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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071


    魏宅内,裴度很守礼地就在院中等候。


    并不越雷池半步。


    屋内,因里和裴度身边的徐大夫正在一道给阮玉诊脉。


    徐大夫是太医院退下来的人,杨充找他也的确是明智之举。


    因为朝鲁图灵都不在,查尔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如何了?”


    他身后跟着宝音,没见玉珠。


    杨充垂着眼:“还在诊治。”


    查尔:“人呢,可抓回来了?”


    阮琪站在旧书摊前也是呆愣愣的,在王表姑家住的时候,表哥屋里就有好多书,有一回她无意看到了一本小人书,痴迷了一下午,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但是现在,大姐也要给她买书了


    “就这些,多少钱?”阮玉挑了三四本,那掌柜也算实诚:“二钱。”


    这价听着吓人,但谁让书本珍贵,阮玉咬了咬牙准备掏钱,阮琪忽然道:“大姐!要不要不我先买一本就好这个好贵的”


    妹妹们都懂事的让阮玉心疼,她笑道:“没事,买回去慢慢看,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此时,那掌柜道:“要不你买四本吧,买四本我还给你打折。”


    阮玉一愣,问:“几折?”


    “最后一本给你算半价。”


    这倒是挺诱人的,于是阮玉将视线又投回那些书架上,这一看不打紧,竟然让她看到了一本前世她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的书!!


    阮玉上辈子开始做香粉生意之后,一直都在收集很多资料,当初带她入行的那个香料贩子说,有一本前朝的香谱,那上面记载了很多制香的法子,不仅仅限于中原,还有西域的一些珍贵名方,但是战乱时流入了民间,她一直想要但是都没有找到。


    可现在那偌大的四个字《竹林香谱》就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阮玉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个”她颤巍巍地指了指对面书架:“那本能拿下来给我看看吗?”


    铺子掌柜回头:“可以。”


    很快就将书取下来给她了。


    翻开后果然是香谱。⑻一4巴一⑥96伞


    龙脑香、百篆香、凝合诸香


    这些熟悉的名字映入阮玉眼前,她激动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掌柜!我就要这本!”


    “行啊。”那掌柜没有多想,阮玉马上就付了钱,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三姐妹却都看出了大姐的激动,出了书店之后小声问:“大姐,这个很值钱吗”


    阮玉:“不是值钱,但是很有用,走吧别告诉别人”


    三人点头如筛糠,她们肯定一个字都不说的。


    阮琪选的三本书里,有一本小人书也是给阮荔的,在回去的路上,阮玉又给阮荔买了个木头做的小木马,有机关能动的那种,才九岁的阮荔也很高兴,她也有自己的礼物啦!


    四姐妹心满意足地回了家小院。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今天买的东西归置好。今天卖东西一共回来一百九十文,买书买绣篮全花光还往里添了一百多文,三姐妹别提多心疼了。


    不过阮玉接下来的话却让三人止住心疼。


    “大姐呢,对你们三都寄予了厚望,阿霜要好好学刺绣,也算一门手艺,现在好的绣娘可不好找,况且大姐知道你喜欢琢磨这些,手也巧,所以别心疼,这绣篮要用好多年的。”


    “小琪喜欢读书就好好去读,虽然说女子读书不能考学,但是咱们明事理懂道理也是好的,未来有机会,还能去做账房生意,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至于小荔,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大姐也会对你的未来有所规划,你们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一定要记得一个道理,永远要为自己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懂吗?”


    阮霜和阮琪猛地点头,阮荔也大声道好,阮玉笑着摸摸她们的头,“去玩吧。”


    姐妹三个各忙各的去了,阮玉算了今天的帐,花钱多是因为买贵东西没办法,但是赚也是赚了点儿的,一百九十文里,莲藕和葛根应该都是朝鲁挖来的不花钱,绿豆芸豆麦芽糖这些成本算下来三十左右,单算卖糕点的利润是低了点,但还是她和豆婶说的那句话,第一回摆摊,哪有好赚的钱。


    十四的那场集她现在也要开始准备了。


    下午时豆婶又来了,和阮玉买了两大根葛根,又进账三十文,阮玉全收到鼓囊囊的钱袋里。


    阮霜见了,笑道:“阿姐,我先给你缝个钱袋吧,照这样,这钱袋子很快就小了。”


    阮玉乐了:“成啊,我等着霜儿。”


    夜幕降临,阮玉累极,朝鲁不在家就是有一点不好,苦力活也要自己来,原本她又想泡个澡,看着那偌大的浴桶,最后还是放弃了。草草洗完之后阮玉就回房了,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


    赚钱真累,但心却是充实的


    下一波赶集,阮玉准备把剩下的芸豆全做成芸豆糕。


    绿豆已经没了,到时候上街看,价格合适就补不合适也就算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的去卖,那就是红油腐乳。


    年三十豆婶送来的老豆腐全被阮玉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方块,放在院子洗干净的竹簸箕里,下面垫着均匀的干稻草,这么等了七八日的功夫,豆腐上面全长出来了一层白白的绒毛。


    阮玉查看了一番,还挺满意。


    腐乳就是这么做的,带毛的豆腐和香辛料、辣椒面、白酒、香油一起和毛豆腐腌制七八日,出来就是下饭送粥都是一绝的红油腐乳。


    第一波长了毛的豆腐就被她提前腌制,等到正月十三的时候刚好开盖,她没有样品,自然不好说服人家这东西好吃的。


    腐乳在府城已经很常见了,但是在神木镇当真还没见到过,其实这吃食由豆婶做最好,但可能她们也不会。


    阮玉想了想,这日傍晚给豆婶送了一碟过去尝尝,明天要借用人家的地盘又要卖豆腐的发酵品,总是要提前打个招呼的。


    阮玉也直说了自己的打算,如果卖的好也是对豆婶家豆腐摊的宣传,腐乳的量毕竟小,而且阮玉对腐乳的味道也有信心,如果大家吃的好,也就愿意多来买腐乳和豆婶家的豆腐了。


    这倒是让豆婶没想到,但当天下午她尝了尝阮玉做的腐乳后就立马应下:“没问题!你就在我家这卖!你卖得好后面我可以便宜卖你我家的豆腐!”


    豆婶的话让阮玉狠狠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更感激她了,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想,遇到个小心眼的,免不了要多心,毕竟腐乳也是豆腐,你在人家豆腐摊前卖豆腐,人家咋想?但是换个思路,那就是可以共赢。


    这也是她在长安城做生意学到的。


    阮玉笑道:“成,那咱明早见。”


    阮玉高高兴兴回去了,回去之后又给刘家送了一小碟过去腐乳,顺便,之前刘阿婆送的那只老母鸡这十天也下了十来个蛋,按照她之前和朝鲁商量好的,将这些鸡蛋也给刘家送了去。


    不过很显然,刘阿婆不肯要,阮玉能说会道,笑着道:“阿婆,这不是我见外,是之前朝鲁打过招呼让红梅嫂照看我吧,我表示谢意罢了,也没几样东西,阿婆要是不收下,我都不敢开口麻烦你们了。”


    刘阿婆听懂了:“你想麻烦啥事?”


    阮玉也不客气,直接了当:“我听说红梅嫂子之前做过泡菜生意,不知道有一些干净的罐子,不瞒阿婆,我明天赶集想卖这些红油腐乳,缺罐子,想换一些。”


    原来是这事,刘阿婆摆手:“直接拿去就是。”


    说完看了眼儿媳妇,红梅心领神会,很快就拿来了七八个小陶罐,阮玉道谢收下,刘阿婆这也才接了那一小筐鸡蛋。


    回去后,阮玉立刻将这些小陶罐洗干净,这些小罐不大,每一个刚好能装二十块豆腐,当然,她肯定不会白要刘家的罐子,只是从先前朝鲁送肉刘阿婆却非要还只鸡来看,她肯定不想占人一点儿便宜。


    所以阮玉今天送鸡蛋就猜到她不要,只能先用罐子换,不过等她把这些腐乳卖了,她再去还罐子的钱,刘阿婆不要,她就说是用来定下批罐子。反正这么长久来,谁也说不清了。


    阮玉安心去清洗这些腐乳罐子,阮霜此时跑了过来:“大姐,现在腌吗?”


    阮玉摇头:“不,明天上街现场腌。”


    “现场?”


    阮玉点头:“对。”她明天就是要把所有的真材实料带上集市去,让大家伙看着她往罐子里面放料,否则这深色的陶罐,放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的香料和辣椒面都是实打实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这红油腐乳的价格卖上去,成本算上罐子,她打算卖三十文一罐,价格不便宜,但是她相信总有人买。


    阮霜要帮大姐干活,却被阮玉拦下了:“阿霜去看看厨房昨天熬的冬瓜膏好了没。”


    阮霜应了一声,心中好奇,大姐昨天用冬瓜肉和蜜熬了一小罐冬瓜膏,却说不是吃的,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朝鲁走了出去,裴度正在院中等候。


    裴度看了看对方,便知朝鲁怕是在草原片刻不歇就立马朝回赶了。


    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不过男人之间就不需要客套这么多了。裴度直接道:“我已经派人联系长安,恐怕要找到安安的亲生父母。”


    朝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件事……你知道的消息恐怕比我多,我得拜托你帮忙。”


    他喉结滚了滚,看着裴度,裴度笑了笑:“应当的,四殿下不必客气了。”


    第 72 章   072


    朝鲁和裴度在外面谈时,阮玉也将自己身上的这件事搞清楚了。


    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她也接受。


    “能解是吗?”


    徐大夫来之前,朝鲁已经见过了一次,也叮嘱了他一些事。


    于是此刻他也没有多说,只道:“可以,请可敦放心。”


    “那如此,就有劳大夫了。”


    原本以为婆母不愿,没想到的是家老太看了眼这孩子,轻轻松松就答应了,只提了一个要求,让这孩子姓,阮玉也没有异议,这孩子便对外称是家郎的种。


    家郎都死了三年,这话也没人信,但信不信的,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了。就当他老娘给自家领个了孙子,难不成他家郎回来还不认?


    这事杜氏也是知道的,眼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叹:“其实也挺好的,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妹子你不用遭这个罪就有了小宝这么可爱的儿子。”


    阮玉笑了:“也是哦。”


    两人继续去包馄饨,杜氏这才发现这馄饨的“真面目”,笑了:“还真像饺子!不过这皮真的薄啊!”


    阮玉笑了:“是吧,这馅料我用了一些鱼肉,咱昨个儿不是买了条新鲜的鱼吗,鱼肉鲜!要是以后,你没了鱼肉,就用瘦肉,但是汤得用骨头汤吊,春天的野菜也可以做馅料,最常见的就是荠菜,很鲜!”


    杜氏一一记下来,很快,面皮在阮玉手中很快变成皮薄馅大的大馄饨,今日是来不及吊高汤了,只好用春日里晒干的菌子做个菌汤,好在这菌子还算鲜美,汤底味道也算浓厚,最后煮出来的馄饨,喝起来也是鲜美至极。


    馄饨有别饺子,讲究喝汤,一口馄饨汤吸溜一个馄饨上去,嘴里一面喊着“烫烫烫”,一面又享受着馅料爆汁的爽感,杜氏酣畅淋漓地喝了一大碗之后笑了:“难怪你说要吊高汤呢,这滋味,要是鸡汤煮出来,肯定更美!”


    阮玉笑:“是这个道理。”


    两道面食学完,杜氏像是吃了个定心丸。


    “要是明个儿就去比试我也不怕了!就算输了还能学两道吃食,划算!”


    她话音刚落,村长那边就派人过来传话了,后天三家人一起去村长家,让村里的人投票选出来,比试内容就做最拿手的两三道吃食。


    杜氏一听乐了:“后天啊,那感情好!”


    阮玉也道:“那明日我们再做个别的花样出来。”


    杜氏乐得合不拢嘴:“多谢妹子多谢,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也快点儿休息去吧。”


    阮玉点头,抱着小宝回房了。


    等徐大夫出去时,朝鲁第一时间望了过去,徐大夫上前:“大人,殿下,属下观四可敦的精神倒是挺好的,看来这毒和我们想的一样,目前不会对可敦的身体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害。”


    裴度点头:“你先用着药。”


    朝鲁也道:“多谢。”


    徐大夫:“客气了,那我这就去配药。”


    等人走后,朝鲁又看向裴度,“他能不能和我们……”


    裴度点头:“放心,我让徐大夫跟着你们。”


    朝鲁松了口气,忽然给裴度行了个草原礼,“察哈部落定待徐大夫为上宾。”


    裴度笑了笑。


    朝鲁回房去了。


    小宝会喊娘啦!


    阮玉又惊又喜,杜氏也跟着高兴。


    阮玉也不上正在包的馄饨了,走过去搂起大胖儿子就亲了一口:“好小宝!好儿子!”


    边关的雨的确和杜氏说的一样,白日不下晚上下,夜幕降临,阮玉看着窗外大雨,取出了自己的小账本。


    在家三年,阮玉其实攒了一些钱,这些钱,当然不是她背着婆母用公中自己攒的,都是她悄悄做些吃食去镇子上卖攒下来的。


    春天她就做菌菇酱,夏天她就熬枇杷糖,秋天还有秋梨膏,冬天还能做点儿牛羊肉干,反正什么赚钱她就做什么。


    小账本上面记了这两三年她的每一笔开支,在来边关之前,阮玉把它们换成了银票,不多,也就十两,但是这十两是她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意义完全不一样。这十两银子的银票被她小心地缝到了衣裳里,十分隐秘,除非有特殊情况,她在边关的这段时间,她也不想动。


    身上的散银还有一些,是婆母临走时给她的,这一个多月以来,路费还有房租费,差不多只剩下二两了,阮玉叹气,要是这路一直修不好,她怕是也要在陈家村想个赚钱的生计才行,人也总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阮玉一面哄着儿子,一面渐渐陷入了梦乡……


    次日。


    杜氏刚起来,就发现阮玉在院子里忙活了。


    “咋这么早?”杜氏连忙过来。


    “今天做凉皮,这工序复杂些,咱们早些准备。”


    杜氏:“凉皮?”


    阮玉笑道:“也是一种面食,有点类似凉面,但是不大一样。”


    杜氏于是就看阮玉一直在洗面,这洗面的工序的确烦,要不断的揉搓,洗面的水很快就变成了乳白色。


    “这凉皮用这面疙瘩做?这都不成型了?”


    阮玉:“不是,用这个洗面水做。”


    杜氏一定,更吃惊了,但见阮玉已经把洗面的水倒入了一个大盆里:“且让它沉沉吧,咱们只要一部分。”


    说完,就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昨晚上了一晚的雨,路的情况怕是更差了,早上天气倒是还不错,空气清新,没了那股子恼人的黄沙味。


    郭叔带来了消息,竟是那官府修路的人还没到!阮玉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


    “为何没到?”


    郭叔叹气:“还能为何,缺人,不愿来呗!这官府这几年本就没啥人,征兵又走了不少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你指望那几个老爷过来修路,怎么可能?”


    “那请人呢。”


    “问题就在这儿了,无人可请呐,听说酬金都给到了这个数,也是没人。”


    杜氏惊讶:“一个月二两都没人来?我的老天爷,要不是我没那本事,我直接就去了!”


    阮玉也无奈笑:“是这个道理。”


    阮玉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玉玉,饿不饿,想吃什么吗?”


    阮玉看向他,皱了皱鼻子:“刚才还没发现,你怎么这般邋遢?先去沐浴换衣了。”


    朝鲁低头看了一眼:“我哪里顾得上……”


    阮玉笑道:“我同你玩笑的,草原那边如何?”


    朝鲁没心思管这些事情,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人:“麦种送回去了,我还来不及和母亲多说两句话就听到了消息,我没片刻心思多待。”


    阮玉垂眸:“母亲和阿姐肯定担心坏了。”


    “是,但是没关系,咱们快回去了。玉玉,灵州不安定,等你身体养好,我就带你回去,三哥也准备走了。”


    灵州的事情基本已经都办完了,也的确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阮玉朝他笑了笑:“好,我都听夫君的。”


    郭叔乐了:“谁不是这么想的呢!所以说着官老爷这两天快愁死了,不过我又听说一个消息,那就是可能派军中的人过来帮忙呢。”


    阮玉手一顿:“军中的人?是城阳军吗?”


    郭叔笑了:“不可能吧,城阳军那都是啥地位,咋可能会为了这点儿小事过来。”


    城阳军素有北方镇安军的名头,保卫边关安危,阮玉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便不再继续问了。


    沉淀了半日的洗面水倒掉上层清水,只剩下雪白的面浆水,阮玉端到了厨房。


    起锅烧水,拿出一个镟子,薄薄地刷上一层油,像摊饼一样倒入白色面糊水,镟子在沸水中可以飘起来,盛着面糊,飞快的滚一圈,里面白色的面糊便变得薄厚均匀,之后再上锅去蒸,最后出来的面皮儿薄透晶莹,杜氏惊呼:“这就是凉皮了?!”


    阮玉笑:“还不算。”


    只见她手起刀落,一张面皮儿便被均匀切开,放入盘中,再码上切好的胡瓜丝和烫过的豆芽菜,淋上料水,辣油,若有,再撒上几颗花生米,如此,这凉皮才算叫做好。


    杜氏看呆了眼,忍不住道:“你每回做什么,我都觉得我眼睛会了,但是真正自己做的时候,手脚又根本不会了。”


    杜氏厨艺的确差,这么些年,大多只会那几样菜和面食,不过阮玉倒是耐心地教。


    她笑:“这东西没什么难得,就讲究一个熟练,你多试试就会了。”


    “成!那我也来试试!对了,这料水是咋调的?”


    “简单,粗、酱、香料粉、油辣子就行,我可以告诉你量,也算是一个食方子了。”


    杜氏惭愧:“我没为妹子你做啥了不起的事,但是你帮我真的太多了。”


    阮玉正在净手,闻言正色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春华姐帮我的,远比你想的多,不过是几道不起眼的小吃食罢了,无足挂齿。”


    杜氏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专心开始做起了凉皮。


    这凉皮也是夏季特色吃食,酸辣开胃,尤其是一口面皮儿一口胡瓜丝,红油浸满,醋香十足,炸过的花生米吃起来脆香脆香,再喝一碗小米粥,舒爽!


    杜氏学了半日,做出来也差不多像模像样了。


    阮玉和杜氏忙着拿下陈家村村口的摊位,而远在百里之外,阮玉操心的修路之事,也正在明争暗斗之中。


    陈家村只是个村,没有县衙之说,在外三十里是苍山镇,苍山镇上也只有几个捕快,只有到了七十里开外的青山县,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县衙。这次陈家村疏路堵路之事,就是青山县县令郑有海的差事。


    郑有海这两日愁的饭都吃不下,这场大雨,被冲垮的可不只有陈家村的几户人家,每日都有无家可归的百姓在县衙门口闹,郑有海已经不敢出去了,这些事情也完全都交给了师爷去办。


    “咋样了,今天可招到人了?!”


    午后,师爷快步走了进来,郑有海一见,还以为今天总算是招到人了,没想到师爷有些慌张:“老爷,先别管那个事了,外头来人了!”


    郑有海一愣:“来人了?谁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队疾驰的马蹄声很快就停在了县衙门口,郑有海跟着师爷走出去,只往那马上看了一眼,便惊愕地快步上前:“下官参见将军!不知今日吹的什么风,把大将军您给吹来了?!”


    这十几匹马都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坐着十来个身着铠甲的高大男子,威风凛凛,但要数最有气势的,当是最前头那位,剑眉黑目,手执缰绳,身形魁梧挺拔,不开口说话也能生出一阵压迫感。


    也难怪郑有海好歹是一介县令,跪在这里,却冷汗连连。


    “您这是何苦……为何不和父汗说实话,为什么非要……”


    海拉不懂,哭出声来。


    秋夫人闭上眼,眼泪也淌了出来。


    “海拉,莫哭,你应该为母亲高兴。”


    “母亲报了仇,你和朝鲁又都已成人,母亲很高兴了,真的……即便是你父汗要惩治我……母亲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她很累,很累了。


    第 73 章   073


    朝鲁和阮玉赶回来的时候,秋夫人已经被禁足两日。


    外面争论不休,金帐内来来往往全是各个部落的人,呼日勒如今想避而不见都没任何办法。


    娜仁一口咬定萨仁是被害死的,达慕则像个行尸走肉,而克烈部的人第二天全齐聚察哈部落,这是萨仁的娘家。


    克烈的首领名叫黑石,是萨仁和娜仁的祖父,虽然已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了,但威严气度仍在。


    萨仁的死不是一件小事,要给察哈部落已经克烈部所有人一个交代。


    秋夫人被禁足的事情被大汗压了下去,但朝鲁和阮玉不是旁人,刚刚回到部落几乎无法喘息一口气,便直奔到秋夫人帐中。


    “母亲?!”次日,阮玉一早醒来,便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这场大雨,直接将村子与外面的山路给冲垮了,半面山都给垮了,直接将好几户农家的屋子都冲倒了,那几家人正在哭天喊地。


    “俺的个亲娘哟!这可真是造了孽了!”


    杜氏听见消息,也免不了摇头叹息,回来看见阮玉,顺道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阮玉一听,犯起愁来:“这可咋办?村道都堵了?”


    “堵了!现在说是官府在清运呢!妹子,你去边关的事怕要等等了,这见了鬼的天气,好久不下雨,一下雨就跨路,没辙。”


    阮玉皱起眉,这倒是意料之外……


    “那也没法子了,不知这雨何时能停,既然如此,我怕是要厚脸皮在春华姐家里多待一阵子了……”


    杜氏连忙道:“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巴不得你留下来陪我呢!这雨啊我看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这陈家村有个怪事,白天不下雨晚上下,几年前也是这样,所以白天把能收的收一收,能做的都赶一赶吧。”


    阮玉看眼天色,似乎的确如此,于是只好放下行李,帮着杜氏把院子里的活都做一做。


    陈家也没个男人,挑水劈柴都是杜氏的事,好在杜氏的儿子小壮懂事,八九岁就能分担很多家务事,阮玉也过来帮忙,几人赶在中午来临之前,把水缸里的水加满,柴火也都搬到了角落去。


    过了没多会儿,杜氏给阮玉联系的那个车夫就过来了,“今个儿走不了咯!要过好几天嘞!”


    杜氏扯着嗓子喊:“知道了郭叔!我们猜到了!辛苦您过几天能走的时候喊一声呗,我这妹子着急!”


    车夫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眼她们收拾好的院子,“春华啊,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刚才村长好像在说什么支摊子的事情,你要不要去看看?”


    支摊子?


    杜氏眼睛一亮:“您说的是村口支摊子的事吗?”


    “对啊!今天来了人清运村道嘛,连个歇脚喝茶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村长说是咱们村的路太老太旧了,指不定一次性给咱修好,这村子口需要支个摊子,供应茶水和简单吃食的。”


    杜氏家里只有孤儿寡母,这车夫也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杜氏的确很是感激,连忙道谢。


    阮玉也高兴,道:“春华姐,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得把握住啊。”


    杜氏跃跃欲试,可很快就又怀疑自我:“这村子里面孤儿寡母这么多,也不一定轮得到我吧……”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这凡事总要争取才能有结果嘛!走,我现在就陪你过去!”


    有了阮玉的鼓励,杜氏也有了信心:“那,那咱们就去试试?”


    说去就去,两人立刻关好了门窗和院门,阮玉抱着小宝,杜氏带着小壮就出发了。


    村长家离陈家不远,一炷香之后就到,她们到的时候,村长院子里面已经围满了人。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争先恐后。


    杜氏和阮玉一开始都挤不进去,好在村长家的儿子陈大勇看见她们,尤其是看见阮玉,眼睛一亮,立马就迎了出来。


    “来了?”


    阮玉见到他也愣了愣,点了点头。


    陈大勇:“我刚才就估计你们要来,进来吧,我带你们从侧门进去。”


    杜氏一听就乐了,朝阮玉眨眨眼,阮玉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多谢。”


    陈大勇笑着带她们走了“后门”,杜氏在阮玉耳边小声道:“多谢妹子了。”


    阮玉无奈地看了眼杜氏:“春华姐,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这怎么能是打趣呢,哎哟,长得好就是有好处的,这可是你的优势,有啥可害臊的。”


    阮玉来陈家村快一个月了,当初过来,同车的除了杜氏就是陈大勇了,村长负责和别的村联络交换,都是自己儿子去,遇见了也不奇怪。或许阮玉的确长得招人,陈大勇一路都十分殷勤,阮玉过来落脚,也是陈大勇在自家爹面前说了话,这才让阮玉以最快的方式办好了户籍证明。


    男女之间,又都是成年人,这点儿心思也无可厚非。


    只是阮玉挺烦恼。


    原本以为今天就能离开陈家村去军营的,没想到又走不了了。


    有了大勇,她们果然很快进了村长家。


    头一个出来的正是村里有名的泼辣户秀娟嫂子,看见杜氏和阮玉,又看见旁边人高马大的范大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阴阳怪气地笑了句:“来了?我刚才在院子里没看见你们呢。”


    阮玉没理她,杜氏也不想理。


    她们在院子里也不是排队,都挤破脑袋往里钻,大家都一样。


    进去后,炕上坐着村长和村长媳妇王氏,王氏和杜氏关系还算不错,见面点了个头:“来了?”


    杜氏立马笑着打了个招呼,也说明了来意。


    陈村长:“你不用说,这今天过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这事,其实啊你不来,我心里也把你算作人选之一。”


    杜氏心中一喜,接着就听见陈村长继续道:“这活计啊,我打定了主意要给你们这样的孤儿寡母,但是呢,咱们村当初被征兵的男人多,你这种情况也不是唯一的,所以啊,真的落到谁手里,还要各凭本事。”


    杜氏一听,立马紧张起来:“您的意思是?”


    “这村口的摊子啊,说白了也是咱们陈家村的招牌,负责的人呢,勤快,手脚干净是不必说了,手艺嘛,肯定也要过得去。我们打算除了卖茶点,还要卖吃食,过几天,你们这几个候选的,都出来比一比,谁的手艺好,我们就选谁。”


    原来是要比比手艺啊。


    这个法子倒是公平。


    阮玉立马问:“比做饭的手艺?”


    老村长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是,各家拿出擅长的来吧。”


    杜氏看眼阮玉,心里放心了一些,另外几家听见这个事情之后却有些不乐意了。


    “村长,您这不是偏心嘛!大家伙都知道宋阮玉是要去军营伙房的,她做饭不差啊,宋阮玉又不是要在咱们村长留的,这可不兴外人帮忙啊!”


    杜氏一听就不高兴了,阮玉此刻却开口道:“我不会帮忙的大家放心,这事讲究公平,而且我确实要走了。”


    众人见她说了这话,这才罢休。


    陈大勇听说阮玉要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阮玉只当是没看见。


    从村长回去后,杜氏着急地就去找阮玉商量了:“妹子……”


    阮玉知道她要说啥:“春华姐别急,我只是答应不帮忙,但是没答应不教你,咱们在一起,还怕啥吗?”


    杜氏立马就笑了:“我就知道!哎呀真好!妹子你快教我几道菜,咱也不知道村长说比试是啥时候,咱们今天就开始吧。”


    阮玉点了点头,只是她又道:“我估计村长到时候不会让你们比做菜,倒是做面食的可能性要大点儿。”


    “面食?”


    “春华姐你想啊,你要是个路人,在村口支的摊子歇脚,你会买啥?”


    杜氏认真地想了想。


    赶路的路人嘛,解渴爽口的茶水自然是要的,再来……


    杜氏笑了:“要是我啊,肯定想吃爽口的面条!尤其是你昨天做的凉鱼儿,开胃解腻!坐一天牛车马车了,累死了!”


    阮玉笑了:“就是这个道理呀!谁会在村口的歇脚处点炒菜呀,大部分都是吃面条面食,咱们就从这个学!”


    杜氏心里有底了,笑着道:“那我就跟着你学面食!”


    北方边关,的确喜欢吃面。阮玉擅长各种面点,在她的手下,洁白柔软的面团听话的不可思议,拉、扯、抻、揉,没一会儿功夫,便扯了一碗面出来。


    “开水下锅,油泼扯面倒是不费臊子,咱们北方这种辣椒面最好,新鲜的面煮上一小会儿就好,碗底加醋、酱、砂糖打底,捞面、烫菜,最关键的一步是烧油泼辣。这样出来的就叫油泼面。”


    陈小壮被吸引了过来,孩子饿了,杜氏也尝了一口,睁大眼:“真香啊!这滋味绝了!”


    阮玉笑了笑,舍得放油自然是香的。


    “先让小壮吃吧,你来试试。”


    杜氏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阮玉继续去准备别的:“这油泼扯面滋味霸道些,但是也恐有些旅途劳累不喜吃刺激的,咱们再包点馄饨。”


    “馄饨?”


    阮玉:“就是汤饼,叫法不同,有点像饺子,哎呀反正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杜氏笑了:“你会的真多,说真的要不是知道你的过往,我肯定当你是从京城过来的!见多识广!”


    阮玉笑笑不说话,娘亲教她的,又何止这些呢。


    陈小壮坐在一边的矮桌子上,呼啦啦地往嘴里嗦面,油泼扯面又香又辣,七八岁的娃娃被辣得吸溜吸溜的,但却一直停不下来。


    “娘,娘!好辣好辣!”


    小宝就在小壮旁边的摇篮里,也不知道是被香味吸引还是被小壮哥哥一声声的“娘”吸引,他咬着拳头,看着灶台前忙来忙去的阮玉,忽然开口迸出一个字:“凉!!”


    阮玉原本正在包馄饨,一惊,剜馅料的筷子把面皮儿都给戳破了。


    秋夫人这两日,脸色有点差。


    “唔,你们回来了?”她想坐起来,阮玉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朝鲁,答应我,不要去争那凉薄之位,为了权力,人会变得疯狂和扭曲……母亲很高兴你娶了安安,我儿是有福气的,有福气……”


    秋夫人伸手,摸了摸朝鲁的头。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帐帘猛然被拉起——


    “朝鲁,你回来了?”


    朝鲁侧身看去,慢慢站了起来。


    “父汗。”


    第 74 章   074


    呼日勒显然有话想单独对朝鲁说,朝鲁走了出去。


    出去之前,他看了眼母亲,秋夫人神色淡淡的,朝他笑了笑,却没看大汗。


    朝鲁也对她笑了笑,这才走了出去。


    阮玉和海拉在帐外,这会儿赶忙就走了进去。


    呼日勒的神色不大好,应该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觉了,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朝鲁头顶响起了惊雷:“你二哥受伤了,是敖汉人动的手。”


    朝鲁睁大了眼。


    “二哥如何了?”好半晌,朝鲁才找回嗓音。


    “不太好,可能会废掉一只胳膊,朝鲁,父汗如今能指望的,也就你了。”


    朝鲁心口狂跳,喉结滚了滚。


    次日,阮玉起了个大早。


    天不亮就去杜氏家厨房忙活了起来。


    城阳军众人起来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瞬间,个个都来了精神:“谁这么好心,给我们做好了早饭??”


    因为没想太多,众人直接往院子里走,这群男人在军营糙惯了,一边系着腰带一面开门,猛然,厨房门口那抹倩影映入眼帘,砰的一声,门被狠狠摔上了。


    “你有病啊!”旁边的人不悦,那士兵紧张地指了指外面:“那个小厨娘在外面……”


    立刻,整个屋子的人都精神了起来,飞快地换上衣裳,整理好着装。


    阮玉在厨房煮着疙瘩汤,自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她脸颊微红,也没回头,就当没有听见。


    朝鲁和付彦也走了出来,两人还不明所以,直到看见阮玉的背影之后才恍然大悟。


    付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答应人家去军营了?”


    朝鲁:“你怎么知道?”


    付彦:“我又不傻,人家一大早就过来给做早饭了,前两天咋没?肯定是你答应人家啥事了。”


    朝鲁捏了捏眉心:“莫张扬。”


    付彦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放心吧,咱俩啥关系!”


    朝鲁懒得解释更多,转身离开。


    “饭好啦!”


    阮玉是真的高兴,一早上脸上都洋溢着笑,什锦疙瘩汤做起来费事她也不嫌麻烦。


    这些士兵听说阮玉就是军中厨娘,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军营后都乐疯了。


    瞬间话就多了起来,一会儿问阮玉这个面疙瘩是怎么搓的,一会儿又问阮玉的拿手菜还有什么。


    杜氏笑道:“你们可算有口福咯,我妹子手艺是没话说的,去了军中,保管叫你们个个长胖好几斤。”


    众人眼中都流露出期待之色,看着面前的这碗面疙瘩,再想到军中每日吃的大锅饭,他们忽然道:“将军,咱们何时启程?!”


    朝鲁:“……中午吧。”


    “是!宋厨娘,咱们中午便能走了!”


    阮玉也被这热情感动,点点头:“那你们先吃着,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这回,阮玉是真的要走了。


    杜氏和她又免不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妹子,这回我是真的放心了,说来你和这城阳军还挺有缘分的,和他们走,省了不少事。”


    阮玉点头:“是啊,春华姐,这话虽然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说多谢你了,好在军中也有休沐,等我一旦有空,就回来看你。”


    杜氏:“那太好了,你一定要回来看我,我和小宝这孩子,这段时间也处出感情了。”


    小宝此刻醒着,坐在床上,听见杜氏这么说还挥舞着小拳头,仿佛表示同意,两人同时被逗笑。


    片刻后,小七来了。


    “宋厨娘?”


    阮玉走了出去。


    “将军吩咐了,那辆马车是为你准备的,咱们一刻钟之后就出发。”


    阮玉看向小七指的方向,那马车看起来还挺气派,也不知道朝鲁是何时弄过来的,她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小七笑道:“不必客气,虽说你只是厨娘,但我们城阳军有个规矩,进了军营的人,不管是烧水砍柴都是我们的人,从今以后不敢说能让你过的多好,但至少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这话令阮玉眼眶一红,忍不住别过眼点了点头,可同时,一道阴沉的目光就飘了过来落在小七的后脑勺。


    小七毫无所察:“那我走了!你快准备吧!”


    小七兴高采烈地回去,刚准备归队,就被大将军捏了一把后脖颈。


    朝鲁阴恻恻道:“再和她说那种令人伤感的话,小心舌头。”


    小七一愣:“???”


    大将军这是咋了?他说啥了?


    正午时分,阮玉抱着小宝上了马车。


    陈家村好些人都来相送。


    阮玉知道,他们是送城阳军。


    陈村长仿佛还有话要说,朝鲁挥了挥手:“为百姓做事是应该的,多余的话不必说了。”说完,就翻身上了马车。


    “后面,村道加固的事情郑县令会处理的。”


    陈村长立马道:“是是是,多谢大将军挂怀。”


    朝鲁点了点头,他虽然依旧一身常服,但是一旦上了马,习惯令他下意识地就严肃起来,村里许多妇人被这气场吓到,纷纷低头,但也有一些还未婚配的姑娘家,也偷偷地看。


    “出发!”朝鲁抬手一挥,十几个城阳军的士兵们立刻整装待发,马匹有序地从村道朝更北驶去,杜氏看着阮玉马车的背影,捂住嘴挥了挥手。


    等人走远了,人群中传来小声的议论。


    “没想到他真的是大将军……就是,没穿军装都这么英明神武,穿上之后肯定更加威风……”


    “我听说,将军好像还没有婚配……”


    “真的假的?但是年岁也不小了呀……”


    这种话通常只有妇人感兴趣,男人们都是没什么兴趣的,陆续转身走了。


    阮玉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在城阳军的护送下前往军营,坐在这辆马车上,她内心无比的安定。


    这马车看十分宽敞,而且就她一个人……小宝坐在一边,也睁大了眼十分好奇,东摸一摸西看一看的。


    阮玉怕他把什么东西弄坏了,一直紧张的护着。


    过了一会儿,小宝也玩累了,倒在软塌上睡着了。阮玉这才悄悄地掀开了马车侧帘,朝外看去。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驶出了很远,依稀间,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塞外风光。


    小七就在阮玉马车附近,见她探头出来,笑着上前:“宋厨娘,可是觉得有些闷?”


    阮玉连忙摇头:“没有,只是从未看过塞外的风光,想看看。”


    小七笑了:“那等你去了军中,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不过想来你看久了,也就会腻了。”


    阮玉轻声:“不会腻。”


    小七笑了笑。


    阮玉视线被前面那个背影吸引,倒不是她真的想看,只是朝鲁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同样是骑马,唯独他的背影最挺拔,仿佛焊在马背上一样,小七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道:“我们将军很英俊对吧?军中许多女子都心悦他。”


    阮玉:“……”


    她及时收回了目光,也没有看到朝鲁瞬间一僵的背影。


    “军中还有女子?”


    小七:“有啊,你不就是嘛,军中不仅有军属还有很多军医,好些都是女儿身,在伙房也有,你去了就知道了。”


    阮玉应了一声,内心也确信了那个老兵之前说的话。


    城阳军军营,应该是真的很大。


    春华姐当初说,城阳军军营离陈家村差不多一百五十里,走一天就能到,但是他们正午厨房,快到天黑时,阮玉便听见小七喊了一句:“快到了!”


    阮玉一时激动,立马掀开马车帘朝外看去,没想到她刚掀开,就和朝鲁打了个照面。


    他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马车这边,正在和小七身边的士兵嘱咐着什么,阮玉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和他对视了一眼。


    阮玉一愣,朝鲁同样。


    “将、将军好……”


    阮玉尴尬极了,她不懂军中规矩,更不知道怎么和朝鲁打招呼,不过好在朝鲁这次没有不近人情,而是道:“马上就到了,到了之后我让小七带你去安顿,城阳军没太多的规矩,但是却有一条底线,恪守本职。”


    这是叮嘱,更像是敲打。


    阮玉立马应下:“是,民妇知道了……”


    阮玉放下了车帘,也不敢继续看了,而马车继续前行,又行了一阵,便能听见周围有人说话了。


    “将军回来了!”


    “将军!大将军!”


    “大将军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堪称人声鼎沸,阮玉也似乎意识到了城阳军的规模,以及……朝鲁的地位……


    终于,在一片欢呼声中,马车停下了。


    小七掀开车帘,朝她道:“宋厨娘,从这边下。”


    阮玉立马点头,抱着小宝就下了马车。她这才看清楚,军营是真的大,一片辽阔的大地,数不清的军帐扎在前方,四周是高大的木头架起来的高墙,士兵们列成两队,一手高高举着火把,一手执着长枪,在一声声的高呼当中迎接朝鲁,高头大马的朝鲁在前方,显得其余人是那么的渺小。


    小七示意她低头,阮玉便立马低头,只是不知为何,一向乖巧的小宝忽然就哭了出来。


    阮玉吓了一跳,连忙去哄儿子,虽说这哭声不至于影响到士兵震天的喊叫,但是这哭声,还是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主意。


    “哪来的孩子?这么没有规矩?”


    阮玉身边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妇人,看起来已经是中年,但健步如飞,姿态端正,她看了眼阮玉和小宝,眼神挪到了小七身上,是询问之意。


    小七立马上前:“赵嬷嬷你正好在,这是宋厨娘,是刘阳谋士之前介绍的,在路上遇见了,刚接来。宋厨娘,这是赵嬷嬷,掌管咱们军营所有的内务。”


    阮玉立马行礼,赵嬷嬷看了眼阮玉,“刘阳介绍的?”


    “对对对,咱伙房不是一直招厨娘招不到嘛,这不是就来了?”


    赵嬷嬷看了阮玉一眼:“既然如此,就跟我来吧。”


    乱了乱了。


    事情怎么忽然发展成这样了。


    查尔眼前有点恍惚,可娜仁的笑意却越加灿烂。


    “查尔,这次,你一定会赢,相信阿妈。到时候,你帮助你父汗一举拿下敖汉,你会是最耀眼的台吉。”


    查尔缓缓抬眼:“那阿妈呢?”


    “您会坐上大哈敦之位,对吗?”


    娜仁慢慢直起胸膛——


    “是。即便你的父汗,心中另有人选。但人家不愿意,而我,将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 75 章   075


    夜已深。


    当查尔脚步虚浮的离开帐中时,娜仁也有点累了。


    幽婆婆上前道:“哈敦,歇了吧。”


    娜仁摇头,慢慢抬头:“阮玉回来了?她怎么会回来?不是……得手了吗?”


    幽婆婆也有点奇怪:“奴婢确定,阴婆子一定得手了,可……会不会是牧医找到了法子?”


    娜仁:“不可能,阴婆婆出手,一定不会错漏,我嘱咐过她,一击毙命。牧医能有这个本事?”


    临睡前,阮霜就知道这冬瓜膏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冬瓜美白,用少许油和蜜熬出来的冬瓜膏是护手的一个小偏方,临睡之前厚厚地在手上抹一层,长年累月的坚持下来,手就会变得又白又嫩。


    阮霜看着阿姐一边给她涂抹一边道:“要是真想做绣娘,这手就要从小养护,阿姐听说长安城那边很多绣娘的手都是细腻洁白没有一丝粗糙。”


    阮霜吃惊:“为何?”


    “好的绣娘最后都是在最好的绸缎上刺绣,那手上太粗,肯定会伤了绸缎的。”


    原来是这样阮霜从来都不知道,她佩服地看着阮玉:“阿姐你知道的好多呀”


    阮玉笑了笑:“我比你大,知道的自然是要比你多点儿的,这冬瓜膏你就每天擦,完了就告诉我,以后这家里的粗活重活你都别做了。”


    阮霜连忙道:“我要给阿姐帮忙的!”


    “不是不让你帮忙,只是说别什么都抢着做,知道不?”


    “好那阿姐你一个人”


    阮玉愣了愣,笑了:“阿姐也不做,让你姐夫做去。”


    阮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阿姐也擦,阿姐的手也好看,要保护起来。”


    阮玉笑道:“好。”


    她当然会擦,上辈子阮玉还有不少美容养颜的好方子,只是现在条件有限,好多原材料都找不到,只能慢慢来了。


    正月十四,街上又开始和年前似的热闹了起来。


    阮玉一大早就和豆婶一起出了门,她今日带的家伙什比前几天还多,豆婶看着十分惊讶:“这都是些什么?”


    阮玉笑着解释:“这些是毛豆腐胚子,这些是陶罐,还有这些是全部装好的作料,像是辣椒面还要香料粉之类的。”


    “啧啧啧,你这架势搞得大,生意肯定好。”


    阮玉笑了笑,将今天的摊子给支起来了。


    芸豆糕和葛根粉也有,但是量不大,被阮玉放到了一边,她刚到没多会儿还没吆喝,那天那位妇人就过来了。


    “来了?”


    阮玉笑着打了个招呼。


    那妇人点头:“上次说送半块糕的事情还作数的吧?”


    “作数,当然作数。”阮玉立马就将芸豆糕切了半块给她,那妇人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还没说买你就给我,真不害怕我拿了就跑。”


    阮玉:“不会,对自家的东西还是有信心的。”


    妇人笑了:“是,你家东西的确挺好,芸豆糕我要十块,今天没绿豆糕了?”


    “今天没做,不过今天有腐乳,要不要尝尝?”


    幽婆婆:“这……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明日去打听一下。但其实,要不要这位四可敦的命,似乎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大碍。那位中原的夫人,已经上套,也如您所愿,去找萨仁对峙……”


    幽婆婆的声音越来越小,娜仁眼眸却越来越亮。


    “是啊……我略施小计,她便气急败坏,助我一臂之力……”


    可娜仁还是想不明白:“虽然说,要不要阮玉的命都不要紧,但既然出手,自然不想留下后顾之忧,你还是去打探打探……”


    娜仁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外面又走进来一道身影,见到娜仁后快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娜仁脸色大变!


    “她竟敢忤逆我!”


    幽婆婆:“发生什么事了?”


    “腐乳?”那妇人睁大眼:“你会做腐乳?”


    看着样子应该是知道的,阮玉立马将自己腌制好的那一罐子倒在碗里:“免费尝!”


    那妇人这下迫不及待了:“腐乳是个好东西,我之前去府城的时候吃到过,回来自己做怎么也做不出来,那豆腐要发白毛可没那么容易,诶,你这豆腐咋都是白的?”


    可不,阮玉所有的毛豆腐都是白白的,就没见到一块杂色,阮玉笑:“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那妇人点头:“味道不错嘞,咋卖?”


    此时那妇人周围也涌了不少人,都是因为上回阮玉免费送这送那吸引过来的,阮玉见差不多了便开始继续吆喝起来:“红油腐乳,现场腌制的红油腐乳咯!新鲜无杂色的白毛豆腐和实实在在的香料辣椒,有空的都来看看哦!”


    一边吆喝一边就开始做,三姐妹十分机灵地在旁边给大姐帮忙,只见阮玉掀开簸箕上的布,里面一排排的白色豆腐块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的毛还真是的雪白,毛茸茸的,甚至还想去摸一摸。


    阮玉做之前当着大家的面擦了手,这才小心翼翼将豆腐块一块块的放入盆里,也不必去掉这些白毛,抹平整,撒大量的香料面、辣椒面,每一面都给这豆腐裹的十足十,这香料粉里面有桂皮、八角、花椒等,一闻就是正宗的!


    这小娘子真舍得啊,众人兴致勃勃地看,裹好料的豆腐再码入干净的陶罐里,再倒入正宗的香油、白酒,紧紧给它密封好。


    “小娘子,这就好了?”


    阮玉:“好了!回家之后密封个七八日的功夫就能吃,但吃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用脏筷子去挖,因为我放了油,还是能保存很久的。”


    “多少钱多少钱?”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三十文一罐,大家别觉得贵,这罐子也包含在内,这料都是实实在在的,当场给你全部做好,另外还是一样的,一罐里二十块,前五买的我再送两块,今天带的不多,先到先得,如果要是愿意预定下次的,我也一样送两块。”


    这话一出,刚才那妇人立马就挤到前面:“我要!我要两罐!你送我四块!”


    “成啊,没问题!”


    “诶诶诶,我也要我也要!”


    那人小声道:“之所以没成,是因为阴婆子临时改变主意,为了她那个心智不全的儿子换了情丝毒,这才没有……一击毙命。”


    幽婆婆:“蠢货!”


    娜仁气得脸色都绿了:“废物……她人呢?”


    “四台吉怎么可能放过她,人已经死了,连带他们一家子人……都被四台吉抓了,至于在哪,不止……”


    娜仁气得手指头都在发抖,她一切都算计好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猪队友!真是害人不浅!


    幽婆婆也闭了闭目:“这老婆子为了自己那傻儿子真是奉献一生……!这颗棋子我们要舍了。”


    有一个人起了头,这后面就蜂窝而至了,阮玉立马开始忙活。


    她才开始,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都很有限,其实今天也就是八罐的量,前五因为有搭头很快就卖完,后面三罐要慢一些,但阮玉给送芸豆糕,也很快卖完,那再来的,就只能等下次了。


    方才阮玉说要是预定下次也送,这后面没买到的就来问了。


    阮玉笑:“对,但是下次也不好说是啥时候,豆腐我要去晒要晾,下场集肯定不行,估计下下场。”


    “咋预定?”


    “给五文就行,下次补齐。”


    五文也不算多有大方点儿的当场就愿意给了,阮玉喜滋滋收下,让阮琪记下人家的名字,这就算是登记上。


    那人觉得有意思的很,夸了两句:“小娘子日后生意必定做大。”


    阮玉笑着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豆婶将阮玉做生意的全过程都收入眼底,这会儿见卖差不多了也笑着上前:“弟妹,我真不知道你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之前当真没看出来!我要向你学学!”


    “婶儿你见外了,今天我第一次卖腐乳他们回去肯定要尝个味道,等后面他们觉得味道好,再来的时候你也要抓紧机会推销,毕竟也是你家的豆腐好。”


    豆婶连忙点头:“记得了!晓得了!”


    “废话。”娜仁咬牙道:“即刻撤手,撤的干干净净。绝不能……让朝鲁查到我的头上……”


    幽婆婆低声道:“这么看来,四可敦那边不好下手了,我们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萨仁身上,随着她的棺材——一道埋了最好……”


    娜仁眯了眯眼:“朝鲁喜欢她,之后定会当眼珠子一样看着,此事先搁置。”


    “是,哈敦。”


    今天也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正在阮玉收拾摊子准备回家时,忽然,集市街口忽然涌过来一大批人,这些都是神木镇的当地居民,奔走相告:“来难民了!有一大批难民来了!”


    难民?


    所有人都是一愣,抬头看去。


    可不,已经有一批难民进了镇子,他们浑身破破烂烂脏脏兮兮的,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踏入了镇子口。阮玉看见这一幕之后心里一咯噔,还真让朝鲁说准了。


    他说北方雪灾,肯定有难民南下,这果不其然就来了。


    阮玉立刻收拾好所有东西带着妹妹们准备回家,豆婶见状也不摆摊了,这些难民们饿了一路,好点儿的会沿街乞讨,要是遇到个穷凶极恶的,说不定就要动手抢。


    两家互相帮衬着赶紧朝回走,路上时她们发现这次来神木镇的难民规模真不小,至少也有上百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豆婶:“造孽造孽,这年头我也可怜他们,但我家日子也不好过啊,都怪这天气和打仗”


    阮玉面色沉重也没说话,默默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刚拐过一条街的街口,阮玉忽然看见了街口衣衫褴褛的一对男女,脚步忽然一顿,下一瞬便睁大了眼。


    朝鲁笑了笑,握住她手,又给了周围人一个眼神。


    大家瞬间心领神会,都悄然退了出去。


    他捏了捏玉玉的手指:“有你在,我肯定不会有事,我要是出事,你不就成寡妇了?我还得回来,让玉玉给我生几个孩子。”


    阮玉没想到大白天他忽然口无遮拦放飞自我,脸颊忽然就红了透,狠狠掐了他几下!


    “让你胡言!”


    她转身就走。


    朝鲁追进内室:“谁说我是胡言了!我昨晚是太累了!我今天定给你好好补上!”


    第 76 章   076


    呼日勒最终还是定了查尔为主将,其实在金帐内,这件事基本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大军出征,定在三日后。


    这三日,察哈部落里人来人往,气氛紧张,全在为了三日后的出征做准备。


    第二天上午,巴雅尔终于回到了察哈部落,听说腿伤的厉害,其其格哭得很伤心,阮玉和海拉又一道去看望慰问了一番。


    回去之后到了婆母帐中。


    秋夫人的禁足早已取消,但她还是不大爱出门,倒是主将换成查尔这件事,还是让秋夫人稍微吃惊了一瞬。


    “查尔?”


    朝鲁说完,福贵愣了愣,仿佛没听清。直到大将军眉头微微蹙起,他才如梦初醒:“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说完,将小米粥往桌上一放,脚底抹油一样跑了。


    此时,饭堂门口的长队仿佛已经看不见尽头,福贵到的时候踮着脚也看不清前面的状况,“我滴个乖乖……”


    没法子,他只好拿出了大将军身边人的威风——


    “都让让!让我先!我给将军带早饭!”


    给将军带?


    那自然没人不敢让。


    于是福贵鱼贯而入,径直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前面一个士兵刚走,他笑着上前:“可是新来的宋厨娘?”


    阮玉不认识他,但却看见他插了一整个长队,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点头。


    “我是大将军身边的人,您叫我福贵就行了,将军命我来带两份鸡蛋灌饼。”


    阮玉惊愕,昨天早上小蝶便告诉过她,大将军的早饭不需要伙房操持,是单独开的小灶,怎么今日……


    “实在不巧……刚才最后一个已经没有了……”阮玉略显尴尬地道。


    福贵一愣:“没了?!”


    “是……”


    后面排队的士兵们也纷纷哀嚎,福贵却心急如焚:“怎么突然就没了呢?现在重新准备还来得及吗?”


    阮玉摇头:“没办法,面糊倒是能行,可是鸡蛋也用完了,要中午之后才能送来,还有小菜和酱……”


    福贵想死的心都有了,跺脚:“那完蛋了,大将军命我的差事给办毁了!”


    阮玉也有些担心:“要不我给您装包子吧,现在包子还是有的。”


    “可将军就指名道姓要这个鸡蛋灌饼!”


    阮玉也没法子了:“因为没有人告诉我将军的早膳也需要伙房准备……要是将军明日还需要,我肯定是会提前送过去的……”


    福贵叹气:“这不怪你,将军肠胃不好,早饭都只喝清粥养胃,但是这人嘛,总有想改变改变的时候,哎!”


    小蝶上前:“吃包子吧,玉玉姐的包子也很好吃的,像韭菜盒子和鸡蛋灌饼这种费时费力,早上都限量的。”


    福贵:“哎……那你就给我装包子吧。”


    小蝶:“好嘞。”


    “大将军要多少个?五个够不?”


    小蝶一面装一面问,福贵还没开口,阮玉先道:“多装点吧。”


    她想起那几日在茶水摊朝鲁的饭量,径直给装了八个大包子,福贵都愣了,回过神来:“也是,吃不完还有我呢。”


    阮玉递给他,笑道:“您慢走。”


    “好嘞。”


    福贵很快回去,进营帐时,赵嬷嬷也在。他先是一愣,而后耷拉下脸:“将军,去晚了……没买到鸡蛋灌饼,只有包子了……”


    他有些忐忑,而赵嬷嬷和朝鲁闻言,都是一愣。


    赵嬷嬷去看朝鲁,朝鲁咳嗽一声:“行。”


    福贵这才高兴,赶忙把包子递了上去。


    “这么多?”赵嬷嬷问道。


    福贵:“那小厨娘真有意思,好像怕您吃不够似的,一个劲儿的装!”


    朝鲁听了这话,忽然就想起那日在茶水摊,她见他似乎不够也上前询问。


    他有这么能吃吗?


    赵嬷嬷上前,拿走了几个:“将军不易吃太多,容易积食,这是太医嘱咐过的,这些你拿去吃吧。”


    福贵满心欢喜接过,立马就朝嘴里塞了一个。


    “好吃好吃!”


    福贵弯起眼眸:“难怪他们都去排队,这小厨娘手艺当真不错!”


    朝鲁也尝了一个,却没说话,他记得那天的包子味道,这明显不完全出自那个小厨娘之手,味道还是差一点的。


    当然,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吃完早膳,赵嬷嬷道:“将军还有要事要忙,奴婢退下了。只是一会儿药房的药会送来,将军记得喝。”


    朝鲁嗯了一声。


    阮玉照旧忙到巳时正刻,才稍微松了口气回去歇下了。


    回去的路上,她也发现了这军营当中的规律,辰时出操练兵,一直到午时结束,下午要么各营自行组织活动,要么依旧练兵,反正没个歇息的时候。


    又听闻,现在北边的匈奴被城阳军打怕了,不敢集体来犯,但时不时就会搞一只小队伍突袭,所以城阳军中也会有轮换的小部分军队前往应对。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但是这和阮玉没什么关系,她也只是按部就班地适应着。


    洗漱过后,她便抱着小宝歇下了。


    可没成想,刚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被人给叫醒了。


    小蝶:“玉玉姐!”


    阮玉一惊:“怎么了?”


    “外面来人了!说是大将军叫你!”


    阮玉一愣。


    “大将军?叫我?”


    小蝶也有些紧张:“是啊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不会是早上大将军吃的东西……”


    小蝶不敢再想了,阮玉脸色也是一白,哪里还敢耽误,立马收拾好出去了。


    来人是福贵,不是赵嬷嬷。


    福贵也很焦急,在帐外踱步,见着人之后赶忙上前:“宋厨娘。”


    “是,大将军忽然叫我,可是有什么事?”阮玉忐忑。


    福贵:“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见大将军好似很着急,所以也不敢耽误。”


    阮玉听到这松了口气,莫名的,因为如果是大将军吃坏了肚子,那对方的态度怕不会这么和善,但她又想不明白,这大中午的,大将军会有什么事找她?


    阮玉本以为,自己来军中之后,应该就和他没交集了。


    毕竟身份悬殊,当初能在陈家村遇上,只是巧合。


    一路上各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略过,很快,她跟着福贵就到了主帐。


    这个时辰,主帐附近没什么士兵。


    福贵站在帐外,小声道:“从这里进去就是,大将军说要单独见你,我就不进去了。”


    阮玉更加狐疑。


    掀开帐帘,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偌大的舆图,竖着的,几乎占据了整个帐内的一半,上面是大燕王朝的整个国土。


    阮玉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敢乱看,绕过去,也不敢抬头,径直就跪下了。


    “民妇拜见大将军。”


    帐内很是安静,她喊完之后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阮玉自然是不敢随便打量的,可若是福贵跟进来就会发现——


    他出门时尚且还正常的大将军,此刻却面色发白,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明显是有伤病在身了。


    朝鲁似乎有些艰难地道:“起来。”


    阮玉这才站了起来。


    阮玉垂着眸,可朝鲁的目光却是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原来,半个时辰前,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次是腹痛,剧烈的绞痛。


    因为前两次的经历,他第一反应就是面前这个妇人怕是又哭了或者怎么。


    于是朝鲁问:“你来军中两日,受了什么委屈?”


    阮玉一愣。


    委屈?


    她没受什么委屈啊。


    阮玉小心翼翼地答:“将军仁厚,准民妇来军中当差,民妇感激不尽……没有受什么委屈……”


    朝鲁一愣。


    没委屈?


    那为何?


    “你方才在做什么?”朝鲁又问。


    阮玉更是一头雾水。


    “民妇早上做完朝食后就回去了,方才在帐内歇息……”


    朝鲁忽然有些尴尬了。


    看来是他误会了。


    这回,不是因为这个小妇人的缘故。


    沉默片刻后,他扬声:“福贵!”


    一直在院外的福贵立马走了进来:“诶!”


    “传军医!”


    福贵和阮玉闻言吓了一跳,福贵瞪大了眼:“将军!您哪里不舒服?”


    阮玉也紧张极了,原来不是没不舒服,而是要等她过来叫军医当场给她判刑?!


    “去就是了。”朝鲁脸色不甚好看,福贵哪里还敢耽误,立马转头就跑,帐内便又只剩下了阮玉和朝鲁两人。


    “将军……”阮玉颤巍巍开口:“您……您是哪里不适?”


    “本将腹痛。”


    朝鲁随口答道。


    他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旧疾犯了,不是那个诡异的原因,但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心中却又有些古怪。


    他莫不是疯了,第一时间不去叫军医,而是传唤她来?


    难道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之前两次莫名其妙的疼痛和她有关?


    明明那么荒谬。


    腹痛?!


    这另阮玉更加忐忑起来,手指绞着,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很快,军医赶了过来。


    一并来的还有赵嬷嬷。


    当他们看见帐内还站着一个小娘子时,都是一愣,朝鲁这才如梦初醒,看向阮玉:“这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可阮玉似乎在想什么,没听见,军医也已经上前,开始给朝鲁诊脉。


    朝鲁见她不想走,也没说什么,于是阮玉依然站在帐内,只是木木的看着军医,仿佛生病的是她不是朝鲁,而军医要说出来的结果,直接决定了她的生死。


    片刻后,军医收回了手指。


    “将军可是肠胃绞痛?应是旧疾犯了,可能是最近出门进食不规律的缘故。”


    朝鲁想也应是如此,正要点头。忽然!


    火上浇油般,胸口那股窒痛猛然来袭,比腹部的绞痛更加猛烈,直接就让他变了脸色!


    朝鲁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边的阮玉。


    果然,阮玉两眼通红,在她的耳朵里,方才军医的话就只剩下“进食的缘故。”


    她完了,她把差事给搞砸了。


    大将军吃了她早上做的吃食之后引发了肠胃旧疾。


    她可能立马就要收拾东西回去了。


    朝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了。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对阮玉道:“本将这是旧疾,和你无关,不会牵连于你,放心吧。”


    朝鲁说完这话,营帐内所有人都愣了愣。


    尤其是福贵,身躯一震,看向阮玉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这这什么情况?


    大将军连自己的身体都先不,而是转而安慰一个小厨娘?


    这小厨娘……


    不一般鸭……


    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晦涩。


    “娜仁,是最合适的大哈敦人选。”


    呼日勒沉默片刻:“黑石今日已经和本汗提议这件事。”


    “嗯,所以大汗,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好,我会支持您的。”


    呼日勒叹道:“委屈你了,也委屈了朝鲁。”


    秋夫人淡淡地笑了笑。


    第 77 章   077


    朝鲁听完阮玉所说,整个人也陷入了沉默。


    阮玉轻声问:“这件事,你怎么想?”


    朝鲁眯起眼:“娜仁?”


    阮玉抿唇:“怀疑,但不敢确定,如果真是她,她不是萨仁的亲妹妹吗?这也太……”


    但阮玉想到长安内宅,不知多少姐妹反目成仇。


    倒是也不奇怪了。


    朝鲁若有所思:“的确没想到,但不知道父汗怎么想。”


    阮玉垂眸道:“母亲去找了父汗,但是父汗会怀疑谁,就不得而知了。”


    “大战在即,父汗会求稳。此事就算要查,也会是暗中进行。”


    阮玉:“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气氛诡异了一瞬。


    阮玉如梦初醒:“您不怪我……?可您不是早上才吃了……”


    “你做的吃食若有问题,就是大问题,现在只有本将,是我自己的原因。”朝鲁耐着性子解释,他只希望胸口的那股窒痛快些消散,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在别人耳中是多么的令人震惊。


    阮玉也没意识到。


    她松了口气。


    朝鲁胸口的那股窒痛便好了许多。


    他垂眸,又一次确定了那个事实。


    奇怪的事实。


    而军医此刻也道:“的确如此,但……将军用膳若是一直不规律也是不行,比方说您一顿吃得特别多,一顿用的特别少,这都不行。”


    军医说完,赵嬷嬷道:“将军平日早上只喝粥,今日吃了包子。”


    “那便是了,养胃的关键也要均衡,另外,清粥虽然养胃,但是营养也不够,咱们在边关,食材有限,但还是尽量吧……属下去开方子。”


    朝鲁点头:“有劳了。”


    军医要走,朝鲁想了想,又将人留住了:“稍后,本将还有一事请教。”


    说完,看了眼赵嬷嬷,赵嬷嬷心领神会,朝阮玉和福贵招了招手:“都先出去吧。”


    阮玉傻乎乎地跟在福贵身后,暂时出了营帐。


    出来之后,阮玉反应过来,立马道:“嬷嬷,我……”


    赵嬷嬷摆了摆手:“大将军说不关你的事就没你的事,别想了。”


    阮玉听了这话,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福贵也安慰她道:“将军平易近人,很少为难我们的。不过……”


    阮玉又紧张了:“不过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福贵讪笑。


    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将军没想追究这小厨娘的责任,那今天叫小厨娘过来,是为何?


    帐内。


    军医问:“将军……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朝鲁皱着眉,显然纠结了一番:“本将……近日突发了两次手疼,几次胸口疼,劳烦您看看。”


    军医大惊!


    这可不得了!


    他立刻重新给朝鲁诊脉,语气担忧:“将军方才怎么不说呢?这胸口疼可不是什么小事。”


    朝鲁:“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军医了然,只是细心仔细的检查了起来。可检查了足足一刻钟,都没发现什么别的异常啊……


    朝鲁问:“是不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军医也懵了:“是……将军除了旧疾,身体康健……”


    朝鲁似乎毫不意外,嗯了一声:“那便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个问题。”


    阮玉站在帐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朝鲁又将他们叫进去了。


    见阮玉还在,朝鲁看了眼军医,军医道:“将军现在肠胃虚弱,最好用些滋补的食物,听闻宋厨娘厨艺了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阮玉一愣,她?


    营帐内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朝她看了过去。


    阮玉硬着头皮,想了想,道:“若是滋补又清淡,那不如就试试鸡汤面?”


    “鸡汤面?”那军医摸了摸胡子。


    “不错,鸡汤营养丰富,面食易于消化,可。”


    朝鲁也点头:“行,那你就去准备吧。”


    阮玉这会儿自然满口应下,也十分上心,二话不说就回去准备了。这是大将军给她机会好好表现?她得务必抓住了才行。


    回到伙房,小蝶担心坏了。


    而此时,其余人也都在朝这边张望。


    尤其是豆蔻和罗氏。


    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她们听说阮玉被叫走之后都有些好奇。小蝶跑来问,阮玉低声和她说了两句。


    因为给大将军做鸡汤面要紧,阮玉不上和其他人说太多,小蝶一听也立马紧张了起来,两人赶忙朝伙房赶去。


    豆蔻见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神秘?难道是什么好事?”


    罗氏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豆蔻一愣:“不是……”


    罗氏:“走吧,再不去伙房,就来不及了。”


    原来豆蔻方才和罗氏悄悄说要看热闹,没想到现在热闹没看上,倒是和阮玉在伙房遇见了。


    徐师傅也在,听说之后不敢耽误,几人来到朝食那边的灶台。


    这时就显现出来伙房的大了,因为负责朝食和负责暮食的完全不在一边,两边互不干扰。


    虽然做暮食的都很好奇那边在做什么,但也没人敢问,只是隐约看见徐师傅走了出去,没多会儿,就提回来了一只已经杀好的鸡。


    他们要做饭?


    可这个点了,他们要给谁做饭吃?


    主帐。


    朝鲁还在想方才军医的话。


    “将军方才说……您的这个疼痛和外面那个厨娘有关,她仿佛不适或者难过,您身体的某处就会剧烈疼痛?”


    朝鲁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军医沉默片刻,飞快地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古籍,开始飞快地翻阅,朝鲁见状,扶了扶额头。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


    那军医就像是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整个人都亢奋起来,朝鲁打断了他:“我听付彦说,云南有蛊毒,会是这个可能性吗?”


    军医一愣,随即摸了摸山羊胡,道:“将军所言,不是没有可能。但……这蛊毒入体,我不可能诊不出来,除非是高人,高人中的高人,能做到滴水不漏。”


    棘手就棘手在这里。


    滴水不漏,又哪里来的应对之策和证据呢?


    那军医又道:“若是大将军怀疑她,何不留她在身边试试?”


    朝鲁一愣,怀疑她?


    他也说不清。


    如果真的怀疑,那怕是早早就扣押起来严刑审问了,可不知为何,朝鲁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哪怕现在真的怀疑蛊毒之说,他也没这样的念头。


    难不成,这蛊毒还有如此功效?


    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朝鲁别扭。


    浑身别扭。


    那军医叹气:“不如属下帮您试试吧,要想害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她是厨娘,在吃食里面动手脚才是最简单的法子,不是吗?”


    朝鲁想了想,点头:“军医说的对。”


    “那便让她负责一顿您的膳食,届时属下为您试毒。”


    “好。”


    于是乎,这才有了后面鸡汤面的说辞。


    此时此刻,朝鲁已经好受了许多。肠胃不痛了,胸口也不痛了。


    他继续处理正事,只不过,平素一看进去就钻不出来的心思,今天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了。


    他抬头,找到了原因。


    “盯着本将作甚?!”朝鲁看着福贵冷冷问。


    可福贵却半点不怕,笑着给他端了杯茶水:“没什么,就是奴才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福贵嘿嘿笑了笑,壮着胆子问:“您今日既然不打算惩治那个小厨娘,为何叫她过来呀?”


    他想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快两个时辰了。


    什么可能性都想过了。


    可想到最后,都统统绕到了那一个可能上……


    那就是……


    朝鲁面无表情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以防万一,她若是给本将下毒,能当场捉拿。可本将只是旧疾犯了,没必要牵连无辜之人。”


    福贵睁大了眼。


    他不可置信:“是这个原因?!”


    朝鲁冷冷看他:“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福贵痛心疾首。


    要命啊!


    那小厨娘模样标志胆子又小,在帐内分明都要吓哭了,将军竟然会怀疑她下毒?!!


    难怪啊,难怪将军二十五了还是孑然一人,果然,凡事有因必有果……


    若是他,就是疼死也不会怀疑到一个无辜弱女子的头上!


    福贵的表情显然精彩极了,朝鲁皱起了眉头。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出去想,莫在这里碍眼!”


    福贵一面摇头一面出去了,出帐后,恰好遇见了付彦。


    付彦见他这样,一愣,问:“咋了这是?”


    福贵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叹息!


    哎!


    一言难尽!


    一个多时辰后,差不多到了暮食时分,罗氏那边也都做好了晚饭。


    今天的菜色似乎是炒土豆、炒白菜、还有一道红烧肉。


    但,这一切都被伙房一股浓郁香味遮盖过去了。


    阮玉用勺子撇开油脂舀起一口尝了尝,道:“可以了。”


    鸡汤离火,小蝶立刻开始扯面。


    平素吃面,多是扯面,但今日,想到朝鲁肠胃不适,阮玉道:“还是我来吧,拉细面。”


    牛肉面最细的面谓之毛细,对面团要求高是其一,对拉面的师傅更是有所考验,若能做到牛肉面粗细均匀,抖开后松散不断,一整个下入沸水之中才是上佳。阮玉也曾经失败过很多次,在家三年做出了心得,如今也算熟练了。


    小蝶看见她拉、扯、抻、摔,几个来回,原本还是一坨的面团就变得仿佛棉线一样细,接着下入沸水中,要不了一会儿,面条就熟透了。


    碗底简单地调个味道,主要是提个咸香,铺上面条,撒上葱花,最后的精髓是浇上刚刚炖煮好的浓香鸡汤,如此,待面条吸收了鸡汤的鲜美,一口面一口汤,再啃上一块儿鸡肉,舒爽!爽快!


    待阮玉把鸡汤面放入一个砂锅,刚盖上盖,福贵就笑着跑来了。


    “宋厨娘,做好了?”


    伙房里大惊!这里没人不认识福贵,这么说,这鸡汤面竟是给大将军做的?!


    朝鲁笑着去咬他的耳朵,手上去扯她的裙子。


    “这衣裳真好看,穿了和没穿一样,等我回来继续穿。”


    阮玉已经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今晚草原的月色很美,朝鲁嫌弃榻上不尽兴,最后还将人抱了起来,阮玉呜咽一声,咬在他硬邦邦的肩头。


    指甲又留了两三个印子。


    朝鲁侧头看了一眼,去亲她红红的唇角。


    “真乖,今天没喊累。”


    阮玉眼里盛了水,咬着牙。


    卯时大军就要集合。


    朝鲁几乎一夜没睡。


    快到清晨,阮玉也没力气送他。


    他穿好战衣站在阮玉面前,阮玉强撑着要坐起来,再度被他放了下去——


    “玉玉,在家好生等我,此战必胜。”


    第 78 章   078


    大军出征。


    浩浩荡荡。


    呼日勒亲自加冕,为几个儿子送行。


    图灵也一道去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跟着朝鲁,多个人也是多个帮手。


    出征时,宝音站在城墙上遥遥看着,女眷们都没到场,这是大汗的命令,鼓舞士气的时候,别弄的眼泪兮兮。


    裴度倒是在现场,与呼日勒一起相送战事们出发。


    鼓声频频,一声一声,士气大增。


    但对阮玉而言,朝鲁一走,府帐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空落落的。


    早起之后,她便转头去了海拉和婆母那,好在她还有阿姐、布赫陪着。


    寅时便起,又忙活了两三个时辰,阮玉喂过小宝后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看来朝食的确辛苦,说不定最后都得昼夜颠倒。不过阮玉很是满足,她看向身侧,竟摸了个空!瞬间,阮玉立马惊醒:“小宝!”


    营帐的门帘很快被掀开,小蝶走了进来:“玉玉姐小宝在这儿呢!你醒啦?”


    阮玉低头一看,竟看见小宝晃晃悠悠的,已经能走几步路了!但是小蝶还是虚虚扶着他,小宝看见阮玉,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凉!”


    阮玉又惊又喜立马下地:“小宝!你会走路了?!”


    小蝶笑:“这孩子是真的机灵,你还歇着,他先是慢悠悠地爬了下来,我回来的时候就见他扶着柱子在慢悠悠走呢,还是个知道借力的小家伙!”


    阮玉惊讶极了,同时也有些自责,儿子自己爬下床了她都不知道,幸好是小蝶及时回来了,要是摔着或者磕着……


    小蝶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笑道:“你别急,我看咱小宝是真的聪明,会保护自己的。小宝说是不是?”


    小宝竟然像听懂了似的,发出“嗯嗯”的声音,直接将阮玉给逗笑了。


    小蝶:“玉玉姐,你要是真放心不下,后面就好好表现,争取能去做暮食,就不用昼夜颠倒了。”


    阮玉点了点头:“多谢你。”


    “客气啥。”


    “宋阮玉?”外面,忽然有人喊,阮玉立马起身,收拾收拾:“来了。”


    营帐外的人赵嬷嬷,看着阮玉,面色也比昨日和蔼几分。


    阮玉:“赵嬷嬷。”


    赵嬷嬷点头:“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两人走到营帐后,赵嬷嬷道:“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我很满意。”


    阮玉有些不好意思:“多谢您……”


    “但我还是有几句话嘱咐你。”


    “您说。”


    “第一,在咱们军中,这些士兵都不容易,他们的身体更是重要,荤素搭配,食材是否新鲜等等这些你都要把控,厨娘可不仅仅只是掌勺。”


    “是……”


    “第二,你以后把每日要的东西都可以列个单子给我,我负责去采购,再者,你也做一个菜谱吧,每日吃什么做什么都写下来,我可以提前安排。”


    “好。”


    赵嬷嬷看她一眼,阮玉问:“第三呢?”


    赵嬷嬷似乎欲言又止:“就这些,后面我再慢慢和你说吧。”


    阮玉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写。”


    赵嬷嬷有些意外:“你读过书,会写字?”


    阮玉一愣。


    读书写字,她自然是没有那个条件的。


    但是她有她娘。


    “会一点……娘亲教的,但是不多,我试试……?”


    赵嬷嬷点头:“成,那你试试吧,不行的话就口述,告诉罗氏。对了,既然说到这,罗氏和你算是同僚,关系处和睦些,她是军中遗孀,丈夫是有军功的。”


    阮玉一愣,随即点头:“是,我知道了……”


    赵嬷嬷最后道:“你是个懂事的,我看好你,去吧。”


    下午在军中没什么事,阮玉便把赵嬷嬷要的东西给列出来了。小蝶见了,也十分惊讶:“玉玉姐你居然会写字!”


    阮玉依然道是娘亲教的,小蝶却感叹:“那你娘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大家族出身吧,否则怎么会读书识字的。”


    这个问题,阮玉回答不了,只好岔开话题:“你看看,这是我定的食谱,你觉得行吗?”


    小蝶不好意思道:“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吧。”


    阮玉一愣,随即道好。


    “以七日一轮,第一日,咱们就是韭菜盒子、包子、稀饭;第二日也就是明日,我打算做鸡蛋灌饼、绿豆稀饭;第三日咱们做花卷,第四日是油果子和酪浆,第五日豆腐脑……”


    小蝶听着听着已经晕了:“玉玉姐,你准备了这么多花样啊……”


    阮玉笑了:“赵嬷嬷说了,食材的事情不用安心,她会给咱们想办法安排,所以一时兴起,就写了这么多,不过也不一定,要是食材不到位,想也白想。”


    小蝶咋舌:“你会的真多,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说过,我以后想跟着你学成吗……”


    阮玉点头道好:“没问题。”


    小蝶眼睛一亮:“真的?!”


    阮玉:“当然是真的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小蝶立马坐在她身边,开心地挽着阮玉的胳膊:“你真好!你知道很多厨子都不愿意把自己的食方分享给他人的,这就叫手艺!但是玉玉姐你愿意教我,我不如拜你为师吧!”


    阮玉噗嗤笑出了声:“什么师不师的,你帮我,我自然就愿意教你,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小蝶笑了:“你真好!豆蔻肯定要羡慕死我了!”


    阮玉问:“怎么,罗姐不愿意教豆蔻吗?”


    “也不能说不愿意吧……罗姐的厨艺……哎呀我不好说的,反正背地里说人也不大好,总之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阮玉也不是会多嘴问很多的人,既然人家不说,那她也不可能主动问。下午虽然没事,但是她也要照小宝顺带养足精神,晚上早点歇下,半夜就得起。


    做暮食的人是罗姐和豆蔻,还有一个大伙房的王师傅,这一波忙完,今天军营才又算度过了一天。


    她们回来的时候,阮玉已经歇下了。


    豆蔻似乎有些不高兴,罗姐便问了一句。


    “您怎么和没事人似的呢,您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都听说……”


    罗氏:“听说什么了?”


    “听……听说士兵们在私下议论,说新来的厨娘手艺比您好多了……”


    罗氏一愣,淡定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手艺好啊。”


    “可、可是……”


    罗氏:“别可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豆蔻咬咬唇跺了跺脚,朝这小蝶在的营帐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寅时,阮玉又得起来了。


    孩子还是送到了孙奶奶和周姐那边,这个和蔼的老人很是喜欢小宝,也是小宝乖巧懂事,阮玉心里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徐师傅也到了,有了昨天的合作,负责朝食的人看见阮玉都笑盈盈的,阮玉也笑了笑,道:“今天早上做鸡蛋饼,咱们更得打起精神来,稀饭熬上了吗?”


    “熬上了!小蝶提早就打了招呼,说您吩咐的是绿豆稀饭,已经在锅里了!宋厨娘,咱们这个鸡蛋饼要怎么做呀……?”


    阮玉笑道:“鸡蛋饼做起来不麻烦,馅料简单,你们按照我说的做。”


    众人对视一眼,都乐了。


    宋厨娘这是在教他们啊!有眼力劲儿的立马就笑着应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平素,即便是来饭堂吃朝食的士兵们大概也会在卯时三刻过来,但是今日,卯时一刻刚过,就有人已经来了。


    其中就有小七,跑得比谁都快。


    “宋厨娘!”


    小七在队伍最前面,笑着和阮玉打招呼:“今个儿有啥好吃的?!”


    阮玉笑了:“你可真早,今天早上做饼,给你来一份?”


    “一份不行,我得要七份!我得给他们带,还有付总兵!”


    阮玉点头道好,接着便开始准备了。提前发好的面团拿出一个放入锅中,按扁,不必太规则,只要大概成圆饼状即可,而这面团和面的时候有油酥,在一面定型之后这一面也微微鼓起一个大泡,阮玉一手将那泡戳出一个洞,另一边磕一个鸡蛋直接灌入那面饼里,这便是鸡蛋灌饼了。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做法,一时间纷纷惊呼,待面饼两面均焦黄香酥时,再刷酱料,放入提前准备的土豆丝,少许咸菜,最后盖上一片莴苣叶,对折卷好,一份鸡蛋灌饼便成功出世。


    阮玉行云流水动作麻利,有的人还没看清,就见卷饼已经被递到了面前。


    小七回过神来,连忙给她拍手叫好:“我还要还要!”


    后面的人催促:“你一个人要带多少个?!有没有道德啦!”


    小七:“你管我!我给付总兵带的!”


    “德行……”


    阮玉但笑不语,但是排队的士兵的确很多,她也得加快速度才是。


    片刻后,徐师傅那边也支起了一个火炉,队伍便分成两排,虽说都是一样的面糊和小菜,味道应该差不多,但是不知为何,阮玉那边排队的人就是要多一些,最后小蝶不得不出来分流。


    大家伙都知道,这鸡蛋灌饼做起来也麻烦,所以依旧是限时限量供应,那边灶台上还是蒸着大包子,反正来晚了,就只能吃包子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阳军,住得稍远一点的营帐内,有些士兵已经不甘心用走的,甩开膀子跑了起来!


    他们一跑,别人哪甘心落后,立马也跟着跑了起来。


    福贵端着小米粥去往朝鲁营帐时,都傻了眼:“真是见了鬼了,这还不到出操的时间呢,干嘛呢!”


    有人说是去吃宋厨娘今天做的什么鸡蛋灌饼……这名字倒是稀奇,福贵忍不住喊:“给我带一份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大将军慢悠悠地走出了主帐,看着他:“给你带什么?”


    福贵手一抖,连忙赔笑:“没什么没什么,他们都去抢什么鸡蛋灌饼了,奴才也让他们带呢,不过奴才肯定不会亲自去的,伺候您才是要紧事。”


    鸡蛋灌饼……


    朝鲁看了眼福贵手中的小米粥,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去,给本将带一份回来。”


    “吾儿知悉:


    自汝远赴北上,倏忽已逾半载。朔风劲烈,草野辽阔,不知汝居处可暖?饮食可适?需多顾自己,勿使为父挂忧。


    今有一事,需与汝细说。京中近来政事颇有变动,朝野上下,暗流涌动。陈王手握重兵,军力之盛,朝野皆知,其部已开至黄河以北,声势浩大。朝中诸臣多有议论,或忧或虑,莫衷一是。


    为父有密报,称陈王本人似未在军中坐镇。据探得消息,其已悄然离营,一路北上。此等行踪,颇为蹊跷,背后用意,尚难揣测。为父身处京中,虽能察觉一二,然远不及草原之地,或可窥得更多端倪。


    吾儿身处草原,恰是观望之便。此后,汝需多留意周遭动静,若闻及与陈王相关的讯息,务必谨慎查探,暗中记之。切记,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对外声张,只需随时将所察情况,隐秘报知于我。汝行事素来沉稳,为父信你能妥帖处置,既不暴露自身,又能掌握实情。


    家中一切安好,汝母每日为你祈福,盼你平安顺遂。父手书。”


    裴度慢慢抿唇,烧掉了书信。


    陈王北上?


    意欲何为?


    第 79 章   079


    陈王是藩王,早年就去了幽州。


    裴度幼时可能人尚在京城,这么些年,早已忘记这位王爷了。


    但听闻,王爷有旧疾,腿脚不好。


    可就是这么一位腿脚不好的偏远之地的藩王。


    竟然秘密筹谋二十年,只为一朝南下攻上京城!


    此等心性,非常人能有。


    裴度坐在案前思绪良久,一气呵成给父亲回了一封书信。


    河东裴氏也乃世家,大族延续不止百年,他们忠过的皇帝从祖上细数也不止一位两位,现在的这位……


    裴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阮玉的那番话,一时心绪良多,洋洋洒洒七八页,最后情绪激动,竟然靠着椅背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之后,蜡封密信,由最信任的心腹快马加鞭亲自送了出去。


    此时夜已深,裴度才慢慢吹了灯。


    但草原的府帐内并未人人都已睡下,暗流涌动的也不止京城,娜仁一封信,同样秘密地送了出去,只是方向,刚好相反。


    大年初六。


    阮玉又起迟了。


    她揉着腰起来的时候都气得慌,到底是她低估了朝鲁的无耻劲,昨晚两人折腾到寅时才睡,朝鲁最后一次还想来时,被阮玉狠狠踢了一脚。


    偏那男人怪会得寸进尺:“我这次走,十五就不回来了,等下次回来都四十多天之后了,玉娘疼疼我。”


    阮玉素来吃软不吃硬,最后还是便宜了他。


    听到外头二妹的声音她都臊得慌,整理好情绪,阮玉才走了出去。


    “大姐!”三姐妹看见阮玉都围了过来:“大姐你没事吧!风寒好了吗?要不还是躺着吧!”


    风寒?


    阮霜:“姐夫说你昨晚泡澡太久染了风寒,让我们不要闹你呢,阿姐你没事吧。”


    阮玉恍然大悟,她咬了咬唇:“我没事,你们吃了没?”


    “吃了!姐夫一早就去买了包子,锅里热着稀饭!”


    阮玉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小院的菜地里已经整整齐齐种着蔬菜,院子里也传来了小鸡小鸭的啾啾声,朝鲁虽然已经离家,不过阮玉却觉得日子欣欣向荣,吃完早饭,她就要开始琢磨未来的生活了。


    朝鲁大部分时间是不在家的,她肯定要置办自己的营生。


    初十还有一场集,阮玉那天也要上街的。昨天的绿豆她用了小半斤,一共做了八块绿豆糕出来,剩下这两斤半,差不多正好二十块。一块绿豆糕阮玉打算卖两文,这么算来,还是有赚头的。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阮玉还要置办点别的去卖,她在厨房转了一圈,还当着发现了别的好东西,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袋子白芸豆!


    阮玉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好东西啊,绿豆可以做绿豆糕,白芸豆也可以做芸豆糕呀。


    绿豆糕和芸豆糕要是都能卖了,这躺出摊就值得。


    阮玉又看了眼院中三个妹妹,盘算了一下,心里也对妹妹们的将来有了谱。


    阿霜上辈子嫁给了曹家是她的错,她绝对不允许这错再重蹈覆辙,这一次,她要给阿霜寻个手艺,将二妹的自信给培养起来,而不是给她寻个好亲事。


    阮玉记得她喜欢刺绣,下次赶集,要给二妹买个绣篮。


    至于阮琪,三月的时候夫子才开始招新学生,她要给三妹攒束侑,这次赶集要是能有余钱就买书本和纸笔回来。


    再看阮荔,阮玉头又疼了,总不能纵着她的性子学什么骑马打架,不过现在的阮荔还对这些没兴趣,充其量就是对一些好奇的玩意儿感兴趣,不行也送去读书磨磨性子,暂且便这样打算吧。


    至于她,阮玉抿唇。朝鲁昨天问她喜欢什么,她那会儿不知道,现在算是想通了。


    她就喜欢赚钱。


    她的爱好就是赚钱。


    想到这,阮玉自己都笑了,笑自己是个财迷。


    就在她乐呵时,敲门声响了,阮琪去看的门,来人是豆婶,豆婶带着笑就进了院子:“弟妹!”


    经过上次那事,阮玉也算和她熟络了起来,笑着迎过去:“豆婶。”


    “给!今天的豆浆,今儿早起来了客人,豆子磨得晚了些,别介意!”


    阮玉笑着接过,道了谢。


    豆婶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哟,这过了个年不一样了呀,鸡鸭菜地都置办起来了?不错不错!”


    阮玉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道:“年前我身体不好,年后暖和了才开始置办。”


    豆婶当然不会说不该说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夸,夸完之后才道:“小安今天走之前和我打过招呼了,你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就喊一嗓子!都是邻居,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阮玉也晓得这个道理的,只是没想到朝鲁这么有心,临了走了竟还会拜托邻居关照她,怕不止豆婶,刘家那边也说过了。


    阮玉心里暖呼呼的,连带着笑意又热切了几分,她想了想道:“婶儿,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我想借个石磨,有没有小一点儿的?我买了点绿豆和芸豆,准备做点吃食,家里还有点麦子,正好也磨成面粉。”


    一听这话,豆婶乐了:“我家啥都缺就是石磨不缺,你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我跟你去拿!”


    哪有借人东西还让人再送过来的道理,豆婶笑了:“也成!”


    没多会儿,两人就抬着一个小石磨过来了,豆婶家现在都有驴了,院子里的石磨也早就换成了一个大家伙,这小的根本用不上,但是给阮玉却再适合不过。


    阮玉给人麻利地倒了碗茶水再次道谢,豆婶喝完之后摆了摆手就走了。


    等走出房门后才笑着嘀咕一句:“哎呀没看出来,这小安媳妇也挺有打算的!”


    阮玉的确有打算,借来了石磨可就要充分利用,其实不止是绿豆芸豆还有小麦,家里还有好多葛根和莲藕呢。


    这些都是朝鲁之前从山上找来的,葛根粉可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长安城的好多小姐都用来敷脸的。


    阮玉这一早上,已经把五日之后的盘算都打算好了,接着便是撸起袖子开始干。


    很快便到了初十。


    当三姐妹听说今天还要上街时,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阮霜有些紧张:“大姐,我们单独去吗?”


    不怪她害怕,之前有回阮玉单独带她上街也遇到了小混混,不过这会儿的阮玉笑道:“对,一起去,其实大姐一个人去更好但你们在家我不放心,咱们今天要去卖点儿吃食,再给你们三买点东西回来,不想去?”


    三姐妹对视一眼,眼睛都亮了。


    “想去想去!!!”


    大姐好厉害啊,还要卖吃食。


    当阮玉把做好的糕点还有磨好的藕粉和芸豆粉拿出来时,阮霜都愣了:“大姐原来你做这些要去卖,怎么不让我帮你。”


    阮玉摸了摸她的头:“回来再告诉你原因。”


    绿豆糕一共二十块,芸豆糕不知道行情也没多做,正好二十块,两份糕点直接装在盘子里放在篮子里,盖上布,这东西害怕摔了,便是阮玉亲自拿着,另外几个小布袋分别装了葛根粉和芸豆粉,三姐妹一人抱了一点,最后阮玉还拿了几个碗,不知道要做什么来着。


    她们刚出门,旁边刘家和豆婶家的大门同时打开,豆婶和红梅一起走了出来,看见阮玉,走过来:“上街去?”


    阮玉点头:“对,做点儿营生,再买些东西。”


    听到她要做营生,两人竟然半点儿不意外,而是道:“行,咱们顺路,一起去吧。”


    吃惊的反而是阮玉了,不过她转念便想通了。


    朝鲁怕不是拜托豆婶关照她的时候也说了她想做生意的事,难怪这两人会和她一起出门。


    阮玉看着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忽然感到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偷偷笑了。


    很快就到了集市里,豆婶很大方,直接道:“你来我摊位这边,你第一次摆摊肯定不熟悉,我带着你!”


    这对阮玉的确是莫大的帮助,于是便也没有推脱,至于红梅姐依然要去药铺抓药,摆摊和她无关,聊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豆婶看着她的背影叹气:“红梅也是个苦命的,这家里两个老人都是药罐子,辛苦得很。”


    阮玉:“刘阿婆和阿爷是什么病?”


    “肺上的老毛病了,一直咳嗽。”


    阮玉点头,不再多问。


    豆婶家其实也是一样,否则做生意这么多年,早就有实力租间铺子了,现在却还是在摆摊,不过好在她家的摊位够大,分一块儿地方给阮玉还是做得到的。


    阮玉很快就和三只一起将摊子支了起来,说是摊子,其实真的巴掌大块儿地方,不过阮玉倒是蛮有信心的,摆好东西之后,三姐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过下一瞬,大姐就开始了现场教学——


    “绿豆糕!新鲜好吃的绿豆糕!现蒸现做!口感绵密细腻,正宗麦芽糖做的!”


    “芸豆糕!洁白细腻的芸豆糕!绵软香甜!”


    “葛根粉,美白养颜,滋补肠胃,还有细腻的藕粉,香甜可口,免费试吃啊!”


    这几声吆喝让原本无措的三姐妹瞬间睁大了眼,也让一旁正准备开口教她怎么买东西的豆婶也目瞪口呆


    忽然,帐外又走进一侍卫,朝鲁瞬间警戒。


    他上前在陈王耳边低声几句,陈王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盯着朝鲁,片刻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但喉结明显又上下滚动一番——


    “四殿下……说谎似乎很是不好……”


    朝鲁微怔。


    “本王刺得消息,四殿下失踪,察哈部落十分动荡,或许,你留在这,对本王另有用处。你说呢,朝鲁……”


    第 80 章   080


    “混账!”


    呼日勒在帐中收到朝鲁被自己人背刺失踪的消息,十分惊讶,当即就要立刻出兵。


    部落里的人大惊:“不可啊大汗,您不可亲兵!”


    “是啊大汗!敖汉此举或许正是调虎离山,您万万不可离开金帐!”


    娜仁也在帐中,此时神色不明。


    她似乎也没想到,大汗准备亲自出征。


    忽然,秋夫人从外闯了进来——


    “好一个不可亲兵!我只以为,这是中原皇帝的说辞,没想到我察哈部落,素来在马背上打天下,竟然也冒出这等言论来了!”


    朝鲁去院中了,阮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的确是十六岁的模样,年轻的脸庞和院外妹妹们的笑闹声,这些都再次让她确认,她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四年前


    阮玉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还不待她继续想,阮霜就推门进来了。


    “阿姐。”


    此时的阮霜不过也才十四,少女稚嫩,全然没有什么心事,也没有嫁到那令人恼火的曹家去。阮玉忽然就身心舒畅,露出笑意:“怎么了霜儿?”


    阮霜:“鸡蛋好了!阿姐你快些来吃!阿荔馋坏了,已经迫不及待了!”


    阮玉想到她刚才说的话,笑道:“好,我马上出来。”


    是了,现在她们在神木镇,这两年闹了旱灾,这鸡蛋可不是常常能吃到的好东西,阮玉随便挽了个发髻就走了出来,院子里,十一岁的阮琪和九岁的阮荔正在跳皮筋。


    看见阮玉,两个小姑娘也立马停了下来朝过跑:“大姐大姐!”


    阮玉心中生暖,伸手将她们拥到怀中。真好,真好,这一刻,她也不想去纠结了,既然回来了,她便是要过得更好,将妹妹们教导成更好的人,阻止霜儿嫁到曹家,另外还有


    院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忙前忙后。砍柴、挑水、他背对着阮玉没有转过身,而阮玉却是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个透。


    或许是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朝鲁回头,两人对视的瞬间阮玉就垂下了眼眸。朝鲁动作一顿,声音低沉:“我去买早饭。”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七,阮玉和朝鲁成亲刚刚三月,朝鲁在三十里开外的青山县铁匠铺干活,一月回来一次,她对朝鲁的一些畏惧和不喜已经初露端倪,这事妹妹们大抵还没看出来,倒是朝鲁自然有所察觉。


    此时,朝鲁显然以为,阮玉又不待见他,于是自觉地准备出门去了。


    阮玉想说什么来着,不过下一瞬阿霜跑过来与她说话,阮玉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再看朝鲁,已经出去了。


    算了。阮玉心中叹气。


    慢慢来吧。


    在长安城那几年,水煮蛋对阮玉来说都没什么新鲜,随处可见,但是在现在,却是全家都期待的好东西,三个妹妹剥着鸡蛋的样子小心翼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也全都是期待。


    阮玉心疼,将自己的那个鸡蛋也分给妹妹们了,阮霜懂事不要,阮玉的语气却含了几分命令:“吃吧,昨晚你姐夫回来给我带了鸡蛋,我吃过了。”


    阮玉有些不信,但是视线却越过阮玉朝后看去,阮玉一愣,也回了头,就见朝鲁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这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竟然也没个动静,阮玉有些心虚,站起身来。


    朝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吃包子了。”


    只有在大姐夫回来的时候才能吃到新鲜热乎的包子,阮琪和阮荔都特别期待这一天,两人连忙朝朝鲁跑去:“谢谢大姐夫!”


    唯有阮玉,站在不远处没过来。


    朝鲁给几个妹妹们分完,犹豫一下才走上前。


    阮玉想起来了,上辈子朝鲁也去买包子了,但是他昨晚归家,狠狠地缠了她一晚,加上这次归家有十来天的假,当时的阮玉别提多绝望了,哪里还吃得下什么包子,连带着好脸色也是没有一分的。


    所以朝鲁只站在阮玉三步开外,将手中的包子朝前递。


    现在想来也是好笑,此刻的阮玉竟从朝鲁脸上看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与这个男人霸道强壮的体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阮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谢谢,有素的吗?”


    朝鲁一愣:“有豆腐和粉条。”


    “粉条的吧。”阮玉伸手,朝鲁眼神停留在她纤细却有一圈红印的手腕上,眉头微皱。就这么一个细小的表情却让阮玉手立马朝回缩了缩,显然,她以为是朝鲁嫌她事多了。


    朝鲁叹气,趁着人还没彻底收回手之前将包子递在她手上,拇指轻拂她手腕的红印:“一会儿记得上药。”


    阮玉愣了愣,忽然就懂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阮玉了在长安城她见过很多人,很多大场面,自然也就没有这么脆弱胆小,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这个男人居然看出来了。


    不仅看出来了,竟还安抚她一句。


    阮玉抿唇,朝鲁从前,也是这么细心体贴的吗?


    吃完早饭,阮荔忍不住道:“姐夫,今天上街吗?咱们家还没买爆竹!”


    马上过年,家家户户都要置办年货,阮荔早就期待这天了,只是大姐说要等姐夫回来,家里的钱是不够的。


    朝鲁看向阮玉,这是在等她开口。


    阮玉想了想,道:“买吧,灯笼香火对联都买回来,今天镇上杀年猪,你要是得空也买一点回来,没空的话我去也行。”


    几个妹妹睁大了眼,大姐好大方呀要割肉了?


    朝鲁忽地笑了,几下将豆浆也喝了个精光:“你放心,我今天都给置办回来。你别出去了,天儿冷。”


    阮玉是有些怕冷,但是阮荔不怕,闹着想和朝鲁一起上街,朝鲁也没立刻应,而是又看了一眼阮玉。阮玉于是这才发现,朝鲁从前竟然也会看她眼色行事?


    阮玉垂眸,片刻后道:“随便吧,想去就去。”


    阮荔兴奋地耶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就准备上街了。


    阮玉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人,道:“小琪留下,霜儿,你也上街去,看好你妹妹别让她乱跑,顺便给你姐夫帮忙。”


    阮霜十分意外:“我?”


    “对。”阮玉点头,然后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些铜板递给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


    朝鲁:“我这有。”


    阮玉瞪他:“我教霜儿花钱,你别管,你的钱留着给家里买东西。”


    “阿、阿姐?”阮霜睁大了眼,其实不止阮霜,全家人都十分地惊愕,姐姐刚才是瞪姐夫了?


    朝鲁也被这一个眼神瞪得有些懵,但却不是恼怒,反而有种心神荡漾的感觉。成亲几个月,她多是对自己畏惧和疏远的,这样生动的她,朝鲁倒是第一次见。


    他勾了勾唇:“好,听你的。”


    阮霜紧张地接过钱,也跟着上街去了。


    阮玉看和他们走出去后才叹了口气。


    阮霜是家中老二,比两个小的要懂事些,更是比阮玉自己还要节省,性格绵软温吞,所以才处处吃亏。


    霜儿的性子就是太软了,要是能让她多出去和人打打交道,将来不会被人欺负,而小琪


    阮玉转身看向三妹,温和笑道:“小琪跟大姐进来,大姐有好东西给你。”


    阮琪乖乖点头。


    “读、读书?”


    十一岁的阮琪吃惊地看着她大姐,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阮玉的表情却无比认真:“对,读书,本朝没说女子不能读书,镇上的学堂也有女学生,你想不想去?”


    阮琪张大了嘴巴,想去吗?


    自、自然是想的


    可是


    “我们家有钱?还有镇上学堂就只有一个女学生,还是员外家的小姐”


    阮玉当然知道这些事,钱,家中是有的。但是要看朝鲁会不会同意。


    她垂眸思忖片刻:“小琪就说你想不想去吧,只要你想去,大姐会给你想办法。”


    十一岁的阮琪犹豫了好久,才低声说了自己的本心:“想”


    于是阮玉便笑了,十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好,那你等大姐消息吧,来,大姐从今天开始正式教你写字。”


    阮玉幼时,阮家未出事之前也是念过半年书的,虽然学的不多,认字算账都是够了,于是便将自己会的许多东西毫无保留地教给三妹。阮琪喜欢读书,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就不该浪费这天赋。


    姐妹两在房中待了快两个时辰,眼看着已经到午时了,阮玉起身:“大姐先去做饭,你先练着。”


    阮琪从未这般开心过,小脸上都是对知识的渴求,阮玉摸了摸她的头便去了厨房,这才发现,朝鲁昨夜归来,当真是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米缸被填满了,还有一袋子黄小米,油、盐、糖全都补齐,甚至不知他从哪里搞到了一些香料,这让阮玉十分惊喜。


    有了香料,腌肉卤肉都可以做,阮玉当个宝贝似地将这些香料收了起来,盘算着过年做点儿腊肉出来。


    至于午饭,阮玉看了一眼米缸,要是从前的她定是会将精米和糙米混着煮,但是现在的阮玉不想那么过了,她毫无保留地煮了一大锅的白米饭,稻米的香味比糙米不知道要香多少,没多会儿厨房就飘出了一阵米香。


    至于菜,家有个小菜圃,但是冬天也没什么,保不齐就是白菜还有萝卜,不过地窖里面倒是还有酸菜和土豆,阮玉想了想,搭着梯子下去了。


    朝鲁回来的时候阮玉刚刚下地窖里,他们闻到了米香却没在厨房见到人。


    “大姐!大姐我们买了好多爆竹回来!”阮荔兴奋地喊着,在地窖的阮玉却是没听见的。


    还是朝鲁眼尖,看见了地窖边上的梯子,他叮嘱几个妹妹们把东西放好,自己则大步朝地窖走了过去。


    阮玉难得下来一回,自然想多搬点儿东西上去,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当她搬着几颗大白菜和一坛子酸菜准备朝外走时,全身心都在怀里的东西上,顾不上脚下,一个不注意就被一个圆滚滚的土豆给绊了脚——


    “啊!”


    眼看阮玉就要差点儿摔倒,腰间忽然伸过来一只有力的胳膊牢牢圈住了人,阮玉睁大了眼,下一瞬就听见朝鲁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一个人下地窖里?!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阮玉都懵了,她不过下个地窖怎么就危险了?男人突如其来的脾气让她莫名其妙,想到上辈子这男人说走就走将她一个人丢下的狠心,火气也腾地上来!


    “我怎么不能一个人下来了?不就是个地窖?你不在的时候取菜都是谁来?你指望谁来帮我呢!”


    朝鲁也愣住了,他显然从阮玉这话里听出了对他浓浓的怒和怨,可这怨却不像是短短几月能有的,而且他耳尖猛地听到了一阵抽泣声,瞬间,朝鲁眉眼就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叹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地窖没灯,梯子又高,你要是万一摔下来,你让我”朝鲁无奈叹气:“是我的错,你莫哭了。”


    他头疼,生怕惹了怀中的小妇人,她夜里哭,白日还哭,真不知她是不是水做的。


    “哪就会摔了”阮玉不领情:“你不在的时候我下来了好多次,都没事!”


    “那刚才不就差点摔了?”


    “刚才是你吓我!”


    阮玉蛮不讲理,朝鲁也很无奈,“好,都怪我”


    他拇指粗糙,笨手笨脚地去帮她擦泪,阮玉这会儿气也消了些,但抿着唇不说话。


    两人此刻还在地窖内紧紧相拥,周围的黑暗让某些东西发生了无声的变化,贴得极紧,朝鲁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那身前的柔软也是不容忽视。


    阮玉亦然,这男人身上霸道却又令人心安的气息竟让她有些腿软,尝过了一些滋味儿,她此刻竟然不想松开手。


    不过下一瞬,朝鲁就松开了她,显然,他是怕她恼了,毕竟从前挨她近点儿也要被嫌弃的。


    “走吧,我先上去再拉你。”


    朝鲁克制着那股燥热,故作镇定,而待两人都出来时,却又狠狠挨了一记阮玉的眼刀。


    朝鲁愣了愣,抿了抿唇。


    果然又生气了。


    但那样的场景,他抱着她根本就撒不开手。


    又到深夜,秋夫人和阮玉没有等到杨虎,却等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敖汉大败,元气大伤。


    大败?


    被谁大败?


    消息传到呼日勒耳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传话的人快步上前,声音有点颤抖——


    “回大汗,中原陈王出手,击退敖汉,敖汉大败!陈王举兵一万,朝我部前行!且四殿下在陈王之手,对方言,言要与您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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