了,我们被关押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看着我们,常山远得罪了他,他就让那些鲛人把常山远拖出去,然后……”
温平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薄倦意也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依照那些鲛人对待人类的手段,常山远的下/身想必就是这样没的。
“他们没让常山远直接死,秦远想折磨他,将他吊起来每天都剐肉。”
修士的身体是有自愈能力的,到了常山远这个境界,只要灵力够,哪怕是断肢也能重生。
因此秦远会给他一段时间的修复期,等修复好了再继续剔肉。
“后面有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冲出去拉着看守我们的鲛人自爆了,我们也有了逃跑的机会,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我带着他逃出来,结果又在路上撞到了那只海兽。”
彼时的温平任精神已经几经崩溃,又还带着一个人,根本无心去战斗,只能是落荒而逃。
还好他的运气好,中途遇到了薄倦意和秦悬渊。
想到这里,温平任眼眶一红,又忍不住想要落泪了。
只不过他不是薄倦意,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哭起来那画面确实……有点喜感。
秦悬渊默默挪开视线。
薄倦意倒是好心地递上了一个干净的手帕:“虽然在海里不需要擦眼泪,但是……我想它应该多少能让你好受点。”
温平任没有说话,他接过了手帕,将它盖在了脸上,从那细微抽动的弧度来看,男人显然是躲在手帕后面哭着。
有了手帕的遮挡,温平任也终于可以放肆痛哭了。
而哭泣对缓解情绪紧张是很有效果的。
薄倦意没有去打断温平任,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常山远的身上,对方的情况很糟糕,必须得马上先处理他的伤势。
薄倦意指挥着秦悬渊剪去常山远那过长的衣摆,将对方的伤口露出来。
很明显温平任是给对方做过一点处理的,常山远那下/身的断口已经被简单粗暴地止住血了,就是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确实看着很严重。
“他被折磨了三天,一声不吭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家伙的骨头那么硬,哦说起骨头……他原本下半截的腿骨都还是在的,可秦远看到我想带他走,就把他的下/半身整个都切下来了。”温平任在一旁默默说道。
薄倦意刚刚看的时候也发现了,常山远的断口很平整,像是用剑之类的利器给切断的。
不过事到如今,腿骨在不在都已经是小事了。
最重要的是先把常山远的伤势给稳定下来。
第144章 交易假象
海里没什么医疗条件,他们在场也没有医修,因此薄倦意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给常山远喂了一些能吊命的丹药,再由他们三人时不时渡送点灵气愈合伤势。
而能否挨得过去就全看常山远的命够不够硬了。
不过好在,这位硬汉的求生毅力很强,才半天的时间他就醒过来了,甚至醒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鱼片粥吗?我饿了。”
丹田被毁掉后,常山远的修为也废了,他现在就是个凡人,更甚者他的情况连普通的凡人都还不如,几天未曾进食,他现在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温平任下意识想点头,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海里面哪来的粥?
常山远倒也不挑,没有鱼片粥他就抓着一条小鱼,剥鳞剔肉,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常山远这杀鱼的手法既视感太强烈了,温平任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之前的遭遇,他脸色一青,掐着喉咙又干呕了两下。
反倒是常山远对此很平静,他捻着薄薄的鱼肉片放入口中嚼了嚼,笑着说道:“这样的吃滋味的确不错,难怪那些鲛人喜欢,这新鲜的肉片吃起来就是劲道。”
温平任:“……”
他这会已经不是脸绿了,而是整个人都神色惊恐地盯着常山远,仿佛怀疑对方是不是还伤到了脑子。
薄倦意虽然不像温平任那样反应激烈,但出于善意,他还是提醒道:“你现在身体情况不宜吃太多生冷的东西,何况这些鱼肉内还蕴含有灵力,吃多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凡人的饮食和修士不同,对修士来说大有益处的东西,凡人吃下去很有可能会因为消化不了其中的灵气而直接爆体。
常山远眼下没了丹田,吃进去的灵气自然无处安放,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
想到被摧毁的丹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郁色,不过很快他又把这股情绪给压了下去。
“还未能感谢二位出手相救。”
秦悬渊淡淡道:“你应该感谢的是温平任,是他把你救出来了。”
常山远看了一眼温平任。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最终将救出魔窟的人会是这个以往斗珠大会上与他较劲的老对手。
对此,温平任则叹道:“当时那样的情况……但凡是有点人性的估计都没办法坐视不管吧?”
救人难道还分三六九等吗?
跟生死存亡相比,他和常山远的那点恩怨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只是他不在意,常山远却不愿意亏欠:“你们的恩情我一个都不会忘,若有需要常某的地方尽可驱使,只是我现下修为已毁,又是这幅模样……”
说到这里,常山远嘴里有些苦涩。
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怜自哀的人。
然而这事对他的打击确实大,被像是凌迟一样割肉折磨了三天,他醒来后能保持如此平静的态度已然是性格坚毅远超旁人了。
“报恩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你先养好身体,等出去后我会为你炼制一炉再生丹,你的身体还能修复,就是这丹田我恐怕无能为力。”
薄倦意看出了常山远那掩盖在平静之下的愤怒,他没有去宽慰对方,而是直接点明对方的身体还有修复的机会。
果不其然,常山远一听身体还能修复,眼神瞬间激动了起来。
他挣扎着给想要给薄倦意行个大礼,却被少年示意剑修给拦下。
常山远感激薄倦意不得,又转头对秦悬渊道:“之前在斗珠大会上是我鲁莽了。”
而剑修挑了挑眉:“我也已经报复回去了。”
他和温平任利用鬼甲蟹给当时湖底的修士制造麻烦,那会正愁打算怎么摆脱蟹群,刚好常山远就撞上来了。
严格说起来对方还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常山远显然也想到了这码事,果然那天他就是被他们俩给坑了吧……
他扯了扯嘴角。
不过经过了这一番交谈,双方的距离明显拉近了一些,周遭的气氛也和缓了许多。
常山远想了想,还是把他这些天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他们或许以为我必死无疑了,故而谈话商议的时候也没怎么避开我,我听到那些鲛人说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薄倦意愣了一下。
这里不是海底吗?
鲛人生活在海中,怎么又要离开这里?
常山远神色凝重道:“他们似乎是被关在这里的,城主府的人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具体的交易内容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我们这些进入秘境的人都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这些鲛人长年累月被困在这里,能力受到极大的压制,那裴柞雪让我们进入秘境,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龙族什么鲛人肉,他分明就是把我们当成可以食用的猪猡,好让那些鲛人恢复实力!”
“……这、这怎么可能?!”
常山远说完,最先诧异的是温平任。
“裴城主不像是这样的人……”
常山远冷笑一声:“那是你被他骗了!他装作一副病弱的样子,你们每个人就都觉得他可怜,我早就说过这人心机深沉,指不定老城主当年的死就跟他有关!”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修士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住了吗?因为他们都吃了鲛人的肉!裴柞雪在宴会上拿出来的那些鲛人肉,你该庆幸你没有吃下去,不然……哼!”
温平任怔了怔,他不是蠢人,被常山远这样一骂,他也想到了之前种种的不合理之处。
就比如明明他们十几个人修为都并不低,怎么一下子就全都被捉了?
感情是因为那些鲛人肉……
“也就是说这鲛人肉吃了非但不能长生不老,反而是会被鲛人所控制,空有一身灵力也无法运转?”薄倦意瞬间就想明白了。
“正是如此。”常山远点点头,“当时他们感觉到的寿元增长都是那裴柞雪精心设计的假象。”
裴柞雪大概率是早就提前策划好了,或是在酒水中、或是吃食里面、又或是在最开始的歌舞上安排手脚,营造出了鲛人肉可以延年益寿的假象。
从而使得在场的许多修士都主动吃下了鲛人肉,而这些修士并不知道,鲛人肉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反而是一味毒药。
常山远的分析有理有据,温平任也不得不接受了这次的秘境之行就是一场阴谋,但他的心里却仍然还有疑惑:“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把他们骗进秘境就是打算为了喂鱼?
再之后呢?
放这些鲛人离开,这些鲛人离开后又会去哪?
一个个谜团就像是乱掉的毛线球,他们剥了半天也仍然没有找到那根最关键的线头。
秦悬渊却朝常山远和温平任问道:“你们进入秘境后有见过裴柞雪吗?”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不曾见过……”
秦悬渊接着问:“那你们有看见他进入秘境吗?”
常山远和温平任面面相觑后同时摇了摇头。
当时的情况紧急,他们也顾不得去看旁人,如今细细想来,却竟然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裴柞雪到底有没有真的进入秘境。
这下子常山远和温平任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裴柞雪如果没有进入秘境,他会在哪呢?
——城主府!
对方一定还在城主府内!
说不定此时他就在外面看着他们这幅狼狈的惨状!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常山远气得有些牙痒痒。
秦悬渊却不如他们气愤,哪怕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剑修也很冷静。
而薄倦意是经历过血俑和僵傀这两件事情的,因此少年也格外镇定:“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办法出去才是。”
若是说他之前还想着要调查一下黄泉水,以及归墟和幽冥之间的关系,那么在听到常山远和温平任遭遇的这些变故,薄倦意果断改变了主意。
不管裴柞雪到底想干什么,这秘境总归是有问题的,他们待在这里很容易处处受限,还是早点出去为妙,而且常山远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应一直浸泡在海水中。
可问题又随之而来了。
那就是他们进来时是是裴柞雪有钥匙激活了阵法,而现在他们想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看着周遭茫茫的海水,温平任的脸上也显露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
那么大的海底,想要找到出口离开谈何容易?
至于游到海面上?那更是想都没想就被薄倦意他们给放弃了。
海面和海底的距离可不是一尺两尺就能概括的。
真要游上去,他们恐怕游个几天几夜都未必能游上去,而这上去后会出现在哪里也是一个问题。
要是真到了无边海,那他们就真的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瞎找?”温平任挠挠头。
薄倦意则是和秦悬渊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最终,由少年拍板道:“我们去找那些鲛人。”
“诶?!”温平任听到这话瞬间就傻眼了,他这才刚刚从那鬼地方九死一生地逃出去,怎么现在又要回去了?
常山远是在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薄倦意的意思,他咧嘴笑了笑:“小公子说的极是,我们得回去。”
既然那些鲛人是打算要离开这里,那么这些鲛人想必肯定是知道秘境的出口在哪里。
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去找,只用跟在这些鲛人的身后就知道了。
第145章 会保护好他
五彩斑斓的珊瑚宛若锦簇盛开的花团,似沉静的鸢尾,又好似一簇簇张扬的火焰。
如果抛开一切不谈,只看这美景的话,眼前这一大片珊瑚确实美轮美奂。
鱼群游曳在其中,雪白的蚌贝埋在沙地里一张一翁,薄倦意还看见伞状的蓝色水母慢悠悠地掠过他们的周身,那犹如飘带一样的触手每划过一处地方,就会有星星点点的碎光落下。
这样奇妙的海底景观简直就如同梦境般绚丽。
倘若不是薄倦意他们亲眼所见,恐怕他们这些在陆地上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根本难以想象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美景。
只是对于前不久才逃离了这里的温平任而言,呈现在他眼前的可不是什么美景,而是血淋淋的噩梦。
他一看到这些珊瑚,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鲛人笑意吟吟割下活人血肉的画面。
于是等他又重新踏足这里时,温平任的心弦也再度紧绷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前面的方向:“那里就是鲛人聚集地了。”
应该说他们脚下的这一大片珊瑚礁都是鲛人的领地,而前面则是这些鲛人用珊瑚搭建出来的宫殿。
薄倦意走在秦悬渊的身后,听到温平任的话,他从剑修的肩头探出来往前边看去,随即也不禁被面前的景象给惊艳了一瞬。
海底的光线昏暗,可在他们的前方,一颗颗硕大的明珠正散发着莹莹的光辉,它们把海底照得亮若白昼,那座珊瑚宫殿就矗立在中心。
鲛人在建造它时显然花了一番心思,整座宫殿多以色彩鲜艳的珊瑚和贝壳搭建而成,明珠的光泽落在上面,在深蓝色的海水中折射出了绮丽梦幻的光彩。
与薄倦意欣赏的目光不同,温平任看着这座珊瑚宫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穷凶极恶的地方一样,充满了嫌恶:“你们要小心一点,那些珊瑚会动。”
换而言之,这整座鲛人宫殿都是‘活’的,当有来敌侵犯时,这里就是一座天然的牢笼,温平任当初能逃出来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些珊瑚会动吗?
薄倦意蹙了蹙眉,他看了一眼秦悬渊,对着温平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和阿渊先去查看一下情况,你们俩先在这外面等等我们。”
温平任哪能让薄倦意他们单独去冒险,他忙道:“不行,里面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一起去比较安全。”
薄倦意摇了摇头:“正是因为里面危险,所以人太多更容易暴露,何况……你现在应该都还惧怕着那些鲛人吧?”
温平任一愣。
薄倦意却继续道:“从刚才来到这里开始你的情绪就很紧张,你的心里在恐惧。”
在那段堪称是噩梦的日子里,百般受到折磨的何止是被鲛人挑选出来的‘食物’,温平任他们这些旁观者每时每刻也要遭受着-来自精神上的折磨。
因此即便温平任的身体没有外伤,但他的心里仍然被阴影所笼罩着。
脸色发白、手抖、瞳孔颤栗这些都是恐惧的表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再带上温平任行动不仅是为难对方,还容易将他们自己也都置于险境,考虑到以上种种,薄倦意才打算让温平任和常山远留下来。
常山远本就行动不便,且他现在还是一个凡人,一旦离开了他们的庇佑,别说是遇到海兽了,光是这海底沉重的海压就足以将对方瞬间捏成齑粉。
温平任也很快想明白了这层层的关窍,也明白少年的这番安排是在照顾他和常山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可是你……”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温平任顿了顿,他看着少年那比自己还要纤细瘦弱的身板,眼底免不了有些许的担忧。
薄倦意似乎是看出了对方在担心什么,他勾了勾唇,语气是全然的亲昵和信任:“我?阿渊他会保护我的,你说是吗……”我的未婚夫。
余下的几个字薄倦意没有发出声,他只是无声地做了个口吻,又朝着一旁的剑修眨了眨眼。
秦悬渊的眸色一暗,平静无澜的内心瞬间被这一句话、一个称谓给摇曳出了旖旎的涟漪。
剑修知道他此刻的情绪不对,可他却甘之如饴。
“我会保护好他。”
秦悬渊说道。
他的嗓音依旧是冷冽的,没有情绪的。
但温平任却不知为何从其中听出了像是誓言般笃定的意味。
他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茶楼会面的那天,那种他好像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常山远见他像个呆子一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敲了敲温平任的脑袋:“你个夯货!那小公子是人家的道侣,轮得着你在这里关心?”
温平任吃痛地捂着头上的大包,但被常山远这么一说,他马上也反应过来了。
对哦,那薄小少爷是鬼剑兄的道侣,鬼剑兄自然会保护好对方,他刚才问出的那个问题显然很多余……
想到这里,温平任忍不住捂了捂脸,有些被自己给蠢到了。
而秦悬渊看常山远的目光则是顺眼了一些,很明显他对于后者‘识情识趣’的这一点很满意。
……
告别温平任他们之后,薄倦意和秦悬渊往前面的珊瑚宫殿游去。
等快要靠近那座宫殿的时候,薄倦意给了秦悬渊一枚丹药。
“这是化形丹,吃下后能短时间内变成我们看过的任何一种生物,连气息都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样。”
按温平任的介绍,那珊瑚宫殿里面居住着大概几百只鲛人,他们要是大摇大摆就闯进去,估计没一会儿也要成为那些鲛人的口中餐了。
薄倦意可不想尝试被活活吃掉的滋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他和秦悬渊各自服下丹药后,薄倦意变成了一条颜色泛红,浑身像是烟霞一样的小鱼,而秦悬渊则是变成了一头……虎鲨。
淡红色的小鱼呆呆地看着比它的个头要大上几十倍的‘大鱼’,它吐了个泡泡,那泡泡飘在它的头顶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同样都是变成鱼类,对方怎么就是凶猛威武的虎鲨?而他就是一条小鱼?
薄倦意深深怀疑他是不是给错丹药了。
殊不知他这幅样子落在秦悬渊的眼中,是有多么的……可爱。
没错,在大型的虎鲨眼里,那淡红色的小鱼还没有它的鱼鳍大,小小的一只,显得格外娇小可爱。
尤其是这只小鱼还是他的心上人变的。
秦悬渊就更是觉得对方比他看过的所有小鱼都要漂亮,他恨不得想将薄倦意给含入口中,不让其他人或者别的什么生物看见他的小鱼。
只不过他以为是亲昵的举止,放到薄倦意的身上就有点可怕了。
想想看,一只大型的掠食者朝你张开了嘴巴,那森森的牙齿尖锐无比,并且你的身体还不够对方一口吞的时候,这就不是爱了,而是惊悚。
因此,最终薄倦意选择了‘坐’在秦悬渊的头顶。
淡红色的小鱼抖了抖如轻纱般的鱼鳍,如同像是女王般对着身下的虎鲨发号施令。
“我们走。”
少年清冽的嗓音传入秦悬渊的耳中。
他马上乖乖听话地游动起了身体,以一种平缓稳固的速度往前面的珊瑚宫殿游去。
倘若有人能看见这一幕,估计会忍不住惊掉下巴。
生性凶猛的虎鲨就这样任由一只淡红色的小鱼趴在他的头顶耀武扬威,甚至还对方指东,它就绝不往西。
一派全然听从小鱼指令的样子。
这真是……倒反天罡了-
薄倦意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但他很快就发现有个坐骑的好处了。
他都不需要怎么动,舒舒服服地趴着就有秦悬渊变得虎鲨载着他到目的地了。
甚至因为有秦悬渊在,一些别的比他大的鱼根本就不敢上前,隔得老远看见他们就跑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鱼假鲨威?
薄倦意曲着鱼鳍拖了拖腮,这是他一贯的思考动作,即便是变成了鱼也仍然改不掉。
不过这种仰仗别人权势的感觉……薄小少主还是觉得蛮新鲜的,之前一贯都是别人需要仰仗他,如今终于也轮到他来沾道侣的光了。
秦悬渊也很开心。
月伴儿就趴在他的头上,那软软的鱼鳍还会时不时扫过他的身体。
这让他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于是这一鱼一鲨就在鲛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游进了珊瑚宫殿。
从始至终,那些鲛人也没发觉什么不对。
也有一些鲛人看那淡红色的小鱼觉得好看的,他们忍不住会多看两眼,但更多的就不敢想了。
毕竟那小鱼身下的虎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他们在海中是很强大,但一般情况下,鲛人也不愿意和其他掠食者对上。
一是没必要和那些灵智都还没开化的妖兽计较,二是他们现在的实力还未回到鼎盛时期,能减少一点消耗是一点。
故而薄倦意和秦悬渊溜达了一圈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如果不是有温平任的话在先,又有常山远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们恐怕也很难想象这些鲛人会是如此的凶殘。
他们看起来太平和了,甚至于他们的生活就跟人类差不多。
闲暇时几个貌美漂亮的小鲛人坐在珊瑚礁上,她们用海草编织着花环,说说笑笑间,那愉悦的笑声犹如银铃轻撞。
任谁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被她们的氛围所感染。
然而薄倦意却是更加警惕。
他低低对着秦悬渊说道:“我们去里边看一看。”
巨大的虎鲨听到命令,又缓缓往宫殿深处走去。
越是靠近里边,薄倦意他们遇见的鲛人身上衣饰就越是华丽。
看起来这边核心区住的都是一些地位比较高的鲛人。
“秦哥哥,外面的世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游着游着,薄倦意他们忽然听见了有说话的声音,而随后响起来的嗓音他们都不陌生……
“兰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届时我会带着你一起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油腻至极的话语,这故作低沉的嗓音……
不是那姓秦的又能是谁?
薄倦意用鱼鳍拍了拍身下的虎鲨,示意着对方停下,随即他小心地拨开旁边的海草,透过那一点点缝隙,果不其然看到了秦远的身影。
而在他的对面,有一位长相娇怯懵懂的少女,她有着人类的上半身,身下却有着一条冰蓝色的鱼尾。
看到鱼尾的那一刻,对方的身份也几乎不言而喻了。
那是一只鲛人。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薄倦意恍惚间看到了一副画面。
在清冷的月色下,原本朝着章鱼方向靠近的鲛人忽然回过头,她朝着薄倦意笑了笑,那笑容正好能和少女此时的模样重叠。
……这不就是他在船上看见的那个鲛人吗?
薄倦意也愣住了。
然而那只被称为是兰儿的鲛人还不知道有人已经认出她来了,她还怯生生地看着秦远,那柔弱精致的模样几乎能让见了她的每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将她呵护在怀。
秦远也不例外。
他更是直接发了各种毒誓,什么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出去会受到欺负之类的话他简直是张口就来。
把兰儿哄得是脸蛋红扑扑的,看着秦远的眼里满是触动。
“那秦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呀?”
第146章 他很听话
……秦哥哥?
薄倦意听到少女对秦远的称谓时,有一瞬间他是沉默的。
他想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条鲛人如果真的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一位,那么按照猎妖海船沉没的时间,距离现在怎么也都有个上万年了。
也就是说,那姓秦的是被一只足足有上万年岁数,可以做他奶奶的奶奶的到不知道多少个奶奶的鲛人喊了哥哥……
一时间,薄倦意也不知道该说是那故意装嫩的鲛人脸皮太厚,还是该为秦远这个还被蒙在鼓里的倒霉蛋感到默哀。
另一边。
少女鲛人说完后正满怀期冀地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人类。
而秦远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被对方这么看着,他心里别提有多么心花怒放了。
他这一路遇到的女人,不是柳莺儿、薛瑶盈这样刁蛮任性的火爆性子,就是薛玉菀那种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亦或者是余湘湘那样身份高贵,需要他伏小做低讨好的大小姐。
可兰儿却不同。
她柔弱、美丽、懵懂而不知世事,更是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
秦远内心深处的虚荣感一下子就被满足了。
“我保证你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只是要暂且等一等……”
又是这套说辞,又是保证和发誓。
兰鳞的眸光沉了沉,她那完美的笑容差一点就笑不出来了,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她已经听到对方向她发了无数个誓了。
什么时候誓言那么不值钱了?
不是说这些人类最忌讳向天道发誓吗?!
殊不知秦远压根就不信什么天道,他是在讲科学文明的社会中长大的,来到这里系统又拍着胸脯和他说他是天道钦定的天命之子,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发起誓来就更不要钱一样。
兰鳞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有些感动,觉得这个人类对自己确实不一般,可随着她听得越来越多,最初的感动也变成了麻木,以至于到了现在,秦远的发誓在她这里已经完全不值钱了,反而还有些敷衍的意味。
要不是为了他们能够离开这里……
兰鳞咬了咬牙,顶着秦远自以为深情的目光,她不得不‘懂事’地点头:“秦哥哥,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秦远见状,对眼前少女的怜惜更盛,他想了想,还是把原本已经咽下的话给说出来:“裴城主已经派人去抓捕那些鲛人了,有了他们的血,秘境的禁制很快就能解除了。”
“真的?!”兰鳞闻言神色一喜,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垂眸黯然道:“当初要不是这些叛徒作乱,我们又怎会被困在这里?”
“秦哥哥,你和裴城主都是好人,你要是把我们救出去了,以后……以后你就是兰儿的救命恩人了。”
少女说完,还似是感到羞怯地低下了头。
秦远的心神一震,一句救命恩人,就已经乐得让他找不着北了,他当即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些鲛人给救出去。
毕竟在鲛人领地生活的这些天,简直是他穿越到这里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这里没有那些碍眼的同门,也没有处处束缚的规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鲛人待他客气,又一个个长得千娇百媚,秦远这些天可是眼睛都快挑花了。
一开始秦远也确实受不了这些鲛人居然是吃人肉的。
但兰儿哭着告诉他,他们都是迫不得已的,他们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如果不吃人肉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死去。
看着这一个比一个还要漂亮的鲛人,秦远那好色的性格又冒出来了,他哪里舍得让这些鲛人去死?
加上那些修士曾经或多或少都得罪过他,看见这些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只觉得痛快,于是很迅速地,秦远就接受了鲛人吃人肉的这个行为。
在他眼里,这些鲛人有什么错呢?他们被关在这里那么久,多可怜啊。
何况兰儿也向他保证了,只要能出去他们就不会再吃人了。
秦远信了,他此时还在美滋滋地做着出去以后就能收获一群鲛人爱慕的美梦。
——‘蠢货。’
薄倦意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远被耍的团团转。
他不止一次感慨,就这样的蠢货凭什么可以成为天命之子?还一路顺风顺水,各色天材地宝捡到手软?
这可当真是……天道不公。
薄倦意冷冷地想道。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薄倦意转过头,发现是秦悬渊在用鱼鳍触碰他。
对比起虎鲨的体型,薄倦意如今化形的小鱼实在是太过娇小了一点,秦悬渊想要触碰他都得格外小心着控制自己的力道。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做出如此拘谨的姿态……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滑稽。
薄倦意心底刚刚升起来的郁气一下子就散了。
而秦悬渊做出这样的举措显然也是为了安慰他。
剑修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好笑,他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薄倦意的不开心。
思来想去,他选择用相对灵活的鱼鳍小心翼翼地把淡红色的小鱼捧起来。
就像是以往他将少年拥抱住一样。
冰凉的鱼鳍缓缓抚摸着他的脊背,明明虎鲨外表的样子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但偏偏薄倦意就像是能从中看出剑修那副皱眉严肃的模样。
薄倦意:“……”
什么天命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刻统统都被他抛在了脑外。
他也用鱼尾轻轻搭在了对方的鱼鳍上。
淡红色的小鱼体型娇小,即便全都搭在虎鲨的鱼鳍上也不过只占了一点点的位置,远远看上去大小对比异常鲜明。
“我没事。”
薄倦意轻声说道,他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浓情蜜意的一人一鱼,语气淡淡道:“我们走吧,再往里边去看看。”
秦悬渊点头,虎鲨驮着小鱼继续出发了。
期间他们还路过了此前鲛人举办宴会的地方。
由于可以享用的‘美食’跑了,宴会自然也就举办不下去了,因此薄倦意他们来时,只有地上遗留的几具骸骨证明曾经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反正之前沉船里面的尸骨也收了,薄倦意也不在乎多收几具,他干脆把这些被遗忘的骸骨都带走了。
想必这些修士也不想自己死后的尸骨一直被泡在海里。
薄倦意就当是顺手帮他们了。
收完尸骨他们继续前进,而在经过一处珊瑚洞的时候,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里面有人。”
薄倦意给秦悬渊传音道,后者连忙带着他往那边游去,在洞口的时候,秦悬渊被拦了下来。
这珊瑚洞的洞口由两个鲛人在把守着。
他们见到有虎鲨过来,连忙发出呵斥:“快走开!”
以往他们只要放出威势,这些海中的妖兽自然会产生畏惧从而乖乖离开,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发现,这只虎鲨不仅不惧怕,反而还直直地朝他们冲来。
“找死!”
鲛人举起手,他的指甲很长,在捕猎的时候,这坚硬且长的指甲能将敌人活活撕扯开来。
秦悬渊却并不怕,他直接上去一个鱼尾就把那鲛人抽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至于鲛人的指甲更是连虎鲨的外皮都没有破就断裂了。
……这、这还是寻常他们可以随意欺负的海兽吗?
另一只鲛人都看傻了。
他还没能回过神,眼前就突然又出现了一团泛着细光的幽蓝雾气。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有一抹烟霞般的红色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随即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薄倦意抖了抖鱼鳍,将沾上的药粉抖落下来。
之前在无忧城地底的时候,他就收集了不少幻粉灵蝶上的鳞粉,利用这些鳞粉,薄倦意做了一些可以致人陷入幻境的丹药。
不过由于要来濂珠城参加斗珠大会,这丹药在做好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现在刚刚好可以拿这个鲛人来试验一下它的效果。
而从这昏迷的鲛人脸色一会青一会红的来看,这丹药的药效并不错。
薄倦意用留影石详细地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并打算好好保存再交给芷蘅峰的那些夫子。
这也意味着这鲛人眼下的样子要被公开处刑了……
秦悬渊看着这一幕,他忽然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有没有的罪过少年。
应该是没有的。
毕竟他很听话。
唯一没有遵从少年命令的,就只有那一晚。
月伴儿红着眼眶说难受的时候,他还一意孤行地选择继续抚弄,但后来月伴儿也舒服了,少年紧闭的唇齿溢出一丝轻吟。
那明显是愉悦的,舒服的-
薄倦意还不知道秦悬渊这会思维已经跑到某些地方去了,他收好留影石后就往珊瑚洞里面去。
这珊瑚洞并不大,里面就放了一张贝壳床,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而被关在里面的人也是薄倦意没有想到的。
——余湘湘。
她正坐在那张贝壳床上修炼,样子虽然比之前要憔悴了一点,但总体的精神面貌都还不错,可见她被关进来以后也并没有吃多少苦。
跟温平任那被吓得快神经衰弱的模样完全不同。
薄倦意和秦悬渊进来时她还吓了一跳。
显然她想不到为什么看守森严的珊瑚洞会忽然进来一大一小的两条鱼。
“余湘湘。”
薄倦意开口。
他的嗓音清冷悦耳,就是跟他此时娇小的模样有些不太匹配。
余湘湘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她眼前的这只小鱼开口说话了。
“薄师……兄?”
她的薄师兄怎么就变成一条鱼了?!
第147章 洗劫一空
“薄师兄……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眼前不过才巴掌大小的淡红色小鱼,余湘湘惊得连话都有些磕巴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用掌心将她的薄师兄托着带过来,然而还没等她能碰到薄倦意,一只巨大的虎鲨就不动声色地挤过来,还提前把小鱼给抱走了。
余湘湘伸出的手蓦然落了个空。
她只能转头看向这只虎鲨,对方也冷冷地看着她,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在看着她的那只手。
余湘湘:“……”
她就想碰那么一下下。
对此,秦悬渊却表示,一下下也不可以。
他把薄倦意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头顶,让小鱼紧紧贴着他。
可以看得出剑修的占有欲几乎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
余湘湘:“……”
她在这里好像有点多余了。
而薄倦意则不在乎谁想托着他,稳稳坐在秦悬渊的头上后,他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顺道还回应余湘湘刚才的疑惑。
“我们用了化形丹。”
“那你们是来……?”
余湘湘当然不会自我良好到以为薄倦意他们是专门来救她的,很有可能是薄师兄他们在做别的事情的时候路过发现了这个珊瑚洞。
“你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薄倦意没有先回答余湘湘的问题,而是出声反问道。
对方和他们一同进了秘境,按照温平任当时所述的内容,余湘湘也没有在他们的那个队伍里。
很显然对方一开始应该是跟他和阿渊一样进了秘境之后就跟大部队分开了。
闻言,余湘湘倒也没有隐瞒,她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和薄倦意猜测的大差不差,她进入秘境后确实是独自一个人。
海底的海兽虽多,但余湘湘好歹也是虚羽宫宫主的亲徒,一个人也能应付得过来。
只是在后来余湘湘也发现了这一处珊瑚宫殿,并且她还无意间知道了这些鲛人的辛秘。
“他们是因为作恶多端被镇压在这里的,这个海底秘境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境,而专门为关押这些鲛人而设置的囚牢。”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所处的海底其实是一座监狱,这些鲛人就是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
“你可知是谁将他们镇压在这里的?” 薄倦意问道。
余湘湘坦言:“是龙族。”
“龙族?!”
薄倦意这下子是真的感到诧异了。
他们进入秘境本身就是为了龙族的沉眠之地,没想到归墟没找着,倒是从这里听到了龙族的消息。
余湘湘忙不叠点头。
当时那些鲛人嘴里喊道:“等出去以后,我们势必要找龙族和那群叛徒好好算一算账!以报这万年以来我们被囚禁在这里的牢狱之苦!”
余湘湘想,能被鲛人这样咬牙切齿地记挂着,或许就是龙族将他们关在这处秘境。
只可惜她也就只听得这一部分的内容,被鲛人发现后她就被带到了这处珊瑚洞看管起来。
而在外面温平任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余湘湘待在这里也丝毫不知道,期间也没有鲛人来找她,她就这样两眼一抓瞎地一直等到薄倦意和秦悬渊的到来。
薄倦意看得出余湘湘没有撒谎,她在这些事情上也没必要撒谎。
她被关在这珊瑚洞里,能知道的消息很有限,甚至她都并不清楚那姓秦的也在这里,还正和那群鲛人打得热火朝天。
……至于那姓秦的知道她在这儿吗?
薄倦意是倾向对方知道的,不然以温平任那群修士的遭遇,余湘湘不仅偷听还被抓包住了,那群鲛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就放过她……仅仅只是把她关在珊瑚洞内,除了不让出去,也未曾苛待她。
思及至此,薄倦意也把温平任跟他们说的事情告诉了余湘湘,一边说,他还一边观察着余湘湘的表情。
听到那些鲛人活活把人凌迟切肉再当作美味吃掉后,余湘湘的脸色明显越来越难看。
她捂住嘴,虽然没像温平任那样忍不住干呕,但也是强行在忍受着那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恶心感。
寻常的妖兽吃人是为了果腹,吃修士是为了想要增加修为,却很少会有像这些鲛人这样的,吃人的时候还要举办什么宴会,并且还故意要用这种缓慢折磨的方式将人杀死。
——这是活生生的凌虐!
“此等作恶的妖兽,当真该死!”余湘湘一脸厌恶地说道。
薄倦意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也终于确信余湘湘并没有和那姓秦的有所勾结。
不是他揣测多疑,而是在窥天镜给的那本书里面,余湘湘为了男人做出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很难评。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被牵扯进龙傲天主角后宫中那些争风吃醋的风波中,余湘湘此时看起来脑子还是很正常的。
这就够了。
薄倦意递给对方一枚化形丹:“我们要接着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们,也可以直接离开这里,宫殿外面的珊瑚礁里还有其他修士在。”
“我跟着你们!”
余湘湘想都不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说罢,她又连忙补上一句:“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我有师父给的法宝,危险关头我可以自己跑得掉。”
余湘湘到底是虚羽宫内最受宠的小师妹,她又是乐正岚最小的徒弟,出门历练对方怎么可能不给她留点防身的东西?
薄倦意也清楚像他们这种大宗门内精心培养的弟子是不可能会轻易折损的,所以待余湘湘说完,他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拍了一下秦悬渊,让对方载着他离开。
余湘湘知道薄倦意这是默认她可以跟着的意思。
她脸上一喜,忙不叠服下化形丹,也变成了一条鱼跟在秦悬渊的身侧。
巨大的虎鲨只愿意那只淡红色的小鱼趴在他的头上,其他旁的什么鱼,他是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余湘湘也懂事,她知道这虎鲨应当就是薄师兄的道侣所变的,因此她只是跟在薄倦意他们身边,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这一路上已经足够她看出来薄倦意和秦悬渊之间的亲昵了。
这种亲昵并不需要什么亲密的举止,相反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彼此的信任和默契。
而这样的感觉,她在秦远身上从未体会到过。
不过余湘湘还来不及为自己感到悲伤,她就想到了她的师兄……游殊白。
如果说她之前心里因为师兄的缘故,对薄倦意和秦悬渊的关系还抱有一丝乐观的态度的话,那么现在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断了。
从这一路的相处中也能看得出薄师兄和这剑修并非像是传闻中的那样……只是碍于薄云烨之命才草草结成道侣,实则双方毫无感情。
倘若这都叫毫无感情的话,那什么才叫有感情?像她和秦远那样吗?
一想到秦远,余湘湘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她面露嫌弃,撇了撇嘴赶忙就把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
至于她此刻的这些想法。
薄倦意不在意,秦悬渊就更不会在意。
他们一路避开巡逻的鲛人,把这珊瑚宫殿仔仔细细搜查了一圈,在又一处珊瑚洞xue内,薄倦意他们看见了满室的珠光宝气。
这个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那在外面千金难求的鲛纱、珍珠在这里就像是沙子一样散落了满地。
薄倦意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灵器法宝,各式各样的都有,那一个个储物袋被随意抛掷在角落里,神识一扫,可以看见里面塞满了灵石。
毫无疑问,这里是鲛人的藏宝库。
而这些储物袋和法宝灵器那些……
“咦!这香囊上还绣了个‘思’字。”
余湘湘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指着地上的一枚香囊,有些惊诧地说道。
薄倦意和秦悬渊都围了上去,果然香囊上有绣字。
“这针法像是天云楼的绣娘所出。”薄倦意若有所思道。
秦悬渊淡淡出声:“这些东西应该都出自不同人的身上。”
而这些人的储物袋和灵器法宝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薄倦意蹙了蹙眉:“它们都是这些鲛人缴获来的战利品。”
只有这一个可能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大量属于人族修士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鲛人的藏宝库内,那必然是这些鲛人在戕害了他们的同时,还把这些修士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扒了下来,而这些被缴获来的战利品,最终又被鲛人放到了这一处珊瑚洞xue内。
薄倦意粗略地扫了一眼,光是明面上能够看见的数量就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储物袋堆在一起都快形成一座小山了,足以可见这些鲛人犯了多少的罪孽。
这绝对不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只是迫不得已才需要吃人肉。
秦悬渊的眸色也冷了下来,他虽然感情淡漠,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无情,看着那么多同族被害,他也会愤怒。
薄倦意也很生气,而他生气的结果是:“既然都是些不义之财,那我们拿走也是合情合理。”
说着,薄倦意就带秦悬渊把这鲛人的藏宝库给洗劫一空了。
所有宝贝他们统统都给带走,一丝一毫都不剩下,就连余湘湘的储物袋也装得盆满钵满。
那些鲛人常年被关在这里,或许是觉得这秘境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因此即便是放置宝物的地方他们也没想过要设下一丁点的禁制。
这也导致薄倦意他们拿走这满洞xue的东西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偌大的洞xue就从刚才的琳琅满目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余湘湘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些‘洗劫’的事情。
但随着腰包越来越鼓,她已经完全把那点矜持给抛在脑后了。
“薄师兄,好多东西啊!”
余湘湘还想把自己找来的宝物送给薄倦意。
然而有一个人的速度却比她还要快。
——那就是秦悬渊。
他已经把自己的储物袋放到薄倦意的面前了。
“上交家用。”
剑修的嗓音淡淡,动作也无比熟稔,显然类似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面对秦悬渊递来的储物袋,薄倦意也非常自然地收下。
他们一送一拿,自有一股外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余湘湘:“……”
她默默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走吧。”眼见这里已经被他们洗劫干净了,薄倦意也不愿再继续逗留,“我们先出去找温平任他们。”
趁着那些鲛人还没发现自家的藏宝库已经被端了,他们得赶紧先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秦悬渊即将带着薄倦意转身的时候,后者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什么。
“等等。”
薄倦意忽然喊道。
秦悬渊也立刻停了下来。
只见淡红色的小鱼游向石壁。
这洞xue内的石壁都是由珊瑚死后石化而成,上面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纹路。
但薄倦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繁复的花纹上,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石壁,又喊来秦悬渊:“你来看一看。”
秦悬渊游了过来,他的注意力也同样没有放在那些花纹上,而是跟薄倦意一样碰了碰石壁的外表。
随即他像是确定了什么,让薄倦意躲远点后,虎鲨一个尾拍就把面前的石壁给击碎了。
露出来被藏在里面的匣子。
薄倦意上前,发现这匣子和满洞xue的财宝一样,没有上锁也没有设置任何禁制。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该说这些鲛人是真的心大,还是笃定了不可能有人会来这里。
殊不知这些鲛人也很委屈。
先不说这秘境上万年了都没有人进来,就算进来也不过是他们的口中食,他们当然不需要做太多的防护。
再说了,寻常人拿完宝物也应该走了,哪里有人像薄倦意这样会去注意到珊瑚石壁的异样。
于是种种考量下来,把宝贝藏在珊瑚石壁后已经是鲛人觉得最为妥当的方式了。
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这妥当的方式会被秦悬渊给暴力拆除掉。
薄倦意打开匣子。
里面只有一张残片。
一张和他们在风月宝境中拍下的一模一样的残片。
只不过上面的阵法已经被解开了,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那暗层的海底舆图。
秦悬渊拿出了之前的那张残片。
两张残片一拼起来果然变成了完整的一张图。
只是还不等薄倦意他们细看,外面就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有鲛人过来了!
薄倦意和秦悬渊对视了一眼,他们连忙收敛住了气息,余湘湘也跟着照做。
所幸外面的鲛人并没有进来,他们只是在洞口说着话。
“兰姐姐,那个人类真的可信吗?”
“他是裴柞雪派过来的,不管我们信不信,也只有他能带着我们离开这里。”
两道嗓音一前一后响起。
先说话的声音是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而后面的那个鲛人的声音……薄倦意和秦悬渊刚刚才听见过。
——兰鳞。
她这会的嗓音已经不像之前喊秦哥哥时那般显得娇滴滴的,而是带着一股威严、冷漠的意味。
“遥想万年以前,无边海除了龙族就属我们鲛人最为强盛,人族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蝼蚁!可偏偏龙族那些老不死的一个比一个顽固,连我们吃些人肉都要管!还把我们镇压在这里,万年不得逃脱!”
“龙族该死!那群叛徒也该死!若不是他们的背叛,我们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兰鳞愤愤地说道。
被关押了千年万年,这其中的恨意哪是仅仅离开这里就可以消弭的?
她要复仇。
她要报复这些将他们关在这里的仇人!
“可裴柞雪分明是打算……”
年轻的鲛人语气有些迟疑。
兰鳞却道:“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但那又如何?他想要归墟的地图,我便给他,龙族不是最看重他们的圣地吗?我偏要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眠!他们既然想袒护人族,那我就让人族知道归墟在哪!”
……归墟的地图!
听到这里,薄倦意和秦悬渊皆是一惊,他们很快就想到了那两张残片。
它们合二为一之后,不恰好就是一张完整的海底舆图吗?
……而从兰鳞刚才所说的话也能得知,这张舆图就是通往那归墟的地图!
饶是薄倦意和秦悬渊再镇定也忍不住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沉了沉。
而他们这边一有变化,外面的鲛人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
“是谁在里面?!”
第148章 恐生乱象
兰鳞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贪玩的小鲛人躲在珊瑚洞里。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处珊瑚洞是他们放置那些‘赃物’的地方,平常根本就不会有鲛人会到这里面去。
也就是说……
看着空荡荡的洞xue,又看着那被破坏掉的石壁,兰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不是海兽……!你们是人族?!”
是了,只有人族才会如此可恶狡猾!
而眼看着他们已经暴露,薄倦意和秦悬渊干脆不再掩藏,他们当着兰鳞的面变回了人形。
“杀出去。”
刚一回到人形的姿态,薄倦意就马上拔出了明月湖。
秦悬渊的剑气也早已经在瞬息之间就无声地抵到了兰鳞的面前。
鲛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她迅速往后退开,却在随后发现秦悬渊的目标并不是她。
而是——
守在洞口的另一个鲛人!
“兰姐姐!”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随即锋利的剑刃就横在了她的脖颈。
“别动。”
剑修的声音冷且淡漠,就像是这冰冷的剑锋一样,让人不由地心生寒意。
“我不知道你们鲛人的弱点在哪里,但我想只要是生物,被割掉头的话应该都会死吧?”
秦悬远的语气淡淡,一边说着,他的剑锋也缓缓往下压了压。
被他挟持在手中的鲛人年纪不大,此时看起来已经快哭了,她浑身瑟瑟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喘。
“我不动,我会乖乖听话的。”她小声抽泣着,一张娇俏的脸蛋梨花带雨,看上去好不可怜。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秦悬渊。
一个眼里只容得下一人的冷硬剑修,这注定了她所有的媚眼都将抛给了瞎子看。
气氛逐渐变得凝固。
鲛人楚楚可怜的姿态也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中逐渐有些僵硬,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珠,却在对上秦悬渊的目光时头发一麻。
剑修的目光很平静,
偏偏就是这样平静的目光,鲛人却感觉到了一股颤栗般的恐惧从后背的脊柱蹿了上来。
对方会杀死她!
她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鲛人眼神一慌,她这下子是真的不敢再动了,所有的小心思也在此刻都歇了下去。
而眼见手里‘人质’终于变得安分,秦悬渊也抬起双眸看向兰鳞,似是通知又似是在告诫着对方。
“放我们走,不然就杀了她。”
兰鳞的脸色很难看,这群人类先是偷走了他们所有的宝物,现在又抓了她的族人来威胁她。
他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兰鳞向来把这些人类视为可以玩弄戏耍的猎物,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这些猎物给摆一道。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听见那剑修身边的少年开口了。
薄倦意掀了掀眼皮,一双漂亮的凤眸含着笑:“我的道侣脾气不太好,您要是考虑太久的话,说不定您的族人就要在这里丢了性命。”
“当然……我们也可能会死,可三条人类的命又怎么能比得过你们鲛人的命?”
薄倦意说话间,在场已经陆陆续续有听到动静赶来的鲛人,他们来到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薄倦意最后的那一句话。
在骄傲的鲛人眼中,人类是他们的食物,食物的命怎么可能和自己以及同族的命相比?
他们纷纷看向兰鳞,“兰,不能让他们杀了葵。”
“葵当初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一起被关进来的!让这几个人类走,大不了叫那什么城主再派几个新鲜的活肉下来!”
听着族人一声声的请求,兰鳞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些族人的话也都在理。
和上万年前的盛况相比,就算她再不想承认,鲛人一族走到如今也已经呈现出凋敝之态了,他们仅剩下的这些同族,但凡死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所以葵绝对不能死。
可要是这么轻易就放走这几个人类,她也有些心有不甘。
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住了。
……
濂珠城内。
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扬波湖的水位上涨,船只无法通行,外界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渔民捕捞不了珠蚌,就等同于断了生计,而大水淹没了街道,又使得常年习惯了斗珠的那些赌徒无处可去,加上还有之前因为慕名来观看斗珠大会、结果却因大雨滞留的游客……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濂珠城内上上下下一片怨声载道。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要是放任不管的话,濂珠城内恐生乱象,然而对此城主府却一反常态地变得很安静。
无论是裴柞雪还是烛先生都始终没有出面,只有一群穿着铁甲的亲卫每天都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着所谓的妖物。
这很反常。
而城主府的这种反常也同时在加剧着城内的不安。
此时的濂珠城就像是风浪来临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只要有一颗石子落下,那这表面的平静马上就会被打破。
方总管再一次送走了城主府的士兵。
他谨慎地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守好大门,自己则往库房所在的位置走去。
“出来吧。”
他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地方喊道。
下一刻,一把镰刀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间。
对此,方总管的脸上丝毫没有恐惧,
“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们,还请诸位宽心,况且……也不必我每一次过来就以如此大礼来欢迎方某吧?”
方总管的话音刚落,抵在他喉间的镰刀就被挪开。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道身影。
这些都是从渔场逃出来的人。
青鳐把手里的镰刀收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其实对方总管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在寄人篱下的这个时候,她必须表现得凶狠一点。
因为她面对的是个精明的商人,要是太过软弱,她和她身后的这群老少病弱估计得被吃得连块骨头都不剩。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青鳐率先问道。
方总管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挨家挨户在找藏匿城中的妖物。”
“妖物……”青鳐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她又问道:“那渔场你有没有什么消息?我爹……里面的人还好吗?”
青鳐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方总管的神情稍有踌躇,他的眼底也流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节哀。”他是这么对青鳐说的,“渔场不幸起了大火,虽有暴雨将火势浇灭,但里面的那些人都……”
方总管的话还没有说完,青鳐的身后就已经响起了哭声。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他们虽然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但真当死讯被确定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忍不住为亲人的逝去痛哭起来。
反倒是青鳐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
她定定地看着方总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知道你背后站着金家,如今我想和金家做一笔生意。”
方总管愿意冒着得罪城主府的风险收留他们,为的也就是这一刻。
所以他笑道:“生意生意,自然是要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完成这笔交易,您说是吗?”
青鳐没有露怯,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神情冰冷,不茍言笑,端的是一派肃杀凛然的模样。
“倘若我能给出的筹码是和海有关的呢?”
这下子换到方总管惊讶了,他挑了挑眉,感叹道:“那这可真是一笔大生意啊……”
谁也不知道青鳐和方总管具体都谈了什么,总之方总管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是不错。
不过行到半途,他又挂上了先前的那副愁容,像是在为濂珠城的情况而感到深深的担忧。
“方总管。”
此时又有人喊住了他。
方总管回过头,发现喊住他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跟随在薄小少主身边的保护者。
而他们的身份方总管也隐约听说过。
薄云烨为了自己的爱徒,锻造出了堪比人间杀器的剑傀。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位剑傀。
傀一冷冷地看着他:“城主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总管也坦言:“我派出去的探子全都在进了城主府后便失踪了,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能确定。”
这也是方总管决定要和青鳐做交易的原因之一,濂珠城恐怕要发生大事了。
即便麻烦都已经找上门了,那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时候捞一笔大的!
傀一还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商人已经想着怎么以小博大了,他还在担忧薄倦意的情况。
小主人已经进去好几天了,至今也没有消息。
虽然他可以确定小主人还没有出事,但万一呢?
万一小主人有所损伤……万一那人护不住他的小主人……
傀一的眸色瞬间就暗了下去。
……
裴柞雪站在高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濂珠城,细密的雨幕连成丝,把下方的城市都笼罩在了潮湿的阴雨之中。
街道、楼房、桥梁……这些分布在城内各个角落的建筑仿佛都在这重重的烟雨中汇聚成了一条条线,一个个点,当它们组成在一起时,一张巨大的棋盘就这样被裴柞雪踩在了脚下。
他即是凌驾于棋盘之上的人,也是操控着全局的人。
如今,他的棋已经下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咳咳……”
高处不胜寒,这里风大,雨水也湿冷。
裴柞雪才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掩着唇低低咳嗽了几声。
烛先生想要将大氅给他披上,却被裴柞雪拒绝了,他看着这座属于的他的城市,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是时候把他们放出来了。”
他如是说道。
第149章 天道的傀儡
“是。”
烛先生知道裴柞雪所指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想到的是裴柞雪还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秦远这人如何?”
秦远?
烛先生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自己与对方短短接触的那几面,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狂妄自大,庸俗不堪。”
裴柞雪唇角微微勾起,他颔了颔首,显然是认同烛先生说的话,然而随后他却话锋一转:“可倘若此人为天道选定的天命之子呢?”
烛先生眉心一跳,脱口而出:“绝无可能!”
他虽然并不知道裴柞雪口中的天命之子为何物,但光从那天道选定的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出言否决。
秦远的那点伪装也就能骗骗寻常人,在整日都需要和濂珠城上上下下打交道的烛先生来说,秦远就是个绣花草包。
而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被天道所看重?这岂非是老天无眼?
裴柞雪却笑了,他的笑意很浅,但衬着那双平静明亮的眼眸,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温和如玉、淡然宁静的模样。
仿佛裴柞雪真的是那从诗书礼易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可烛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裴柞雪不会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翩翩公子,相反对方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他这个魔修都感到心惊不已。
因此在看见裴柞雪眼底的笑意后,烛先生连忙低下头,他惶恐道:“属下愚笨。”
裴柞雪轻笑了一声:“你学习傀儡术,依你所见一个傀儡师觉得好用的傀儡会是怎么样的?”
烛先生毫不犹豫就答道:“那必然是要听话、好控制的。”
说完后烛先生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眼睛霎时亮了亮。
对啊,傀儡就是要听话、好控制的。
如果把傀儡换成秦远,傀儡师换成是天道,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庸俗不堪的绣花草包也能被天道指定为天命之子了。
因为他‘易于掌控’!
“可天道扶持此人又是何意呢?”
一个问题解决了,可随之而来的疑惑又让烛先生颇为不解。
裴柞雪闻言挑了挑眉:“天命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
说罢,他没有继续再为烛先生解惑的意思,只是俯瞰着下方那隐没在烟雨中模模糊糊的建筑轮廓。
天命?
裴柞雪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从来都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命数之说,他只相信事在人为,以前缠绵病榻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
海底秘境中。
薄倦意和秦悬渊还在和鲛人对持着。
他们手里有‘人质’,而对方则鱼多势众,彼此间称得上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现场唯一能化开眼下僵局的就只有兰鳞。
她顶着其他族人的目光,又看着那被黑衣剑修擒在手里,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鲛人,纵使再有不甘,兰鳞也知道她不能在此刻当着诸位族人的面就寒了他们的心。
至于这几个人类……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厉的杀意。
只要这些人还在这秘境里,她不愁没有办法可以再把他们给抓回来。
在这深海之中是属于他们鲛人的领地……仅凭几个人类又能成什么气候?!
想清楚这一点后,兰鳞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放你们离开,不过你们必须先把我的族人和拿走的宝物还回来!”
其他东西都无所谓,偏偏她把那张残片也放在了珊瑚洞,而他们和裴柞雪交易的内容其中就有这一张残片,所以无论如何这张残片她都得要回来。
薄倦意想到的却是……那残片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张完整的海底舆图,因此还回去是不可能还的了。
总不能再把它撕成两半吧?
而其他各色宝物也皆是鲛人残害他们人族获得的战利品,属于不义之财。
既然是不义之财,那凭什么要还回去?
于是,一边假意放人,实则准备随时下手,一边则明面答应,暗地里却在思考如何迅速脱身。
双方都别有心思,却极为默契地维持着彼此表面上的平衡。
就这样一路出了珊瑚宫殿以后,薄倦意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
正当薄倦意开始回想的时候,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亮光。
那是一道剑气,一道歪歪斜斜的剑气。
啊,他想起来了。
薄倦意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他想到他忘记什么了。
——那个姓秦的。
秦远前脚刚跟兰鳞发誓要带他们鲛人一族出去,没想到后脚就看见一群鲛人慌慌张张地往一个方向赶。
他来到的时候,恰好看见秦悬渊掐着一个鲛人脖子在威胁兰鳞他们。
从秦远的角度来看,这些漂亮的鲛人当然是无辜的啊,那么伤害他们的肯定就是恶人。
而好巧不巧,挟持着鲛人的秦悬渊和他有仇,虽然是他单方面认定有仇,但这已经能够让秦远的心彻底偏向鲛人那边了。
只可惜秦远错估了他和秦悬渊的差距,他一怒冲冠之下冲上去,结果就是被秦悬渊抬手就给拍到了沙子里。
兰鳞先前还有些期待秦远能拿下这几个人类,毕竟对方向她吹嘘说自己修炼才几个月就已经赶超同龄人了,又是什么大宗门太上长老的徒弟,他在宗门内是如何如何的风光。
谁曾想把自己夸得那么厉害的秦远,这才一招就被别人给打回来了。
“不中用的蠢货。”
眼见秦远根本不是这几个人类的对手,兰鳞干脆不再把希望继续放在对方身上,而是趁着秦远制造的这点小混乱,她抓住时机轻声吟唱起来。
鲛人的歌喉得天独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嗓音,由他们唱出来的歌声也具有强大的蛊惑性。
然而……
薄倦意和秦悬渊已经经历过一次被歌声催眠的体验了,他们这次早有防备,在鲛人刚开始张嘴的时候,两人同时看了余湘湘一眼。
而余湘湘略有些紧张地给自己鼓了鼓气,她拿出一把琵琶开始弹奏。
弹的曲子也不是寻常的哀婉小调,而是庄严肃穆的佛经改编的曲子。
当浩大、庄重的佛音在海底响起的时候,鲛人无往不利的歌喉很快就失去了原本的威力。
“走!”
薄倦意看着那些鲛人脸上惊愕的神色,忙不叠开口喊道。
秦悬渊立刻就抓着那只鲛人跟了上来,连余湘湘也跑得飞快,她一边跑,手里还不停地在弹着琵琶。
只是上一秒是威严庄重的佛音,下一刻就变成了混乱无序的魔音灌耳。
听惯了族人那美妙嗓音的鲛人哪里能受得了这样难听的声音?
兰鳞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杀了他们!”她愤怒地说着。
只是还没等她撕碎这几个人类,海底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而在他们的头顶,一道巨大的漩涡显现出来。
强大的吸力瞬间就把薄倦意他们连同这些鲛人一起甩出了外面。
“咳咳……!”
肺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薄倦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赶忙抬起头,目光先在秦悬渊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确认对方没什么大碍之后他才往周边看去。
余湘湘和他一样坐在地上平缓着呼吸,另一边,温平任和常山远也被这漩涡带了出来,除此之外就是那群鲛人……
他们此时正怔怔地看着四周,眼里有欣喜也有激动,似乎不敢相信他们终于离开了那座困住了他们上万年的囚牢。
哦……还有那姓秦的。
薄倦意看见秦远跑到裴柞雪的身边。
没错,裴柞雪和烛先生也在这里,他们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
对视上薄倦意的目光,裴柞雪笑道:“欢迎回来。”
他们之前进入那海底秘境的时候是在大殿内,现在出来也依然在这处大殿内。
只是进去的时候是有二十多个人,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薄倦意他们这几个了。
然而对此裴柞雪却叹道:“出来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一些。”
确实是多了一些。
在他的预想中,温平任、常山远乃至余湘湘都不应该还活着,可他们现在却还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那张记载了归墟的地图。
裴柞雪看向兰鳞,后者冷着脸,指着薄倦意他们说道:“这三个人类拿走了我们所有的宝物,你要的东西也在他们的手里。”
薄倦意顿时心生警惕。
他知道兰鳞说的东西指的是他们手里的海底舆图,但这舆图事关重大,他是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交出去的。
秦悬渊上前两步,他挡在薄倦意的面前,也阻隔了裴柞雪看向薄倦意的视线。
这一次裴柞雪清晰地感受到了秦悬渊对他的杀意。
剑修似乎在秘境中另有境遇,他的剑意比之前还要凌厉。
就连烛先生也有些心惊。
但很快他又想到裴柞雪的那些安排,心里瞬间又安定了下来。
这剑修再厉害又怎么样?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逃不出这城主府。
裴柞雪看不见少年的身影,他遗憾地收回视线,转而迎上秦悬渊的目光。
——冰冷、幽暗。
面对这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裴柞雪却丝毫不慌,他道:“如你们所见,二位拿走的东西是裴某和这些鲛人已经定下来的交易,还请薄小少主将东西归还。”
“如果我说不还呢?”
秦悬渊冷冷道。
裴柞雪沉默了片刻,随后他叹息道:“那裴某就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第150章 一带四怎么打
裴柞雪所说的手段自然是城主府内的士兵。
他的话音刚落,薄倦意就发现大殿外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穿着铁甲的士兵给包围了。
这些士兵的修为不低,他们皆身穿厚重的铁甲,走动起来没有一丁点的声音,透过敞开的殿门,薄倦意能看到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眼看过去,外面黑压压的一片。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裴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不止是他看见了,鲛人也看到了那些士兵。
兰鳞皱着眉头,或许是懒得继续装模作样了,她连看都不再看秦远一眼,也不再继续维持那副懵懂无知的少女模样,而是面色不悦地朝着裴柞雪质问。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些个人类的手里,我可以杀了他们把地图给你,但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你也得放我和我的族人离开。”
兰鳞觉得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她当初和裴柞雪约定好的就是对方给他们送活人恢复体内的灵力,并且放他们逃出那个囚牢,作为回报,鲛人一族会献上那半张地图。
而现在地图就在这里,裴柞雪却派人将四周围了起来,兰鳞不得不怀疑裴柞雪此举到底只是为了这几个人类还是……
兰鳞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暗色。
倘若裴柞雪真想要出尔反尔……她估算了一下自己和裴柞雪之间的距离,似乎以此挟持住对方并不是个问题。
不得不说,薄倦意和秦悬渊拿人质来威胁的做法也让她这个鲛人打开了思路。
就在兰鳞思量着该怎么对裴柞雪下手的时候,烛先生开口了,他是代替裴柞雪回答来鲛人的质疑。
“城主一向说话算话,既然是说了让诸位离开便不会阻拦,你们可以随时就走。”
大概是烛先生话里的语气太过轻松,兰鳞对此有些将信将疑,但她还是当机立断决定带着族人先离开这里。
鲛人上岸之后鱼尾会自动变回双腿,那些鳞片、鱼鳍也会逐渐消失不见,当这些特征都消失以后,这群鲛人从外表上看起来也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了。
守在外面的士兵也并未对这些鲛人显露出任何的异色,他们沉默地站在原地,宛若一尊尊冰冷死寂的雕塑。
兰鳞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甚至都听不见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声。
奇怪……
她忍不住回过头,视线在这周遭环绕了一圈。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感觉她在这些人的身上察觉到了有魔气存在的痕迹?
兰鳞的心中有疑惑一闪而过,只是还未能等她抓住这缕头绪,刚刚的异样感又消失了。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只能暂时先压下这抹疑虑。
而鲛人的离开也确实如烛先生所说的那样,并未遭受到任何阻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主府,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兰鳞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裴柞雪会那么轻易地就让他们走,她看着外面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等待着她发号施令的族人。
比起揣测人类的动机,显然还有另一样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那便是——复仇。
他们被关押了那么久,在日复一日的徒刑生活中早就对亲手把他们镇压进海底秘境的龙族恨之入骨。
只是龙族强大,他们暂且还无法与之抗衡,鲛人眼下的复仇更多是他们同族之间的私怨。
兰鳞的脸上带着几分快意:“我们去找那群叛徒!从前他们勾结龙族害得我们饱受万年的牢狱之苦,如今是该向他们讨还代价了!”
其余鲛人神色纷纷一振:“是!”
这些离开的鲛人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愤愤不平去寻找叛徒的时候,有一根根泛着黑气的丝线钻入了他们的后心。
那些丝线细若牛毫,钻入体内之后不仔细察看的话根本发觉不了,正沉浸在向叛徒复仇情绪中的鲛人对此毫无所觉。
……
回到大殿内。
鲛人离开后偌大的宫室中就只剩下了薄倦意他们几个人。
温平任吭哧吭哧背着常山远就来到秦悬渊的身后,紧挨着薄倦意的地方。
于是现场就又变成了双方各据一边在对持。
薄倦意看着这一幕总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他们刚刚在秘境中似乎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对面站着的角色换了一波。
上一次是鲛人,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却是裴柞雪。
“怎么办?”温平任小声嘀咕道,“外面那些士兵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城主府的亲卫,他们只听从城主的命令,据说里面修为最低的都是元婴期。”
正面打的话光靠他们几个肯定是打不过的。
不是温平任怂,而是人数差距实在悬殊,他虽然是修士,却常年流连在各处斗珠摊子,对修炼一事颇有荒废,且他并不擅长打架,不然当时斗珠大会也不会找上秦悬渊来做队友了。
而薄倦意一看就是那种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又是个丹修,余湘湘则作为修为是他们所有人中最低的那一个,温平任当然也不指着把希望放在对方的身上。
至于常山远……他打架确实很勇猛,但那是在他身体还完好的情况下。
因此满打满算下来,他们这里唯一称得上是战力的就只有秦悬渊了。
一带四并且还要对抗几百个士兵,这怎么打?
怎么打?硬着头皮打!
薄倦意冷着一张脸。
跟密密麻麻将海水都变成黑色浪潮的海兽相比,这区区几百个士兵并不算多,他还不至于被这点阵仗给吓到。
“我有个疑问。”
薄倦意从秦悬渊的身后走出来,他目光径直对视上裴柞雪。
“倘若我们不把地图交出来,你是打算让手底下的人杀了我们吗?”
薄倦意说完,裴柞雪还没有回答,他身边的秦远就急急忙忙开口道:“别伤害湘湘,其他人你随便杀!”
如果不谈其他,光听秦远说的这句话,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他们和秦远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事实却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把秦远给放在眼里。
裴柞雪双眸含笑,他的眼中仿佛只倒映着薄倦意的身影:“小少主是我的贵客,裴某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小少主?更何况……有邃霄剑尊在,这天底下又有谁会去挑战剑尊的逆鳞呢?”
裴柞雪说了一大堆,然而他的话薄倦意一个字也不信。
谁家对待贵客是这样的?
他干脆把地图拿出来,果不其然,当那张海底舆图出现的时候,裴柞雪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上面。
当然,从他这个角度也根本无法看清楚地图上面的样子,但不妨碍裴柞雪的眸色在接触到它的那一刻逐渐变深。
薄倦意一直在观察着裴柞雪的表情。
在看见对方面对他拿出来的是一张完好的地图时,裴柞雪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薄倦意大概猜出对方是早就知道他们手里有另外的半张残片了。
不然也不会一直想尽办法让他们进入秘境。
但猜测归猜测,薄倦意还是好奇裴柞雪是怎么知道的。
裴柞雪说道:“这剑谱我一直有让人留意,金家拍卖的时候我也曾让手底下的人去竞价,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时,裴柞雪的语气顿了顿,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秦悬渊一眼。
“却没想到会遇见小少主为新结的道侣一掷万金的场面。”
濂珠城靠斗珠敛财无数,城主府每年光税收都有一笔旁人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然而跟背靠着薄家和太衍神宗的薄倦意比起来,裴柞雪明显还不够有钱。
而他派出去的人竞价失败后也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裴柞雪自然也就知道了是薄倦意出了高价把伪装成剑谱的残片送给了秦悬渊。
——仅仅因为对方是个剑修。
汇报的时候,那手下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歆羡,话里话外都是羡慕秦悬渊的好运气。
向来被视为底层的散修一朝却成为薄家小少主的道侣,这故事谁不羡慕呢?
只可惜面对裴柞雪有些揶揄的目光,秦悬渊依旧冷冷淡淡,连个眼神都欠奉。
裴柞雪也不在意,他捂着胸口缓了缓呼吸:“小少主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薄倦意也不和他客气:“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要地图是想找到归墟?”
“是。”裴柞雪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
薄倦意抿了抿唇:“所以当时宴会上你给我们看到的那些画面……?”
裴柞雪笑着说道:“也是真的,确确实实有人曾经抵达过归墟,并且还画下了前往它的地图。”
他从来都不会小看人的贪念。
在利益的驱动下总是会有人铤而走险,只是这些人失败了。
他们画的地图从此也一分为二,一半在鲛人的手里,一半辗转流落间被金家获得,最后又到了薄倦意和秦悬渊的手里。
薄倦意点点头,他似乎把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我没什么疑惑的了。”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裴柞雪的动机……也并不难猜测。
从他们见面的开始,裴柞雪的目标就已经明晃晃地展现出来了。
他想要活命,想要治病,更想要长生不老。
可惜……
薄倦意往秦悬渊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马上挥出一道剑气。
凌冽的剑光直冲冲地朝着裴柞雪袭去。
而秦悬渊的忽然动手是在座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温平任的反应直接就愣了半拍:“啊?这就开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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