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051
“父汗……”
阮玉和朝鲁刚坐下,立马就起了身。
呼日勒道:“不必如此,今天算是本汗打扰你们团聚了,想着朝鲁今年娶了新妇,本汗又从来没陪你们过过除夕,也来凑凑这个热闹。”
青姑和璇娘立刻加了一张凳子,多添了一副碗筷。
秋夫人开口道:“就当是家宴吧,都坐下吧。”
呼日勒笑了笑:“听你们母亲的。”
朝鲁和阮玉还有海拉这才慢慢坐下,但一时间气氛还是没有刚才那么热闹。
呼日勒拿起了筷子,忽然道:“这一桌都是中原的菜色,本汗也好些日子没吃到了,朝鲁,抱一坛酒过来,我们父子不醉不归!”
秋夫人抿唇:“少喝点,朝鲁还伤着。”
神木镇的里正姓赵,今年也有四十来岁,看见朝鲁,赵里正先是愣了愣,随即裂开嘴笑了:“媳妇儿,今天晚上要加菜了!”
赵里正的婆娘姓吴,吴氏正在做饭呢,走出来一看也笑了:“哟,这不是朝鲁嘛,好久没看见了!”
朝鲁这会儿已经走到跟前了,笑着喊了声叔、婶,也不急着说话,反正是先把手上的肉递了过去,赵里正显然和朝鲁是熟人了,看见这肉心里大概就清楚了:“直说吧,啥大事。”
朝鲁笑了:“叔说笑了,哪就是大事了。”
“你小子,别诳我,不是啥大事你上来就给这么好的东西。”
朝鲁:“叔你这话说的,这好歹也是正月里,我就是给你来拜个年,顺便麻烦你件小事儿。”
赵里正:“行行行,小事,你说吧。”
朝鲁这才笑着把阮玉的籍书取了出来:“这是我媳妇儿的,在神木镇给办个固定摊位,交住税,小事吧。”
赵里正狐疑地接过籍书:“就这档子事儿?”
不对。
太不对了。
吴氏在一边都不信,笑道:“朝鲁啊你别逗你叔了!说了吧!”
朝鲁这才笑着把阮琪和阮荔的名字拿了出来:“这两个,我三妹和小妹,当年过来的时候籍书丢了,现在麻烦里正给补上?”
赵里正一听,这刚才还馋的肉瞬间就不馋。
“我说啥来着!我说啥来着!你这小子每次上门来就没好事!这是小事嘛!”
“叔、叔你别急。”朝鲁笑道:“我知道麻烦了一点,但是你肯定是有法子的,对吧。”
赵里正叹气:“现在还真不好搞啊朝鲁,虽然说这几年朝廷战乱,看着对户籍管理的不严格,但是这几年也毕竟不比前几年了,前一阵子县城的县吏长还要我们去县城呢,问的就是这个人口的事,这个节骨眼上,哎”
吴氏也道:“朝鲁,你叔没胡说,这是真事,前几天你叔刚从县城里回来。”
朝鲁:“我知道,叔肯定不会诓骗我,但是这事还真要麻烦你,不然后面更麻烦,阮琪年后我还打算送她去念念书,这没有籍书就更麻烦了。”
听了这话,赵里正和吴氏都忍不住对视一眼:“朝鲁,你要送一个女娃娃念书?”
朝鲁明白他们是咋想的,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对,读书没啥不好的,比我强。”
吴氏欲言又止,赵里正道:“你啊你,我真是不知道该咋说你了。”
“叔,我当初那事你都有法子,现在还是要拜托你,话说最近不是会有一批难民过来吗,肯定有没上籍书的,到时候你看能不能一起,放心,要是打点关系啥的,你就直接说,我来出这个钱!”
赵里正摆了摆手,最后叹了口气:“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事我会想法子的。至于你媳妇儿的摊位,明天吧。”
朝鲁得了句准话这才笑了,站起身:“那就多谢你了叔!这点儿心意孝敬你的,收下吧!”说完又给赵里正塞了一吊钱,赵里正赶忙递了回来:“你这孩子!你干、干啥!”
“孝敬您的!正月没几天了,除了这腊肉,您也买点新鲜肉补补!我走了啊!”
还不等赵里正反应过来,朝鲁便已经大步朝外走了,赵里正和吴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收下了。
吴氏:“当家的,这事好办不?”
“好办不?不好办也得办啊,收都收了。倒也不是啥难事,就按照他说的,这最近一段时间难民的确是多,浑水摸鱼吧。”
吴氏感慨:“朝鲁这孩子还真的是,自己也过得不咋好,还要操心着家里四个,你刚听见没有,他还要送那小的去念书。”
“听见了咋没听见,这事咱们就管不着了。”
吴氏:“晓得的。”
阮玉没想到朝鲁真能把这事办好,大喜过望,重新办两份籍书也不算是小事了,她小声问:“一共花了多钱?”
“一吊钱一条肉。”朝鲁也如实说了。
差不多,阮玉松了口气,这会儿她心里是真高兴,仿佛解决了天大的事,她一面笑着一面就去厨房:“你不急着走吧,我今天下午做一顿好的吧?”
朝鲁不急着走,他看了眼院子里阮玉晾晒的这些毛豆腐,慢悠悠道:“不急,再过几天走,明天上街去吧,我跟你一块儿?”
阮玉正在切菜的动作一愣:“你跟我一块儿?我去摆摊,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做什么。”
朝鲁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媳妇做生意我还不能看了,前两次是我不在家,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去的。”
阮玉无奈:“随你吧,你想去就去。”说完,她就继续准备晚饭。
早上虽然吃了阮宵,但阮玉还是想趁着朝鲁在家的时候好好张罗一桌子团圆饭,于是晚上就做了一道硬菜,腐乳蒸肉。
腐乳当真是个好东西,吃法多种多样,蒸肉便是其中一种,和梅菜扣肉的做法差不多,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切成筷子粗细的肉片,煮熟之后里外全都抹上腐乳,倒扣在碗里直接上锅去蒸,要不了小半个时辰,厨房里已经是浓浓的肉香和腐乳的香气了。
这滋味简直是想忽视都难,正值晚饭,有吃不起肉的人家怕是恨不得伴着这香气下饭!
“哎呀这家做饭呢吧!真是羡慕啊,天天都有肉吃!”
“你是羡慕,你有人家朝鲁那本事吗?”
“没有所以我才说羡慕嘛”
阮玉不知道这些只管忙着厨房的事,除了腐乳蒸肉,她又蒸了一锅荷叶饼,荷叶饼就是馒头的变形,做成饼的形状方便一会儿好夹肉,不是真的放了荷叶,再来两个素菜一个汤,晚饭就算成了。
当然,别人家都馋的不行了何况家里,朝鲁都频频朝厨房看了好几眼,柴也不劈了就等着阮玉说开饭,好不容易盼到了那声“开饭了!”
四个人八只腿,瞬间齐刷刷站在了厨房门口。
阮玉看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摆桌子吧!”
蒸好的腐乳肉红彤彤的,看着就十分有胃口,腐乳的滋味已经全部浸到了肉里,筷子挑起两片夹在饼里,肥瘦相间的肉还滋滋冒着红油,咬一口,哎呦喂,那腐乳的香辣滋味,肥瘦相间的肉片和面饼的香味全部混合在一起,竟然分不出来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绝,真就一个绝字。
蒸肉是一道硬菜,逢年过节压轴才会上,但阮玉吃不了几片就会腻,三姐妹也是一样,而且这腐乳是辣口,吃多了也辣,阮霜阮琪阮荔没多会儿就放了筷子,大口大口喝水。
朝鲁还是能吃,两三片肉夹在一个荷叶饼里好像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一口气炫了四个,吃得额头冒汗酣畅淋漓,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阮玉上辈子也嫌弃过他这粗鲁的吃相,这会儿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在外面忙碌持家的男人回来就要添点儿油水,不然怎么受得了?她又贴心地给朝鲁盛了一碗汤:“锅里还有饼,吃吧,管够。”
朝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饱了,晚上再吃。”
阮玉当时还没领会到这话的深意,直到晚上夜幕降临,她刚从盥室出来,朝鲁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她,此时阮玉才明白晚上再吃是什么意思。
“想死我了。”
朝鲁呼吸渐重,大手不停,火热的唇也忍不住去亲她的耳垂和脖颈。
阮玉身子也一下就软了,但今天
朝鲁浑身都热,可谁料下一瞬,一盆冷水从天而降,阮玉无奈道:“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啥了?今天我月事,不行。”
朝鲁一愣。
对了,的确是这两日,朝鲁眼睛一下变得赤红,呼吸也粗重了起来,明显难受。
阮玉叹气:“我也没法子,你去洗洗吧。”
朝鲁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跟着进了床帐。
阮玉不解,下一瞬就被朝鲁堵住了嘴。
“没事儿。”朝鲁按住阮玉的肩头大手一扯,一阵凉风吹来,阮玉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人低头咬了一口。
“还有别的乐子。”
男人声音粗重。
次日赶集,阮玉这就有自己的正式摊位了,就在豆婶隔壁,摊位不大但是整洁,后面还有两张暂时用不上的桌椅板凳。
她原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豆婶那看破不说破的表情也懒得解释,只是又瞪了一眼朝鲁,朝鲁没敢吭一个字,站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受着。
这都准备好了就等主顾上门,今个儿根本都不用吆喝,先前在阮玉这边交了定金的自然一早就过来等着,阮玉也笑着招呼对方,手脚麻利的就开始做了起来。
这罐子也是昨个儿下午才送来的,正好十个,除了先前预定的三罐还有七罐的量,这量现在还远远跟不上,但是没办法,她就一个人,现在除了数量更讲究品质,每一罐红油腐乳阮玉都是认认真真做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能看见。
先前预定的三个主顾阮玉都给送了搭头,后来买的也想要,阮玉笑道:“今个儿没有搭头了,您要是能等,预定十天之后的也行,我还送两块,因为这罐子要定做,豆腐也得等它长毛。”
“十天啊”那些个嘴馋的又想早点儿吃上,抓耳挠腮纠结地不行,阮玉笑道:“不然您再带点芸豆糕或者葛根粉,我都送搭头的。”
“这行,那我买一罐腐乳再买十块芸豆糕,你送我一点葛根粉吧!我回家尝尝,好了再来买!”
“行!没问题!”
豆腐的搭头没了,但是阮玉总有办法让你买走,甚至还买的更多,豆婶在一边看着朝朝鲁努嘴:“瞧见没,你媳妇儿厉害着。”
朝鲁一直站在阮玉身后,没指手画脚也没碍着她什么事,只是目光一直也没从她身上挪走,看着前面忙碌的那一抹倩影,朝鲁目光软了下来,微微扬起了唇角。
阮玉大概等到了快子时三刻,朝鲁竟然还没有回来,子时的时候她和璇娘青果一道吃了几个饺子,又点燃了一只细细的烟花,也算是庆贺了,之后阮玉又写了一封家书,想等朝鲁不忙的时候寄走,接着她也有点累了,洗漱之后钻到了被窝。
她本来也不想睡,但是迷迷糊糊的,就还是合上了眼。
直到身边一凉,有个身影钻过来抱住了她。
阮玉立刻就醒了——
“你回来了……?”
朝鲁抱着人亲了亲她的耳垂:“对不住玉玉,没陪你过年。”
阮玉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格尔鲁的事情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鲁:“还在查,大哥他们明日一早就回去。先跟你说另外一件事,图灵回来了,说那个什么劳什子大夫,就在灵州。”
灵州?!
阮玉的瞌睡一下就飞走了,飞速爬了起来:“确定?!那不就……”
灵州就挨着凉州,都是边境。
朝鲁点了点头:“和我这次要去的目的地正好一样,玉玉,你和我一道去吧。”
第 52 章 052
阮玉已经彻底没了困意,干脆就坐了起来,双眼忍不住睁大:“灵州?你要带我去?”
朝鲁:“嗯,你不想去吗?我这次过去可能要半个月到一个月。”
“可是我……我去干什么啊?”
朝鲁看了她好几眼,“陪他”这两个字一直都没好意思直说,只道:“你不是很喜欢中原吗?那边吃住你都能习惯。”
阮玉陷入了沉思。
“其实也还好,你能帮我给阿娘他们送家书,我就不那么着急了,灵州和凉州其实我也不怎么熟悉……”
福贵端过砂锅,笑得合不拢嘴:“辛苦宋厨娘,辛苦。”
阮玉:“应该的,也辛苦您给将军送去了。”
福贵笑得两眼弯起:“宋厨娘,赵嬷嬷交代过您和我一起去。”
阮玉惊讶:“我也要去吗?”
“这是自然呐。”福贵笑得更开心了,“您辛辛苦苦给大将军做一顿晚膳出来,当然要去将军面前露个脸,再说这将军要给赏,您肯定也得在。”
阮玉不想领什么赏,她只是想做完自己的份内之事,但是赵嬷嬷既然叫了,她不去也不行,于是只好顶着整个伙房的眼神和福贵一起走了。
与此同时,来伙房吃饭的士兵们也陆陆续续来了。他们自然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一开始,大家伙还以为是伙房今天做了鸡汤,个个都带着期待的笑意,可没成想,来之后依然瞧见那早就吃腻的老三样,而鸡汤面,竟然是宋厨娘给大将军做的!!
QAQ!
他们也想吃到宋厨娘做的鸡汤面!
闻着这浓郁的鸡汤香味,再一看自己碗里这要么是咸了要么是淡了的晚饭,忽然就有点想哭了!
豆蔻似乎有点不高兴,正在打饭的她动作一顿,幽幽地看着面前人:“怎么了,不好吃吗?”
那士兵被一噎,连忙摇头:“没有!怎么会呢!”
说完,就赶忙端着餐盘子走了。
罗氏也瞧见了,只是她没有说话。
豆蔻忍不住了,阮玉走后她就跑去和小蝶打听,可没想到,小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玉姐就说大将军肠胃不好,让做碗鸡汤面,其余什么也没说。”
豆蔻听说后有些失望,但小蝶的确不知情,她没问出个所以然出来,只好遗憾地转身离开了。
主帐。
当这晚砂锅鸡汤面送到朝鲁面前时,一向对食物都没什么特别感觉的他不禁眼神都亮了亮,阮玉此时也跟着福贵站在一边,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但是下一瞬,就见朝鲁径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位军医也站在一边,看见这一幕,他愣住了。
将军好像……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朝鲁吃得酣畅淋漓,等吃完了,才猛然想起来这碗鸡汤面的初衷。
他明显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医,军医同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毫不知情的另外几人——
阮玉明显松了一口气。
福贵笑得都合不拢嘴。
“看来宋厨娘的手艺就是合大将军的胃口!将军您吃完之后面色都红润了!”福贵这马屁拍得极响,而且朝鲁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此刻感觉……的确不错……
军医此时心中叹气,只好借坡下驴:“将军现在感觉如何,肠胃可还有难受?”
朝鲁咳嗽一声:“好多了。”
“那属下再给将军诊脉看看吧。”
“好。”
片刻后,军医收回手,看了眼阮玉,笑道:“看来福贵说的没错,这鸡汤面的确适合将军,倒是比药都管用。”
朝鲁愣了愣,也明白了他的话中深意,他点了点头,看向阮玉:“你手艺的确不错,有劳了,有没有想要的?”
阮玉听见这话之后都愣住了,福贵却拼命地给她使眼色,阮玉明白了,这就是福贵口中说的“赏”。
大将军要赏她了?
阮玉心中却没有激动,她不卑不亢:“我受将军的关照进了军营,已经很是感激将军了,这都是分内之事,民妇没什么想要的。”
她说完之后,屋内的人都有些意外,尤其是福贵,都开始觉得牙疼,哎哟喂,这小厨娘说真的?
赵嬷嬷倒是挺欣赏地看了她两眼,朝鲁虽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点了点头道:“没有的话就先留着吧,后面有了再说,去忙吧。”
阮玉听到这里才像是松了口气,有一种任务终于完成的感觉,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赵嬷嬷和福贵也都退了下去。
帐内又只剩下了军医和他两人,军医笑道:“人常说食疗食疗,我从前还不信此话,今日才算信了。”
朝鲁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道:“只是折腾了一早上,的确饿了。”
军医点头:“但在将军身上的疼痛还没找到真正的原因之前,您依旧不可掉以轻心,若有任何不适,您应当第一时间联系属下。”
朝鲁点头:“好。”“跑!让你跑!再跑打断你的腿!”
阮玉缩瑟在角落里,看着青楼老鸨用鞭子狠狠的抽着面前的一个姑娘,直打的人是连声求饶。
“柳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阮玉看着她的下场,心中泛过一丝寒意,前些天她就知道香竹想跑,也不是没动过心思,但她明白,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跑,下场就和她一样。
柳妈妈决不允许自己花钱买来的人,就这样溜了。
“婉儿,你带着她们下去,教教规矩!”柳妈妈打累了,便对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女子道。
阮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复杂心思,站起身来,那名叫婉儿的女子上前,声音冰冷:“都跟我走吧。”
约莫三四个姑娘都低着头,一声不敢吭的跟在后面。
婉儿带她们到了一间屋子,让人关上了门,这才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们以前的出身,但是到了这儿,咱就得认命!若是不认命,下场就是只能被活活打死!柳妈妈的手段可比你们想象的厉害,你们再仔细想想,谁要是先想好了,谁就有饭吃,有好看的衣裳穿。”
婉儿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剩下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姑娘们面面相觑。
阮玉却不慌张,她还在等,等待一个时机。
她被舅母卖过来,至今还未寻死就是等待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这凝玉楼是什么地方?男子寻欢作乐之处,进了邀月楼的女子说白了就是妓子,从今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的女人。只能在这凝玉楼靠着取悦男人,活下去。
阮玉心却平静如水,她早就想明白了,她这辈子算是完了,但她还有心愿未了,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去死。那柳妈妈是个有名的老鸨了,自然知晓姑娘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所以这进来的姑娘们,先要在她的手底下好好磋磨一阵子,等脾气消了,心思没了,这才会安心的培养起来。
阮玉庆幸自己还在这个所谓的“磋磨期。”日子虽是苦了些,确是没必要担心会那么快的去接客。
再等等,找找时机。
回营中之后,小蝶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玉玉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能得到大将军的肯定!”
阮玉倒没什么特别惊喜的,在陈家村的时候,她觉得朝鲁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不过小蝶也有些不解:“玉玉姐,将军要给你赏,你为何不要?”
阮玉想了想,为什么不要?
一则她的确没什么需要的,二则……她虽然进了军营,但也是签了活契当差的,而不是军营的下人。所谓的“赏”,像是主人家的恩赐。三则,真的就是碗普通的鸡汤面罢了,受了赏,以后做什么事情反而还有了心理负担。
不过这些她一个字都不会说,只是淡淡笑道:“我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现在吃住都在军中,已经很知足了。”
小蝶也是简单心肠,笑道:“没事儿,反正将军说了下次你有需要开口就是!这也算记下了!”
阮玉笑笑不说话,她给小宝喂过饭之后就歇下了。
这一天,做完朝食她就没歇着,现在着实累得不像话,很快就和儿子一起闭上了眼……
只是军中什么事都传得快,不出一个时辰,今天的事就传开了,且还有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是大将军早上吃了宋厨娘的包子,惊为天人,回去之后日思夜想,实在忍不住点了宋厨娘去做一碗鸡汤面。也有人知道了将军旧疾突犯,疼痛难忍,宋厨娘的鸡汤面吃下去,面色红润,立马就好了。
总之是添油加醋,好不夸张。
阮玉一觉睡到了子时,醒来时小蝶竟然已经不在帐内。原来是豆蔻按捺不住,去找小蝶,两人正在帐外谈话。
小蝶呵欠连天:“啥事呀……”
豆蔻扯住她的衣角:“好小蝶,你之前和我说的还算数吗?”
“什么?”
“就是咱俩换的事情呀,你不是一直都想做暮食嘛,现在我和你换,你去罗姐那,我来负责朝食,怎么样?”
小蝶原本很困,听了这话之后却是一愣:“你现在要换?”
“对呀,我们去找罗姐,罗姐肯定答应,再让罗姐和赵嬷嬷说,肯定没问题的。”
小蝶皱起眉头:“可是……我不想换了。”
豆蔻一愣:“为啥呀,你之前不是说做朝食和你阿兄一直见不上面吗?虎翼军只有傍晚归来,天不亮就要走,你一个月都没有和你阿兄见面了吧?”
“是这个道理不错……”
“所以咱们换,你去暮食之后就能经常见到你阿兄了!”
小蝶看着她,又朝帐内看了一眼:“可我阿兄之前告诉我,做事应该脚踏实地,挑三拣四不好……我现在做朝食挺开心的,还是不换了吧……”
豆蔻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语气也变得很是不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挑三拣四吗?”
小蝶愣了愣:“我不是那个意思呀……”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现在你有了好去处,自然也就不想理会我了,但是你可别忘了,她没什么背景,露脸也就是一时,等你之后后悔了,可别来找我。”
豆蔻冷冷说完,转身就走了,她这番话令小蝶楞在原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之后却又觉得好笑,这态度转变……
小蝶回了帐内,没想到阮玉已经醒了,而刚才那番对话,显然被阮玉听进去了。
小蝶尴尬的笑了笑,“玉玉姐……”
阮玉一向不会评价别人的为人处世,只是对小蝶的事上心了:“她方才说你阿兄……是怎么回事?”
小蝶没想到她第一反应会问这个,便道:“就是我哥哥,他在虎翼军当值站岗,酉时归来,卯时出发,他回来的时候我一般都歇着,我哥哥不让我去瞧他,让我好好休息……所以我之前想和豆蔻换一下,若是做了暮食,就能见到哥哥了。”
阮玉明白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蝶,只是道:“没关系,这世间很多东西都在变,你们兄妹能在一个军营,何愁没有机会见面?”
小蝶笑了:“玉玉姐说的是!”
两人的对话被阮玉听见,而那边,豆蔻方气冲冲地回去,就和罗氏打了个照面,罗氏更是直接:“你想去朝食?”
豆蔻一愣,赶忙解释:“我、我没有!罗姐,我……”
罗氏:“不必解释,你想去就去,左不过我和赵嬷嬷一句话的事,你有空去找小蝶,不如直接告诉我更快?朝食以后怕是有的忙了,你去了我再找一个切配的人就是。”
豆蔻咬唇,赶忙跑上前:“罗姐!我错了!我不去,我不去朝食,我就跟着你,罗姐……”
罗氏淡淡看她一眼:“你来时我便告诉过你,跟着我学不到什么,你怎么就是不死心?”
豆蔻心里一横,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想在暮食锻炼!我再也不想去朝食了,罗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罗氏没有说话径直走了,留豆蔻一人在原地,捶胸顿足,暗暗后悔。
赵嬷嬷的营帐也在军营后面,但是较伙房还要远一些,宽敞安静。
下职后,赵嬷嬷回到营帐,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罗氏走到她面前,抬手,是一个食盒,笑道:“今个儿无趣,找嬷嬷聊聊,嬷嬷该有空?”
赵嬷嬷:“你倒是想起来了!进去吧!”
出发之日,定在初三一早。
这次出发去灵州估计要多住一阵子,璇娘和青果收拾行李就忙了快两日。
这两日朝鲁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初三一早,阮玉早早就起来了。
而朝鲁才刚刚归来。
“玉玉,此番六弟和我们也一起去!”朝鲁好像很高兴,阮玉愣了一下:“好啊。”
六弟跟着他们,她是不反感的。况且朝鲁此去解毒才是重要的,那巫医是图灵找到的,跟着一道去也是应该的。
朝鲁也笑了笑,走上前捏了捏她的手。
“我昨晚一夜未睡,今天和你一道做马车,不骑马了。”
阮玉也看见了他眼底的乌青,抿了抿唇:“行,知道了。我想骑骆驼走一会儿,你在马车上安心休息。”
朝鲁:“……”
“队伍里面只有战马没有骆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伸手掐了掐阮玉的脸蛋,分明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的是不是?!
第 53 章 053
阮玉没想到自己刚刚从凉州回来没几日,竟然又要出发去灵州了。
而这次出门,估计会长达一月之久。
早起见过父汗和母亲之后,她便上了马车,朝鲁虽然在家不正经,但出发时还是严肃地骑着骧武,从头到尾将队伍都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照着计划在进行着,才慢慢驶离了草原。
图灵也骑着马,与朝鲁并肩。
“四哥,昨晚你准备出发一夜未睡,一会儿去车上休息片刻。”
朝鲁朝他笑了笑:“再走一截再说。”
图灵也笑了,“行,四哥放心,这一路有我在,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朝鲁也做了十二分的准备,队伍前后都安插了人手,尤其是阮玉附近,杨充带队一天十二个时辰严家巡视,等朝鲁来时可以与他换换班。
阮玉今日下值,被赵嬷嬷单独留下了。
赵嬷嬷笑着看向她:“耽误你一会儿,想问你两件事。”
阮玉立马道:“您说。”
赵嬷嬷:“第一呢,你来的时间虽然短,但是手艺却是公认的,你有没有想去做暮食的打算?”
阮玉一愣,道:“可暮食不是罗姐……”
赵嬷嬷直接了当:“她不想做了,我现在正在找接班的。”
不想做了?阮玉闻言,倒是真有些惊讶了,但是她没有询问,思考片刻后道:“我去哪里都行,您安排吧。”
赵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二,我现在负责的事情太多了,很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将军的早膳从前都是我负责的,既然你做的好,从明日起,就交给你负责吧。”
阮玉停了这话,略微愣了愣。
“我……负责吗?”
赵嬷嬷点头:“对,不需要太麻烦的,早膳将士们吃什么你送一份什么过去就行,但是将军吃不得太刺激太辣,若是这两样,恐怕你就要稍微注意一下了,另外,晚膳你也暂且做着吧,若是你日后接管了暮食,我也找到了接班的,就不需要你做这么多了。”
阮玉懂了,其实就是让她负责大将军的一日三餐,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将士们喜欢她的手艺还能理解,但是大将军身边,应该都有厨艺更好的一些人吧。
赵嬷嬷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你才来军中,还不了解将军,其实大家说他和善朴素不是阿谀奉承,之前我虽负责将军的早膳,但晚膳他都是和将士们一起吃饭堂,我也有些不忍。”
阮玉恍然大悟,但她对了解大将军没有一点儿兴趣,只是人家交代了差事,她做就是。
赵嬷嬷接着道:“负责大将军的膳食有额外的酬金,若你以后接管了暮食,月例就是这个数。”
阮玉眼睛一亮,没想到暮食比朝食还能多拿一两,这么一想……
“行,没问题。”阮玉一口应了,还露出个笑,赵嬷嬷也被她给逗笑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财迷。”
阮玉大大方方:“嬷嬷说笑了,我们出来当差,不图钱,岂不是虚伪吗?”
赵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对,有道理。”
阮玉开开心心地走了,没多会儿,福贵走了过来,笑道:“嬷嬷好像挺喜欢她,将军只说让您歇着,可没说让宋厨娘准备三餐?”
赵嬷嬷还看着阮玉背影:“手脚勤快手艺好,将军喜欢吃她的东西,你看得出来,我就看不出来?”
福贵立马赔笑:“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您方才说涨月例她那么高兴,可是昨个儿大将军要给赏她又给拒绝了,奴才看不懂。”
“说明人家聪明,懂分寸。”赵嬷嬷点了点福贵的脑袋就转身走了,福贵哎哟了一声,连忙笑着跟上。
只是他们离开时,没有注意到伙房角落里面一直没有走的那个身影。
阮玉回去之后,很快给小宝做起了午饭,一面做一面还哼着小曲儿。
她的确很开心,虽说负责大将军膳食要辛苦些,但是一个月有额外的钱拿,月例涨了,也就意味着她离买小院也更近了一步。心情好,阮玉就喜欢琢磨什么新点子。
明日的菜单计划是豆腐脑,军中不缺黄豆,也有石磨和拉磨的驴,所以豆腐一向都是能自产的。南北吃豆腐脑,又素来有口味的区别,边关虽然在北方,但是也不乏很多士兵都来自南方,所以阮玉决定两边全都照到,咸口和玉口全都做。
玉豆腐脑又叫玉豆花,单纯的加糖出来就很好吃,但是咸豆腐脑却得准备很多作料:芫荽、辣椒、咸菜,醋汁还得提前熬煮,若是有炸好的黄豆粒锦上添花,则是最佳。
但全做也就意味着费时费力,半天的时间,怕是不够的。
正在阮玉有些纠结要不要做时,小蝶忽然兴高采烈地跑回来道:“玉玉姐,明日军中要去武功山出任务啦,赵嬷嬷说是我们的早膳可以做的简单些,少些!咱们明天可以休息休息!”
阮玉闻言一惊:“出任务?去几天呀?”
“一到两日,武功山离这里不是很远的。”
阮玉算了算日子,笑道:“那正好,我原本打算做豆腐脑,正觉得时间不够,那等大家回来再做吧!明日还是做些好带的干粮,也方便大家在路上吃。”
小蝶笑道:“行!都听你的!”
次日,阮玉给这些要出任务的士兵做了芝麻烧饼,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烧饼,但经过阮玉的手做出来,总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除了咸香味的,阮玉还做了玉口的。直接用最简单的白糖为馅料,薄薄一层,和糖包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时候吃腻了换换口味,这玉口的烧饼吃起来,有时候也绝对不输咸口的!
第二天一大早,这些出任务的士兵们闻讯都来到了饭堂,接着,一个个仿佛捡到宝一般 兴高采烈地又出去了。
比起上次出去那个能砸死人的馒头来说,这酥地掉渣的烧饼看起来实在要好上太多!而阮玉做完烧饼,又单独给朝鲁做了一碗油茶麻花。
麻花是徐师傅提前就做好预备下的,滚烫的油茶养胃,最适合肠胃不佳的人,酥脆的麻花被黄澄澄热乎乎的油茶冲泡,裹上一层温润的液体,中和了麻花略硬的骨感,吃起来脆爽的同时,却又能让肠胃饱暖熨帖,配着烧饼或者是油果子,一碗下肚,通体生津,酣畅淋漓。
阮玉准备好之后,就送去了主帐,朝鲁刚刚穿好军装走了出来,就看见了在外等候的阮玉。
他有些惊讶,再一看旁边含笑的赵嬷嬷和福贵,瞬间便明白了。
福贵笑着把早膳摆上桌,朝鲁看了眼面前的大碗,坐下问道:“这是何物?”
阮玉忙道:“中原的传统早食,油茶麻花。”
朝鲁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阮玉便微微松了口气,继而道:“将军肠胃不好,这吃食倒是养胃,只是配油果子乃是最佳,今日时间紧,只做了烧饼。”
朝鲁:“如此就很好,不必麻烦。”
阮玉便没再说话。
朝鲁三两口就呼呼噜噜干完了一碗,烧饼也吃了两个,酣畅淋漓,显然十分满足,阮玉瞧见了,心里隐约也明白了赵嬷嬷说的那话。
不论别的,单就吃饭,朝鲁是真的没有大将军的架子,不挑食,啥都吃,和老家的猪崽一般好养活。
这个念头刚起,阮玉被吓得脸色一变!
她怎么能这么想大将军呢!
阮玉立刻制止了脑海中的想法并且因此生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脸色也跟着变幻莫测,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落在了朝鲁眼里,生出了几分好奇感。
朝鲁其实很想问一句她在想什么,但碍于福贵和赵嬷嬷都在,还是忍住了,他斟酌片刻,问:“这油茶麻花不错,用什么做的?”
阮玉还在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面前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阮玉忙道:“其实主要还是面粉、要提前炒熟,还有花生杏仁等磨成的粉。”
“挺复杂,用心了。”朝鲁的语气明显很满意,这让阮玉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这些油茶都是老早之前做好带过来的,今天用沸水冲开便好……
是她明显想偷懒的做法。
走出营帐,阮玉忍不住扬了扬唇,原本给大将军做吃食,总让她有一种非常不真实和非常忐忑的感觉,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挺好将就。
阮玉信心满满,只觉得这份额外的月例,好赚!
她很快回到了伙房,原以为今天就到这里结束,没想到在伙房门口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听见脚步声之后回头,朝阮玉热情一笑,阮玉便认出来这是这几日总排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姓孟,单名一个邵字,是城阳军里一个把总。
孟邵显然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看见阮玉忙大步上前:“宋厨娘。”
阮玉也停下了脚步:“孟把总。”
她初来乍到,记住的人实在不多,但耐不住孟邵十分热情,每日都跑到最前面不说,还经常过来帮她,阮玉便记住了此人。
孟邵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清点士兵,来得略晚了些,没领到烧饼,不知宋厨娘……”
阮玉恍然大悟,连忙领着人进去:“给。”
她拿出自己这边剩的一些递给了孟邵,孟邵连声道谢。
在阮玉眼里,孟邵每次冲到最前面都是喜欢吃的表现,于是她想了想,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咸菜递了过去:“咸菜没做多少便没给每个人都准备,既然你专程过来就给你吧,配上烧饼吃,有滋味些。”
孟邵大喜,眼里都在泛着光,接过:“多谢宋厨娘!这次出任务回来,我也给你带份礼物!”
阮玉一愣,刚要笑道说自己不需要,孟邵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朝鲁从前为自己的定力骄傲,如今却……
溃不成军。
他忽然转身,决定在下车吹吹风冷静一下。
阮玉终于抬眼睨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
第 54 章 054
队伍南下,抵达灵州差不多已经两日,朝鲁走之前就安排好了落脚处。
坐落在灵州府城外的两处宅院,占据了这附近的一条街,一处是朝鲁和阮玉的,另外一处就给查尔和玉珠。
对于这一点,玉珠倒是没有意见,她本来就不是很习惯和别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如今分开,倒是正合她意,只希望那宅院更大一点,最好把宝音这丫头也隔开,隔得越远越好。
“我说,你就不能等到了灵州再去摆弄这些嘛,非要在马车上摆弄?”玉珠与她同车,忍无可忍了。
宝音抬头笑了笑:“嫂嫂,这些草药都是新鲜的,被采摘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要捣烂入药,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挥发这些药效。对不起嫂嫂,是不是味道太难闻了?”
玉珠:“你还知道啊,我受不住了,我去你哥那边。”
阮玉几乎是一夜没睡,次日一早,眼底有些淡淡的乌青。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她原本早就可以收拾好出去,却还是在屋子里磨蹭了好久。直到听见了谢绍的脚步声,才慢悠悠的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谢绍在砍柴,听到动静后回头看她。阮玉今日穿上了那套新做的棉衣,保暖却又不显臃肿的夹袄,领子却被微微束起,遮掩住了脖子。
谢绍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阮玉在看清他脸上表情的一瞬间就懂了,他忘了。
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她的心情有些奇妙。这些天日子冷,早上起来谢绍也会帮她烧好热水,用来洗漱。
避开谢绍的目光,阮玉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了井边的石台,开始漱口洗脸。谢绍也收回了目光,他昨天的确是有些喝多了,今早起来还有些微微的头痛,昨晚他睡到了里屋的床上,又是一夜的梦,早上起来只能再次洗了衣裳和褥子。
“我昨晚忘了,先睡了,今天帮你把炕收拾出来。”谢绍走到井边也去洗手,顺便对阮玉道。
阮玉嘴里含着水,含糊不清的点点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而谢绍不明所以,以为阮玉在怪他昨晚先睡,敛了敛眉眼,转身进了里屋,先帮她把浴桶里的水倒掉了。
阮玉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正在发愁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谢娘子在吗?”
阮玉看向院门口,是那天在河边遇到的王家新媳,叫王桃桃的,正在院门口小心的朝里面张望。
“我在!”阮玉忙理了理头发,朝院门口走去了。
王桃桃显得有些羞涩,她左手还提了一个小小的罐子,见到阮玉后眼神亮了亮:“谢娘子,是我,我是那天河边——”
“我记得你,进来坐吧。”阮玉大方朝她笑了笑,将人迎了进去。
王桃桃走进院子,只是还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阮玉招呼她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你稍等我下。”
她跟王桃桃说了两句话就先转身去后院找谢绍,跟他说一下情况。谢绍正在山洞口磨柴刀,从王桃桃开口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见了,阮玉跟他简单的说了几句,谢绍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山洞里正好有点事。”
阮玉放心了,又返回了院子,王瑶瑶显然是有些害怕谢绍的,坐在院中,有些局促。
阮玉招呼她喝水:“你喝茶!”
“不,不用,谢娘子,我来就是想请教一下那天你说的香胰子的做法,这个是一小罐蜂蜜,为了谢谢你,请你务必收下。”
阮玉看了看王桃桃带来的那个小罐子,罐口还滴这黄澄澄的蜜,一看就是新鲜的。
“你怎得这样客气?一个土法子而已,也值得你这样看重?我那天在河边是因为这个法子要实际操作一下,所以才那样说的,真不是什么秘密,你快拿回去吧。”
王桃桃却不肯,非要让她把那罐子蜜收下,否则就不肯要她的方子,阮玉跟她推搡了好久,实在是磨不过她,“行行行,我收下了,可以吧?”
王桃桃这才露出了笑意。
皂荚液用小火熬,阮玉手把手的教她,一边教一边道:“你看见这个冒泡泡后就要立马加猪油膏,猪油膏下进去之后马上就会变得浓稠,这时候要快一点的搅拌,因为等温度降下去的就会马上的凝固。”
王桃桃一边认真的看,一边仔细的记着。
“等这次冒泡泡之后就加一点点的油和糖,马上就离火,这时候你要想让它成型就倒在固定的容器里面,晾冷,就行了。”
阮玉把这锅熬好的皂荚倒在了她之前准备的长方形木盒子里,很快,一块乳白色的香胰子就成型了。
这块香胰是原味的,就是皂荚淡淡的芳香,王桃桃惊异的拿起来闻了闻:“这就好了?”
“是呀,你以为多复杂,这就好啦!”
王桃桃连连点头:“我今晚就回去试试。”
阮玉笑着熄了火:“好,你回去试试,改天跟我说呀。这几块你就先拿回去用,就当谢谢你的蜂蜜啦。”
王桃桃没有拒绝,笑呵呵的接了过来,她视线注意到阮玉微微敞开的领口,昨晚的痕迹还很新鲜,红红的一小块痕迹还留着轻微的牙印,王桃桃一看就懂了。
“谢娘子你的脖颈”
阮玉慌乱的去摸自己的脖颈,方才她熬皂荚的时候有些热,下意识的微微扯开了些领口,没想到竟叫人看了去。
王桃桃抿唇直笑:“你莫慌莫慌,我懂得懂得。谢娘子,你脸皮也太薄了些,这有啥的大家都是嫁了人的嘛。”
阮玉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王桃桃的话,只好重新把领口别好了。
“谢娘子我可真佩服你,我听说谢猎户是专门给你盖了房子打了炕?”
阮玉一愣,专门给她盖了房子打了炕,也算吧只是
“村里好些人都说了,不过谢娘子你生的美,自然是招人喜欢的。我也喜欢你,你不必听那陈寡妇的难听话,今日我亲眼瞧见,倒相信你们夫妻俩感情是真好了。”
王桃桃意有所指,阮玉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脖子,岔开了话题:“你快把这收下。”
“诶好,那我先走啦,家里还等着我做饭。那蜜你记得吃啊!”
王桃桃走后,阮玉把那些剩下的皂荚叶收好,就开始准备午饭,谢绍还没从山洞回来,昨天的饭菜几乎都没剩什么,阮玉先喂了阿旺,走到院中,摘了秋天最后一茬的几颗茄子。
茄子削皮切成厚度拇指宽的圆茄饼,两片一切断,两片中间的部分留一个尾巴相连,做成一个小夹子的形状,再把剩下没用完的肉馅均匀的夹在茄饼中间,接着将夹了馅的茄饼裹上少许面粉,两个鸡蛋打散搅匀,茄饼裹上金黄的蛋液,立马下锅去炸,炸到金黄的时候捞起来,沥油放凉。
炸好的茄夹后续可以当零嘴直接吃,或者再上笼屉蒸一道,浇上糖醋汁做成酸甜茄夹也行,这会阮玉把它放在一个盘子里,撒上了一点胡椒粉,就准备给谢绍中午当个零嘴。阮玉又沏上了一壶菊花茶,熬茶的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不知不觉的吃了好几个茄夹。
她走到院中,喊了声谢绍哥,谢绍似乎还在后院忙,阮玉就先去仔仔细细的净了手。金婶表侄女的绣衣这些日子她连夜赶制,已经完工了,今日需要再仔细的检查一遍,就可以给人送去了。
大红色烫金边绣纹的嫁衣此刻工工整整的放在绣架上,阮玉每回去绣这嫁衣之前都会净手护手,此刻也一样,确保不会带一点脏污,才开始细细的摸了摸这件自己亲手绣的嫁衣。
绣样大体都是鸳鸯并蒂,只是鸳鸯的数量控制的极好,花头也不太一样,鸳鸯成双成对,一些细小的地方阮玉也是花足了心思,金线勾丝,牡丹点缀,这样若在日头下,那衣裳被日光一照,波光粼粼,显足了贵气,想必那家小姐会喜欢。
从头检查了一遍,阮玉满意的收了起来。这是她做的第一件成衣,实在是用心至极。只是瞧着瞧着,眼底也淌出了几分羡慕,她什么时候,能给自己绣一件嫁衣呢?
许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荒诞可笑,阮玉自嘲的摇了摇头,便把嫁衣整整齐齐的装进了包袱里头,等着金婶下午过来拿。
谢绍从后院山洞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堂屋里阮玉给他留的午饭,茄夹瞧着新鲜,他顺手吃了两个。阮玉也从西屋出来了,瞧见谢绍,她笑了笑:“我闲着没事做的零嘴,不顶饱的,你等一下啊,中午扯面吃。”
“不用。”谢绍忙拦住她。
“我要进山一趟,随便装点馒头就行。”
阮玉听完一怔:“你要进山?”
“嗯,已经好久没去了。马上冬天,再不进山就打不着猎物了。”谢绍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堂屋墙上挂着的那些工具。
阮玉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难怪他今天一早就在磨刀,原来早就打算好了。
“那你要去多久?”
“三五天的功夫,快的话也可能两三天。”
阮玉端着茶壶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哦,好,那我给你去准备干粮。”
“劳烦了。”
阮玉飞快的走到厨房,将茶壶放在了灶台上,她摸了摸自己心口。这是怎么了?
谢绍本身就是猎户,进山打猎是常有的事,她刚才居然想阻拦他?
阮玉心不在焉的打开包袱往里面装着馒头和干饼,莫名的感到一阵的难过,今日瞧见他酒醒之后的样子,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她的一场梦。
怕不是真的做梦吧,阮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余光瞟到厨房门口的身影,又立马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谢绍走过来,看着她手上那包鼓鼓当当的干粮,有些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多,装几个就行了。进了林子能遇到野鸡野兔,原地烤了吃就是。”
阮玉不应:“那也要做足准备啊,我再给你带上一瓶上次那个肉酱,你就这馒头一起吃。”
谢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好。”
从前去打猎,都是随手关了门就走,也没个半点牵挂,现在突然多了个人,忙前忙后的给他准备,这种陌生的感觉倒是不差。
收拾完了行李,阮玉送他到了院子口。
“小心些。”她黛眉微蹙,一些淡淡的愁绪萦绕在脸上,是担心他。
谢绍微微一愣,竟生出了想摸摸她头的想法,只是到底掐了掐掌心,克制住了。
“进屋吧,外头冷。你在家把门关好,要是有事,就去找金婶。”
阮玉点点头,谢绍视线从她脸上又挪到了她小巧的耳朵上,阮玉耳朵上缀着一个小小的花珠,淡淡的粉色,花蕊是颗小小的珠子。他眼神猛地眼神沉了沉,昨夜销魂梦境
及时的挪开了眼,“我走了。”
阮玉微微张口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只是倚在篱笆院门口,一直看着谢绍宽阔的背影。阿旺也在院子门口,汪汪汪的直叫,谢绍听见了,却是一直没有回头。
“没事,他只是寻常进山打猎,很快就会回来了。”阮玉俯下身摸了摸阿旺的头。“回去吧,我给你骨头吃。”
阿旺一听有骨头吃,立马尾巴又摇到了天上。
一个一狗,最后望了眼那个小路的尽头,慢悠悠的回去了。
“嗯。”图灵忽然从怀中取了个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
“小鸢尾新研制的,可使人出现幻觉,慎用……”
“属下明白!”
那黑衣人收下之后几个飞跃便已经转身不见了。
少年在原地伫立片刻,慢慢转身,忽然,眼眸扫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黑影,几乎是瞬间,他手中的暗器便射了出去——
“出来!”
第 55 章 055
图灵手上的暗器速度很快,即便那人也算轻功了得,但依然被图灵伤到,几个眨眼,图灵便已经站到了那人的面前。
他眯起眼——
“你是萨仁的人?”
对方咬牙看着他:“六殿下,您当真是让属下刮目相看……若是大哈敦知道,一定会非常惊喜……”
图灵笑了笑:“是么,不过很可惜,她没有机会知道了!”
说完,图灵便立刻拔剑朝那人刺了过去!
那人也立刻开始应战,让图灵有些惊讶的是,萨仁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的,竟然敢还派了不止一个人过来,那人放出信号,顷刻,图灵便被数十人包围住了,图灵一一看过去——
今日外头又起了风,朝鲁拉着阮玉就进了里屋,三姐妹此时也总算是敢出来了:“姐夫他们走了吗?”
“走了!解决了,你们玩去吧!”
阮霜狠狠松了一大口气,看向阮玉,阮玉也笑了笑:“阿霜带妹妹先回房,我和你姐夫单独说会儿话。”
阮霜乖巧点头,带着阮琪阮荔出去了。
朝鲁:“咋了,吓着了?”
阮玉看着他摇头:“这是你想的法子?”
朝鲁拉着她坐下:“算是吧,对付这种无赖就要用点手段,你心软了?”
阮玉继续摇头,“我心软他们做什么,当初也没有谁来心软我,就算不是你找来的人,他们也迟早会被那个债主抓住吧。”
“就是这个理。”朝鲁去拨弄她额前的头发:“我明后天去县城里问问这个马老三是什么人,再打听打听,基本上,他们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
阮玉又看了他一会儿,问:“那几个大汉认识你,他们为啥叫你二哥?”
朝鲁倒是没想到她听见这个了,怔了怔,忽然笑道:“就是个称呼,我在青山县大家都这么叫。”
阮玉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
她对朝鲁,真的是太不了解了。
上辈子做一年多夫妻也是糊涂过得,不过这个男人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知道。
所以此时心里才会有浓浓的心安。
“好了,这两天你也操心没睡好,休息一会儿吧。”
阮玉摇头:“我先前答应人家要把腐乳做好的,得张罗起来了,还得和刘阿婆和豆婶那边去道谢。”
朝鲁:“我去就行,你歇着。”5②4久〇8192
阮玉这几日小脸都消瘦了一些,看着憔悴了不少,见他坚持,阮玉也没说什么了。
朝鲁果然出门去了,豆婶那边还好,倒是在刘家多待了一会儿。
刘阿婆听说之后并不意外:“我知道你能处理好的。”
朝鲁笑了笑:“阿婆抬举了,我这都是些小手段。”
“这世道没点儿手段护不住家人,小安啊,不是阿婆说你,当初你执意要娶她的时候应该就想过的,四个孤女”
“我知道的,阿婆,我家不也那样么,糟心事都多,不打紧,只要她跟我好好过,这都不是事儿。”
刘阿婆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慰藉的笑:“阿婆看的出来,你喜欢她,她也是个好孩子,先前还送了鸡蛋过来,说是换罐子,前个儿又给红梅一吊钱,还以为老婆子我糊涂呢。”
朝鲁讪讪摸了摸鼻子:“那我走了阿婆?”
“把肉带回去吧,还有,我看这难民接二连三来的多了,咱们扬州府城是个好地方,现在还算能产粮,小安,你知道我这话啥意思。”
朝鲁这会儿脸色渐渐严肃:“他们不会回来的。”
刘阿婆叹气:“行,你明白就好,阿婆是看着你把日子慢慢过好的,心疼你而已”
“嗯,多谢阿婆。”
又过一日,日子总算恢复了宁静。
眼瞅着这个阮宵节没过好,阮玉盘算了一下,一大早就给家里人摇了阮宵,将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整洁,又用辟邪的柚子水洒了一遍。
忙完之后,就去煮阮宵了。
朝鲁一大早出门去了,等阮玉的阮宵刚出锅,他也刚回来。
阮玉赶忙迎了过去:“如何了?”
朝鲁今天出门是去打听杜远那债主的事,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提了不少糕点,看来是和阮玉想一块儿去了。
朝鲁:“故事精彩,吃饭的时候慢慢说。”
阮玉看了眼已经过来的阮霜,只好暂时打消了好奇,饭桌上,阮玉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阮宵,白白胖胖的。
“这阮宵里面有彩头,谁吃到谁就能中今年的好彩头。”
这话一说,三姐妹都兴奋起来,吃得速度也比之前快点儿,迫不及待要找到彩头。
而阮玉给朝鲁也盛了一碗,看他一副悠哉又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了数,总不好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事的,阮玉还是忍下没问。
“我吃到彩头啦!!!”
阮荔激动的抬头,果不其然,她那阮宵里面藏了一枚铜钱,阮玉笑道:“不错,今年我们小荔的运气很好!这一文钱你拿着吧。”
阮荔开心坏了,连忙就去水池边洗,剩下的阮宵都顾不上吃了,而阮琪和阮霜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不过很快,她们也同时发出兴奋的喊声:“我也吃到了!!”
阮玉同样笑着道:“不错,都留着吧。”
阮霜一下就明白了什么,感激地看了眼大姐,三姐妹都离开后,朝鲁才问:“我这碗也有吧?”
阮玉假装没听懂:“不知道,吃到了算你运气好。”
朝鲁笑了笑没说话,阮霜她们也从水池边回来了:“大姐,你也快吃,你和姐夫吃到了彩头就说明我们全家今年都会顺顺利利的!”
阮霜这话说到了阮玉心坎里,她伸出手摸了摸二妹的头:“好,一定会的。”
“后来潘氏还怀上了那人的孩子,你舅舅仍然被瞒在鼓里,那书生回来还在花言巧语哄骗潘氏,潘氏就从那二十两里面给了那书生一部分,所以还不上了。”
阮玉脸色煞白:“她、她怎么敢”
“这还没完,你舅舅那人吧也是个傻的,这份儿上了还没察觉,让潘氏三言两语哄着又学人家做生意,将那剩下的十来两彻底赔进去了,自此就开始赖账,这赖账嘛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然后还不上就开始跑,我之前还说错了他们不是因为雪灾,纯属因为躲债。”
阮玉听得一愣一愣:“那潘氏她孩子”
“没了。”朝鲁又吃了一个阮宵,果然咬到了彩头,他笑着给阮玉看,阮玉没顾得上这事,只是唏嘘:“那现在呢?”
朝鲁:“两人还不上钱,马老三在陈家坝那边有个采石场,过去干活抵债去了。我听说欠了能有百八十两吧,估计要干个七八年?”
阮玉不说话了。
“我还以为”
“你以为啥?他们会断胳膊断腿?”朝鲁笑问。
阮玉脸一红没承认,不过的确,那马老三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还雇打手她的确以为是的
“那人也还有本事,过来没多久就搞到了采石场,放心吧,潘氏和杜远过去饿不死,但是苦头别想逃,那边看人看得紧,离咱们这也有百八十里,就算他们能逃出那采石场估计也是想跑远,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至此,阮玉心里那颗大石头才彻底落了下去。
“这事就算翻篇了,接着说说咱们的事?”
阮玉看向朝鲁有些不解:“咱们的事?”
朝鲁此时终于收起了身上那丝痞气,正色道:“我问过豆婶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在小打小闹,你要真想做生意,我就在镇上给你租个铺子,咋样?”
阮玉:“!”
“你疯了?你哪来的钱?”
朝鲁笑了:“现银没有,但是这脸还算值点钱,租又不买,头三个月的房租还是能欠一欠的。”
“不成!”阮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刚说完潘氏和杜远借钱的事,她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
“我不想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在摊位上我觉得没啥不好的,豆婶家不也摆摊嘛?神木镇就这么大,铺子又如何,还不如那摊位灵活?我今个儿看这人多就在这,明天我就可以换地方。”
她说的头头是道,把朝鲁都说笑了。
“真不要?”
“不要。”阮玉态度很是坚决。
朝鲁想了想,叹道:“也行吧,那租个摊位,这总行?里正那边可以办,就和豆婶挨着,也不必借人家的地方。”
这倒是可行。
阮玉想了想:“摊位多钱?”
“不要钱,就是固定摊位和你之前说的,交住税,三个点。”
阮玉:“成!我愿意交!”
朝鲁点头:“行,那我下午就去找里正,你把籍书给我,顺便我也问问小琪和小荔的事怎么办。”
阮玉连忙点头。
临出门,朝鲁又不死心的问了句:“真不要铺子?铺子安全,刮风下雨你淋不着。”
阮玉无奈的上前,朝鲁个子高,阮玉抬头差不多能够到他下巴,她伸手整了整男人的衣襟,小声又温柔道:“我不要神木镇的铺子,你要真有心,将来买县城的铺子给我吧,那儿铺子值钱,先攒攒,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住在小镇上吗?”
朝鲁听着这话之后浑身一震,抬眸看她,眼里情绪翻涌。
“不行,我还要再去找一趟大汗!”萨仁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结果刚走到帐外,便听说大汗去了秋夫人的帐中。
萨仁一愣:“怎么回事?”
那婢女战战兢兢:“听说是秋夫人担心四殿下,一时病倒了,大汗前去看望,还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萨仁猛然挥袖,愤怒地踢开了那跪在身边的婢女:“贱人!”
第 56 章 056
秋夫人帐中。
呼日勒抱着人,眼神有些担忧。
“阿绾,怎病了两日也不说?”
秋夫人闭着眼脸色苍白:“妾没事,只是风寒。”
呼日勒抚了抚她的脸:“朝鲁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本汗的儿子,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下手的机会,我已下令,加派三百死士前往灵州,他是替本汗办事,这时候谁敢动他,本汗绝不会轻饶!”
秋夫人忽然主动抱住了大汗的腰:“多谢大汗……”
呼日勒一怔,神色全然柔和下来,忍不住将怀中的人也抱紧了几分:“阿绾……”
像是渴望这份温情已经很久,男人显得有点受宠若惊,眼底情绪汹涌……
“最近草原是很不太平,等本汗清扫掉所有的障碍,不如带你回一趟江南?”
秋夫人手心捏紧。
“真的?”
呼日勒轻笑:“当然,本汗也老了,朝鲁如今也娶妻了,能独当一面,晚年没什么太多的雄心壮志了,就回你的家乡去看看……”
埋在呼日勒的胸膛,秋夫人忽然苦涩的笑了笑。
大汗,你不觉这句承诺来的太迟了些吗?
而她如今,也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而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三斤多的肥肠,很快就见了底,元宝意犹未尽的道:“难怪谢绍哥不要猪腿要大肠,有嫂子这手艺,我也不要五花了!”
阮玉笑着替他们打了盆水,谢绍立马从地上起身走了过去:“我来。”
阮玉看他满头的汗,忍不住说道:“你衣裳我替你洗了,收在床上了,你一会记得去取。”
谢绍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竟帮他洗了衣裳
“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小,元宝长了眼力劲,自然知道这是人家两口子的私密时间,忙不迭的跑到院子那头干活去了。
“用我上次给你的帕子。”阮玉见谢绍又用那条麻布擦脸,提醒道。
“没事,那帕子干净,我刚杀猪”
“你不用,那就是个废品,干脆绞了得了,给你就用嘛,帕子还能比人金贵?”阮玉这话带着一丝丝撒娇的意味,还带着一丝丝的气恼。
谢绍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取出了那条洁白的帕子,当着她的面,擦了擦脸。
水珠沿着谢绍俊朗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往下淌,这段日子干活虽然辛苦,但阮玉日日给他补油水,倒显得越发精壮了,而且谢绍身上永远没有一些村里汉子的汗臭味,阮玉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两步。
动作许是大了些,谢绍猛地朝后退了两步,“怎,怎么了?”
“你头上有片枯叶。”阮玉踮起脚,却还只能够到谢绍的肩膀,伸长了胳膊才将他头顶的枯叶摘了下来。两人凑的近了,谢绍正好能看见她洁白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
“好了。”阮玉收回了手,眼神看向他,却瞧见谢绍像个木桩子一样,被钉在了原地。
好半晌,谢绍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脸色大变,逃一样的转身走了,阮玉楞在当场,看着他的背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把猪肉送回去,晚上就不留饭了,明天见啊。”
谢绍朝元宝点了点头,也走到井边,将剩下的肉吊进去保鲜。阮玉端着饭菜走出来才发现元宝走了:“我还炖了鱼,谁知他走了。”
“进堂屋吃吧。”谢绍走过来从她手中端走了碗盘。
晚饭阮玉做的清淡,那天的鱼今天又杀了一条,炖了一锅白白的鲜美鱼汤,她的那碗什么都没加,给谢绍的那份倒是加了些酸菜,酸爽可口,就着下午才蒸的玉米面拌白面的窝窝头吃了。
“喝点水。”阮玉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谢绍正渴着,接了过来,大口的灌了下去,等一杯水空了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我用橘子皮和冰糖熬的熟水,好喝吗?”
入口酸酸甜甜,没有橘子的涩味,谢绍虽然不爱这些糖水水也觉得可口解渴,“好喝。”
见他喜欢,阮玉弯了弯眉眼,“那我给你再倒一杯。”
谢绍来者不拒,三个窝窝头下肚又喝了两杯熟水,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猛地感到鼻口处淌下了两股热流。阮玉大惊:“呀!你流鼻血了!”
谢绍看着阮玉惊恐的表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满手的红。阮玉慌乱的取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快,快抬头!”
他刚想说什么,鼻血却留的更汹涌了,阮玉慌乱的又给他打了一盆水,冰凉的井水拍在后脑和脑门,过了一会儿,才堪堪止住了。
谢绍有些疑惑,他从来没流过鼻血,身体也是健壮,没有生病的情况。阮玉拍了拍胸口:“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又吃的辣,明天开始我做清淡些,下下火。”
谢绍呆呆的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谢家这个小院子比以前热闹了不少。到了月底,谢家小院子的西边,一间不大却坚固的小屋子,终于是起了。
金婶一家都跑来贺喜:“哎呀!真是快!过几日立冬,这日子刚刚好!”
谢绍擦了把汗,看了看这些日子的劳动成果,也终于现了喜意:“还成!”
大家哈哈大笑,一派的喜气洋洋。
阮玉从厨房走出来,笑道:“都来齐了?今天都留饭啊。”
谁家盖了新房都是喜事,自然是要宴请招待的,这次盖房的事又全是金婶一家帮的忙,阮玉早在两天前就准备好了食材,今天肯定要做一桌子好菜的。
元宝兴奋的像是过年,金婶也进了厨房:“小玉啊,我来给你打下手。”
主食是饺子,光馅料就准备了三种,素馅的鸡蛋韭菜,肉馅的猪肉大葱,不爱猪肉的,也准备了牛肉馅。金婶在一旁帮忙包饺子,阮玉就准备其他的菜。
鸡是昨晚就提前杀好的,上次谢绍杀猪带回来的除了肠还有一个猪肚,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做猪肚鸡。整只鸡清理干净,一整只的塞到猪肚里面去,用竹签封口固定,放进锅里去汆水,金婶瞧着这样的做法新鲜,就问了几句。
“这样炖出来的鸡口感鲜嫩,但是不会软烂,和猪肚混合的味道也很好。”阮玉笑着解释。
“你手艺就是好,我听元宝说你那天做的肥肠,把我家那小子馋的!”
“今日还有,管够!”
“行!让我也尝尝,跟你学学!”
猪肚鸡汆好之后重新换水,放姜和一整包的白胡椒下锅去炖,要炖一整个时辰到鸡肉完全软烂为止,是一道最费功夫的菜,阮玉趁着这个档口开始准备其他的菜。
凉菜简单最先上了桌,提前卤好的肘子和牛肉简单的切片装盘,浇上醋汁。花生米油炸晾冷之后撒上盐粒即可,凉拌爽口的菠菜是特意给谢绍准备的,他这几天上火流鼻血,阮玉天天给他吃绿叶菜。
金叔特意从自己地窖里头开了一坛酒,不顾谢绍的拒绝,非要他喝。
“你和小玉的喜酒当时就没喝上,今天又盖了新房,说什么你都不能推!”
元宝也一起劝,谢绍无奈,只好举杯和金叔喝了起来。
新鲜的鱼划上花刀下锅去炸,两次油炸,一整条鱼的头和尾巴都高高翘起,趁着热,又用糖和番茄熬了一个糖醋汁子,浇了上去。红亮晶莹,最后撒上青翠的葱花,一道糖醋鱼就已经好了。
金婶把鱼端了出去:“这小玉的手艺就是好,瞧瞧这鱼做的,多漂亮啊!看着就喜庆!”
“娘,那叫色香味俱全,懂不懂?”
“就你懂得多,娘不懂,行了吧!”
金叔一连跟谢绍干了三杯,金婶劝了劝:“你悠着点!还没吃就喝上了!”
“今天高兴,高兴!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真有福气!小玉这么好的姑娘跟了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啊!”
谢绍低头吃菜,瞧不出脸上的情绪。
“好香啊嫂子在做啥啊。”院子里元宝已经闻到了香味,忍不住朝厨房里张望。
金婶也跟了过来:“这味儿太香了,小玉啊,我看你都能开饭馆了!”
阮玉笑笑:“金婶,麻烦您端出去吧,再炒几个菜就可以煮饺子了。”
猪肚鸡上桌,阮玉又做了一道那天他们都喜欢的爆炒肥肠,炒豆腐干,尖椒肉丝,最后还弄了一道甜口的糯米八宝饭,这菜色,才终于是齐全了!
一桌面子都放不下,谢绍只好搬出了圆桌,菜都上桌后,白白胖胖的饺子也下了锅。
“我来煮饺子,你去吃!”金婶推搡着阮玉出了厨房,“放心吧,那些菜我不会做,饺子就交给我,你累了大半天了,快去吃!”
阮玉拗不过她,只好来到了院中。
谢绍猛地从凳子上弹起,看着阮玉。
“臭小子!吓我一跳!”金叔端着酒杯的手一抖,元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要不要这么激动啊谢绍哥!”
谢绍有些尴尬,阮玉也是,朝他慢慢走了过去,谢绍喝了几杯酒,难得有些像愣头青,远远地就给她腾好了位置,站在一旁,等着她就座。
“你也坐呀”阮玉扯了扯他的衣摆,谢绍又猛地一屁股坐下,那动作之大,桌面都震了一震。
阮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的侧脸,这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原来是喝了酒。
“饺子好咯!”金婶笑着端了两大盘的饺子走了出来。
“来来来,这是素馅的,这是肉馅的!想吃哪个吃哪个啊!”
三个男人刚才都喝了些酒,此刻正是想吃点暖和的主食压一压,白胖的饺子冒着热气,谢绍向着面前的盘子伸出了筷子,一筷子夹不住,第二筷子还是夹不住,圆滚滚的饺子就像故意跟他作对,次次都从筷子底下溜了出去。
元宝憋笑憋的辛苦至极,阮玉看不下去了,主动夹了一个,放到他的碗里,抿唇笑了笑:“好了,吃吧。”
谢绍泛着微微红的麦色脸颊扭头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的,把这个饺子又夹到了阮玉的碗里。
“你做饭辛苦,你先吃。”
朝鲁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如今已经清清楚楚知道先往哪里探能让她更快软了身子。
阮玉呼吸声急促起来,男人的低笑声在耳边慢慢炸开——
“玉玉说的极好,我文采不如他,可我有能讨好玉玉的地方……”
说完,便动了动自己精瘦的腰肢。
阮玉:“……”
第 57 章 (大修)057
“魏府。”
裴度下了马车后,看着面前府邸的匾额驻足了片刻。
双年上前:“大人,怎么了?”
裴度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没什么,去叩门吧。”
双年应是,小跑着上前。
他刚刚跑上台阶还未伸手,大门便忽然一下开了,璇娘和阿福走了进来——
“裴大人,请。”
裴度是认识璇娘的,看见她之后顿了顿,微微一笑,点头应好。
接着缓步而上,慢慢走了进去。
温度骤然上升,淡淡的桂花香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屋子里没点灯,黑暗中阮玉慌乱的抬头看他,谢绍的眼底汹涌着巨大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口干舌燥。
阮玉忙重新站好:“我裙子被压住了。”
“嗯。”谢绍掐了掐掌心,眼光别开,走到绣架前轻轻一抬,帮她把裙子扯了出来。
阮玉脸也有些发红,她差点摔倒,跌到他怀里的时候小手撑住了他的胸膛,硬邦邦的,有股说不出来的力量感。
“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做点饭。”
“好。”谢绍不敢看她,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一样,快要冒烟。
“随便做点什么就行。”
阮玉自然没听他的,中午就随便用稀饭馒头将就了下,下午他和元宝又着急的赶去了镇子里,肯定也是没吃饭。
白天做馒头的面粉还剩了些,阮玉正好和水发面,取出不大不小的一块肉,剁成了细碎的肉沫,又从院子里摘了新鲜的嫩葱和菠菜,嫩葱也碎成葱末,和肉沫一起搅拌,加盐粒、花椒、胡椒粉调味,放少许油,最后又打了一个鸡蛋,上劲搅拌,准备做香酥肉饼的馅料。
肉饼烙好后,阮玉又用菠菜和豆腐还有鸡枞打了一个青菜汤,鸡枞味道鲜美,不用高汤也是鲜美至极。菠菜提前汆水去除涩味,豆腐嫩白,菠菜翠绿。她本来还想再炒一个菜,瞧见天色有些晚了,只好先端了出去。
谢绍咬了一口肉饼,楞在当场。
“够吗,不够的话我再炒一个菜。”
“够了。”谢绍忙道。这样美味的肉饼,便是没有这道汤,也足够让他满足。
他一口气吃了两个肉饼,才缓过来喝了一碗汤。阮玉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心疼,看来真是饿坏了,他一天要干那么多的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光靠稀饭和馒头,怎么撑得住。
这样想着,阮玉默默下定决心,以后再努力改善改善伙食。
谢绍吃完饭,阮玉抢着要去收拾,这次他倒是没拦着,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你过来,我给你做的东西好了。”
阮玉净了净手,好奇的跟着他走了过去。是朝后院山洞走,她还没进过山洞,有些好奇。
洞里显然是被人经常清扫,虽然知道谢绍可能在这里处理过野兽,可却是没有任何的异味,反而还带着一些中药材的味道。
谢绍顿住脚步,示意她看。
一个木头打成的架子,分成了四层三列,一看就是上好的木工活。阮玉这才想起,他之前说要帮她打个架子的事情。
只不过,阮玉以为至少也要到房子盖起之后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好了。她刚要道谢,眼神一转,竟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一个浴桶。
“剩下的木头刚好够,就给你再打了个浴桶。之前那个小了,以后不用了。”
这个浴桶比她现在用的的确大了不少,也深了不少,每一块木板被细细的打磨光滑,绝对不会刮伤她的皮肤,厚实安全,就像谢绍这个人一样,贴心至极。
阮玉没多说道谢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表面的心意,谢绍帮她把这两样东西往屋子里扛,浴桶不是天天要用的东西,暂时放在后院,架子要帮她搁置好,毕竟阮玉的好些行李还在竹筐里放着。
回去的一路上,阮玉默默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她想稍稍争取一下,万一谢绍喜欢上她,愿意跟她过日子了,那该有多好?
“谢绍哥。”阮玉轻声唤他。
谢绍背影一僵,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啥,就想叫你一声,我怕黑。”阮玉朝他甜甜的笑了笑,月光皎洁,这笑容晃得谢绍心口一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都自家院子,没啥。”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阮玉也不恼,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加快了脚步。
那架子的大小刚刚好,放在里屋的柜子旁边,阮玉喜滋滋的将竹筐里的东西全部分门别类的收拾出来,没一会儿,就把架子上填补的满满当当。只是她东西不多,只放满了其中的一行,另外三行,足够她日后放别的东西。
谢绍躺在堂屋,单手枕在脑后,侧耳听着里屋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阮玉的好心情也通过这些声音影响到了他,平日冷峻的面容上也罕见的现了一丝笑意。
阮玉是带着甜蜜的梦入睡的,一梦到天亮,突然被一阵嚎叫声给吵醒了。
这叫声过分的惨烈,阮玉猛地从床上醒来,却发现谢绍还在慢条斯理的收拾。
“这是什么声音?”
谢绍回头,看见阮玉惊慌失措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笑:“村口杀猪。”
阮玉松了口气,原来是杀猪她没见过杀猪,自然也不知道会叫的这么惨烈。元宝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喊。
“谢绍哥!村口杀猪,请你过去呢!”
谢绍慢条斯理的竖好了腰带,走向新房子的方向:“不去。”
阮玉疑惑的望向元宝,元宝立马给她解释:“谢绍哥手艺好,这村里的屠户都比不上他,那屠户病了过不去,几个小伙子还以为这杀猪是简单活,现在根本搞不定,就让我来喊谢绍哥。”
阮玉看向谢绍:“那他为啥不去呀?”
“我哪知道,嫂子,你去劝劝,能得肉呢!”
阮玉抿嘴笑了,谢绍家缺肉吗?难怪他不肯去。这要是昨天之前,阮玉肯定不去劝他,但现在
她走近谢绍,柔柔的开口:“你去瞧瞧嘛,这声音听着太吓人了,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不要肉,咱们能要那个肠吗?拿回来我给你做炒肥肠吃。”
她原本也只是试试,万一谢绍不听她的,也不损失什么。谁知道,他愣了愣,看了她一眼,便把锄头一扔,走向屋子了。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身衣裳:“走。”
“诶,好!”元宝乐极,悄悄的给阮玉竖了个大拇指:“嫂子,还是你厉害!”
阮玉也没想到,谢绍换了身衣裳,拿起墙上挂着的竹篓,里面装的好像是他自己的刀具,和元宝一起,朝村口方向去了。
男人出了门,阮玉目送他们走远便回了里屋。那绣架昨天刚搬回来,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阮玉那姑娘送来的绣布,只单单用手摸了摸,也知道是上好的料子。这样的料子若是绣毁了,她还赔不起。
小心翼翼的将绣布固定在了绣架上,阮玉又将火盆挪的远了一些,嫁衣的样式她昨晚已经想好,从袖口处开始细细的下针,不容易出错,也好修改。
认认真真的绣了一整个上午,阮玉早就忽略的窗外那惨烈的杀猪声,待抬头歇歇眼睛的时候,已经听见了谢绍和元宝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朝外走去,谢绍走在前面,元宝跟在后面,两人左手右手全都拎的满满当当。
“这么快就好了呀。”
元宝一见阮玉,是止不住的笑意:“是啊嫂子,你可真该看看去,原本以为是一头猪,谁知道是三头!谢绍哥可真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三头猪搞定了,把那些逞能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谢绍倒是沉默不语,两人身上都沾了些血腥,阮玉一边笑,一边拿出盆来打水:“都先洗洗吧。”
“好!这味道,真是臭死了!”元宝嘴上嫌弃,面上却高兴。杀猪不是个轻松活,今天他给谢绍打下手,村长自然也没忘记他,单是猪下水就给了整整五斤,还得了一块上好的五花。
谢绍那边更甚,村长本来要直接分一条猪腿,他拒了,倒单独要了三头猪的大肠,村长一愣,倒没勉强,只是除了大肠,还多给了一副猪腰子,和五斤的排骨。阮玉笑眯眯的看着这些战利品,大声宣布:“元宝留饭,今天我给你们做爆炒肥肠!”
“太好了我今天可有口福了,不过嫂子,这肠味重,能好吃吗?”
这不怪元宝,三陆坝的人不会收拾猪下水,味道重,自然做不好。
“你等着瞧!”阮玉扬起小脸,带着几分骄傲,别的她不行,要是论做饭,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谢绍将她这幅模样收入眼底,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肥肠难洗,阮玉烧了整整两大锅的热水,放在盆子里,加温水进去,放大量的粗盐和油,这油才是收拾猪下水的关键,舍不得放油,自然洗不干净。还有那大肠里面的肥油,也是万万不能留的,阮玉全部用剪刀,清理的一干二净。
剩下的肉,谢绍按照上次阮玉的说法掉到井里保鲜,阮玉把肥肠清洗了足足三四遍,终于没有一丝的怪味了。
洗好的肥肠还要汆水,烫一遍,再用冷水洗干净,切成小块。炒肥肠也要舍得下料,葱姜蒜,花椒,新鲜的青椒红椒全部洗净切段,还有豆豉酱,必不可少。
阮玉做的多,一副大肠有三斤多,还提前蒸了米饭,也没额外做其他的什么菜,谢绍和元宝的筷子却没停下来过。
伊敏最先冲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之后眼前一黑,直直朝后栽倒。
乌尔干、乌娜等人全都依次赶到,还有众多喀尔部落的高官臣子,格桑也包括在内。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塔伦赤身/.果/.体,直直倒在地上。
鲜血如注……
“达慕,你干了什么啊!”
第 58 章 (058)
察哈部落的大殿下一时得了癔症,杀了塔伦。
这件事情瞬间就在喀尔部落里面掀起了轩然大波。
伊敏迅速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但这件事可不是男女床事这么简单了,达慕当时丢了剑,只觉得头疼欲裂,抱着脑袋一时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他痛苦的嚎叫了一声。
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消息传到察哈部落,呼日勒震惊!
萨仁这两日本就因为这件事极其烦躁,听闻此事,更是惊得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大汗!达慕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萨仁几乎歇斯底里,冲到了金帐。
“啪!”是碗盏摔碎的声音。
阮玉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她三日前跑回来,着实把陈氏吓了一跳。她在外头晃荡到专门挑了舅舅回来的时间才露了面,让阮玉的舅舅李全也吃了一惊。
阮玉没给陈氏留半点面子,就将她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全部说了,她是如何被卖,又是如何逃出,只听得李全眉头直跳。
当下,就跟陈氏大吵一架。
陈氏也不过就是个市井妇女,做事哪里想的了这么周全,只以为青楼进去就再也没机会出来,谁知道凝玉楼也有被朝廷抓了的一天。
“她在咱们家白吃白喝了一年多了!咱家家底都快空了,再说!那凝玉楼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李全被她激怒,当下就差点打了人。
“她是我外甥女!你还算是个人吗!陈氏,我最后一遍警告你,少打她的注意!”李全说完,就拂袖而去,留陈氏一个人在屋里哭哭啼啼的。
阮玉听了心烦。
她从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性子,陈氏卖她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她舅母了。至于她舅舅,阮玉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外甥女的,只是家家都有自己的事,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外人。这次能侥幸从邀月楼逃出来,她早已做好和这个家一刀两断的准备。只是未来要去哪,还是个问题。
陈氏在屋子里哭了一天,饭也没做,李全有些愧疚的推开外甥女的房门。
“舅舅,不用说了,您想个法子将我送出青山城吧,我想换个地方,就算去大户人家的府里做丫鬟也可以。”阮玉先开了口。
李全一听,立马拒绝:“胡说什么!可儿,你就安心住下,你舅母那边不用管!”
阮玉苦涩一笑,她倒是想安心住下
“可儿,是舅舅不好,你放心,舅舅一定会替你找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阮玉笑的更苦涩了,她从青楼跑回来的事,街坊四邻已经全都知道了。她的名声早已毁了,还奢望什么好亲事呢
转过了身,到底没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多谢舅舅。”
李全心里也是难受的很,愧对他这个外甥女,只好先转身出了去。李全走后,阮玉关上了门,舅母的哭哭啼啼,她半天也不想听见。
陈氏有个儿子,今年十一二岁,是个一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天天叫嚣着饿饿饿,从前都是阮玉做饭,这次她回来,连厨房都没踏进去半步。陈氏再哭,也只好进了厨房。
阮玉当做没听见,她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包糕点,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李全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给陈氏一点记性,连着三日都未曾回家,那陈氏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向阮玉妥协起来。
可惜阮玉完全不买她的账。
陈氏又骂骂咧咧的从阮玉房里出来了,她早瞧出来了,这个小蹄子,性子硬着呢!得早点想办法把这事解决了才行……
阮玉的糕点都没了,她不想吃陈氏屋子里的东西,她带了面纱,准备去集市上买点东西。她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她,她才是受害者。
果然,一出院子门口,街坊四邻的眼神都跟了过来,陈氏许是没想到她会出门,在屋子里大声喊叫:”这都什么厚脸皮的人啊!我们老李家还想要脸呐!”
一些平时爱说闲话的立马就开始附和起了陈氏的话:“就是,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还真是厚,我要是她,恨不得天天在屋里把自己埋起来!”
“什么小姑娘呀,是不是姑娘家了,还不一定呢\"
比这还要恶毒的讽刺和嘲笑,一声声的传到了阮玉耳中,她只当没听见,但还是忍不住咬住下嘴唇,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走到街巷口的那家粮食铺,她终究还是没勇气继续前行了。
“麻烦您给我三斤白米,两斤绿豆。”她的积蓄只够买这些粮食,她不想再吃陈氏屋子里的一分粮,买一点回去,多少还能撑一撑。
还好这家的粮食铺掌柜是个老人,没兴趣听街巷里的八卦和闲聊,只收着自己该收的钱,称着该给的粮。这让阮玉感到了一丝放松,只是,刚刚接过装着大米的布兜,阮玉就感觉到有人从她身边走过,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时滑脱了手,大米掉到了地上。
“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没拿稳当,怪我咯?”撞她的是住在阮玉她舅舅家斜对面的大花婶子,体格彪悍,性格泼辣。前些年,她家男人沉迷烟花之地,因此又染上了赌博,败光了家产,所以对烟花巷子里的这些女子,一向是痛恨至极,平时遇到都是要在背后狠狠骂一顿的。
“你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吗?”阮玉气急,她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
大花婶子等的就是她的顶撞,立马阴阳怪气的拉大嗓门开始了:“哟哟哟,大伙都来瞧瞧,这年头的女子真是厉害啊!才从凝玉楼出来,就敢当街顶撞人了。我看你也别带这面纱了,反正都已经是被男人——”
话音戛然而止,是阮玉将手上剩下的一袋子绿豆直直的从大花婶子头上倒了下去,噼里啪啦,那妇人脸色有汗有油,沾了一脸的绿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
阮玉拍了拍手,“这粮食脏了,我不要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她走了几步,那边才反应了过来,哭天嚎地,骂骂咧咧之声如她刚才倒豆子一样传来,阮玉走的飞快,她刚只是想出口恶气,也并不想跟人当街打起来。
只是走到背巷,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压抑的死命咬着下唇,指甲要将掌心都扣烂。
阮玉缓了好久,镇定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到了一条不知明的小巷子,已经不是回李全家的路了。现在她也不想回去,走在大街小巷,免不了要继续受人诟病。索性从这安静的小巷子穿过去,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李全家并不富裕,这些年也只是在城郊有个小小的宅子,一家子过的紧紧巴巴,她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城郊边上的一条小河。吹吹河风,让阮玉感到了一阵舒爽。
河边有个身影,她快速的躲到了树后。是个男人,正在河边洗什么东西,只穿了一件褂子,腰肢束起,背影看起来有点熟悉。等那个男人忙完转身的时候,阮玉才惊讶的发现,这不就是那日在凝玉楼背巷里帮过她的。
阮玉不怕了,有些忐忑的从树后站了出来。前面的男人也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四目相对,阮玉从他眼里没看到一丝波澜。
他很麻利的干完了手上的活,提着竹筐和麻绳就准备走,阮玉看见他转身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这位大哥。”
前面的背影一僵,停住了脚步。
“是我,前些天你帮过我的,在凝玉楼后面的巷子。”阮玉说的有些小声,前面的人转过头,冷峻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探究,很快消失不见。
“天色马上暗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说完,大步朝前走了。
阮玉本来是想向他致谢一番,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口头的谢意显得苍白无力,又见那人不是很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只好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嘲的笑了笑。
她是从凝玉楼出来的女子,这辈子这个污点都抹不掉了,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或者避之不及,也是情有可原。
她走到河边,暂时还不想回去,河水凉凉,她脱了鞋走到浅水区,轻轻的踩着水,准备再过一会从小路回李全家。
谢绍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从凝玉楼逃出来的女子,那天他顺手帮了她,没曾注意她的言辞,好像是说被人卖了进去。谢绍紧紧的蹙起了眉头,她一个人跑到河边,怕不是想不开要轻生?
男人将手中的筐子一丢,转身就朝河边原路返回,他走的很快,像一阵风。
阮玉看见他身影的时候还楞在原地,提着裙摆就那样愣愣的站在河里,她看见对面的人走的飞快,眉头皱的非常紧,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跟前。“你——”不等她开口,胳膊已经被人抓住,用一种提小鸡的姿势,被人拎回了岸边。
“你做什么!”男人的语气很凶,阮玉还没反应过来。
她就那么傻乎乎的站在那,还提着裙摆,小巧玲珑的玉足踩着河边粗糙的石粒,疼痛感传来。阮玉清醒了,赶忙把裙子放下遮住脚,动作过于明显,倒把男人的视线引了下去,手忙脚乱也没遮盖住那双白如玉脂的双足,倒叫人看清了脚底沁出来的一丝丝红。
谢绍眸色一暗,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过于使劲,这姑娘的脚应该是被石头划破了。他懊恼的蹙起眉,左右看了看,发现了河边的鞋。大步走过去,将鞋拿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的蹲下,阮玉当场吓了个激灵:“不,不用,我自己来。”
谢绍手一顿,他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识,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转过了身。
阮玉缓了口气,忍着痛,还是穿上了鞋。她静了静,看见旁边僵硬的背影,试探的问:“你是以为我要轻生吗?”
那背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阮玉眼底漫上一丝笑意,她意识到面前这人应该是个面冷心热的,“你放心,我不会的。”她绝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她自己,那是傻子才会做的行为。
“我就是不太想回去,又起了玩心,在这踩踩水。”
前面男人紧绷的肩头明显一松。
“谢谢你啊。”阮玉轻声道谢,嗓音甜糯糯的,一点也不像下午在街头凶巴巴的样子。
男人没再说话,也没转身看她,只留下一句“早些回吧。”就朝前走了,跟不久前的样子一模一样,阮玉微微一怔,随即气笑了,这可真是个木头桩子。
“大汗做不到?大汗别太小看自己了,能坐上霸主的位置,谁的手是干净的了?”
“伊敏,你别太过分!”
伊敏忽然站起身:“塔伦还有个弟弟,大汗还记得吧,下午就会抵达喀尔了,我能拦住这些人一时,拦不住一世,大汗,您仔细定夺吧。”
伊敏走后,萨仁痛骂:“真是个疯子……!”她看向达慕,抿唇道:“这件事,你不想说出来,是因为乌娜的颜面?”
达慕捂住头,痛苦的“嗯”了一声。
萨仁叹口气,看向呼日勒:“大汗,想我察哈部落一世威武,不应被伊敏拿捏,实在不行,不与他们联盟就是了?您扶持格誊不是一样的?至于乌娜……大不了,让达慕再娶一个就是了。”
呼日勒和达慕都很意外地看向萨仁,萨仁慢慢坐直了身体:“怎么,我这话说得不对吗?”
第 59 章 059
海拉和秋夫人也在喀尔部落里暂住下来了,海拉跑到母亲身边:“母亲,您为何一定要赶过来?”
秋夫人笑了笑:“海拉,喀尔部落这两日,会十分有趣的。”
海拉一开始不解,但很快就听说了伊敏想让乌尔干上位的事情,睁大了眼。
“这位伊敏夫人,还真的挺现实!但是乌尔干不大可能吧……”海拉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震惊地看向母亲:“母亲,您之前说乌尔干……”
秋夫人笑道:“不错。既然这水已经混了,我不如就让它更混一点。”
海拉的心跳飞快:“母亲,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就不跟你多说了,杨将军那边已经联系到了格誊和格反两兄弟,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杨将军是杨充的父亲,海拉没想到他也来了,不过仔细思考了一下也觉得不奇怪,他一直都是母亲的心腹,难道这些事情,都是当年杨将军查出来的?
海拉只恨自己当年太小,很多事情压根都不知道。
刘阿婆听说了阮玉的来意之后也有些惊讶:“你想把这些东西在我们这儿保管?”
“是,豆婶那边我也要放一些,实不相瞒,我必须要做好他们找过来的准备,要是让他们看见这些东西,怕是打定主意赖下不肯走了。”
刘阿婆听了她的身世,眼里也多了一丝同情,这世道,苦命人是真的太多了。
“成,你拿来吧,我家反正地方也宽敞。”
阮玉立马道谢。
刘阿婆摆手:“芝麻大点儿的事。”
“还有一件事,今天我去集上卖腐乳,生意不错,我想问问红梅嫂之前那些罐子都是哪里买的,我想再买一些,不知道行不行?”
刘阿婆一愣看向儿媳妇,红梅这会儿走过来道:“那不是买的,是我兄弟在镇上烧窑厂烧的,你要觉得好我改明儿让他再弄些!”
阮玉听了这话,大喜过望:“那太好了!我需要一些!定五十个吧。”
刘阿婆:“你这生意才开始就搞这么大的场场,慢慢来吧,先让红梅兄弟送十五个过来,我看你一个人,一集也就这么大的量,能成?”
阮玉有些不好意思,“行的,我主要是害怕我定少了,那边不愿意做也太麻烦你们。”
红梅笑道:“没啥!我兄弟顺手的事,好弄!”
刘阿婆也点头:“这都是小事情,你刚才说的事比较重要,让红梅给你帮忙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阮玉阵重点了点头。
这几日,她也深深感受到了邻居们的友善,红梅嫂手脚麻利,和豆婶一起就帮着阮玉把家里一些之前的东西先搬过去了,阮玉家里最值钱的其实也就是过年那半扇猪肉,两家都分着挂了一些,红梅嫂回去的时候阮玉又非要给她塞了两块糕点和一吊钱,说是下次罐子的定金。
刘阿婆听说后也没说啥,只是叹道:“从前没看出来,阮氏是有打算的,能把日子过好。”
红梅也点头:“不过娘,她看上去也算厉害的,咋那么担心那两个难民,让小安回来赶走不就得了。”
刘阿婆:“别人家的事就别多管,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红梅应了一声不多问了,刘阿婆想到那些难民,也默默叹了口气。
想当初家一家过来的时候
呼日勒和萨仁也在喀尔住了下来,有大汗坐镇,喀尔这边暂时还没有乱,但是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伊敏回到房间之后在镜前坐了很久,片刻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夫人……!”
伊敏身边的红嬷嬷也是跟着她多年的老人了,只一眼就猜到了夫人要做什么。
“不到这个地步啊夫人……”
伊敏冷笑:“还不到吗?如今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再不行动,我们家全都完了!乌尔干的绊脚石,只有那三兄弟,若是他们都完了……”
“太过冒险了,夫人……”
红嬷嬷跪倒在地。“这”杜远纠结:“迟早也是要将玉玉嫁出去的,再说玉玉在家里不是也能给你帮不少忙?”
潘氏:“就那点儿活,我自己不能干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阮玉是一定要嫁走的,但是嫁妆一分没有,剩下三个小的我也已经找好了。”
杜远:“啥?”
当天晚上正值盛夏,但是躲在柴房后面的阮玉却是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因为舅母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人性的可怕。
卖了。
丫鬟。
富贵人家。
这些可怕又恶毒的字眼让阮玉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然后,她便下定了决心,第二天趁着杜远和潘氏不在家的功夫就跑了。
当时的阮玉的确是冲动了,但好在她运气好,出去的时候被隔壁的大婶发现,或许早就知道了潘氏的打算,那大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给阮玉联系好了一艘中午就出发的货船,阮玉用藏在身上最后几两银子,一路带着妹妹们到了神木镇。
那段日子,阮玉心惊胆战,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好在神木镇的王表姑还算善良,接纳了她们。
每每午夜梦回想到潘氏那番话,都仿佛觉得是一条毒舌在耳边滋滋吐着红信子,让她毛骨悚然。
这个节骨眼,杜远和潘氏怎么会在神木镇,是来找她的嘛?
这件事上辈子没出现过,令阮玉有些手足无措,而说起上辈子在府城时那两人也来找过一回,不过当时的朝鲁已经成千户了,谁敢欺负到她头上,于是阮玉也狐假虎威了一次,直接将那对夫妻扫地出门,可现在
豆婶听了个大概,也气得不行:“这世界上还有这样恶毒的夫妇?!活该他们来逃难!”
此时阮玉已经回到了自家小院,让三姐妹进屋去了,她关好院门对豆婶道:“婶子我不瞒你说,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要是他们知道了,保不齐就要在我家赖下,你也知道我家光景,朝鲁也不容易”
豆婶:“你放心!你把大门锁好!谁来也别应,要是问到我家和你刘阿婆那边我们肯定就说不知道。对了,你要不要让人给朝鲁区传个话,我认识熟人来往县城。”
阮玉想了想:“暂时不吧,他们也可能是路过,我先观察观察,就不让他操心了。”
豆婶想了想:“也行,那你有啥事就来找我,反正我随时都在!”
阮玉道过谢后豆婶便走了,三姐妹此时从屋内探出头来:“是舅舅嘛”
阮玉沉下脸:“他不是你们的舅舅。”
阮荔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阮霜和阮琪却对当年的事都有印象,于是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大姐”
阮玉一下午,在院子里都有些心神不宁。
上辈子,潘氏找到府城去是狠狠骂了她一通,阮玉那时才知道潘氏当年竟然将那个老屠户的二十两银子都收下了,但是阮玉跑了,为此害得杜远和潘氏背上了一笔债。
接着就是闹天灾,杜家好像还出了什么事,流年不顺,所以潘氏便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了阮玉的身上。
很可笑。
现在潘氏出现在神木镇,有两个可能,一是逃难经过,二就是真的打听到她的下落,专门过来找她的。
万一真的是来找她的
阮玉看着房檐下那一排排的肉和厨房里的粮,陷入了沉思。
“中原有句话,不成功便成仁,嬷嬷你应该也明白啊,达慕是被人控制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巫蛊之术,好,很好……”
伊敏打开了盒子,只见那盒子里面躺着一只肥硕的蚕蛹,这蚕蛹早已没有了白胖可爱,浑身黑丝游走,只剩下了可怖。
“万蛊之母在我手……我便还是有胜算,真当我多年不出手,祖宗的技艺全都忘记了?”
伊敏拿出母蛊,忽然吹响了手中的哨。
街口站着一男一女,此刻的阮玉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心跳都快了几分,一旁的豆婶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正准备问,阮玉立马拉着三个妹妹们,闪到了一边的小巷子里。
豆婶此时回过神,小声问:“你认识”
阮玉无奈点头,豆婶立马道:“从这边走,我还知道一条路。”
阮玉心中感激,立马就跟着豆婶从小路回去,回去的路上豆婶没忍住问了一句,阮玉知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说了:“是我舅舅和舅母。”
“你舅舅?”豆婶惊讶。
阮玉神色渐渐冰冷,往事也如潮水一般浮上了心头。
阮玉的亲娘姓杜,家中出事后,她的第一个选择便是去找她的这位舅舅杜远,阮家那边是没了什么指望,她唯一的期盼便是娘亲的母家。起初,舅舅一家倒也还好,可后来阮玉带着三个妹妹在他们家只是住了三个月,舅母潘氏便受不了了。
平日苛责甩脸子倒也不说啥了,除了阮玉大一点能听懂这嫌弃之外,妹妹们年纪小倒也体会不出来。阮玉在杜家经常抢着洗衣做饭,就是唯恐舅母不高兴想赶走她们。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潘氏想做的,哪里是赶走这么简单。
一回,阮玉半夜听到两人争吵才知道潘氏的打算,竟然是想将才十四岁的阮玉嫁给一个老屠户家做填房,对方给的彩礼丰厚,足足二十两白银
朝鲁:“我已经安排人去了,母亲和阿姐应该无碍。”
阮玉咬唇:“我真没想到母亲她……”
朝鲁也没想到,他慢慢坐下,眼里翻涌着巨大的情绪。
“我从前只觉得他们这些人的嘴脸讨厌,但没想到,嘴脸下面海隐藏着这些腌臜……”
阮玉走了过去,慢慢也挨着他坐下:“殿下,您怎么想?”
朝鲁转头,忽然疲惫地捧住她的脸,抵住了她的鼻尖。
“我……从前不懂事。也没有人告诉我。”
他似乎有些艰难开口。
“可我如今看明白了,只有权力,才是人人向往的东西,玉玉,我若是去争,你会支持我吗?”
第 60 章 060
大汗如今虽还在壮年,但膝下的儿子们却都已经成人。
而且在位时间越久,各个部落之间也就越虎视眈眈。这就是权力的更迭,再正常不过。
中原的皇帝,到了这个时候也基本都要开始考虑册立太子一事,所以阮玉听到朝鲁说这句话,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也没有逃避。
望着朝鲁狭长的眼眸,她认真道:“你愿意去,我当然会支持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与世无争也没问题。”
她话音刚落,朝鲁便猛然俯身,将她的唇堵住了——
阮玉呜咽两声,也伸手攀住了他的肩。
年三十,又下了一场大雪。
天冷,人自然就窝在床上不愿起来。
阮玉自然也是如此,家里的活昨天都干完了,她没啥可急的,加上现在的她从上到下连脚指头都是酸的,自然根本不愿意起身。
朝鲁倒是殷勤,一大早的就将灯笼对联全都张罗好了,那三只在新衣裳的诱惑下也早早起来,现在在院子里堆雪人。
阮玉已经顾不上妹妹们怎么想了,反正她就是起不来,昨晚朝鲁实在过分,快天亮了才堪堪停下这会儿她有力气才是见鬼了。
阮玉准备继续睡一会儿,不过木门很快推开,朝鲁竟然端着早饭进来了!阮玉大惊,“你干嘛?”
“吃饭。”朝鲁今日明显神清气爽,饕餮一顿,连带着伺候人的事情都愿意做了。
阮玉无语:“你这样,阿霜她们以为我生病了。”
“不会,阿霜都十四了,你别总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朝鲁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阮玉更羞了,抄起旁边的枕头又要朝他扔过去,朝鲁又是一把接住,赔笑:“我的错。”
阮玉抿唇,起身慢悠悠穿衣穿鞋。
两人都能意识到,这几日,夫妻之间少了一些针锋相对的冷意,反而多了一丝丝斗嘴调侃的温情,阮玉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尤其是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好处之后。
朝鲁主动给她去拿衣裳,只是刚打开箱子便陡然愣住,只因那箱子最上面放着一套深蓝色的新衣,外衫、腰带、鞋袜全都有,朝鲁愣住,而阮玉脸颊悄悄变粉,只是梳妆的动作不停,佯装没有发现。
朝鲁去看她,目光炽热,阮玉无法忽视,只好转过身去,看见那衣裳之后还生硬解释:“闲来无事做的,做的不好,你要是不嫌弃就去穿吧。”
朝鲁闻言忽地笑了。他将外衫随意套在身上,袖长、身长、腰长都是刚好,随意做的?
他猛然上前,不由分说地就捧起阮玉的脸狠狠亲了一口!阮玉大惊!
“大姐姐夫!”
阮琪的声音传来,阮玉立刻掐了他一把,朝鲁笑着退后一步,阮玉脸颊绯红,调整片刻后才去开门:“怎么了?”
阮琪:“隔壁的豆婶婶来了!”
阮玉一愣,转身去看朝鲁。
家现在有三家邻居,南边是阮琪口中的豆婶,本姓陈,家中也挺困难,北边则是刘家,当家的是一位刘阿婆。还有一家要远一些,在家西边,姓赵,可能离得远,平素也就不怎么来往。
在神木镇时,阮玉上辈子几乎没和邻居们打过交道,都是朝鲁出面。朝鲁此时也穿着新衣走了出来:“我去看看。”
阮琪看见姐夫,眼前一亮:“姐夫!你好威武!”
十一岁的阮琪不知道怎么形容高大英俊的姐夫,只好选了威武这个词,朝鲁闻言爽朗笑了两声,揉了揉阮琪的头又去看阮玉,仿佛还等着阮玉也夸两句。
阮玉:“”
“不去开门吗?”
朝鲁挑了挑眉,只好作罢。
门外的确是豆婶,豆婶家中做的是豆腐营生,大家便这么叫。豆婶男人前些年进山打猎伤了腿,常年需要服药,故而家里也算过得紧紧巴巴,朝鲁去开门时,胖婶站在门口局促的笑:“小安啊,一大早的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是这样,这是今早刚磨好的豆腐,你看能不能和你换点肉?”
昨天阮玉熏腊肉,左邻右舍肯定都知道了。这年头,家家户户吃肉都是紧巴巴的,但是家居然能搞到半扇猪肉,不羡慕是假的。
朝鲁看向豆婶手中,两三碗的豆腐根本就吃不完,显然,对方是觉得用豆腐换肉有点不对等,所以拿来的特别多。
按照朝鲁的意思,自然是没有二话,但是他还没开口,一向不会管这些事的阮玉此时却忽然走了过来。
豆婶看见她,下意识就缩回了手,不因别的,阮玉在这一片给大家的印象目前来看不算好。其实也不算不好,只是她不喜欢这里,不想和大家来往这事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再加上这小妇人生的美却不爱笑,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豆婶的局促被阮玉捕捉到了,她垂下眼睫抿唇道:“豆婶,一条后腿肉够吗?”
豆婶闻言一愣,朝鲁也微微一怔。
“够、够了!”
阮玉于是轻笑道:“嫩豆腐我家是吃不了这么多,有没有老豆腐,我想用点做腐乳,另外豆花和豆浆也行。”
豆腐坊里,嫩豆腐卖的最贵,也难怪豆婶送来的全是嫩豆腐,但是现下听到阮玉说想要老豆腐和豆花,自然是没有二话的:“都有都有!老豆腐用来做腐乳是好!弟妹等着,我马上去拿啊!”
一声弟妹让阮玉心口漫上一股热。
她今日这般,倒也不全是重生回来想改变,而是她至今记得当年朝鲁服役之后,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妹妹,不知多少宵小之徒打过她们家的注意,但是当时被豆婶挥着扫帚赶走了好几个。
这是实打实的恩情。
豆婶很快就从家中拿了几块老豆腐来,还有一大壶新鲜磨的豆浆,她笑着道:“豆花今日没有,明天吧!”
阮玉接过道谢,然后便让朝鲁从房梁下剪了一条后腿肉,这一条至少也有七八斤,又是抹了香料熏好的,豆婶激动地眼睛都红了,连忙道谢:“谢谢弟妹,谢谢!”
阮玉:“您当真客气了。”
送走豆婶,朝鲁看向阮玉的眼神意味深长了起来,阮玉被他这样的眼神惹得有些不快。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就那么小气,一条肉也舍不得?再说了,这肉是你弄回来的,你点头就是,何必看我的脸色。”
朝鲁:“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
他知道她一向大方,虽然阮玉从不说她家中的事,但瞧着也不是农家出来的姑娘,别说一条肉了,她心软时怕是送一头猪也是可能的。
只不过就是
觉得她待人不一样了。
“过年了,也是该和邻居们走动走动,家里这些肉实在是多,既然给了豆婶,你看要不要给刘阿奶那边送一条?”阮玉忽然道。
朝鲁猛地抬头。
他说什么来着。
小气两字和阮玉就不沾边。
见朝鲁不说话,阮玉挑眉:“怎么了,你不同意?”
朝鲁忽地笑了:“你刚才说家里东西我说了算,我怎么瞧着不是这么回事呢?得嘞,遵命。”
朝鲁说完就去剪肉了,而阮玉一时楞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好半晌,这句像是调侃又像是调情一样的话,才让阮玉脸慢慢红了。
刘家条件比起陈家来说更差,刘阿婆和刘阿爷原本是有个儿子的,但是那年征兵,上了战场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家里还有个小孙子和儿媳妇,刘阿爷已经快六十了,还要操心一家人的生计,其实阮玉不说,朝鲁本来也有此打算。
阮玉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了,除了豆婶那边的豆腐,家里的菜差不多够了。
阮霜阮琪阮荔全在帮忙,刮土豆、摘青菜忙的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朝鲁从隔壁回来了。
他表情无奈,阮玉低头一看,朝鲁手上的肉虽然没了,但又提回来了一只鸡。
“我说不要,阿婆不让,直接给我怀里塞。”
阮玉想了想,道:“算了,收着吧,不收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朝鲁叹气:“那怎么办,要杀了吗?”
阮玉摇头,她走过去看了看,不是老母鸡,分明还能下蛋,可见老人是把最好的东西都送来了。
“养着吧,等下了蛋我隔一段时间就给刘阿婆送去,就算替他们养着,等不能下蛋了再杀了,也给老人送一碗去。”
阮玉话音刚落,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分。
“养鸡?”
朝鲁声音都古怪了。
“你养吗?”
阮玉正纳闷他的反应,忽然想起一桩往事,“四年前的阮玉”可不会养鸡,她甚至害怕这种动物,只因有回被狠狠啄了一口,后来她说啥也不靠近鸡圈了,导致朝鲁再没买过鸡崽,家里直接买鸡蛋吃。
现在的阮玉想到那时候的自己都无语,毕竟后来的她在没有朝鲁的日子里,什么都得做,什么都要做,那时候她竟然这么矫情?
不过也是,家中巨变,又忽然嫁了人,她自然无法那么快适应,虽然这件事对现在的阮玉来说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在这里才发生不久,阮玉遂找了个借口:“怎么可能一直不养鸡,鸡生蛋蛋生鸡,老了的鸡还能吃肉,上次那个太凶了,我看着这个温顺,改明儿我从鸡崽开始养,我不信它还啄我。”
阮玉说完这话,全家人都笑了。
阮荔:“我来养鸡崽!我养的肯定好!”
阮琪:“你只会盘它。”
阮荔不服气:“那你来?!”
阮琪:“我不行,姐夫行,让姐夫养。”
两姐妹叽叽喳喳的,将全家人都逗笑,朝鲁看了眼阮玉,试探道:“那我改明儿去买些鸡崽。”
“嗯,买吧,再买点小鸭之类的,你看着办,我不懂这些。”
朝鲁胸口忽然起伏了两下,买鸡买鸭看起来是件小事,但是不是说明,玉娘愿意和他好好过日子了?
宝音快速上前,捂住了他的口鼻。
“对不住了,大师。”
了空竟根本无法与她交手,身体就瘫软了下去。
闭上眼之前,宝音轻声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一旁璇娘青果和阿福的反应也差不多。
阮玉更是已经晕倒。
宝音叹口气,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送入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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