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阮寄情确信, 连江雪现在就是在勾引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又这么好,这么温柔又这么可恶的人?!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那张脸,一方面恨得牙痒痒, 一方面又被迷的神魂颠倒,只觉日后不管连江雪对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只要连江雪对他勾勾手指,他就能再次不管不顾,重新扑进他怀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呢?
也许是在那次雨夜困窘中, 连江雪对他无意间的一次伸手帮助;也许是那此在高尔夫球场,他看着连江雪面对自己的父亲,毫不怯场,从容冷静地表达,那举手投足间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 让他心动不已。
他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太好, 阮泽成对他的看管几乎到了严厉的地步, 即便是在国外, 父亲从来都不疏于管教他, 甚至杜绝一切可疑的人员接近他, 怕他染上国外的那些坏毛病。
可少年总会长大的, 面对与他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也会好奇、爱慕。
越是压抑, 越是要释放;越是受宠, 就越是要试探底线;越是不允许触碰合靠近,就越跃跃欲试。
情\欲是什么感觉?
阮寄情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喜欢面前这个男人,喜欢看见他笑, 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举止有度,喜欢他的克制理智,喜欢他的成熟稳重,喜欢他的冷静聪明。
他想要得到他,就想他之前想要的任何东西一样。
可是在之前,他想要什么,都有阮泽成为他找来,放在他面前,他几乎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但是一个人的喜欢不一样,要努力去争取,才能得到。
阮寄情以为自己背后干的坏事被连江雪发现之后,连江雪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再也不愿意理他了,但他没有想到,连江雪竟然还愿意接受他。
他他还愿意让自己接受他!
阮寄情激动的浑身颤栗,往日里白皙的眼尾也染上淡淡的红,看起来有些狰狞和病态,可惜连江雪蒙着眼睛,看不到。
他只能感觉到阮寄情重新俯下身来,抱住了他的脖颈,像是小动物撒娇一般,在他的怀里拱了拱。
阮寄情的身体很绵软,没有硌人的股头,抱起来像空气棉花,说话时还带着鼻音,轻轻哼着,说话时温热的空气扑在连江雪的脸颊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那,那在追求你的过程里,能不能预支一点奖励?”
他振振有词道:
“就算打通关游戏一样,在走到最后的终点之前,小人可以吃到金币,攒到经验值。”
连江雪比阮寄情大了八岁,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哥哥之类的长辈人物,因此在连江雪面前,阮寄情的心思总是空白且一览无余的。
连江雪知道阮寄情在想一些什么,但他偏不说,只忍笑道:
“我考虑一下吧。”
“不要考虑!”阮寄情又开始恃靓行凶地撒娇了,坐在连江雪的大腿上,扭来扭去:
“我要奖励,我现在就要!”
连江雪忍不了了,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乱动。”
“你是不是应了。”阮寄情脸颊红红,道:
“你对我有欲\望。”
“换一个人坐在我身上扭来扭去,我也一样会应,因为我是个正常男人。”
阮寄情说:“那你为什么不现在睡我。”
“因为我有起码的道德底线。”
连江雪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情的脸颊,道:
“对我来说,喜欢是激情,但爱是责任,我当然可以现在和你上床,但是上床之后呢?最怕激情过后的陌生和厌倦,这样的关系,怎么能长久。所以我更希望维系我们关系的,是灵魂的共鸣,是对彼此忠贞,是对于彼此终生的郑重托付,而不是□□的激情。”
“哦。”阮寄情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强地将话题饶了回来,道:
“那我的奖励呢。”
“”小朋友要是固执起来,连连江雪也顶不住,他沉默片刻,在阮寄情又要闹起来的那一刻,忍不住笑了一下,掌心摸索到阮寄情的后脑勺,轻轻往下压:
“就亲一下。”
他话音还未落,唇边就一重,阮寄情得了允许,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像一只冲动的小狗一样,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两个人都是初次接吻,因而吻的磕磕绊绊的,不得章法,最后还是连江雪先学会角度和节奏,指尖穿过阮寄情的发丝,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阮寄情的头发,以此来提示阮寄情换气。
阮寄情之前没和人接过吻,因此不知道和喜欢的人接吻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好,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因此沸腾兴奋起来,他搂住连江雪的脖颈,用力往下亲,却被连江雪托着臀部抱起来,放在桌上,让连江雪重新夺走了主导权。
连江雪被蒙着眼睛也不影响他发挥,右膝盖顶进阮寄情的腿间,强迫阮寄情张开腿,双手手掌压着阮寄情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铁钳一样,令阮寄情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起头,因为后仰,后背紧绷弯曲,像是一把拉满的玉弓。
这场由阮寄情率先发起的接吻,最后却又连江雪全盘主导,阮寄情动弹不得,只能喘息着,勉强跟着连江雪的节奏。
连江雪骨子里其实并不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柔,甚至还有些强势,阮寄情坐在桌上,仰头看着连江雪温柔中又带着些许强势的动作,一边节节败退,一边又忍不住沉浮于这样霸道强硬的吻里。
他甚至想跪下来,轻吻连江雪,想看连江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想看连江雪伸出手摸他的头,说他是乖孩子,说要把全部的jy都奖励给他。
他会把它们一滴不拉地吃进去,然后尽数吞下,不许旁人去染指。
不,不,他更希望用别的嘴去吃,把它们含在自己的身体里,让身体去孕育属于连江雪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能生一个有着连江雪血脉的孩子,阮寄情就忍不住兴奋,浑身战栗不已,甚至还因为兴奋,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连江雪吻到他的眼泪,动作微微一顿。
他松开了手,摘下了蒙眼的领带,看着默默流泪的阮寄情,微微一愣:
“怎么了?”
怎么还被他亲哭了?
好脆弱的小孩。
还不知道阮寄情已经奔着下三路去思考问题的连江雪还在心疼小孩,伸出手,摸了摸阮寄水的头,以示安抚:
“好了,我下次轻一点。”
“”阮寄情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连江雪的怀里,手掌圈搂着男人被衬衫包裹的劲瘦腰肢,恋恋不舍:
“嗯,你好凶。”
他说:“我刚刚被你吓到了。”
连江雪更愧疚了,垂下头,看着“可怜巴巴”、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阮寄情,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心,
“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有下次?
阮寄情死死地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哭,但其实早已经开心到颤抖了。
但他再度抬起头时,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噢。”
他说:
“那你不许再见那个人了。以后只能和我在一起。”
“好。”连江雪应下:
“我尽量。”
阮寄情虽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知道连江雪已经为他让步很多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又点了点自己的唇,说:
“好痛。被你亲肿了,你要赔偿我。”
连江雪“嗯”了一声:“要怎么赔偿?”
“我要你中午陪我吃饭。”
阮寄情说:“我要吃东南亚菜。”
“可以。”连江雪挑了挑眉,将阮寄情在他腰上乱摸的手按住,似笑非笑道:
“再非礼,我就喊人了。”
阮寄情不服:“我是你未婚妻,摸摸你怎么了?”
“就你理由最多。”连江雪伸出手掌,任由阮寄情用脸蹭他:
“好了,走吧,我开车,带你去吃饭。”
“好耶!”
停车场。
连拂雪坐在车里,看着卡包夹层里藏得一张合照,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照片里的人出神。
烟头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的明灭不定。
相较于阮寄情和连江雪情感的纯粹,他的情绪,则要复杂的多。
当初的爱是真的,现在的恨也是真的。
抽完一根烟,连拂雪将丢进垃圾桶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打火机,任由火光闪动,火舌几次燎过旧照片,又被他移开。
照片的边缘被过高的温度烧的发黑,像是烙印一样,除不掉,抹不去。
最终,连拂雪还是再度将照片塞进卡包里,烦躁地丢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按下了那一串熟悉到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电话被拨出的那一刻,他的心却异常平静。
三十二秒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传来了故人的声音,语气似乎有些疑惑:
“喂。”
“是我,连拂雪。”
连拂雪冷静地拨动着打火机,动作心不在焉,看着指尖的火光:
“见一面吧。谈谈你所谓的孩子的事情。”
蒋霜那边顿了顿,似乎是从一个嘈杂的地方,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好。什么时候。”
连拂雪没有马上说话,似乎正在思考。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忽然又打进了一个电话。
连拂雪心里烦着,本来想要直接按掉,但看到来点人是阮寄水,动作微微一顿,最终又没有落下手指。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蒋霜还以为连拂雪掉线了,忍不住出声催促:
“阿雪?你在吗?”
“嗯。”连拂雪看着手机上的阮寄水的名字,
“我先接个电话,挂了,后面再联系你。”
言罢,他还不等蒋霜反应过来,就接起了电话。
他将手机离远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电话放在耳边,装作轻松的样子:
“怎么了,宝贝?”
“”阮寄水那边没有马上说话。
连拂雪了解他就像了解他自己,马上反应过来,问:
“心情不好?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嗯。”阮寄水心情似乎有些糟糕:
“连江雪,我觉得我自己好没用。”
“宝贝怎么会这么想,”连拂雪启动车子,将车子开出车库,道: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在阮宅。”虽然姓阮,但阮寄水在阮家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甚至称呼自己的家为“阮宅”,
“连江雪,你能来接我吗?”
“当然可以。”在阮寄水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连拂雪已经在开车了,他打下转向灯,汇入车流之中:
“宝贝等我一下好吗?”
“好。”阮寄水说:“连江雪,你可不可以不要挂掉电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连拂雪于是笑:
“宝贝,我开车打电话不安全。”
“我不和你说话,也不打扰你,就想听你的呼吸声。”
阮寄水说:“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间,连拂雪用余光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蒋霜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顺手将蒋霜的电话挂掉,随即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应了一声:
“好,宝贝,我不挂电话,你放心。”
阮寄水这才安静了。
他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混着窗外的车流声,静静地流淌在连拂雪的周身。
连拂雪正全神贯注地开车,忽然间,他听见刚才一直沉默的阮寄水突然开口,来了一句:
“连江雪,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
他一字一句说:
“如果哪一天,你不对我好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第52章
连拂雪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 闻言很散漫地轻笑了一声,看着对向驶来的车,任由车灯在他眼尾处折过绚烂的光泽:
“怎么了, 要为我殉情啊。”
“”
听着他不正经的语气,阮寄水原本攒足的勇气又一下子泄了。
他用力攥紧手机,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恼恨,但对着连拂雪又说不出什么狠话,磨了磨牙齿, 只蹦出一句:
“你再这样。”
“好好好,别生气了,宝贝。”
连拂雪赶紧哄道:
“我开车呢,先不说了,有车。”
“”阮寄水担心连拂雪的安全, 果然不再吭声,电话那边又恢复了些许安静。
阮寄水还是没有挂掉电话。
连拂雪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觉阮寄水有些粘人过头了。
就算和蒋霜正经谈恋爱的时候, 连拂雪也没有和他这么黏糊过。
蒋霜也不会要求自己和他一直光通电话不说话, 毕竟蒋霜因为身份和背景问题, 在连拂雪面前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的, 而连拂雪又是生性潇洒的富家公子哥一个, 很少去体察蒋霜的心情, 因此就算是谈恋爱了, 做很多事情也全凭自己的个性来, 很难被人所左右。
连拂雪是相对来说独立的性格,良好的家世,优越的个人能力,强大的背景, 让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任何决定,并且自己为自己兜底。
他本来就是这样洒脱的一个人,因此竟然会和拧巴又自卑的蒋霜谈恋爱,让周围所有的朋友都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们的心底,蒋霜根本配不上连拂雪,甚至打心底看不起蒋霜,但连拂雪却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
反正他喜欢谁,他自己乐意就行,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
不过相爱容易、相处难,蒋霜除了长得漂亮,成绩和能力都稍为普通,人还特别自卑且拧巴,遇到事情根本不张嘴,沟通起来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有时候连拂雪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蒋霜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但他努力了很久,蒋霜也还是那个样子,最后甚至一句话不说,毕业后直接和连拂雪断崖式分手,跑路了。
平心而论,连拂雪当初真的是被他气炸了,现在回过神来,连拂雪也还是恼火的很。
不知不觉想起了旧事,连拂雪心里烦,忍不住抽了一根烟,顺便降下了车窗。
阮寄水听见他擦打火机的声音,知道他在抽烟,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怕连拂雪分心,开车出事,只能忍了。
连拂雪将车开到阮宅大门,并没有开进去,只是让阮寄水自己出来。
阮寄水从大门慢慢走出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发还用黑色纱发带扎起,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连拂雪偏头看他,只觉他现在的样子,很像给死去的丈夫守节的小寡妇。
他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轻轻勾了勾唇。
阮寄水听见他带笑的气音,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连拂雪,警惕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连拂雪将驾驶座往后推,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
“坐上来。”
阮寄水犹豫了片刻,随即打开车门,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车门,爬上了连拂雪的大腿。
“怎么了呀,我的公主。”连拂雪掐着阮寄水的一截细腰,仰头看他:
“怎么又愁眉苦脸的?”
阮寄水因为连拂雪的称呼而有些不满,微微皱了皱鼻子,片刻后伸出手,抱住了连拂雪的脖子,声音低低的:
“今天是大伯的祭日。”
连拂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偏头吻他的耳朵,道:
“你大伯?”
“嗯。”阮寄水依旧情绪不佳,
“每年大伯祭日,爸爸心情都不好。今天他在大伯的墓前,还突然问我相亲的事情,我说我不要联姻,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突然对我大发脾气,让我滚出去。”
“”连拂雪动作一顿,随即亲了亲阮寄水的额头,道:
“别理他。”
他说:“你爸爸就是个神经病。”
阮寄水低下头,蹭了蹭连拂雪的脖子。
连拂雪骂阮泽成,按道理阮寄水不该附和,但反驳又显地他不识好歹,于是阮寄水跳过了这个话题,只道:
“连拂雪,要是我爸爸真的让我嫁给别人,我该怎么办。”
连拂雪说:“你觉得你该怎么办。”
“我我想和你走。”
阮寄水从连拂雪的脖颈处抬起头来,圆润氤氲着雾气的眼睛认真看着连拂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轻声道:
“如果爸爸一定要我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和你走。”
他说:“就算是,就算是放弃阮家的一切,我也愿意跟你走。没有钱也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出租屋,或者是地下室,为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
阮寄水说完这一句话,才忐忑道:“连江雪,你你会带我走吗?”
连拂雪看着他,他也看着连拂雪,许久,阮寄水看见连拂雪捉住了他的指尖,轻轻吻了吻:
“别犯傻,宝贝。”
他说:“如果一个男人三十岁了还让自己的爱人住地下室,让你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那只能证明他没有出息,你不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阮寄水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就没有关系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阮寄水双手搭在连拂雪的肩膀上,道:
“你想要几个孩子?我身体比阮寄情好,我可以给你生好多个。我虽然没有洗过衣服,但是我可以学,能给你打点好家里的事务,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在外面打拼了。”
“”连拂雪真的被阮寄水逗笑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阮寄水手感极好的脸,道:
“还没嫁过来呢,就这么急着想当贤内助了。想大着肚子,给我打扫家务?你也不嫌累。”
他抓着阮寄水的手,轻轻摩挲着上面柔软的皮肤,轻笑道:
“宝贝,你这么漂亮的手,是用来戴大钻戒的,不适合用来干家务的。”
阮寄水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便生气了:
“适合!”
“”连拂雪不和他犟,毕竟和阮寄水在一起久了,他知道阮寄水身上的清冷全是假像,实际上幼稚又固执,于是道:
“好好好,适合,适合。”
他拍了拍阮寄水的腰,开玩笑道:
“不听爸爸的话,偏要嫁给一个穷光蛋,住出租屋还要做家务,以后哭都哭不出来。”
阮寄水说:“我就乐意。”
连拂雪掌心压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亲:
“行。”
他说:“以后你要是无家可归了,我就带着你去京城,我们两个人租一个地下室,给资本家打工去。我白天去上班,晚上就回来干你,把你肚子干大,给我生一堆小穷光蛋。”
这描述听起来实在有够惊悚的,可惜阮寄水不怕,还道:
“好。”
“好什么啊。”连拂雪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好了,坐回副驾驶去,老公要开车了。”
阮寄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晚上两个人又做了几回,阮寄水粘人的很,不让连拂雪戴T,连拂雪好几次都弄进去了,爽完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买了点避\孕\药。
阮寄水靠在他怀里,小猫似的,乖乖低下头吃他掌心里的避孕药,喝水时还有些恹恹的。
“对不起宝贝儿,没下次了。”
连拂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下次我一定记得买。”
阮寄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觉里面还有些涨涨的,全是连拂雪的东西,
“是我让你别戴的,和你没关系。”
“下次别说那些话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有定力。”
连拂雪扶着阮寄水躺下,
“你还这么年轻,搞出孩子来可怎么好。”
阮寄水躺在床上,任由连拂雪给他盖好被子,闻言道:
“我不小了。”
他说:“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还不小。”连拂雪自己都三十了。
他靠在枕头上,摸着阮寄水汗津津的发丝,哄道:
“宝贝儿,你还年轻,再多玩几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你想这么快进坟墓吗?”
阮寄水仰头看着连拂雪,没有说话。
他累极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柔软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倒真像是个乖乖在家给丈夫孕育孩子的新婚小妻子。
连拂雪自己都不知道看阮寄水看了很久,直到烟瘾犯了,披着衣服去阳台抽烟,他才有空拿起手机看。
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亮起的屏幕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连拂雪一看,有一个是连江雪的,有三个是蒋霜的。
连拂雪动了动眉头,先给连江雪回了电话,确认是工作上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才给蒋霜打电话。
“喂,什么事。”
连拂雪指尖夹着烟,烟雾朦胧了他因为烦躁而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有事快点说。”
“阿雪,孩子又生病了”蒋霜的声音低低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哭腔,听的人心烦意乱:
“可以先给我一点钱吗?”
“”连拂雪缓缓吐出了口中的烟雾,懒得去质疑蒋霜话里的真实性,动了动手指,顺手给蒋霜转了一笔钱。
金额不大,但足够蒋霜应急,连拂雪转完钱后,根本就不给蒋霜商量的空间,直接对蒋霜道:
“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明天我会去你家看看孩子。”
“”蒋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孩子有些怕生,看到你可能会哭,阿雪,你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给他做一做心理准备。”
“蒋霜,我们分开也八年了吧,算上你怀孕的时间,这孩子应该也七岁了,上小学了,怎么看到陌生人还会哭?胆子这么小?”
连拂雪眼睛一眯:
“何况,这孩子如果真的是我的,我就是他老子,他怕我什么?”
“不是,阿雪,不是这样的”蒋霜闻言有些慌: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只是因为生病,很少接触生人,所以胆子小”
“行了,随便吧,”连拂雪又没养过孩子,没什么所谓,道:
“你现在住的地址发过来,明天上午九点钟,我准时到,看看孩子。就这样,挂了。哦对了,以后记得别随便给我打电话,我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言罢,他不管蒋霜有什么反应,直接把电话挂了。
打完电话,他在冷风中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等到风把身上的烟味吹散,他才打开阳台的门,走回了房间里。
阮寄水还在安静地睡着。
连拂雪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
平心而论,阮寄水比蒋霜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因为家庭条件好,皮肤也白的发光,细腻柔软,轻轻一按就是一个红印子,连拂雪没少故意恶作剧,一边顶一边用掌心在他腰上掐留下印子,阮寄水都没喊疼,乖乖地圈住连拂雪的脖颈,轻轻哼着,双臂还抱着连拂雪的脖颈不放。
如果要是在古代,阮寄水估计就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谨慎地恪守礼法纲常,一举一动都不敢逾矩,和男人作过的最亲近事情,就是隔着厚的看不清人脸的屏风,在一众家人的监视下,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
甚至,他出门还要用面纱蒙住容貌,但却在一次出门中,意外被纨绔子弟连拂雪用弓箭射掉了一缕鬓边的发丝,面纱落下,惊慌失措中他抬起眸,看着策马而来的少年郎,羞恼中又不自觉沦陷,惊奇于惊心动魄的体验,却又迷失在那从未体验过的、分不清究竟是害怕还是心动的心跳中。
他保守又主动,清冷又粘人,爱在喜欢的人面前使小性子,又体谅心疼连拂雪更甚于他生命里的其他人,包括他自己。
连拂雪从未如此怜惜过一个人,下意识搂住阮寄水,低头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
阮寄水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睛,见是连拂雪亲他,又微微松开眉头,轻声道:
“你身上好凉。”
“嗯,刚刚出去抽烟了。”连拂雪说:“接了个电话。”
阮寄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嘟嘟囔囔:
“谁啊,大半夜地打电话过来?打扰别人休息。”
“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人。”连拂雪哄他:
“睡吧,宝贝。”
“嗯。”阮寄水轻轻哼了一声:
“你再抱紧一点。”
连拂雪说:“你不是觉得我身上凉吗?我怕冷着你。”
“我身上热,你抱着我就不凉。或者我们再做一次,就不冷了。”
阮寄水闭着眼睛道:
“连江雪,要是我现在能怀上你的孩子就好了。”
“”连拂雪险些没跟上他脑回路跳跃的速度,道:
“为什么?”
“怀上你的孩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你走了。”
阮寄水半梦半醒,说的都是实话,声音还有些黏糊:
“有了你的孩子,爸爸就不会让我嫁给别人了,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傻瓜,未婚先孕就和我走,那叫私奔,在古代要浸猪笼的。”
连拂雪叹息着搂紧了阮寄水,道:
“我的大小姐,你这么乖的一个人,还真的是被我带坏了。”
第53章
阮寄水蹭了蹭他的脑袋, 没有说话。
刚才和连拂雪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闭上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睡。
连拂雪也没有再吵他, 侧过头,吻了吻他的眉眼,同样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蒋霜睡前的那一通电话,竟然让睡梦中的连拂雪,无端回忆起了当年。
梦里的他不过十九岁, 甚至还不到二十,刚进入大学,正是疯玩的年纪,仗着有家世兜底,在课堂上常常迟早早退, 至于班上组织的晚自习,他更是从来不参加。
无奈, 班主任只能让班干部寻找到连拂雪进行谈话, 而那个被老师选中的“倒霉”的班干部, 就是蒋霜。
那时候的蒋霜还是一个从农村里来的穷小子, 一边勤工俭学, 一边努力读书, 还要兼顾班上的事情, 巨大的压力如同铅一样灌在他身上, 令他喘不过气来。
可连拂雪同样也是个难管的, 蒋霜找到他的时候,连拂雪正在酒吧舞池,和一群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昂贵的酒不要钱似的开了满桌, 只为助兴。
而蒋霜也是第一次来到酒吧,被这样“群魔乱舞”的场景吓呆了,站在舞池中间不知所措,知道有一个喝醉的男人走过来扒他的衣服,他才开始尖叫起来,吸引了连拂雪的注意。
后续是连拂雪把蒋霜带到了厕所,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蒋霜的身上。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时候的连拂雪还没有这么放肆,只抽电子烟,薄荷爆珠的香气弥散在蒋霜的鼻尖,将连拂雪周身的气质染的亦正亦邪,带着玩世不恭的浪荡:
“你回去吧。”
“不行。”蒋霜默默地用连拂雪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一字一句道:
“我答应过老师,会把你带回去,参加晚自习。”
“哎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轴啊。”
连拂雪被气笑了。
他原本靠在厕所的隔板上抽烟,闻言,站直身体,垂下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蒋霜,直到身上的阴影将蒋霜尽数掩盖:
“我愿不愿意上晚自习,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他用电子烟点了点蒋霜的肩膀,道:
“快滚。”
蒋霜抬起眼睛,看了连拂雪一眼,随即道:
“不行。”
他说:“我答应了老师,就要做到。”
“有毛病。”连拂雪说:
“随你的便,我出去玩了,拜拜。”
言罢,他推开门就想往外走,但下一秒,他的衣袖就一重——
他被人拉住了。
连拂雪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蒋霜死死拉着他的手指,纤细白皙的指骨用力到近乎发白,声音也在微微打颤,像是害怕到了极致,但依旧坚定:
“如果你不和我回去,我就一直跟着你。”
他一字一句道:“我答应过老师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连拂雪:“”
他不知道蒋霜这样的勇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看着蒋霜微红的眼尾,连拂雪不自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甩开他,只无所谓道:
“随你便。”
言罢,他便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之后,连拂雪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无论连拂雪走到哪里,蒋霜都会跟到哪里。
一开始的时候,连拂雪只是觉得蒋霜这个人太轴,性格太倔,也因为蒋霜的认死理,和他争吵过好几次。
但后来连拂雪发现,蒋霜这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孝顺,重情义,答应别人的事情,不管有多难,都一定要做到。
因此,虽然两个人因为学业上的规划问题,互相看不顺眼,但之前连拂雪生病了,吃饭都没有什么食欲,随口说了一句想要吃黄米糕,那时候学校周边还没有通地铁,太晚了交通也停运了,蒋霜硬是一个人冒雨跑出去,给连拂雪买黄米糕。
不是没有人会对连拂雪好,只是没有人像蒋霜那样,会把连拂雪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尽管他能给连拂雪的,只是一些小事上的体贴和关心,但对于那时候的连拂雪来说,也是独属于他的熨帖和关心。
连拂雪虽然爱游戏人间,但也知道不能辜负别人的真心,他看出蒋霜或许喜欢他,便可以耍了一个小心机,设计让蒋霜对他表白。
让蒋霜开口说喜欢,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很难说两个人之间是谁付出的更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连拂雪在一起,蒋霜吃的用的和穿的东西都有了质的飞跃,因此不管蒋霜私下里对连拂雪有多好,所有人都觉得是蒋霜高攀了连拂雪,只是连拂雪不爱听他们说这些话,所以在明面上警告过自己的朋友不要在蒋霜面前说这些,但他却没办法管别人在背地里的议论。
和连拂雪在一起的那几年,是蒋霜压力最大的那几年。
他不仅要面对的是巨大的阶级差异带来的鸿沟,面对连拂雪那些朋友对他的嘲笑和不屑,还要面对连拂雪偶尔流露出来的轻慢。
那种来自于上层人的轻慢和自私,是无法被纯粹的爱情掩盖的,连拂雪体验的生活,是蒋霜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极限。
有一回蒋霜去连拂雪朋友家里做客,不慎打破对方的一只杯子,原本打算赔偿,后来他才发现,那只杯子,竟然从东京发过来的kagami水晶杯,价格高达1W多。
蒋霜省吃俭用,足够他花一年的生活费,竟然只买得起有钱人家的一个杯子。
后来那只杯子自然是连拂雪替他赔了,但蒋霜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碎杯子旁边,看见连拂雪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随即问他:
“怎么了?”
“我,我把杯子打破了。”蒋霜小心翼翼道:
“我可以赔。”
“赔?”连拂雪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随即轻轻笑了,“宝贝,这个杯子,你可能赔不起哦。”
就是那轻轻的一声笑,和无所谓说出口的一句话,让蒋霜如遭雷击。
对于连拂雪来说,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但对于蒋霜来说,那是赤裸裸的羞辱。
相爱的前提是平等,巨大的阶级差异造成眼界和心态和鸿沟,无论蒋霜如何努力,也跨越不过的鸿沟。
他只能仰望连拂雪,甚至于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
但相爱的前提是平等,一个人不可能毫无尊严地只供人俯视,但蒋霜喜欢连拂雪,又离不开连拂雪,只能选择隐忍。
可惜没有那个有自尊的人能长久忍受这样的生活,何况连拂雪在和蒋霜在一起之后,身边的男男女女也依旧很多,蒋霜怕连拂雪被抢走,嫉妒和焦虑反射在学业上,生活和爱情的压力让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终于忍无可忍,将情绪全部发泄在连拂雪身上。
连拂雪对蒋霜的行为只觉莫名其妙,两个人也因此冷战过很多次,不过大多都是以连拂雪哄蒋霜作为结尾。
连拂雪从来不觉得哄人是一件低自尊的事情,毕竟他无论在什么关系里,都属于绝对的上位者,连哄人,都得看他的心情。
可惜他们两个人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还不懂这段感情究竟该何去何从,连拂雪或许想过,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做好负责的准备,而蒋霜的心思要比他敏感不少,或许在连拂雪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两个人或许最终不会有好的结果了。
“蒋霜蒋霜”
清晨,连拂雪在梦境里的呓语将阮寄水吵醒。
阮寄水靠在连拂雪的胸膛上,微微睁开眼睛。
他的瞳仁视线从迷离到清醒,直到听清连拂雪的声音,他才微微直起身,抬头看着连拂雪。
连拂雪应该是做噩梦了,额头上都是汗,阮寄水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给他擦汗,但连拂雪却再度开了口,一句话就让阮寄水的动作硬生生地止在空中:
“蒋霜,别走”
阮寄水:“”
他怔怔地看着连拂雪皱眉的睡颜,没有动作。
他想,连拂雪到底在喊谁的名字?是前男友吗?
阮寄水慢慢坐起来,将往下滑的睡衣拉到肩头,看着连拂雪,没有吭声。
他等着连拂雪睡了过去,口中不再出现陌生人的名字,才慢慢下了床,洗漱,做早餐。
过了一会儿,连拂雪才醒。
他似乎没有做了噩梦的自觉,早上起来,精神状态依旧很好,看见阮寄水在做早饭,还非常惊讶。
他伸出手去,搂住阮寄水的细腰,在阮寄水的耳垂上亲了一下,道: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再睡会儿吗?”
阮寄水任由他的吻从脸颊到脖颈,摇了摇头,道:
“之前在你家,都是你做饭,这次我想试着为你做一次早餐。”
“好贤惠。”连拂雪对阮寄水从来不吝于夸赞,道:
“宝贝,我更爱你了怎么办。”
阮寄水知道连拂雪的情话只能半真半假地听,于是也不在意,慢慢打着忌鸡蛋,随即放进饼锅里,准备给连拂雪做蛋饼。
他动作不太熟练,但都尽可能地做标准了,连拂雪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纤长白皙、原本用来握钢笔的手指用来给他颠锅,忍不住一阵可惜。
他把阮寄水抱了起来,让阮寄水正面对着他。
阮寄水轻轻推了推他,
“干什么呀?”
“别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连拂雪说:“宝贝,我说了,你这么漂亮的手,是要用来戴大钻戒的,不是用来做饭的。”
阮寄水坐在岛台上,又白又细的腿垂在空中,他闻言,用白皙圆润的脚趾轻轻蹭了蹭连拂雪,轻声道: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买钻戒。”
连拂雪装傻:
“为什么是我买?万一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了呢。”
阮寄水不说话了。
他只是这样低头看着连拂雪,连拂雪受不了他这个委屈的眼神,仰起头来亲他。
阮寄水主动打开了大腿,喘息着配合连拂雪。
他心里和身体上接受了这种事情之后,就不再抵触和连拂雪的亲密接触,连拂雪又是个来者不拒的,自然顺水推舟,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事情结束之后,连拂雪又开始懊恼,心想再这样胡乱搞下去,说不定阮寄水真的会怀孕。
他给阮寄水清理完之后,眼看着和蒋霜约好的时间快过了,赶紧送阮寄水去公司,随即驱车离开了。
阮寄水见他开出去了,便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师傅道:
“跟上前面那辆比亚迪。”
他说:
“多少钱我都给。”
司机师傅从镜子里上下打量了一眼阮寄水的穿着,随即爽快地点了点头。
连拂雪还不知道阮寄水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将车看到蒋霜的出租屋里。
蒋霜租的屋子有点偏,连拂雪一路往外开,都快开到岛外了,他才停下。
这里的小区都是老破小,连拂雪下了车,看着这灰扑扑的小区,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
他按照蒋霜给的地址,一路往上走。
小区的楼梯间很窄,天井也很暗,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到处弥漫着潮湿阴冷的味道。
连拂雪打开手电筒,借着灯光,勉强辨别出了蒋霜所租的房间的门牌号,抬起手,敲了敲房门。
没多久,似乎是有谁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很快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连拂雪垂下头,看着脚上打着石膏、脸上还未消肿的蒋严,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你脚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的未婚妻打的!”蒋严一辈子都记得阮寄情坐在车里看向他时那冰冷的眼神,恶狠狠道:
“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他好看!”
连拂雪还没吭声,一旁的蒋霜就跑了过来。
他今天调休,没有上班,在家带孩子,听见连拂雪的声音,赶紧走了过来:
“阿雪,你来了。”
他局促地站在门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给连拂雪拿了一双拖鞋:
“进来吧。”
连拂雪没嫌弃,脱鞋走了进来。
出租屋很小,放了几件家具,视觉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加上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整个出租屋都快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了。
“阿雪,你坐吧。要喝水吗?”蒋霜将饭桌边的椅子让了出来,走到一米之外的厨房,从关不上的柜门里拿出一个发黄的杯子,放在水龙头下清洗:
“我给你倒。”
连拂雪抬手往下:“不用麻烦了,我今天主要是来见见孩子的。”
他环视了一圈室内,道:“孩子呢。”
“在房间睡觉呢。”
蒋霜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餐桌边,随即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房间门。
房间也很小,只放了一张1.1米长的小窗,就几乎要占据了大半的空间,连拂雪站在门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孩,微微皱了皱眉。
出租屋里采光很差,为了省电,加上不吵孩子睡觉,蒋霜没开灯。
孩子的眉眼没有一处是像他的,反而更像蒋霜,鼻子微钝,嘴巴小小的,五官有些委屈地蜷缩在脸颊上,嘴角微微下拉,有些苦相。
连拂雪上下扫了一眼孩子,原本严肃的眉眼微微缓和,随即道:
“这就是你生的孩子?”
蒋霜将沾满水珠的手指往衣服上擦了擦,尴尬地点了点头。
“什么病?”连拂雪问:
“严重吗?”
“先天性心脏病。”蒋霜道:
“这么多年了,我带他去了好几个地方,花了好多钱,一直治不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连拂雪抬手:
“我知道了。”
他说:“我昨天晚上已经给了你一笔钱,你先拿去应急。之后我会让人来做亲子鉴定,如果孩子确定是我的,我会负责的。”
蒋霜脸色有些白:
“好。”
“那就先这样。”连拂雪大概了解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就准备走了:
“我先走了。”
蒋霜见他要走,追出门外,不自觉喊道:
“阿雪,你还没喝水。”
“不喝了,公司里还有事。”
连拂雪背对着他,晃了晃手臂,干脆利落道:
“再见。”
蒋霜:“”
他愣愣地看着连拂雪的背影,直到连拂雪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才失魂落魄地关上门,坐回了椅子上。
而在另一边,连拂雪已经着手派人去查了。
“帮我查一下蒋霜这几年去了哪里,又和谁接触过。”
连拂雪给熟人打完电话:
“那孩子长的不像我,我要找个靠谱一点的鉴定机构鉴定,才放心。”
“好。”熟人利落地收了他的钱,道:
“我会查清楚。”
“嗯。”连拂雪启动了车子,离开了那座破旧的小区,又交代了几句。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瞄了一眼后视镜,见一个长得很像阮寄水的人站在车边,仰起头看着他刚刚下来的方向,登时微微一惊。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是清醒状态,再度看去。
原地已经没有了阮寄水的影子,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只是连拂雪的幻觉。
“喂?喂?阿雪?”
熟人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连拂雪说:“刚刚在开车。”
为了再度确认,他打开车窗,回头看向刚才阮寄水站过的原地,确认空无一人,才放下了心。
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连拂雪心虚地想。
蒋霜回来找他不要紧,有孩子不要紧,但如果让阮寄水知道了自己有个前男友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那就真的是要完蛋了。
第54章
对于连拂雪这里发生的事情, 连江雪一概不知。
新系统上线之前,需要反复测试,柯云飞走之后, 连江雪成了腾云的实际掌权人,对于这个重要项目,连江雪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过问。
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睡在了公司,早上闹钟响起以后, 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起来上班开会。
要不是有阮寄情经常来公司,监督他的一日三餐,他估计又还要再犯一次胃病。
阮寄情心疼他的身体,又敬佩于他的努力, 因而对他愈发上心,浑身的少爷脾气收的干干净净, 每天就想着法儿地追连江雪,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能代劳, 生活上的事情, 他简直比连江雪的生活秘书还上心。
“这个咖啡不能喝了, 都放了一整天了。”
阮寄情把连江雪面前的咖啡端走倒掉, 洗干净马克杯, 打开放着咖啡豆的罐子, 准备重新萃取:
“我给你重新萃一杯吧。”
连江雪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 看着阮寄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忙碌碌,把凌乱的办公室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片刻后抬起手,对着阮寄情招了招:
“你过来。”
阮寄情回头:
“怎么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咖啡, 道:“等一会儿,还没好呢。”
连江雪又重复了一遍:
“过来。”
“”阮寄情回头看了连江雪一眼,犹豫了两秒钟,随即果断丢下手头的活儿,朝连江雪走去了。
连江雪单手撑在桌面上,使了一点巧劲儿,椅子往后退了退,在桌子和自己之间留出一点空间。
阮寄情熟练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压着连江雪的肩膀,听见连江雪对他说:
“你天天在我这呆着,你爸爸没有意见吗?”
“他能有什么意见?”阮寄情歪了歪头,道:
“你是我未婚夫啊,我在你这里呆着,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他噘了噘嘴,道:
“何况,我答应了江叔叔,以后嫁过来,要好好帮你经营和管理公司的,我得好好学习学习。”
连江雪被他逗笑,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阮寄情手感极好的脸颊,道:
“你还这么小,想玩就多玩几年,何必这么早结婚。”
“我不要,”阮寄情抱住了连江雪的手臂,气鼓鼓道:
“你别想甩开我。我就想嫁给你。”
连江雪看着他,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阮寄情看不懂他眼底闪动的情绪,但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连江雪此刻似乎有些忧虑,想了想,于是靠过去,低下头来,安慰性地用脸颊贴了贴连江雪的脸,像是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的主人:
“别担心啦。”
他说:“你是不是担心订婚的事情会影响你工作?我已经和爸爸说好了,订婚和结婚都由阮家包办,你只需要安心工作就好了。”
连江雪勉强一笑:“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不能行?”
阮寄情说:“爸爸和妈妈早就在看订婚的场地了,还有订婚的服装,也请了专人来裁量定制。哦对了,江叔叔说,他这几天也可能会抽空从京城飞过来,谈一谈订婚的事情。”
连江雪:“”
他没想到阮家和江家直接跳过他,把订婚的事情都商量好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
“什么?!我,我爸要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说了啊?”阮寄情说:“不过你那时候好像在忙着去开会,没听到,我怕你烦,就没再提了。”
连江雪:“”
他没想到江韵书也会来容港,亲自来谈阮江两家联姻的事情。
原本以为走一步算一步,能混一天就混一天,却没想到阮江两家都想赶紧将这件事落实,直接以火箭般的速度,将订婚的事情落实,生怕对方反悔。
江韵书又不像生病的连云里那么好骗,万一看出来他是假的连拂雪怎么办?
思及此,连江雪有些坐不住了。
他急切地想要和连拂雪通话,商量这件事,但连拂雪很明显也在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接。
阮寄情又一直跟着连江雪,让连江雪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阮寄情见连江雪工作忙的差不多了,就提议说一起去试衣服。
“我妈妈请的裁缝师傅已经到家了,下午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见师傅,试一试订婚的衣服。”
阮寄情给连江雪打了一碗石橄榄汤,放到他面前,瞄着连江雪吃饭的动作,小心翼翼道:
“好不好呀,连拂雪。”
连江雪被呛了一下,轻咳几声,换来阮寄情紧张地轻拍他的后背:
“慢点吃。”
“要这么快吗?”连江雪接过阮寄情手里的纸巾,抬起头,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还没有准备好。”
阮寄情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僵,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但不想表现出来,只能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低下头机械性地搅了搅碗里的汤,才抬起头道:
“好呀。”
他说:“我等你准备好了,再喊你。”
说完,他还对着连江雪笑了一下。
他开心的时候,笑起来眼睛总是亮亮的,像是两颗漂亮圆润的水晶珠子,但不开心的时候,眼睛是没有光泽的。
连江雪看出他的不高兴,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阮寄情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下午的时候,阮寄情没陪连江雪睡完午觉就走了,连江雪醒来的时候,被窝里空空荡荡的,枕头上只残余着属于阮寄情的淡淡发香。
连江雪:“”
他换了一个姿势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不想伤害阮寄情,也不想阮寄情日后发现真相后难过,一个人躺着想了很久,决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可要换回自己的身份,得先和连拂雪商量。
连江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见连拂雪还是没给他回电话,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连江雪不死心,又给连拂雪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电话嘟了十几秒钟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连拂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弟?”
“嗯。”连江雪应了一声: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怎么都没有来公司。”
“忙画展的事情。”连拂雪说:
“我的画展下周一开展,你要来吗?”
“”毫无艺术细胞的连江雪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捧场,道:
“好。地址发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道:
“对了,你和阮寄情订婚联姻的事情,你自己知道吧。”
连拂雪都快把这事忘了,愣了好几秒,才道:
“哦,怎么了?”
“阮寄情和我说,你爸爸这几天可能会来容港,和阮家商量订婚的事情。到时候两家人肯定要坐在一起谈,我怕会露馅,被你爸爸看穿,所以到时候得你自己去。”
“不行,我这段时间有点事情。”
连拂雪一口回绝了:
“我去不了。”
“”连江雪胸膛起伏了一阵,手指放在桌面上,慢慢攥紧,好半晌,才深呼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很多,但是感情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替你。阮寄情已经让我陪他回家试衣服了,我感觉算了,我感觉我真的没办法再替你了,再瞒下去,不止是阮寄情会受伤,到时候阮家和江家那边都没法收场。”
连拂雪说:“可是我要是现在叫停订婚,按我爸的性格,今晚就会从京城坐私人飞机过来砍我的,那我的画展怎么办?为了准备这个画展,我已经准备了整整三年了。这是我的心血,我不想任何人毁了他。”
连江雪说:“可是我也不想伤害阮寄情。要是订婚那天,万一,万一阮寄情那个发现和他订婚的人其实是你不是我,你让他怎么办?我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你和他呢?你们又该怎么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婚订婚吗?”
连拂雪那边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很久,很久之后,就在连江雪以为连拂雪那边没有信号的时候,连拂雪才开了口: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上门,对阮家和阮寄情赔礼道歉。但是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画展,就算是我爸爸也不可以。”
言罢,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连江雪:“”
他很无语地看了一眼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没有了工作的心情。
休息了一会儿,连江雪勉强提起情绪,准备工作,但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阮寄情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失落的神情,打字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一顿,片刻后,被他烦躁地推开。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连江雪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连江雪承认,他似乎是有些太在意阮寄情了。
是啊,他一边享受着阮寄情对他的好,一边却又迟迟不肯落实订婚的事情,换做是谁,也会失落的。
想到这里,连江雪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烦躁了很久。
如果他现在和阮寄情摊牌,他不是真正的连拂雪,那阮江两家的联姻会因此破裂吗?
那那时候,阮寄情会在想什么呢?
他会恨自己吗?
思及此,连江雪忍不住看向了手机。
他犹豫了很久,才拿起手机,盯着阮寄情的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给阮寄情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阮寄情隔了一会儿,才接起。
电话里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喂。”
“在睡觉吗?”连江雪没话找话说:
“你还好吗?”
“不好。”阮寄情说:
“你不在,我自己试衣服,觉得好没有意思。”
连江雪想象着阮寄情一个人试衣服时孤零零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惊,随即愧疚道:
“对不起”
“没事。”阮寄情说:“妈妈说,待会儿要给我找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模特,陪我一起试。”
连江雪:“男模?”
“对呀。”阮寄情说:“你没有空的话,妈妈说只能让人帮你试了。”
连江雪:“”
他忍了忍,片刻后豁然站了起来,道:
“你现在在哪?”
“嗯?在家呀。”
阮寄情说:“好啦,我不和你说啦,妈妈叫的模特过来了,我要试衣服了。”
“等等。”连江雪拿出车钥匙,道:“我现在过来。”
“嗯?”阮寄情没有想到连江雪会忽然改主意,愣了愣,随即道:“你,你准备好啦?”
“”连江雪没有正面回答阮寄情这个问题,只快速往外走,道:
“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开车过来。”
“好噢。”
阮寄情怕连江雪反悔,赶紧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连江雪。
连江雪来到地下室,坐上车,启动车子,直冲上脑门的热血在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后,又慢慢凉下来。
他忽然想到,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又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去吃醋?”
阮寄情又不是他的。
等订婚宴一开始,连拂雪一露脸,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他这个冒牌货只当黯然退场,给真正的主角留下如同童话般圆满的场景。
只是多年以后,阮寄情回想起当初被自己骗的团团转的事情,会恨他吗?
连江雪忽然有些迷茫了。
他握紧了方向盘。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决定今天就去找阮寄情说个清楚。
思及此,他的皮鞋缓缓踩下了油门,朝停车场外开去。
来到阮宅,连江雪还未来得及给阮寄情发消息,别墅区的铁门就缓缓打开,两旁的门童弯腰,示意连江雪将车开进车库。
等停好车后,又有人过来接应连江雪,带着连江雪前往阮寄情试衣服的地方。
阮寄情试衣服的房间简直比连江雪那两室一厅两卫的套房还大,连江雪踏进去的那一刻,差点迷路。
他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大镜子后面,找到了正在试衣服的阮寄情。
他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衬衫和白色西装,一头长发简单地扎好,每一根发丝都泛着金色的光泽,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见是连江雪,忍不住弯了弯眉头,丢下手里的衣服,小跑几步冲过来,抱住了连江雪。
连江雪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伸出手,护住了阮寄情。
“你来啦。”
阮寄情搂着连江雪的腰不放,仰起头,看着连江雪,抱怨道:
“我觉得这些衣服都好漂亮,但不知道哪一件更衬你。”
连江雪动了动指尖,扫开他挡眼的发丝,道:
“没关系,你选哪件都好。”
“真的吗?!那我喜欢这件。”阮寄情站直身体,在连江雪面前转了转,道:
“我觉得这套西装很好看,到时候我穿白色,你穿黑色,好不好。”
连江雪的喉结滚了滚,看着阮寄情低头时露出的白皙纤长的脖颈,缓缓点了点头:
“好。”
阮寄情抬起头,看着连江雪,道:
“那你要不要试衣服?还是我让裁缝过来给你量尺寸,你把你的需求告诉他。”
“不用这么麻烦,就随便选几套就好了。”
反正到时候也不是他穿,连江雪想。
“哦。”
阮寄情说:“那你选吧,这边都是你的衣服。”
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推着衣服走过来,琳琅满目的,都快能开一家服装店了。
连江雪对穿衣打扮时尚没有研究,只是觉得这些都大差不差,只是细节不一样,于是随便选了几件,拿进去试了。
阮寄情坐在外面,一边吃薯片一边等他。
两分钟后,连江雪拉开帘子,走了出来。
阮寄情不经意抬起眼睛,吃薯片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连江雪见他死死盯着自己不吭声,有些尴尬,道:
“不好看吗?”
“”阮寄情摇了摇头。
糟糕,那该死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又来了。
他捂着胸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随即道:
“再换一件吧。”
连江雪不明所以,又进去换了一件。
接下来连江雪每换一套,阮寄情都用手机拍下来,存在相册里,准备回去好好选。
没一会儿,佣人端了果汁和饮料上来,道:
“小少爷,夫人说衣服的事情不急,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再试。”
“好,”阮寄水将自己的视线艰难地从连江雪身上私下来,道:“我知道了。”
佣人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试衣间里没有什么人了,阮寄情才跑到连江雪身边,在连江雪身上上下起手,恋恋不舍道:
“你好帅。你身材真好。”
连江雪快被他摸出反应了。
他是个老处男,没这么好的定力,何况阮寄情还比他小八岁,正是青春漂亮的时候,随便做什么表情都可爱,连江雪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拉,道:
“别乱摸。”
“怎么了嘛,你是我的未婚夫诶,我摸摸怎么了。”
阮寄情快哭了:
“你做什么总是拒绝我嘛。明明上次还是你主动亲我的,亲完就翻脸不认人。”
一提到上次的事情,连江雪就尴尬,深知自己冲动的他,只道:
“其实我,我”
阮寄情说:“你看,我都不任性了,我都这么体谅你了,却一点奖励都没有!你还对我这么冷淡!”
连江雪怕他在家里闹起来,到时候他不好和他爸妈解释,只能伸出手捂住他的唇,说,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你晚上陪我在家吃饭!”
阮寄情抱着他的手臂,道:
“好不好?”
连江雪:“”
他本来想拒绝,但看着阮寄情可怜兮兮的表情,他想要拒绝的话又重新咽回了口中,鬼使神差地变成了:
“好吧。”
“耶!”阮寄情一把抱住了连江雪,踮起脚尖在连江雪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我最爱你了。”
连江雪:“”
他伸出手,搂住阮寄情摇摇欲坠的身体,慌忙移开眼睛,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婚纱裙身上,因为紧张,故而一直没有转回视线看向阮寄情,没有吭声。
阮寄情却误会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几件几乎被他遗忘的裙子,缓缓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晚上,阮泽成有事没有回来,林禾珠留连江雪吃了一顿饭。
几句交谈过后,她似乎对连江雪很是满意赏识,饭后又让人上了茶,两个人聊了很久。
聊着聊着,屋外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连江雪看着屋外的电闪雷鸣,心知应该是走不了了。
“来台风了。”管家说:
“连少爷,今晚台风登陆,风力可能会达到十七级,您还是别出门了,先留在阮家休息一晚吧。”
连江雪本来没想留宿的,但天公不作美,他也只好留下。
毕竟小命重要。
因为连江雪和阮寄情两个人快要订婚了,所以管家就把合连江雪尺寸的衣服放到了阮寄情的房间。
连江雪还是第一次在阮家留宿,有些尴尬且不知所措,坐在床边,看着阮寄情洗澡的浴室发呆。
水珠滴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屋内亮着橘黄色的床头灯,安静温暖,而身后则有闪电劈过,狂风大作,阴雨弥漫,吹动窗外疯狂摇曳的的树影,世界之外,一片昏惨。
连江雪的脖颈上落了一点雨丝,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实,随即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雷声和闪电的声音一同被关在了门外,只剩耳边传来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如此的清晰。
连江雪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
身后站着一个刚刚沐浴过的美人。
他头发吹的半干,浅栗色的波浪卷发凌乱优美地披散在肩头,漂亮干净似小鹿的眼睛正胆怯地看着连江雪,而身上则穿着一件极短的丝绸睡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四肢。
睡裙很短,几乎只遮住了大腿根,充满弹性和光泽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简直比丝绸还要耀眼。
连江雪浑身都僵住了,看着阮寄情,好半晌,才动了动近乎生锈的声带,沙哑道:
“你怎么穿穿裙子啊?”
“你今天一直盯着几件婚纱裙看,我以为你喜欢我穿着这样。”
阮寄情也是第一次穿女人穿的裙子,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不动,手指急促地揪着裙子的衣摆,道:
“好像有点太短了。”
不是有点太短了,是真的太短了。
连江雪很想解释自己没有一直盯着婚纱裙看,是阮寄情误会了,但看着阮寄情穿着裙子的样子,他浑身的热血便往脑门冲去。
窗外雷声滚动,而屋内安静的只剩下落针的声音。
阮寄情见连江雪一直站着不动,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穿裙子,他有些尴尬地揪了揪裙摆,磕磕巴巴道:
“你不喜欢,我就,我就换回去。”
连江雪说:“为什么要换?”
阮寄情一愣:“你,你不是不喜欢吗?”
连江雪松开扶着椅子的手,随即缓步走到阮寄情身边,每一步,都似乎带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更是让阮寄情腿软。
他缓缓走到阮寄情身边,将他推到在墙上,随即低下头来,任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阮寄情的脖颈处,轻声道:
“阮寄情,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不是连拂雪呢?”
阮寄情心里一惊:
“你不是连拂雪?”
他偏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那你是谁?”
“一个和连拂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连江雪紧紧盯着阮寄情,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一个答案: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你会后悔你今天做的一切吗?”
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的眼睛,好半晌,才轻声道:
“那天雨夜,是你送我回家吗?”
连江雪:“是。”
“后来的酒会上,陪我聊天的人是你吗?”
“是。”
“那天我在泳池落水,救我的人是你吗?”
“是。”
“那就对了。”阮寄情伸出手,圈住连江雪的脖颈,轻声道:
“我确认,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说:“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不管你的家世如何,我只要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这个人,就足够了。”
连江雪:“”
他看着阮寄情湿漉漉的眼睛,片刻后猛地伸出手,将阮寄情抱了起来,抵在墙上,随即仰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阮寄情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圈住连江雪的脖颈,低下头来,温柔且温顺地回应他。
屋内只有两个人,暧昧顺着喘\息声不断攀升,情\欲像是煮沸的开水,因为长久以来的隐忍压抑,在暴露中的那一刻,瞬间化为水汽,引燃了所有的情绪。
连江雪低下头去,吻上了阮寄情。
阮寄情轻轻哼了一声,双腿交叠,轻轻摩挲着,手指用力抓住被单,因为紧张,而眼尾发红。
“别怕。”连江雪安慰性地亲了亲他的眉心,道:
“结婚之前,我不会做到底。”
阮寄情仰头看着连江雪,片刻后忍着羞耻,手指拨开裙摆,道:“没关系。”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做到底也没关系。”
连江雪浑身是汗:
“这里什么都没有,会怀孕的。”
“怀孕?”阮寄情说:“用我的身体,给你生一个小孩吗?”
连江雪说:“对。”
“那我想怀孕。”阮寄情仰躺在枕头上,汗湿的头发贴着脸颊,热气蒸的脸颊浮着桃花般的粉色,双眸波光潋滟,葱白的指尖缓缓擦去连江雪下巴的汗水,懵懂的话却充满着诱惑吸引:
“你能让我怀孕吗?”
第55章
是男人就忍不了这样的质疑, 因此尽管阮寄情大抵没有怀疑连江雪不行的意思,只是单纯提出自己的疑问,但依旧换来了连江雪身体力行的“证明”。
入夜的时候, 管家端来了安神入睡的茶和水果,岂料敲门却无人回应,他本欲推开门进去,门却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管家愣了愣,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 察觉到厚厚的门板里偶尔传出的极其细微的响动,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着头笑了笑,缓慢地踱步离开了。
分针一点一点地转过距离,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风停雨歇,屋内也逐渐安静下来。
阮寄情仰躺在床上, 随着连江雪重重的喘息声归回平缓, 他眼角的眼泪才缓慢地往下落。
连江雪的汗滴在他的脸上, 唤回了他的神志。
阮寄情涣散的瞳仁逐渐凝聚起光泽, 他缓缓转动眼珠, 看着额发汗湿的连江雪, 片刻后勉强聚起力气, 伸出手, 给连江雪擦掉下巴的汗。
连江雪卸了力道, 整个人覆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阮寄情光洁细腻的肩膀,在那上面留下不轻不重的吻痕和牙印。
阮寄情被咬疼了,也只是轻轻地哼一声, 随即侧过头,掌心圈上连江雪的脖颈和结实精壮的后背。
他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想睡觉,甚至懒得去把自己清理干净,闭上眼睛,强忍着困倦,轻声道:
“睡吗?”
“嗯。”连江雪已经三十岁了,直到今天才开荤,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只是抱着阮寄情,轻声道:
“你睡吧。”
阮寄情转过头,凑过去,和连江雪接了一个吻。
连江雪很快就感觉到他似乎没有了回应,睁开眼睛一看,阮寄情早就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
连江雪:“”
他伸出手,拨开阮寄情黏在脸颊边的鬓发,片刻后抱起他,径直去了浴室。
之后的事情,阮寄情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似乎没有睡多久,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纱帘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熟悉的感觉从四肢蔓延至头顶,他仰起头,不受控制地将手指攀上了连江雪的肩膀。
连江雪凑过来,吻他的脸颊:
“醒了?”
阮寄情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闭着眼睛道:
“几点了?”
“六点。”
连江雪说:“再来一回?”
阮寄情没有说话,但很快,就再度被拖入了情\欲的沼泽之中。
等到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
他浑身都是连江雪留给他的吻痕和牙印,腰上更是不能看,已经完全青紫一片,还有红色的掌印,是昨天晚上连江雪牢牢箍着他的腰,把他拖回床上的证明。
阮寄情:“”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连江雪,哑着声音道:
“骗子。”
说好的婚前不做到底呢。
身体又累又疼又困,初经人事的阮寄情遭受了如此“非人”的“虐待”,本该生气,可看着连江雪那张脸,他又舍不得生气了。
他凑过去,把连江雪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主动埋进连江雪的怀里,随即抬起手,抚摸着连江雪的脸颊。
皮肤好白,眼睫毛好长,五官好立体。
阮寄情着迷地看着连江雪俊秀的睡颜,看着这张脸,心中纵有滔天的怒火,也再也发不出半分。
他想,如果他和他有小孩的话,还是要多像连江雪一些。
正这么想着,睡梦中的连江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很快清醒了。
瞳仁里倒映出阮寄情的脸颊,连江雪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片刻后闭上了眼睛,哑声道:
“醒了?”
“嗯。”阮寄情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道:
“昨晚感觉好吗?”
连江雪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他不好意思回答,直接伸出手,将阮寄情搂进自己的怀里,闷闷道:
“别问。”
别问是什么意思?
那到底是感觉好还是不好?
阮寄情不懂,只是仰起头,看着连江雪。
虽然连江雪没有明说,但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连江雪对自己应该是满意的吧。
思及此,阮寄情又放下了心。
他伸出手,摸了摸连江雪搂住他的手臂,道:
“该起床了。”
他说:“爸爸应该早就在楼下等我们吃早饭了。”
连江雪低低应了一声。
他应该还没有怎么睡醒,阮寄情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睡了过去。
阮寄情不忍心吵醒他,于是便闭上眼睛,又陪他睡了一会儿。
两个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穿衣服。
连江雪扣衬衫扣子的时候,看着地上被他撕烂的丝绸睡裙,尴尬地移开了眼睛。
阮寄情一直在注意他的视线,闻言,走过去,仰起头,抓着连江雪的手臂,道:
“以后要是你喜欢,我在家里每天都穿给你看。”
连江雪:“”
他轻咳一声:“倒也不必每天。”
阮寄情明白他的口是心非,于是只是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了吻连江雪的唇,道:
“我都听你的。”
连江雪垂下眼睛看阮寄情,在阮寄情退开,准备松手的时候,他一把揽住阮寄情的腰,强迫阮寄情靠近自己,随即低下头,吻住了阮寄情的唇。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十点多才了楼梯。
阮泽成已经吃完早饭,在楼下等他们了。
他心不在焉地拿着报纸,时不时地抬头往上看,直到阮寄情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他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报纸。
“爸爸,你回来啦!”
阮寄情见到阮泽成,赶紧跑下楼梯,去迎接阮泽成。
按照往常,他看到阮泽成,都会冲过去抱住他,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走到阮泽成身边,手堪堪伸出去,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紧急收了回来,垂在身侧,只是表情和往昔一样灿烂未变:
“早上好,爸爸。”
“哼!”阮泽成不满地轻哼一声:
“这都几点了,怎么才醒!”
“哎呀爸爸,反正今天台风,不用上班嘛。”
阮寄情站着等连江雪走到自己的身边,才伸出手,圈住了连江雪的手臂,笑的很灿烂:
“爸爸,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连拂雪。”
连江雪对着阮泽成点头:
“阮董事长。”
“哼。”阮泽成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搂着别的男人,一脸亲密无间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找到自己的依靠了,连自己这个爸爸,都要刻意保持距离了。
阮泽成心中不免失落,因而看向连江雪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忍不住迁怒:
“你昨天怎么没回去?”
“爸爸,我不是说了,昨天有台风。”连江雪还没回答,阮寄情就马上接话说:
“还下了大雨,你让他怎么回去?多危险啊。”
阮泽成说:“那阮宅这么多房间,怎么他就偏偏和你睡一起?你们都没有正式订婚!”
“爸爸,你这什么老古董思想。”阮寄情说:
“竟然双方家长都答应了,我们马上也要订婚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睡一起有什么不对?”
阮泽成说:“我和连拂雪说话,你这边插什么嘴?”
“爸爸,你要是为难他,我就和你翻脸。”
阮寄情上前一步,挡在连江雪面前,生气道:
“让他留下来和我住一起是我和妈妈的决定,你要生气就生我们的气,不许生连拂雪的气,也不准对他阴阳怪气。”
阮泽成:“”
他肺都要气炸了,阴着脸看着阮寄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
阮寄情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对连江雪动手,赶紧转身抱着连江雪,好保护连江雪。
连江雪被这父子俩的互动逗笑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抱着他腰的阮寄情,轻声道:
“好了,没事,你爸爸和我们开玩笑呢。”
阮寄情仰起头,担忧地看着连江雪:
“我爸爸生起气来可是很凶的。”
阮泽成:“”
他更生气了。
“好了,没事,伯父不会打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连江雪情绪稳定,摸了摸阮寄情的头发,道:
“你去吃饭吧,我陪阮伯伯说会儿话。”
阮寄情仍旧有些担忧,但看着连江雪笃定的眼神,片刻后还是踮起脚尖,当着阮泽成的面亲了亲连江雪的脸颊,片刻后才跑开了。
阮泽成被阮寄情这个动作气的心脏疼。
好在连江雪及时安抚了他:
“阮伯伯,别生气,您坐。”
他扶着阮泽成坐下,慢慢解释道:
“昨天确实是因为客观原因没有回去,不是耍心机。”
阮泽成顺势坐下来,斜了连江雪一眼,缓缓道:
“你和寄情昨天晚上睡一个房间,是不是已经”
他没有往下说,连江雪却懂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嗯。”
阮泽成倒吸一口凉气:
“你有没有戴套?”
连江雪:“没有。”
阮泽成用力攥紧拳头,指节关节咯吱作响,看着连江雪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当场砍死后大卸八块,但最后,看着一旁的阮寄情,阮泽成还是缓缓松开了手,捂着心脏无力道:
“那就马上订婚。”
他语气不容置疑道:
“我不管,我不管你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既然做了这件事,就马上订婚。”
连江雪:“可”
他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阮泽成阴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好似淬着毒针,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想负责?”
“不。”连江雪说:“我也喜欢寄情。他很可爱,也很主动,性格和外貌都很好,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不喜欢他的理由。”
阮泽成说:“那你可什么?”
“可是我配不上他。”连江雪说:“阮伯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配不上寄情,你会把他放心交给我吗?”
“我,不求你有多强大的家世和背景,或者是能力,只要你对寄情好,就可以。”阮泽成深吸一口气,说:
“我的寄情,我只希望他每天开心快乐幸福地活着。我说实话,查过你的情史和底细,我对你本来不是很满意,但无奈寄情只喜欢你,我也只能把他交给你。”
阮泽成指尖死死捏着茶杯,道: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辜负了他,或者让他伤心难过了,我会马上把他从江家带走,再也不会让你见到他。”
连江雪看着阮泽成,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爸爸,连拂雪,你们聊完了吗?”阮寄情不知道连江雪和阮泽成在聊什么,怕阮泽成为难连江雪,饭没吃几口就跑过来,坐到连江雪身边,一脸紧张道:
“你们在聊什么呀。”
“在聊你们订婚的事情。”阮泽成没好气道:
“你自己傻,还以为别人也傻。我马上让人去催进度,下周就赶紧把婚事订下,好把你嫁出去,显得你天天在我面前碍眼。”
“嘿嘿。”阮寄情知道阮泽成在说气话,并不生气难过,只是伸出手圈住了连江雪的手臂,将脸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色微红,像是不好意思了。
周围的管家和佣人都在看着阮寄情和连拂雪笑,似乎是对他们的结合感到开心,只有连江雪笑意勉强,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阮家之后,连江雪没有直接去腾云,而是一脚油门,来到了连拂雪的家里。
连江雪很清楚,知道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必须马上换回身份。
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下去,订婚仪式之后马上就是结婚典礼,要是等到结婚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那被伤害到的人,绝对不止阮寄情,而是江家和阮家两家人的感情。
必须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换回自己的身份才行。
连江雪敲门的时候,连拂雪似乎还没有睡醒。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门口站着连江雪,很自然地打了个哈欠,道:
“你怎么来了?”
连江雪关上门,和连拂雪开口之前,问了一句:
“家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
“有啊。”连拂雪似乎有些渴了,自己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
“阮寄水在。”
他话音刚落,阮寄水就从卧室了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睡裙,浑身沾染着情\欲的气息,显然是和连拂雪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连江雪,也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只是抱臂站在门边,又细又白的双腿交叠,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
连江雪转过身去,不去看明显已经被连拂雪调教成熟的阮寄水,只对连拂雪道:
“你出来,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连拂雪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
“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
回答他的,只是连江雪重重的敲门声。
“莫名奇妙。”连拂雪低头,看着被震出涟漪的水杯杯面,将水一饮而尽,随即走到阮寄水身边,搂住阮寄水的腰,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唇,道:
“宝贝儿,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没说话,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连拂雪又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等连拂雪走之后,阮寄水走到门边,看着连拂雪和连江雪一起坐电梯下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他,不能被他知道。
阮寄水眼神微暗,片刻后缓缓退了回来。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忽然间,熟悉的电话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去,发现连拂雪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走过去,发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字一行一行地冒出,在意识到什么时候,阮寄水几乎要浑身发冷,当场眩晕过去:
“你和蒋霜孩子的头发已经拿去送检了。”
“大概7-15个工作日可以出亲子鉴定结果。”
阮寄水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才坐在地上蜷缩起来,低下头,指尖穿过发丝,用力扯了一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蒋霜孩子亲子鉴定
这几个字眼在阮寄水的眼前不断放大扭曲,几乎要让阮寄情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孩子呢。
可怎么可能没有孩子呢?
他那么爱玩,又这么花心,见到漂亮的美人就愿意花心思把人拐上床,睡过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一夜情过后留下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连拂雪在遇到他之前也和不少人调过情,在床上做过那些事,阮寄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猛地站起来,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克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胃中不断痉挛,阮寄水干呕几下,吐出了酸水。
他实在撑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片刻后扶着浴室的墙慢慢坐下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他捂着小腹,难受地趴在马桶边缘,心里恨不得把连拂雪那根给剁了。
可那个孩子怎么办呢?
阮寄水垂下头,长长的浅金色头发散在地面上,沾着水面的地面上,映照出阮寄水煞白煞白的脸色和失神的表情。
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56章
“说吧, 什么事。”
连拂雪拿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分给连江雪, 一根抵在唇边咬着,随即掀起眼皮看向连江雪,
“什么事这么着急?”
连江雪看他摸了一把裤子口袋,没摸到打火机,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忍不住道:
“别抽了。”
他伸出手,夺过连拂雪唇边的烟,放在掌心里,略显焦躁道:
“你知道阮家已经决定让你尽快和阮寄情订婚了吗?你到底还想互换身份玩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啊。”连拂雪发现自己的打火机和手机一起忘在楼上了,忍不住抬起头, 往楼上看了一眼:
“但那又不是下周。你急什么?”
“”连江雪无语地看了连拂雪一眼,片刻后, 他缓缓收紧了手指, 直到将掌心里的烟握的干瘪破碎, 才深呼吸一口气, 道:
“连拂雪。”
他第一次以异常认真、决绝、坚定的语气, 道:
“你和阮寄情订婚那天, 我不会出席。”
他说:“你私下里想怎么玩、想怎么互换身份都可以, 就算以你的身份帮你上一辈子的班我也认了, 但在订婚结婚这件事上, 不行。”
连江雪的眼神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阮寄情应该且必须知道和他订婚、结婚的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能明知是欺骗,还蛊惑他踏入这场婚姻之中,这对他来说, 是不公平的。”
连江雪看着连拂雪难看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的画展很重要,但是难道阮寄情一辈子的幸福,不重要吗?难道就因为我们各有私心,所以就该眼睁睁地看他踏入这场自始至终都以欺骗为开端的婚姻里吗?这对他公平吗?”
连江雪的反问一个接着一个抛出,连拂雪找不到打火机,此刻也没有了抽烟的心情,烦躁地轻“啧”了一声,将额发顺手捋到头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道:
“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想帮我了?”
“工作上,我还可以帮你,但是感情上,我真的不想再当‘连拂雪’了。”连江雪看见连拂雪烦躁的神情,缓下了语气,轻声道:
“哥。”
他说:“换回来吧。”
这一声“哥”终于让连拂雪转过头来,看向连江雪。
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偏头看着连拂雪,直到视线落在连江雪喉结处的吻痕上,才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很急促地轻笑了一声,眼底没什么情绪:
“我说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急着想要换回身份。”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连江雪脖颈上的吻痕,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道:
“原来是因为你喜欢上我的未婚妻了啊,连江雪。”
连江雪像是被看透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低下头,随即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脖颈,难得说不出话来:
“我”
“因为用我的身份喜欢上了阮寄情,爱上了他,所以舍不得伤害他,想要告诉他真相,还想用自己原本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哪怕是配不上他对吗?”连拂雪慢慢走到连江雪身边,歪了歪头,看向连江雪躲闪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
连江雪后退几步,垂眼看着连拂雪,片刻后,方道:
“随你怎么想。”
他说:“反正订婚仪式那天,我不会替你出席。到时候你爸爸也回来,你自己和他、和阮寄情、和阮家交代清楚吧。”
言罢,他近乎有些慌乱地,在连拂雪探究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连拂雪对阮寄情没有什么意思,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自然对阮寄情没感情,因此即便是连江雪用他的身份和他的未婚妻发生了关系,他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一开始,就是他提出的互换身份的要求。
他只是没有想到,连江雪那样死板冷静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上一个人,而且似乎陷得还有点深,甚至想要换回自己原来的身份,和阮寄情摊牌。
如果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怎么会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设身处地地思考问题?
或许连江雪自己还没明白,但连拂雪这个旁观者,却看的很清楚。
或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连江雪已经对阮寄情动心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出处理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和喜欢。
毕竟他没有任何经验,碍于自尊心和面子,也不肯低下头来,去听听别人的意见。
今后,有他的苦头吃。
思及此,连拂雪轻轻哼笑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收了笑容,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连江雪不愿意替他参加订婚,他少不得要自己出席。
虽然他不喜欢阮寄情,但阮家和江家的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势在必得的事情,如果他到时候反悔,不仅是江韵书,阮家也不会放过他的。
到时候,他要怎么解决这堆烂摊子?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涌了上来,闷得连拂雪说不出话。
他当初只是并没有想要拒绝阮寄情,毕竟在他之前的观念里,豪门联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那个人是阮寄情还是李寄情都无所谓,所以他才无所谓地让江韵书去操办。
但现在
连拂雪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
想到阮寄水还在家里等着自己,连拂雪忽然又不确定了。
他真的要和阮寄情订婚吗?
那那个时候,阮寄水要怎么办?
和阮寄情订婚后,他要和阮寄水一刀两断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连拂雪的心情就愈发糟糕起来。
他烦躁地咬了咬烟,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兜,低头抵御着寒风,闷头回了家。
他打开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宝贝”,见没有人回应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将烟摘下,丢到桌子上,随即一边喊着阮寄水的名字,一边往卧室里走去。
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发现浴室的门开着,他忍不住看过去,抬脚埋进了浴室,这才发现阮寄水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冰冷的浴室瓷砖上,单薄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双手抱着膝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连拂雪被他这幅模样吓的魂飞魄散,赶紧跑过去,半蹲下来,看着阮寄水,紧张地去抚摸他的脸颊,忍不住放轻声音,询问道:
“宝贝儿,怎么了?”
在连拂雪柔声的问询下,阮寄水这才像是被唤回了魂魄一样,几近凝固的眼睛缓缓抬起,随即定定地落在了连拂雪的脸上。
连拂雪看他一副失神的模样,忍不住担心,伸出手,用干燥的指腹拂去阮寄水脸颊上的水珠,声音略显强硬道:
“宝贝儿,张嘴,说话。”
阮寄水闻言,眼珠微动,随即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哽咽了一声,随即将脸埋进膝盖,像是小动物一般,呜咽着哭泣,嗓音沙哑:
“连江雪,我恨死你了。”
连拂雪不知道阮寄水怎么了,只能将原因归结为他刚刚出去的那一会儿,敏感的阮寄水黏人病又发作了。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伸出手去,一手抚摸着阮寄水的后背,一只手穿过阮寄水的腿弯,将其打横抱了起来。
阮寄水仰头看了连拂雪一眼,随即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片刻后伸出手圈住连拂雪的脖颈,小声的啜泣着。
连拂雪将阮寄水抱到房间的小沙发上,随即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阮寄水的衣服,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他把阮寄水的长发从柔软的毛衣里拿出来,从抽屉里随意拿出一根发带,给阮寄水挽了一个头发。
阮寄水像是乖巧的玩偶娃娃似的,任由连拂雪摆弄自己的身体,随即被连拂雪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好了宝贝儿,不哭了,啊。”
连拂雪低下头,吻着阮寄水的额头,道:
“为什么哭?可以告诉我吗?”
阮寄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熟悉的温柔的语气和音调,还有说话时特有的气音,忍不住酸了眼睛,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连拂雪的衣角。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恨他的花心,恨他的滥情,恨他的过去,但又爱他的温柔,爱他的体贴,爱他的偶尔的风流。
阮寄水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又被连拂雪擦去,他攥紧连拂雪的衣服,咬紧牙关,想要恶狠狠地警告连拂雪,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别丢下我。”
“”连拂雪愣了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阮寄水,眼神暗了暗。
他双手圈拢住阮寄水纤细的身体,低下头,吻了吻阮寄水的眉心,不自觉的放低声音,声音温柔地拧出水来:
“好,不丢下。”
他掌心轻抚着阮寄水的后背,轻声道:
“宝贝儿不要哭了可以吗,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没有人知道连拂雪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只是随口的情话,但阮寄水依旧心头一颤,片刻后,他抬起头,用盈着泪珠的眼睛看着连拂雪,片刻后轻轻凑过去,换了连拂雪一个吻。
一触即分,不含任何的情\欲,只是安抚。
但对于阮寄水来说,已经够了。
他希望连拂雪一直抱着他,一直温柔地哄他,他想要在他的怀里呆到天荒地老。
只要连拂雪还要他,他就不会放开连拂雪的手。
他和别人有过孩子又如何。
阮寄水心想,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就好。
连拂雪还不知道阮寄水心里在计划着什么,他一边哄着阮寄水,一边用纸巾擦干净阮寄水脸颊上的泪珠,片刻后道:
“宝贝儿,我送你去上班,好不好。”
阮寄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好。”
“真乖。”连拂雪轻轻拍着他的背,道:
“好了,不哭了。”
阮寄水逐渐平静下来。
想吐的欲望在连拂雪的安抚下缓缓褪去,所有的不适都缩回了身体里,变成了懒洋洋的慵懒。
阮寄水忽然觉得很疲倦,很累。
他第一次萌发出了不想上班的念头,只想躲在连拂雪的怀里,赖到天荒地老。
连拂雪等了一会儿,见阮寄水久久没有起身,便低下头,摸了摸阮寄水的脸颊,轻声道:
“不走吗?”
“走。”阮寄水不情不愿地直起身。
他的头发很长,被连拂雪扎了起来,盘在脑后,像是连拂雪养在家里的贤惠漂亮的小夫人,耳边的几率碎发衬的他皮肤愈发白皙清透:
“就是有点累。”
“是不是昨天晚上弄太过了。”
连拂雪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腰:
“要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阮寄水闻言,软绵绵地斜了他一眼:
“不去上班,你养我。”
“好啊。”连拂雪大方道:“我赚的钱都给你花。”
阮寄情看了连拂雪一眼,片刻后移开眼睛,道:
“骗人。”
“真的。”连拂雪说:“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我有话对你说。”
阮寄水说:“什么话?”
“现在不能说。”连拂雪摸索着阮寄水纤细白皙的修长手指,觉得阮寄水这双手戴钻戒是真的漂亮:
“等时机到了,我再和你说。”
阮寄水看着连拂雪眼睛里的郑重,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好。”
看他这么乖,连拂雪笑了一下,低下头,亲了亲阮寄水的唇:
“乖宝贝。”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但阮寄水仍旧被连拂雪亲的不太好意思,往旁边躲了一会儿,又被连拂雪按在身下,捉着手亲。
直到两个人闹的浑身汗淋淋的,又一起去洗了澡,阮寄水和连拂雪才一起换了衣服出门。
连拂雪送阮寄水去了名诚集团,自己驱车离开了。
阮寄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拿出手机,联系了自己的私家侦探。
“去流云小区A栋18单元,帮我找一个叫蒋霜的人,看看他住在哪一间。”
阮寄水按了按腹部,总觉得不太舒服,心想要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医生才好:
“给你一天时间,报酬翻倍。”
“好的。”
和私家侦探沟通完之后,阮寄水这才迈进了名诚的大楼。
往常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为疲惫,他强撑着工作完,下午的时候,生活助理买来了晚餐,其中有一道是鱼汤。
阮寄水莫名觉得那鱼汤很腥,喝了一口就跑到厕所去吐了。
“阮总,你没事吧。”生活助理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物,让阮寄水吃了食物中毒,这样,他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要不要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不用。”阮寄水摆了摆手:
“可能只是因为换季,昨天晚上又吹了冷风,肠胃不舒服罢了。”
生活助理只好道:
“那我再买一份晚餐上来。”
阮寄水应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工位上。
他的视线落在手机上,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连拂雪,听一听他的声音。
好奇怪,为什么今天中午才见过,才不过六七个小时,他就又想见他了。
阮寄水想不明白。
他的指尖犹豫地在手机上滑动,正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打电话给连拂雪,手机就微微震动了片刻,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阮总,蒋霜的居住地址查到了。”
“流云小区A栋18单元,1807。”
看着上面的数字,阮寄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片刻后,他才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等到睁开眼睛时,瞳仁深处一片冰冷。
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敲击着,接着,简短的一句话便随着转账发了出去:
“好的,我知道了。”
阮寄水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随即拿起椅背后的大衣外套,走出了办公室门。
等到生活助理提着一份新的晚餐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了阮寄水的影子,只有桌面上的一张白纸随着风轻轻飘动着,最后被风吹起,落在了他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但名字上,又被人重重打上了红色的叉。
秘书定睛一看,那纸上写着的名字是——
蒋霜。
第57章
阮寄水来到了流云小区。
那天, 他亲眼看见连拂雪从蒋霜的房子里走出来,本想上前去质问,但又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硬是生生地忍住了那冲动。
他想,自己现在冲上去,又算什么呢。
他又不是连拂雪的男朋友。
尽管两个人现在什么都做过了,但是连拂雪应该是还有事情瞒着他,对着他满嘴跑火车, 不肯给他一个承诺。
他连质问连拂雪,都没有底气和立场。
他怕连拂雪嫌他烦,嫌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但是蒋霜这个名字,在阮寄水的心里, 就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他, 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 他必须去找蒋霜, 找到他, 明白事情的真相, 明白他和连拂雪的过去。
阮寄水不是会逃避的人, 他想知道的事情, 必须弄清楚。
思及此, 阮寄水站在蒋霜的楼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抬起脚,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明时暗, 晃动的光影衬的里面的气氛有些阴森,墙壁上黏着加粗的小广告和美女照片,污垢和蜘蛛网层层叠叠,灰暗错落,灰尘落在楼道的扶手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偶尔微风吹来,鼻尖还充盈着垃圾的恶臭味。
阮寄水眯着眼睛,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努力辨别着方向和视线,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他的穿着和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有人推开门准备外出时,乍然见到楼道里站着一个白金发色的漂亮大美人,忍不住惊为天人,微微一怔后,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阮寄水礼貌性地和人点头,随即漠然地与这里的人擦肩而过。
楼下的人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直到再也看不见阮寄水的背影,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出门干什么。
阮寄水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给别人带来的多大的冲击,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朝蒋霜的住处走去,直到站在了蒋霜住处的门前,他才伸出手,敲了敲房间门。
他一连敲了好几下,直到并不隔音的铁门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才停下被敲红的手指。
“谁呀。”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蒋霜抬起头一看,在看清阮寄水容貌的那一刻,心里免不了微微一震。
好漂亮。
这是蒋霜看到阮寄水的第一感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阮寄水似乎来意不善:
“你找谁?”
“你就是蒋霜?”
阮寄水看着蒋霜,缓声开了口。
“是。”蒋霜看着阮寄水,警惕道:
“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阮寄水看着他,淡淡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前男友的现男友就可以了。”
蒋霜:“”
他看着阮寄水,脑海里闪过阮寄情的面孔,不免有些疑惑:
“可是上次阿雪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你。”
阿雪叫的这么亲密。
阮寄水眼神一暗,忍不住攥紧了指尖。
即便早就知道连拂雪的本性,在听到自己的情敌亲口说出连拂雪身边站着别人的时候,阮寄水就知道连拂雪又背着自己出去偷吃了。
但他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
“这不需要你管。”
他说:“谈谈吧。关于你和他的孩子的事情。”
蒋霜上下打量了阮寄水一眼,随即松开手,放阮寄水进来。
阮寄水走进了蒋霜的出租屋。
房子很小很暗,客厅里凌乱地堆放着孩子的东西,有些玩具甚至东倒西歪,住在这里的人似乎无暇顾及它,只能任由它挡在路中间,并不收拾。
屋子两个房间,只有一个厕所,厕所非常狭窄,放下一个马桶后,就几乎只能站下一个人,厕所墙面斑驳,瓷砖的缝隙发黑,天花板顶发黄发霉,霉菌斑块凝固在角落,连带着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厨房紧贴着客厅,上面摆着不锈钢的厨具,墙上的抽油烟机泛着黑褐色的光,看起来就是长久没有清洗的模样。
阮寄水在客厅里坐下了。
沙发也是便宜货,坐下去好似坐在石板上一般,邦邦硬。
阮寄水看着蒋霜给自己端来一杯水,礼貌接过,并没有喝。
他看着蒋霜,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蒋霜对上他探究般的眼睛,迟疑很久,才慢慢出了声:
“我和阿雪分手很久了,大概八年前吧,那时我们”
“我对你和他的过去没有兴趣。”阮寄水强忍下心中的嫉妒和不爽,直言道:
“我只想知道,既然你和他分手了,又带着孩子回来找他,是想干什么。”
“我,我”蒋霜被阮寄水的单刀直入搞得很尴尬,结结巴巴许久之后,才看向自己的房间:
“我的孩子病了,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治病,可没有效果,我只能回来找他”
“你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阮寄水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但是你想利用孩子,重新回到他身边,这是不可能的。”
蒋霜还真动过利用孩子回到连拂雪身边的事情,但是他不能直说,只能道:
“我,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最好。”
阮寄水说:
“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花心,滥情,风流,即便他愿意和你复合,也难保以后不会和别人调情。何况你长得也不算多漂亮,只能算是清秀,今年年龄已经三十岁了,再加上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你觉得你有优势吗?”
这样的评价带着居高临下、赤裸裸的傲慢,蒋霜被气的浑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脸颊发红:
“三十岁怎么了,难道你活不到三十岁吗?是,我是没有你好看,但是我还有孩子,你凭什么觉得我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赢回他的优势?”
“不就是个孩子吗,谁不会生?”
阮寄水仰头看着他,气势却不减,伸出手,将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轻轻一笑:
“我比你年轻,也比你漂亮,孩子,我也迟早会有。”
阮寄水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蒋霜,慢声道:
“蒋霜,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给他生孩子,我也可以。”
蒋霜:“”
他气的大脑一片空白,可偏生又想不到一句话来反驳阮寄水,只能死死地盯着阮寄水,不发一言。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条件是,你要带着好孩子离开,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阮寄水微微抬了抬下巴,傲然道:
“开个价吧。”
蒋霜被阮寄水这幅“用钱可以摆平一切的模样”彻底激怒了。
他后退几步,随即冷笑一声,道:
“我不会走。”
他说:“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爸爸。就算你给阿雪生了孩子,他也还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孩子去见他。还有,你和阿雪结婚了吗?有结婚证吗?如果没有,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话音刚落,阮寄水的神情终于变了。
蒋霜的话,像是一把最深最重的刀,直直地插在他心上,毫不留情地割裂了经脉和神经,痛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是啊,他现在算是连拂雪的什么人?
他有什么底气,又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驱赶连拂雪的前男友,并且不允许他出现在连拂雪的面前呢?
眼看着阮寄水脸色苍白的模样,蒋霜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漂亮又骄傲的男人,也有他的弱点。
他和自己一样,爱上了连拂雪。
爱一个人,总是难免无措、自卑、自乱正脚,即便看起来再冷清淡然的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
蒋霜莫名有了挣回一口气的错觉。
他慢慢直起身体,走到阮寄水的身边,伸出手,放在阮寄水的小腹上,带着些许恶意道:
“你说你能给他的生孩子,那你现在怀上了吗?”
他凑到阮寄水耳边,轻笑着道:
“现在你连孩子都没有,就急不可耐地想绑住他,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阮寄水猛地推开了蒋霜,眼尾发红,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蒋霜一眼,随即抬脚往门口走去。
蒋霜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片刻后捂着被阮寄水推的地方,按了按,旋即笑了笑。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带着些许阴森的恶意。
阮寄水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蒋霜的家。
强撑着冷静,回到自己车上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痛哭出声。
阮寄水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太脆弱了,一点也不像当初的自己了。
他开始患得患失,一想到连拂雪可能会因为孩子和蒋霜复合,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呢。
阮寄水坐在驾驶室,趴在方向盘前,任由悲伤的情绪将肆虐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
泪眼朦胧之间,阮寄水的脑海中,忽然诞生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如果他现在能怀上连拂雪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他怀上了连拂雪的孩子,他是不是就能用婚姻,用孩子,把连拂雪绑在自己的身边了?
第58章
阮寄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公司。
他身体不太舒服, 连带着脾气也逐渐暴躁了起来,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因为属下工作上出了点失误, 他克制不住脾气,当场大发雷霆。
属下也是公司里的老人了,被他骂的脸上挂不住,脸颊都涨红了,皱着眉忍不住分辩了几句, 被阮寄水一个文件夹丢到脸上,让他重新做企划。
阮寄情坐在阮寄水下面,看着阮寄水脸色奇差的模样,转笔的动作忍不住一顿,有些担忧地看向阮寄水。
会议结束之后, 阮寄情走到阮寄水身边,尽量压低声音, 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道:
“哥,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你管。”阮寄水都没有正眼看阮寄情, 只是口气很差地说完这句话后, 便径直离开了。
阮寄情:“”
他无语地看着阮寄水的背影, 心里直犯嘀咕。
在他心里, 阮寄水就算心情再不好, 也绝对不会这么冲地和别人说话, 更不可能把喜怒哀乐表现的如此明显,让别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哥到底怎么了?
相较于被阮寄水摆脸色所以导致的尴尬和不开心,阮寄情更多的是担心阮寄水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这样的担忧一直到晚上去找连江雪的时候,都没有从阮寄情的心里消失。
连江雪敏感地察觉到阮寄情似乎心情不好, 给阮寄情舀汤的动作一顿,随即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放低声音道: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心情不好吗?”
“”在连江雪关心的话语里,阮寄情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随即摇了摇头,弯眉道:
“没有心情不好啦。”
他声音软软的,“我就是在想我哥。”
“你哥?”连江雪挑眉:
“你哥怎么了?”
“哥哥今天好像心情不好,特别凶,我很少见他这样。”
阮寄情单手捧着脸,用勺子戳着碗里的鲈鱼:
“连拂雪,你说,我哥是不是失恋啦?”
“”连江雪想到昨天看见阮寄水从连拂雪的房间里走出来,心头情不自禁地一跳,半晌,方犹豫道:
“应该没有吧。”
“我猜也是。”阮寄情噘嘴说:“我哥这么好的人,谁和他在一起,都是那个人赚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阮寄情单手握紧成拳,砸在桌面上,气鼓鼓道:“要是有人欺负我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自己和连拂雪联合起来互换身份欺骗这兄弟俩的事情,连江雪就忍不住心虚,忙给阮寄情夹了一筷子粉丝虾,道:
“嗯快吃吧,等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阮寄情气鼓鼓地张嘴,接受了连江雪的投喂。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一起去万象城逛了逛。
在路过海瑞温斯顿的时候,阮寄情突发奇想,想要买一枚订婚戒指。
“连拂雪,马上要订婚了,我们订婚的戒指还没有买呢。”
阮寄情抱着连江雪的手臂,轻轻晃了晃,道:
“我们买订婚戒指吧。”
连江雪犹豫了片刻,怕阮寄情不高兴,还是应下:
“好啊。”
阮寄情弯眉笑了笑,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亲连江雪的脸,道:
“我知道你最好了。”
连江雪勉强笑了笑。
两个人一起走进海瑞温斯顿。
“你好,欢迎光临harryWinston,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奢侈品店内的sales态度很好,微微欠身鞠躬,对阮寄情道。
“我马上要订婚了,想和我的未婚夫买一对订婚戒指。”
阮寄情说:“有什么推荐的吗?”
“您先请坐。”sales给阮寄情和连江雪拿来了水,很耐心的开始给阮寄情介绍款式。
连江雪不懂钻石和奢侈品,只能看着sales给阮寄情拿来了几款对戒,供阮寄情选择。
阮寄情试戴之后,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将手伸到连江雪面前,道:
“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连江雪觉得钻石很大很闪,确实很漂亮,就道:
“你喜欢就好。”
“那就这对吧,再加上这个钻戒和项链。”阮寄情也不是很作的人,见连江雪挑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以为忤,自己做了决定,对sales说:“我直接带走。”
“好的。”sales道:
“您请移步这边买单。”
连江雪和阮寄情同时起身往sales的方向走,等sales包装好对戒和项链,拿出单子,让连江雪签字刷卡的时候,连江雪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登时冷汗都下来了。
七十万。
这得把他的家底都掏空啊。
他倒是有七十万,可要是把全部钱都用来买戒指,他的房贷,还有连云里住院治疗的费用要怎么办?
思及此,连江雪微微迟疑了一下,没有刷卡,sales等了一会儿,见连江雪没有动作,面带微笑道:
“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为您说明吗?”
阮寄情见连江雪面色不太好看,迟迟没有结账,马上反应过来,主动道:
“我未婚夫可能是忘记把卡带出门了。”
阮寄情拿出自己的卡,递给sales,道:
“我来付钱吧。”
“”连江雪转过头,看着阮寄情,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阮寄情弯眉对他笑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被sales送出店外,阮寄情紧紧抓住连江雪和他戴着同一对钻戒的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戴了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连江雪转过头,看向阮寄情,半晌,缓缓开了口: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阮寄情不解。
“没能给你买戒指。”连江雪莫名有些愧疚:
“其实我”
“没关系的,只是订婚戒指而已嘛,我买也一样的,没关系。”阮寄情将围巾围到脸上,无名指的钻石戒指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你不用愧疚,我买也一样。”
他撒娇说:“等到我们要结婚那天,我们再去定制一对结婚戒指就好啦。到时候,你再付款,好不好?”
连江雪知道等自己的身份暴露,说不定阮寄情就会对他大失所望,到时候当场散伙都是可能的,怎么还能走到结婚那个程度。
但这句话他不能说,看着阮寄情带笑的眉眼,他不忍心泼阮寄情的冷水,只勉强笑道:
“好。”
“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阮寄情不知道连江雪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伸出手,用掌心捧着连江雪的脸颊,道:
“我一想到能和你订婚,我就好开心的,你开心吗?”
“开心。”连江雪低头看着阮寄情,轻声说:
“我很开心。”
“嘿嘿。”阮寄情勾起唇笑了。
他伸出手,抱住连江雪的腰,踮起脚尖凑过去,和连江雪讨了一个吻。
黏糊过后,两个人又一起朝门外走去。
约会完之后,连江雪将阮寄情送回家,随即自己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医院,看连云里。
他到的时候,连云里正躺在床上,看书。
连云里的下半身已经基本动不了了,和瘫痪没有区别,左手也完全僵硬,失去知觉,只能勉强使用右手。
“爸。”连江雪摘下戒指,放进衣兜里藏好,随即走到连云里的身边,脱下外套,缓缓坐下:
“我来看你了。”
“宝贝。”听到连江雪的声音,连云里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连江雪,随即对他笑道:
“你来了。”
“嗯。”连江雪看着连云里,好半晌,才慢慢道:
“爸”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连云里等了一会儿,许久没有等来下一句,才疑惑道:
“怎么了,宝贝?”
“爸。”连云里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情,犹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
“我想问您,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用别人的身份,不小心欺骗了一个人的感情,我该怎么办?”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表情忽然变的严肃起来:
“你用了谁的身份?又欺骗谁了?”
“我的上司。”连江雪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说:“他叫连拂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他让我用他的身份,和他的未婚妻接触”
连江雪越往下说,连云里的脸色就变化的越快。
最后,连云里甚至等不及连江雪说完话,就一把抓住了连江雪的手臂,用力到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嘴唇发白,颤抖着道:
“你,你见到他了”
连云里力道大的连江雪忍不住吃痛出声: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连江雪没料到连云里心情这么激动,愣怔过后,方忍着疼,道:“爸,你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见到他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连云里没有回到连江雪的问题,几乎是崩溃地抓住连江雪的手臂,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我答应过他的,绝对不会让你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爸,你在说什么?他是谁?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江雪被连云里异常的反应搞蒙了,见连云里的身形摇摇欲坠,赶紧伸出手,扶住连云里的身体,紧张道:
“爸,你冷静一点”
“不,不。”连云里似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指尖死死地抓着连江雪的衣袖,用力到在上面留下痕迹:
“宝贝,我们马上离开容港。立刻,马上!”
“为什么,爸爸?”连江雪说:
“为什么你突然变成这样?我们在容港生活这么多年,又为什么要离开?”
“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容港!”连云里的情绪到了完全失控的边缘,几乎是声嘶力竭,用力推搡着连江雪,嘶哑着声音咆哮道:
“你快去!”
“爸爸!”连江雪被推的往后踉跄几步,见连云里因为身体无力而往床下倒去,赶紧伸出手去,扶着连云里,道:
“你冷静一点好吗?如果你想让我走,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你要告诉我理由,我们为什么突然要走?”
“你和连拂雪互换了身份,和阮寄情订了婚,如果订婚当天,一旦被韵书和阮寄情发现你并不是真正的连拂雪,你该怎么办?何况我答应过韵书,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几乎到了哀求的地步,“宝贝,算爸爸求你了,走吧,离开容港。”
“”连江雪慢慢在连云里面前俯下身。
他半跪下来,仰头看着几乎半个身子扑向地面的连云里,好半晌,才红着眼睛,道:
“爸爸,其实从小时候,我就一直很想知道,我的妈妈是谁,但是你从来不告诉我。直到那一天,我在公司楼下遇到了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不仅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姓氏,还和我一样,只有一个爸爸。那时候我就怀疑,我和他之间,或许有着我不知道的关系。”
连云里崩溃地抱住头,道:“宝贝,你不要再说了”
“后来,我带你去京城。那天晚上,你以为我睡了,所以一个人出去,去了明江盛世集团的楼下,和江韵书见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你和江叔叔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连江雪越说,嗓音越抖,最后几乎到了说不下去的程度,
“爸爸,现在,我和你坦白了我做的、看到的一切。你能不能也诚实地告诉我,江韵书,到底是我的谁?连拂雪,他又为什么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连云里低着头,过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要当住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到连江雪半跪在地面上的膝盖逐渐被冷气侵袭,变的僵硬酸麻的时候,连云里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抖着毫无血色、干裂起皮的唇,轻声道:
“其实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宝贝?”
连云里头发散下来,隐约闪耀着银色,是他的白发,已经多到连江雪无法忽视的程度:
“江韵书,其实就是你的妈妈,是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人。和连拂雪,就是你就是你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
连江雪:“”
纵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连江雪的心,还是止不住地一颤。
苦涩和悲伤骤然涌上心头,连连江雪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温热的水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原来,原来我也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原来,他除了连云里之外,还有别的家人。
连江雪低下头,任由潮湿腥咸的泪水往下流,滴落在地面上,折射出黯淡的光泽:
“原来我是有妈妈和哥哥的”
连江雪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但成年人惯性的隐忍和压抑让他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只是用力攥紧了病床的边缘,指骨紧绷,到了发白的程度:
“爸爸”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漉,再度开口时,声音早已哽咽难言,连喉咙都胀痛不已:
“爸爸,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离开妈妈和哥哥,让我和他们一分别,就是二十多年?!”
第59章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通红的眼角, 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当年的事情,他和江韵书虽然各有难处,但不管怎么说, 还是他的错误更大一些,才惹得江韵书暴怒不已,争吵之下,两个人终于走到相看两厌的程度,最终离婚分开。
可过去的事情, 那样不堪,他该怎么样对他的孩子开口说明呢?
瞒吗?
可是瞒,又能瞒多久呢?
他的孩子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以及知晓过去真相的权利, 连江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隐瞒欺骗不了连江雪, 反而会让他在连江雪心中的形象跌落到谷底。
他都已经这样了, 连自杀都失去了力气, 下半生还需要依仗连江雪生活, 难道他要在这件事上和连江雪彻底闹翻, 从此后半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吗?
思及此, 连云里的心狠狠地一颤, 随即缓缓眨了眨眼睛, 垂下头, 白着脸看着连江雪。
连江雪见他不说话,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他凌乱地头发整理耳后。
尽管他自己的手腕都在不停地颤抖,但仍旧反复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连云里心平气和地交谈:
“爸爸”
他说:“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妈妈和哥哥的事情。”
他几乎是用上了哀求的语气,连云里闭了闭眼睛,只觉鼻尖微酸,有控制不住的温热液体盈满了眼眶。
他一直以为连江雪早就忘记了四五岁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尽管连江雪早已记不清,但心里依旧残存着对自己哥哥和妈妈的念想。
这么多年,他只是因为怕提起这件事会让连云里伤心,所以隐而不发。
但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在意。
二十多年了,其实,他每一天都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一觉醒来,妈妈和哥哥就彻底消失了。
那时候小小的连江雪被连云里带回了容港,来到陌生又逼仄的出租屋,站在狭窄的客厅里,软乎乎的指头还捏着哥哥给的毛绒玩具,漂亮的圆眼睛里,满是孩童的茫然又无措。
他很想问自己的妈妈和哥哥呢,但没有人告诉他,好像他生来就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
最后,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妈妈和哥哥的模样,都要记不清四五岁前的事情,好像妈妈的拥抱和哥哥的笑容都是他因为孤独而幻想出来的画面。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真的已经遗忘,那些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了。
可现在,连云里告诉他,原来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原来不是恰好和他模样相似,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连拂雪真的是他的双胞胎亲哥哥。
连江雪虽然早有猜测,但仍旧因此而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上了连江雪的脸颊,连江雪微微睁开眼,见是连云里用仅能动的右手给他擦干净眼泪:
“对不起,宝贝。”
他说:“当初,我和你妈妈吵架,其实都是我的错。”
连江雪看着连云里,道:
“爸”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你妈妈为什么分开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连云里躺在床上,将打开的书倒扣在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
“因为我出轨了。”
这六个字好似炸弹一般在连云里的耳边炸响,连云里耳边嗡地一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过无数个连云里和江韵书可能分开的理由,也许是性格不合,也许是阶级差异,也许是父母阻拦,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是他的爸爸连云里,出轨了。
连江雪怔怔地看着连云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连江雪觉得时间都要凝滞了,他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道:
“爸爸,你和谁出轨了。”
“韵书的弟弟,江韵华。”连云里像是陷入了某一段很痛苦的回忆,艰难地说:
“那时候,你和拂雪又还小,韵书的爸爸妈妈虽然不喜欢我,但很喜欢孙子,就让我和你们一起住在江家。韵华还没有结婚,就没有搬出去,大家都还在江家住着。”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我和韵华大学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社团,当时我比他大两届,他叫我学长,问我一些问题,还约我出去吃饭。韵书作为他的哥哥,又是我的同班同学,借着这样的身份,他经常和我们一起出去。一来二去,我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喜欢上了韵书,和韵书在一起了,韵华非常伤心,和他哥哥大吵了一架。”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舍不得他哥哥,或者是不想被我们两个人排挤在外,所以和他说,以后出去还是会带着他一起,但他却不愿意,一日一日疏远了我和韵书。”
“我很奇怪,几次三番找他,想要聊一聊,都被他拒绝了。直到我和韵书在一起,还有了你们,搬进江家以后,韵华又忽然恢复了大学时候的样子,经常找我帮忙,生病的时候,还让我去他房间送药。”
“他是韵书的弟弟,韵书也让我多照顾他,因此我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韵书外出出差,韵华忽然给我发消息,说他被一场酒局困住了,让我开车过去接他。”
连江雪听着连云里的描述,心里已经预想到解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然后你去了?”
“嗯。”连云里陷入了深深地懊恼情绪中:
“但是在接他的时候,我被熟人拉着多灌了一点酒。我酒量不差,可那天的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下之后,很快就觉得头晕,没有了意识。”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和韵华躺在一张床上了。”
连云里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韵华一口咬定是我主动拉着他发生了关系,还拍了床照,作为证据。”
连江雪皱眉道:“那然后呢?”
“然后,韵书就知道了。”连云里看起来很无奈:
“他脾气不好,看到床照,当场就发作了。”
不用想也知道江韵书看到床照之后,到底是什么样一副惊人的怒意,以至于连云里现在都不愿意回忆,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后来我们就一直吵架,一直翻旧账,你们那时候还小,我们一吵架,你和拂雪就开始哭。我每次吵完架去找你和拂雪,就看见你躲在你哥哥的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只,脸颊上还挂着眼泪。”
“”连江雪其实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情,闻言,顿了顿,道:
“那你和妈妈,后来就分开了?”
“嗯。我知道韵书的性格,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所以尽管我和他解释了很多遍,我根本没有对韵华起一点心思,但是韵书根本不信。那张床照像是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每次想起来,都会和我大吵一架。后来我们吵累了,也麻木了,每次等到想起你们的时候,你和拂雪早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后来,我就提出了离婚,韵书同意了。江家说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把两个孩子都留在江家。可我,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拂雪,最终,在商量过后,我们决定一个人带走一个孩子,各自分开抚养。”
“这就是当年全部的真相,我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你了。”
连云里看着连江雪,抱歉道:
“对不起,宝贝。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当初没有带走你,你留在江家,应该会过的比现在更轻松一些。”
连江雪没有回答。
他该怎么回复呢。
他舍不得苛责把他抚养长大的亲生父亲,换做是他,也未必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全部留在京城,独身一个人回到容港。
那太孤单了。
于是连江雪说:
“没事的,爸爸。”
他说:“我其实很感谢你把我养大,也很感谢,你今天能告诉我真相。”
连云里闻言,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的惊讶:
“你你不怪我吗?”
“你和妈妈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评价,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把我带到容港,就恨你。”
连江雪说:“你给我的爱不比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少,所以我任何没有怪你的心思,哪怕因此我失去了享受江家财富的权利,我也得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
他这样懂事,又这样孝顺,连云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养出这样好的儿女,禁不住哽咽了:
“对不起,儿子”
连江雪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连云里,伸出手,拍了拍连云里的后背:
“没关系的,爸爸。”
听着连江雪轻柔坚定的话语,连云里忽然意识到,他的儿子长大了,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且可靠的男人了。
他已经不需要他的托举,就可以独自承担起自己的人生了。
这个认知不由得让连云里难过起来,又尤为欣慰。
他低下头,擦去脸颊上的眼泪,片刻后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也不想让他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连江雪说:“爸”
“我想回老家了。”连云里看向窗外的蓝天,轻声道:
“既然拂雪马上要订婚了,韵书一定会来容港。我不想和他遇上,尽管他未必会找到这家医院。可即便如此,我也想信守我自己的约定,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 ,我实在没脸见他。至于我的病,我自己也知道,治不好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彻底瘫痪,失去意识,再也动不了。”
连江雪不得不道:“爸,你不要这样想。”
“儿子,爸爸最后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带我回老家。”
连云里仰起头,对连江雪笑道:
“我现在全身上下,只剩一个右手还能动,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死了。我想趁着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光,再回家去,见一见你爸爸和你爷爷,再给他们上一炷香。”
他说:“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去了。”
落叶归根,这是刻在每一个华国人心里的执念,或许在被病痛折磨许久的连云里心里,他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但在彻底死去之前,他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熟悉的故里。
连江雪低下头,看着连云里满头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喉结滚动,嗓音干涩,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
或许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连云里这么快走,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愿意连云里带着遗憾地离开。
思及此,连江雪缓缓应了:
“好。”
他说:“爸爸,我带你回老家。”
第60章
既然决定了要带连云里回老家, 连江雪就不会反悔。
他惯是非常孝顺的一个人,所以对于连云里的请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在离开之前, 他还有该处理的事情,要处理完毕。
“新系统下午就要举行上市发布会了,到时候我来吧。”连江雪坐在连拂雪面前,道:
“你的画展,准备好开始了吗?”
“嗯。”连拂雪坐在沙发上, 全身心地陷入到里面,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三天后开展。”
“好。”连江雪笑了笑,道:“祝你顺利。”
“你会来吗?”连拂雪似乎从连江雪这一声笑里,察觉到些许不寻常,忍不住抬起头, 看向连江雪,继续确认道:
“你会来吧?”
“看情况。”连江雪语气模棱两可:
“如果有空的话, 我就来。”
“怎么会没空?三天后, 新系统上市的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连拂雪皱眉:“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连江雪直视连拂雪的眼睛, 轻声道:
“只是我爸爸的病越来越重了。医生说, 他很快就连右手都动不了了, 只能瘫痪在床上。如果再严重一点, 他甚至会失去意识, 陷入彻底的昏迷和沉睡之中。”
“怎么会这样?”连拂雪微微直起身体, 道:
“要不要我联系国内对于这个病比较有研究的医生, 带叔叔去看病。”
“没关系。”连江雪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了。”
他说:“两天后就是你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你好好准备吧。到时候我不在,你很多事情,你要自己去处理。”
连江雪说:“发布会结束之后, 我会把工作重新移交给你,之后,就带着我爸回老家扫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提到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连拂雪的心情明显就烦躁起来。
他放下手机,将烟咬在唇边,指尖拨弄着打火机,一声不吭。
“如果你不想和阮寄情订婚结婚,就早点和阮寄情,还有阮家说明清楚,不然真到了订婚那天,一切都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事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我知道。”
连拂雪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提。”
连江雪知道他是想等画展结束之后,再和江韵书提取消联姻的事情。
他们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地固执,想要做成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想到这里,连江雪心知再说也没什么意义,反正连拂雪也不会听,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再劝了。
下午,新系统上市的发布会如期展开。
连江雪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地对台下的合作伙伴和媒体朋友介绍自己的新系统。
他身材比例极好,身量笔直高挑,头发乌黑浓密,五官精致立体,气质温和,从容镇定,光是站在台上,就不由得让人下意识地眼前一亮,再加上他流畅的发言和不多余的肢体动作,不免让人心生好感。
他的用词也非常精彩,抓人眼球,常常刚说完一段话,台下便掌声雷动。
两个小时后,发布会结束。
灯光逐渐暗去,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期待眼神之中,连江雪微微欠身,鞠躬,下台。
下台之后,连江雪正准备去换衣服,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连拂雪!”
连江雪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连江雪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稳住了怀里人的身形,直到那个人站稳,他才低下头看去。
是阮寄情。
阮寄情抱住连江雪的腰,仰起头来,双眸弯弯地看着他,一对招子明若灿星,盈满了崇拜:
“你好厉害呀。”
他说:“我刚刚在台下一直给你鼓掌,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连江雪伸出手,抚摸着阮寄情的后背和头发:
“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作为你的未婚妻应该做的。”
阮寄情低下头,往连江雪的怀里蹭了蹭,
“我也要努力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以后才能跟得上你的脚步。”
连江雪看着藏在他怀里乱拱的阮寄情,片刻后,轻轻环住了他,吻了吻他的发丝,低声道:
“没关系。”
他说:“阮寄情。你生下来后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应当是为了自己的成长而做出的,不是为了成为一个人合格的妻子。”
阮寄情从连江雪的怀里探出头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于是疑惑地轻声道:
“连拂雪,你好严肃。”
他忐忑道:“是我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连江雪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
“只是我在想,如果你以成为我的合格妻子作为目标,但是哪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阮寄情看着连江雪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马上道:
“为什么你会不在?你要去哪里?不想要我了吗?我懂了,你不满意我,想和阮家取消联姻,你不想和我订婚了是不是?”
眼看着阮寄情马上要哭,连江雪没有想到阮寄情竟然能在瞬间捕捉他话语下的意图,有些乱了阵脚,忙道:
“怎么会呢。”
他不顾旁人的眼神,伸出双手将阮寄情圈住,将他搂入自己怀中,随即用掌心轻轻拍了拍阮寄情的后背,低声道:
“你不要多想。”
连江雪垂下头,唇贴在阮寄情莹白的耳垂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不自知的性感: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要这么累而已。”
阮寄情吸了吸鼻子,伸出手,细腻白皙的指尖抓住连江雪的后背,往他怀里埋了埋,轻轻嗅闻着连江雪身上的香味,委屈道:
“可是我想你高兴。你高兴了,我就会高兴。”
连江雪闻言一噎。
他无法反驳阮寄情的逻辑,只能转移话题,道:
“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
阮寄情说:“我预约了空中餐厅的位置,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十里长堤散步,看看黄昏晚霞,好不好?”
连江雪看着阮寄情,慢慢点了点头。
容港的晚霞很美,大片大片的红紫从还面尽头蔓延开去,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连江雪被海风吹起额发时露出的饱满额头,还有清冷淡然的侧脸,忽然觉得连江雪就像黄昏的风,给他有一种怎么样努力,也抓不住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连江雪心里似乎是在装着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始终连江雪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甚至可以随时离他而去。
阮寄情猜不到到底是怎么样难办的事情,让连江雪始终不对他交心,这样若即若离、时远时近的感觉,让阮寄情觉的难受。
他忍不住伸出手,主动与连江雪十指相扣。
连江雪似乎是在想事情,感受到兜里一暖,他下意识低下头,看着阮寄情。
“可以牵手吗?”阮寄情说:“你一直在想事情,都不和我牵手。”
掌心处贴着阮寄情柔软细腻的手,连江雪动了动手指,随即反手握住了阮寄情的手指,喉结滚动:
“对不起。”
“没关系。”阮寄情浅浅笑了一下,道:
“你心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可以和我说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连江雪沉默地看着阮寄情,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将自己的手,从衣兜里抽离了出来。
掌心忽然变的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男人的温度,阮寄情无端变的失落起来。
可失落还未完全充盈胸腔,阮寄情只觉眼前一暗,有阴影覆盖上他的头顶,紧接着肩上忽然一重,一个温热的怀抱便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是连江雪抱住了他。
男人的身躯精壮高大,可以将阮寄情的身体完全包裹进去,初冬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却没能带走阮寄情身上一丝一毫的热量,唯有连江雪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两个人相贴的皮肤处传来。
阮寄情微微一愣,
“连拂雪”
“嗯。”连江雪抱着阮寄情的双臂,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颤抖起来。
在阮寄情看不到的地方,他闭上了眼睛,掌心覆盖上阮寄情的后脑勺,将他更加用力地搂进自己的怀里,几乎想要让阮寄情和自己融为一体,呼吸沙哑沉重:
“对不起。”
阮寄情没能明白连江雪的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说对不起,在他怀里呆滞片刻后,才慢慢回神。
他伸出手,抓住了连江雪的后背,闭上眼睛,享受着连江雪主动抱住他的温暖:
“没关系。”
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我还是原谅你了。”
连江雪勾了勾唇,但片刻后,嘴角又慢慢落了下去,轻声道:
“阮寄情,你这个笨蛋。”
“我不笨。”阮寄情往连江雪怀里埋了埋:
“我只是舍不得对你生气。”
连江雪忽然一哽,嗓子忽然变的酸痛起来,眼前也模糊一片。
他想说对不起,一直以来都用“连拂雪”的身份在欺骗你,没有告诉你真相;对不起,一直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追求和好感,却从来没有对你付出过;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一个连订婚钻戒都不能为自己的未婚妻购买的男人,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呢?
他连江雪,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阮寄情呢?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择手段的小偷,最可耻下作的骗子,最令人生厌的懦夫。
他短暂地占用了别人的人生,也鸠占鹊巢地享受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幸福,但现在,梦该醒了,他该把他偷来的人生和幸福,一起还给连拂雪了。
可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连江雪闭上眼睛,不让滚烫的水液滴落下来。
阮寄情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江雪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想要看一看此刻的连江雪脸上的表情,却被连江雪再度用力按进怀里:
“再抱一会儿。”
连江雪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再抱一会儿。”
“”阮寄情慢慢安静下来,随即再度用力抱紧了连江雪。
他们在初冬的冷风中相互依偎在一起。
一个心怀愧疚,一个胸有疑虑,但——
谁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寄情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要站麻的时候,连江雪才缓缓放开了阮寄情。
他垂下头,双手轻轻捧着阮寄情白皙漂亮的脸颊,出神看了很久,似乎是想将阮寄情的模样尽数印入脑海,再也无法忘记。
阮寄情读不懂他此刻眼底的情绪,被连江雪深深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歪了歪头,用柔软的脸颊乖乖蹭了蹭连江雪的脸。
连江雪手腕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片刻后,他才轻声开了口,语气飘渺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宝:
“走吧。”
他说:“外面冷,我送你回家。”
阮寄情虽然还想再和连江雪呆一会儿,但他体谅连江雪今日工作的疲惫,于是便点了点头,道:
“好。”
他轻轻圈主连江雪的手臂,对接下来需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兀自沉浸在几日之后要和连江雪订婚的欢喜里:
“走吧。”
连江雪低下头,任由阮寄情挽着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想要避嫌保持距离而抽出。
他开车将阮寄情送回了阮宅。
往常他送阮寄情回家,总是开的很快,想要尽量缩短和阮寄情相处的时间,但这一回,他尽可能地减速,平缓地开着,还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正在玩手机的阮寄情。
可尽管他开得很慢,但不到半小时的车程的路,还是在他磨蹭下,到达了终点。
阮宅。
“到了。”连江雪停下车,偏过头,看向阮寄情:
“你进去吧。”
“这么快。”
阮寄情显然也想和连江雪呆久一点,他解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转过头,看向连江雪,道:
“不给你的未婚妻一个晚安吻吗?”
“”闻言,连江雪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阮寄情满怀期待的眼睛,许久,才松开手,解开安全带,微微倾身向前。
阮寄情只觉衣领被一只手轻松勾住,随即他整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连江雪的方向倒,紧接着眼前一暗,一个温热的吻便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连江雪的动作,轻的像是蝴蝶的振翅。
阮寄情微微眨了眨眼睛。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和连江雪之间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如同擂鼓的心跳。
太安静了。
车内只能察觉到空调风吹出的声音,阮寄情垂下眼,看着连江雪闭上的眼睛,只觉连江雪吻他这一刻,短的足以令他心跳暂停,又长的能够令他铭记一生。
连江雪并没有深入。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松开了阮寄情的衣领。
“下车吧。”他的声音微微发哑,像是极力压制着情绪,不让阮寄情察觉到端倪:
“晚安,未婚妻。”
“晚安。”阮寄情怔怔地听着连江雪喊他的这三个字。
尽管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他们也成了事实上的情侣,两家人眼底的夫妻,但阮寄情从未听见连江雪喊他未婚妻。
这是第一次。
他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连江雪喊他的这三个字里,藏着他不自知的情愫和意义。
他猜不透,想不明白,只能把这个称呼,当作连江雪爱他的证明,而不是一场郑重的告别:
“晚安,未婚夫。”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阮宅的大门缓缓打开,阮寄情慢慢走了进去。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忽然间,他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去。
车门缓缓关上,他从缝隙里望去,只见连江雪的车还停留在原地。
车灯依旧开着,照亮着阮寄情的前路,同时也将连江雪的眉眼映照着异常清晰。
阮寄情看见连江雪缓缓启唇,对他说了几个字。
他在车灯的耀眼光线中,努力辨别着连江雪的口型,直到宅门缓缓关上,将车灯的光线彻底隔绝在外,阮寄情一个人站在灌木丛边,身形隐没在路灯和黑暗的交界处,任由冷风吹过他的衣袖,清醒着他的神智,他才忽然想明白,连江雪刚刚在车内,对他说了什么。
连江雪刚刚是在说——
再见。
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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