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这边。”
清脆的声音穿透嘈杂餐厅，莫寂手臂高高举起挥动，头顶一撮发丝调皮地翘起来。
严琅嘴角刚刚勾起的弧度，在看到莫寂对面的身影时骤然凝固。
那个阴魂不散的alpha，正慵懒地倚在莫寂对面椅子上。
强压下火气，严琅阴沉着脸迈步穿过餐厅，几个正在排队的omega下意识给他让出一条路。
任星辉今天又换了装扮，墨绿色复古西装，米色领带，精致大背头，硬生生把救助中心餐厅衬托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
“跟任大哥在门口碰上了，正好一起过来。”莫寂拽着严琅的袖子，示意他坐下。
“任大哥看起来很闲啊。”严琅话里的讽刺毫不掩饰，只有莫寂听不出来，还傻乎乎地点头附和，“任大哥身体恢复得很好，不需要治疗，只要按时做做康复就行了。”
“小莫叫我大哥，严……”任星辉眼波流转，在严琅没有任何标识的作训服上转了一圈，“严士官还是叫我名字吧，这句大哥，任某怕是担不起，也不合适。”
“任总谦虚了，”严琅十分自然地接过莫寂递来的餐具，“不过，话说回来，您年纪比莫寂大这么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转头对莫寂轻轻一笑：“我觉得叫叔叔更为合适。”
莫寂低下头喝汤，完全没意识到两个alpha之间的火药味。
“称呼而已，都无所谓，”任星辉脸上笑容丝毫未减，整理着袖子上的钻石纽扣，“如果严士官愿意叫我一声叔叔，我是也很乐意的。”
嘴上说着称呼而已，却字字带刺，一句亏也不肯吃。
“任大哥才三十二岁，怎么能叫叔叔呢？”莫寂反应过来，认真地皱起鼻子，转头看向严琅，“严琅你不是二十七岁吗，你们就差五岁而已啊。”
严琅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任星辉差点笑出声，扶着桌子直晃。
“莫寂，”严琅咬着后槽牙，声音低沉，“去帮我拿包糖。”
“哦好，”莫寂乖乖起身，抬脚前还不忘问任星辉，“任大哥咖啡里要加糖吗？”
“不用，谢谢，”任星辉举起杯子，微笑着说，“我这份已经够甜了。”
目送莫寂离开，严琅的好脸色立刻褪去，拿出指挥官的凌人气势，压低声音警告：“离他远点。”
“我以为，只要不是强制配对的ao，都有自由交往的权利。”任星辉对他的威压毫无惧色，放下杯子笑问，“不知道严士官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呢？”
严琅抱起双手，s级alpha的信息素“不经意”溢出些许，弥漫出极具侵略性的火药味，“他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应该由小莫自己决定。”任星辉从容地整理领带，朗姆酒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与火药信息素在空气中无声厮杀。
到了此刻，严琅可以确定，这个任星辉绝对不简单。
释放出s级alpha的信息素，等于已经自曝身份了，他却稳如泰山，毫无惧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莫寂拿着糖包回来时，迟钝如他，也察觉出了桌上古怪的气氛。
严琅眼神锋利，嘴角平直，任星辉虽然面带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给你糖。”莫寂把糖包递给严琅。
接过糖包时，两人指尖相触，严琅故意收紧手掌，看起来像两人亲昵牵手的姿势。
任星辉目光在那交叠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忽然莞尔：“小莫，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莫寂坐回椅子上，“任大哥你说。”
任星辉：“跟大哥聊聊，你的理想型alpha是什么样子的？比如说，有礼貌？性格温润？情绪稳定？”
咽下一口果汁，莫寂托着下巴思索片刻，面露为难：“为什么一定要是alpha？”
“嗯？”
莫寂一本正经道：“我不喜欢alpha……啊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打算找alpha，我的理想型是beta。”
“……”
“……”
“突然想起来，待会还有个视频会议。”任星辉起身扣上西装扣子，笑容标准，“谢谢你的午餐，小莫。”
“任大哥这就要走了？”莫寂指了指桌面，“你的三明治还没吃呢。”
“下次吧。”任星辉答非所问，幸灾乐祸地看了严琅一眼，“以后有的是时间。”
盯着那抹讨厌的墨绿色完全消失在餐厅门口，严琅转过头，发现莫寂正看着他。
莫寂低声问：“严琅，你不喜欢任大哥吗？”
空气中残留的朗姆酒味道刺得严琅额角青筋直跳，“吃你的饭。”
喜欢？任大哥？多恶心的组合。
“哦。”莫寂低头吃饭。
严琅看着omega头顶圆润的褐色的发旋，思绪疯狂翻滚。
他喜欢的究竟是beta？还是某一个beta？
……
白色医疗车驶入救助中心时，莫寂正在病房里更换氧气通道。
隔着窗户，他看见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提着银色金属箱走向行政楼，领头的女alpha胸前徽章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那些是什么人啊？”莫寂好奇地问病房里的医生。
医生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哦，好像是腺体管控总局的人，听说要来做回访。”
“回访什么意思？”
医生看了一眼莫寂腕上的手环，低声笑问：“小莫还没有alpha吧？”
莫寂摸摸鼻子：“嗯。”
“就是定期检查那些被配对或者已经进行结婚登记的alpha和omega们相处如何？要是他们的信息素不匹配，或者无法进行标记，就要重新分配。”
莫寂心里一慌：“如果回访没通过呢？”
“会被强制送入适配矫正中心，”医生叹了口气，“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医生去床头更换电子医嘱卡，莫寂低头拿出手机，点开最新收到的信息：
【g07-884275号实验体，根据您的最新定位，acb已派出回访团队，请您于明日上午十点准时到达联邦救助中心隔离室进行检查。】
他们……居然知道他的位置、他的号码，还找上门来了！
太可怕了！
莫寂双腿一软，扶着窗台勉强支撑住。
这段时间以来的放松和平静，让他产生了自己已经逃脱危险的错觉，却没想到，联邦对omega的监管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逃吧！继续跑！
这是莫寂的第一反应。
可是……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餐厅里总是给他多盛一勺酱爆牛肉的阿姨，舍不得楼下那棵歪脖子的万年松，舍不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的光影。
更舍不得他的朋友，严琅。
艰难地捱到中午，莫寂没去餐厅，买了饭告诉严琅直接回宿舍，有要事相商。
一关上门，莫寂就火急火燎地冲到严琅跟前：“你们指挥官没有向实验室报omega失踪吗？”
严琅结束上午的训练，刚冲完澡，额前的碎发还挂着水滴，“发生什么事了？”
“腺体管控总局说要来做回访，”莫寂声音干涩发抖，“他们会不会抓我回去？”
严琅擦着头发：“没事，例行检查而已。”
顿了顿，他又说：“据我所知，指挥官没有上报omega失踪，大概是他觉得丢脸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假装无事发生。”
“呼，幸好你们指挥官脸皮薄爱面子……”莫寂的心脏刚刚落回胸腔，下一秒又猛地提起，“等等，acb的人要检查什么地方？腺体吗？会发现我是……”
“是什么？”严琅问。
“我是……”莫寂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是从ssa跑出来的omega吗？”
“指挥官都不在意，你更不用慌。”
“要不我还是跑吧，”莫寂越想越不放心，惶然地抓住严琅的手，“我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悄悄躲起来。”
严琅用手指摩挲着他腕上的钨钢手环，认真分析道：“躲不掉的，实验体omega是联邦的重要监测对象，只要需要，他们能从任何地方找到你。”
“那我该怎么办？”莫寂绝望了。
“倒不如顺水推舟，”严琅声音低沉平静，“应付过这次回访，让他们彻底放心，以后就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他们会怎么检查？”莫寂松开手，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像医疗区给病人体检那样吗，全身扫描？还是抽血化验？”
严琅惋惜地搓了搓手指间的空气，回味方才触碰到的温度，“检查内容很简单，查看你腺体里的alpha信息素浓度，确认你是否已经被指挥官标记。”
“可我连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莫寂苦恼地趴在桌上，“该从哪儿找点信息素放进去啊？”
严琅抱着手臂靠在桌边，不发一言，做沉思状。
半晌，他缓慢地说：“其实，要作弊也很简单的。”
“嗯？”莫寂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acb那些人手上没有指挥官的信息素样本，只能单独检查你的，”严琅给出建议，“所以你只要找一个alpha帮你进行临时标记，确保腺体里的信息素浓度达标，就可以应付过去。”
“临时标记……”莫寂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迟疑。
“找一个认识的alpha，让他帮你这个忙应该不难。”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在严琅的侧脸落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你仔细想想，找谁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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