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好香
姜落听见, 随意地笑了下,道了句“今天就这样吧,告辞”, 起身,离开。
虞冬一愣,也起身,看着姜落走向大门的背影:“你没有兴趣吗,我还没有说完。”
姜落没有回头,抬手摆了摆, 意思是“确实没有兴趣”, 嘴上则回:“虞小姐,我说过了, 别装了。”
虞冬抿唇, 快速从坐席间走出, 去追姜落。
姜落从包厢出来, 虞冬快步追着他:“你有国内工厂,我有能力、有以前在新加坡的经验, 为什么不能合作?”
姜落脚下不停。
虞冬:“你不想做成产业链, 让工厂做大, 生意做大,赚更多钱吗。”
姜落没理。
虞冬:“我还可以把新加坡工厂的先进管理经验带过来。”
“只要你愿意合作,这些我都可以无条件的……”
姜落迈步下楼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冬追下楼梯,走到一半,见姜落怎么都不理她,知道没用,这才止步, 看着姜落离开的背影,默默咬唇。
海城,和平饭店,霍宗濯也从刚刚吃饭的餐厅快步走出,身边跟着一脸茫然又慌张的薛至中。
薛至中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吗?他没看错啊,霍宗濯就是喜欢那个叫姜落的处长的儿子。
怎么他带了个和姜落有几分像的男孩儿过来,霍总突然就翻脸了?
薛至中反思:不会是不够像吧?
“霍总霍总。”
薛至中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和歉意,“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把人叫过来碍你的眼,妨碍您吃饭的。”
“我错了,我错了,真的,我给您道歉。”
“薛至中。”
霍宗濯脚下不停,神色很淡:“你是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就不要做不聪明的事。”
“是是,霍总提点的是。”
霍宗濯就这么冷脸走了,留下无语又慌忙的薛至中在厅里来回踱步、思考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艹,他想,这“礼”送得不对吗?
是礼本身没送对?还是哪个环节有问题?
他没看错啊,绝对没看错,霍宗濯就是看上了那个处长的儿子的。
当初在东方一号,他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艹,艹。
薛至中抬手摸着额头,来回踱步,思考。
他反正无论如何都给霍宗濯上供,表诚意,表衷心,以后好继续跟着这个财神爷后面蹭点光。
薛至中反复想,要给霍宗濯送什么,才能送到财神爷的心坎里。
艹,不会真得是那个处长的儿子吧?
难办啊。
薛至中愁,愁得拿手来回撸头发,思考到底该怎么办。
霍宗濯开车,神色此刻显得格外冷峻。
被人看出喜欢男人,甚至知道他喜欢的就是姜落,霍宗濯没太多想法,只能说薛至中确实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窥探人心、拍须溜马。
霍宗濯并不担心薛至中会把他的性向往外到处乱说,做出不利于他的事,甚至闹得满城风雨。
薛至中会舔着脸给他送男孩儿,足见薛之只是想借此拍他马屁、投其所好。
薛至中是聪明人,生意人。
这样的人,事儿可以办砸,话绝不乱说。
霍宗濯清楚薛至中拿他当财神爷,供着他捧着他都来不及,绝对不敢得罪他。
霍宗濯此时冷脸,不是因为薛至中拍马拍到蹄子上,而是因为他自己。
因为他借由薛至中带来的那个有三四分像的男孩子,更进一步的明白了,他的喜欢,确确实实见不得人,难窥天光。
不然他大可以呵斥薛至中,骂他不长眼,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对姜落的感情。
或者早早坦白、广而告之,让大家都知道他心有所属,薛至中自然不会眼瞎了跑过来给他送什么男孩儿。
说到底,是他的心意见不得光。
他难以袒露,不能说出口,也不会轻易承认。
这一刻,霍宗濯多多少少又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大哥大这时响了,霍宗濯伸手去副驾,拿起来,接通:“喂。”
电话那头是他公司一个同事。
同事道:“霍总,我今天去浦东开发办公室送文件,偶然听说那边办公室的赵处突发心梗,住院抢救做手术了。”
赵广源?
霍宗濯有点意外。
“好,我不知道了。”
霍宗濯多问了一句,“知道为什么会突发心梗吗?从哪里送去医院的?办公室那里吗。”
同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就听浦东办公室那边的人说的,说是家里出的事,从家里被拉去医院的,办公室那里也才知道。”
霍宗濯:“手术在做?还是做完了?”
同事:“好像已经做完了,人听说抢救过来了。”
霍宗濯:“好,我知道了。”
医院,监护病房门口,心力交瘁的苏蓝和后悔自责的赵朔等来了脚步匆匆的赵广乾。
“苏蓝,广源呢?”
赵广乾一脸失魂的样子,人也远没有平时看起来的威严和冷静。
苏蓝的眼眶又红又肿,看见赵广乾,忙从病房门口的椅子起身,迎过去:“大哥,手术已经结束了,没事,人救回来了,你放心。”
赵广乾伸着头焦急地往监护病房里看,什么都看不到,心里怎么都不安心。
他又急又难过,问:“好好的,怎么就突发心梗了?工作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有什么事什么人把他气到了?”
“爸。”
一直没吭声的赵朔跪了下去,“都怪我。”
几分钟后,医院走廊发出赵广乾的一声暴怒:“我有没有说过把那个野种送走!?”
“为了一个野种,差点要了你爸的命!!!”
“你还有脸在这里!?”
“你怎么不索性一起滚出国!?有多远滚多远!!”
姜落这趟又在海门多留了几天,主要是因为要在海门当地找包工头翻新厂房车间,还要教工人组装机器,再把升非那套管理工厂工人的制度都搬过来,教给潘霄他们,格外忙碌。
他都这么忙了,虞冬还不死心,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约吃饭,约见面。
姜落拿着大哥大在机器旁边,手上身上都是蹭的机油,实在没功夫陪这位虞小姐多耗,便非常直接道:“虞总,我真的很忙。你的提议,我早就拒绝了,你不用再打电话给我。”
“不必了,我也没时间吃饭。”
虞冬甚至找到了厂里,厂门口的门卫没放虞冬进来,询问的电话打给了潘霄,潘霄又在厂里找到姜落,说有位虞总找,姜落没有见,让门卫将人请走。
姜落忙了一天,回招待所,累得人往床上一躺,去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嗯?
姜落抬起脖子看过去。
又很快躺回去,默默匀了口气,心想不会又是虞冬吧。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姜落坐起身,“来了!”
开门,却见门口站着霍宗濯。
“爸!”
姜落惊喜,一下蹦起来,往霍宗濯身上跳。
霍宗濯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接,抱住了猴儿一样高高窜到他身上的姜落。
姜落爬他身上,笑看他:“你怎么来了?”
霍宗濯抱着人,托着他的腿往屋内走,再抬脚踢上房门,说:“有空,就来了。”
姜落马上就“啊~”的流露一脸疲惫,抱怨:“今天忙死我了。”
“忙什么了。”
霍宗濯松开手,让姜落落地,怕碰到姜落那条没好的胳膊。
姜落一站到地上就往霍宗濯身上倾身一挨:“别提了,装了一天的机器。”
霍宗濯有点想笑,因为这样的姜落看起来就像一条挨着人的小狗,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想摸一摸头的感觉。
霍宗濯也当真抬手摸了摸姜落的发顶:“去躺着吧,先歇一会儿。”
姜落转身去爬床,闲聊的语气:“你自己开来的?”
不久,姜落和霍宗濯各靠一侧床头,躺靠在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姜落又像只小狗一样,把脑袋和肩膀挨向霍宗濯,挨着聊天,主要聊最近鸿明的一些情况。
聊到快十点半了,姜落连打了几个哈欠,霍宗濯道:“我走了,你去洗澡睡觉吧。”
说着起身。
姜落打着哈欠:“啊?你去哪儿啊?回海城?”
霍宗濯:“去找前台开间房。”
姜落指指床:“开什么房间,睡这儿。”
也爬起来,往外走,招呼道:“你先洗澡,我去问前台拿牙刷毛巾。”
霍宗濯看看他:“你要和我睡?”
“不然呢?”
姜落回头,一脸理所当然,反问:“不能一起睡吗,你又不是女的。”
姜落开门出去了,霍宗濯品味刚刚那句“你又不是女的”,心里下意识轻叹口气——他要真是个女生就好了。
他要是女生,哪里会有现在的烦恼和难言心境。
姜落拿了毛巾牙刷回来,自己往床边一躺,等里面洗澡的霍宗濯。
哪知霍宗濯洗完开门出来,只穿了条长裤,没有穿上衣,上半身身材一览无余。
姜落随眼一瞥,“哇哦”一声,开始鼓掌,起哄道:“可以啊,霍总,宝刀不老啊。”
老什么?什么老?
霍宗濯没搭理这话。
“去洗吧。”
霍宗濯绕过床尾,在另一边坐下,拿肩膀上挂着的毛巾擦头发。
正擦,没防备的,姜落突然从他身后凑过来,小狗一样在他脸旁头发上嗅了嗅鼻子,说:“你好香啊。”
“我用这里的肥皂洗了这么多天,之前怎么没觉得洗完会这么香。”
“去洗澡。”
霍宗濯偏头躲了下,有点受不了姜落拿鼻尖在他身上嗅的动作,觉得有点痒,主要是心痒。
他用手心推了下姜落的发顶,“去吧。”
不久,姜落洗完澡出来,飞窜上的床,猴儿急似的,还说:“我现在也香了,你闻。”
说着就把光裸的胳膊递向已经盖了一半被子躺靠床头的霍宗濯。
霍宗濯转头一看,好么,姜落比他穿得还少,就一条平角内裤,其他地方□□露着,全身白得发光。
“穿衣服。”
霍宗濯关心道:“没到夏天,小心着凉。”
“我让你闻胳膊。”
姜落还伸着胳膊,靠过去。
霍宗濯从善如流:“好,香。”
“闻啊。”
姜落一点儿不放过他。
霍宗濯只得低头闻了闻,这一闻,香气水汽和姜落身上独有的一种干净的气味一起直冲鼻腔,霍宗濯魂儿差点没升天。
“好了,闻过了。”
霍宗濯只能故作镇定。
姜落收回胳膊,自己还闻了闻,闻完进被子里躺着,说:“我们味道一样诶。”
纯纯一句没营养没内容没意义的废话。
但就是这样的废话,安抚了霍宗濯的心。
霍宗濯心想身上肥皂的香味一样,还一起同床共枕,这又何尝不算某种意义上的“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第102章 演戏
次日, 和姜落一起坐车去鸿明,到厂门口,就见门外停了辆车, 车边站了一个装扮时髦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似乎是认识姜落的车,一见车,便往车这边走,还伸手招呼了下,似乎是想让车停下。
“不用管她。”
姜落吩咐开车的老四。
嗯?
霍宗濯看过去,看见车从女孩儿身边开过去, 女孩儿流露无奈的表情, 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目送。
“你认识她?找你的?”
霍宗濯收回目光,问姜落。
“嗯, 要债的。”
姜落随口。
霍宗濯:“什么债?情债?”
“算了吧。”
姜落吊儿郎当:“什么情债, 哪有功夫搞这些。”
这才道:“她是陈显龙的老板, 要拉我入伙, 和我一起搞工厂,搞什么服装产业链。”
霍宗濯自然意外:“这么年轻的老板?还是女孩子。”
“是啊。”
姜落并不在意的语气:“管他男的女的, 我忙得很, 没时间招待她。”
霍宗濯没说什么, 姜落只要不喜欢,他就也不会在意。
霍宗濯中午和姜落在厂里吃的食堂,吃完,霍宗濯差不多也要走了,毕竟还有一堆事忙。
而走前,斟酌了下,霍宗濯还是对姜落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嗯?
两人正从食堂出来, 姜落在吃一根冰棍,顺便送霍宗濯去车上。
霍宗濯这么正儿八经地说“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姜落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事。
却听霍宗濯开口道:“赵广源住院了,心梗,抢救过来了。”
姜落:“……”
姜落几乎马上淡了神色,也没心情了,看向一旁,默默吃冰棍。
霍宗濯看看他,温声:“没别的意思,只是和你说一下。”
姜落吃着冰棍,看回来,与霍宗濯对视:“他就算死了,办葬礼,我也不会在乎,不会去看他。”
“好。”
霍宗濯点头:“我不说了。本来也没有别的要和你说,只是告诉你一声。”
“嗯。”
姜落点点头,并不怪霍宗濯。
赵广源到底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出了事,住院抢救了,霍宗濯知道他们的关系,支会一声,这很正常。
“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姜落只关心这个,并不关心赵广源如何。
而老四开车送赵广源出来、回招待所拿他自己的车的时候,经过厂门口,霍宗濯又看见了那个等在门口的年轻女孩儿,她还没有走。
见车从厂里开出来,可能以为是姜落在车上,女孩儿又马上过来,招招手,想拦车。
老四没理,把车开过去,女孩儿只能又原地目送车离开,一脸的不甘心,霍宗濯也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神色浅淡。
海城,医院,心外科病房,赵广源醒了,暂时不能正常吃饭,靠打营养剂,只能吃点米汤这样的流食。
苏蓝蹲在床边给虚弱的赵广源喂米汤,边喂边默默流眼泪。
赵广源见她哭,他的眼眶也很快蓄满了泪水。
运气好,真的是运气好。
鬼门关走过一次,赵广源醒了,想一想,自己都觉得后怕。
人这条命,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多重要多宝贵;
等到出事了,差点死了,才明白有口气比什么都强。
苏蓝也后怕,边喂米汤边哭道:“我以后都不和你吵架了,真的。”
赵广源忍着眼泪,虚弱地点点头,他又何尝不是,都差点死了,以后哪敢再随便激动。
罢了罢了。
赵广源也不想再去管赵朔管赵明时如何如何了。
孩子都大了,他还是省省心、多活几年吧。
随便他们。
随便他们包庇不包庇、出国不出国。
人生这条路他们自己走,好赖都是他们的,他不管了,再也不多管了。
就这样吧。
“苏蓝……”
赵广源吃米汤吃到一半,强撑着精力,虚弱开口:“我梦到姜落了。”
“什么?”
苏蓝没听清,凑过去:“姜落?”
姜落又在海门待了几天,期间虞冬还是不放弃,频繁来找,不知是收买了门卫还是爬墙了,甚至进了工厂,在厂里的车间找到姜落,无论如何都要再和姜落聊聊。
“姜总!姜总!”
被老三老四架着胳膊请走,虞冬还不放弃,不停挣扎,扭头喊姜落:“我再请你吃顿饭,好吗?姜总!”
姜落抬抬手,示意王钧庆他们赶紧把人弄走。
但回海城前,姜落最终还是又见了虞冬一面,在他们上次吃饭的酒楼包厢。
“姜总,这杯我敬你。”
虞冬端着酒杯,洒脱又沉稳的样子。
姜落看看她,没说什么,也拿起酒盅,给了这个面子。
然后这顿饭,就变成了虞冬的“招商引资大会”,她全程几乎没吃东西,一直在和姜落聊她对长江这带的经济和服装产业的看法,试图说服姜落与她合作。
“好,既然虞总都这么说了……”
姜落正色,靠着椅背,看虞冬:“那虞总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我们合作,虞总愿意,能够,投入多少资金?”
虞冬一顿,思考的神色,很快开口,一脸爽快且自信:“钱不是问题。”
姜落:“我问多少。”
虞冬:“投建资金总得……”
姜落打断她:“多少,给个数。”
虞冬沉着反问:“姜总希望我出多少?”
“觉得我能出多少?”
姜落没有作声,默默与虞冬对视。
虞冬笑笑,沉稳从容的:“我说了,钱不是问题,一个数字罢了。”
“只要姜总同意合作……”
“虞总,虞小姐。”
姜落再次打断她,显得有些没礼貌没绅士风度。
虞冬按捺着情绪:“姜总,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是想的。”
姜落继续靠着椅背,脸上没什么神情,像很正经,又像有些严肃,看虞冬:“不说多绅士,我也想努力配合你,商场上与人交流的基本的素质还是该有的。”
但——
姜落看着虞冬:“虞小姐,你掩饰得其实很好,但我有点不忍心看你继续把戏演下去。”
“你演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我看得越久,越不吭声,越显得我不像个东西。”
虞冬的神色缓缓凝固,也看着姜落。
姜落依旧没流露神色,正经表情,没有看不起谁:“虞小姐,虞总,有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如果你真的不缺钱,又有新加坡的服装厂背景经验,还能到处考察,随便选址开厂,你又何必苦苦找我,一定要与我合作?”
“你有钱,有背景,选择很多,你一定不会找我,对吗。”
虞冬一动不动,也没有表情,暗自咬紧了牙。
姜落心里一叹,语气没有波澜,平和的,不像他面对其他人时那么狂。
他平铺直叙道:“你姓虞,姓氏很特别,如果你家真的在新加坡有一定规模的服装厂,一定能打听出来。”
“但据我所知,哪怕往前倒推十年,新加坡也没有虞姓的服装行业的家族。”
“虽然我不清楚真正的情况,但我猜,虞小姐你之前向我吐露的背景情况,多半不实。”
虞冬到底是女孩子,姜落给她留足了面子,没有说得非常直白——
她其实就是个骗子。
她也根本没有钱和姜落合作。
她说当初之所以会来海门这个小地方买股份,是因为她父亲就是海门人。
但姜落却知道一个已经出去的拿了国外身份的人,根本不会多留恋家乡。
买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工厂的股份,只有一个原因:实在没钱。
姜落点到为止:“虞小姐,我理解你的难处,生意场上闯荡不容易,尤其你还是女孩子,年纪也不大,还独自来海门这样陌生的地方。”
虞冬的神色绷着,抿唇沉默。
姜落绅士的,流露了足够的友善,说:“如果虞小姐有需要,开个口,大家交个朋友,我能帮就帮。”
“至于合作,我确实有我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谢谢虞小姐看得起我。”
“告辞。”
姜落没久留,说完就起身走了,还说今天这顿他请,他会买单。
虞冬这次没追,坐在原地,等门合上,又干坐了片刻,突然的,她一下红了眼眶——丢脸吗,当然,原来早被一眼看穿了,可笑她还在演,还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哈,哈哈;
难过吗?
虞冬红着眼眶,抬手,默默抱了自己的肩膀胳膊,心里又觉得十分羞耻。
为了达到目的,今天吃饭,她特意选了件露肩低胸的裙子。
她自己也不想的,但她没得选。
就像姜落刚刚说的,一个年轻女孩,又是独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生意,脚下这条路走得十分不易。
虞冬抱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
姜落觉得,他该和虞冬说的都说了,虞冬只要不傻,想必不会再找自己。
哪知这日雨天,从海城来海门,到鸿明门口,却见虞冬独自站着,伞都没撑,任由大雨把自己淋得湿透。
她见了姜落的车,又来拦车,开车的老四“啧”了声,不忍心,开口:“姜总?”
姜落:“不用停。”
心里默默沉了口气,觉得虞冬傻,又觉得虞冬执拗。
姜落不想理的,他对女孩子再有绅士风度,生意上的事,他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来,不会受任何影响,心软也不行。
但车开进厂里后,转头,目光穿过后玻璃,见虞冬摔进了厂门口的水坑里,一身狼狈,姜落脑海里开始频繁闪现上一世自己被帮的那一幕幕。
又沉了口气,姜落对前面开车的老四道:“停车。”
第103章 噩梦
是因为心软?
还是因为虞冬这个十分特殊的名字?
又或者是怜香惜玉?
总之, 姜落下车了,撑了把伞,雨下穿过, 走向大门外还栽在水坑里、没有爬得起来的虞冬。
“起得来吗?”
姜落走近,把伞倾斜向虞冬头顶。
虞冬抬头看他,一身一头一脸的雨水,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她试了,没爬得起来,姜落弯腰, 把伞递给她:“你拿着。”
虞冬接过伞, 举着胳膊,拿好, 姜落用好的那只手扶住她, 用了点力, 将人从水坑里拉起来。
“走。”
姜落接过伞, 撑在自己和虞冬头顶,迈步, 果断道:“进来吧, 去换身干净衣服。”
虞冬抱着自己湿漉漉的肩膀, 人缩在伞下,跟姜落走进工厂大门。
姜落带虞冬去了原厂长办公室、自己在鸿明的临时办公室,又让老四去找了条干净毛巾和女同事的衣服,让虞冬在办公室里换上。
等在门外的时候,两手插兜,看着从天上倾泻而下的雨,姜落想起了以前。
上一世,为了生意, 他也曾在雨天冒雨等待,等到人,就跑过去,隔着窗户舔着脸拍玻璃,想要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有次他追车、拍玻璃,跟着跑了一路,车窗也没落下,他还摔了一跤,栽在雨里,栽得腿上袖子全是泥,手肘还蹭破了皮,比今天的虞冬还要狼狈。
“姜总,我好了。”
虞冬平静的声音隔着门从办公室传来。
姜落收回看雨的目光和飘远的神思,转身。
哪知低头推门走进,边反手合上门,边抬头,余光看见什么,姜落赶紧转身面朝门板,又偏头向身后严厉喝道:“虞小姐!你自重!”
只穿了内衣裤的虞冬蹲下,抱着自己就开始哭。
她一哭,姜落没有再呵斥,面对门板,默默沉了口气。
再开口,姜落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可以哭,没关系,你哭吧,边哭边穿。”
虞冬听了他的,还蹲着,开始边哭边穿衣服。
不久,虞冬开口:“穿好了。”
姜落没回头:“你确定?”
虞冬哭得抽抽搭搭:“你以为我想吗,我没有办法,我不这么做,我不想办法做工厂赚钱,我家就真的只能破产了。”
姜落这才转身,看过去,虞冬穿了鸿明以前的女工工作服,土里土气,头发擦过、半湿半干,贴在发顶脸旁。
姜落站在原地,没太多神情,淡淡:“虞小姐,生意场上有句话,在名利场,男人都是跪着进来的,女人都是光着进来的。”
“你今天只要脱一次衣服,以后你都穿不上了。”
虞冬边哭边拿手擦眼泪:“是我不想脱就能不脱的吗。”
“李锋锐想你死,不也还是拿我的清誉威胁我,让我要么跟他合作,要么陪他上床。”
“我不同意,他就要整死我。”
当初车祸的真相原来在这里。
姜落不聊这个,过去都过去了。
“你放心,我不是李锋锐。”
虞冬或许是委屈,还在大颗大颗掉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怎么都止不住。
姜落就没说什么,耐心等了会儿,随她哭。
好一会儿,虞冬不哭了,用袖子擦干脸,恢复神色,尽可能镇定道:“谢谢你,你和李锋锐确实不一样。”
姜落懒得聊李锋锐,手插着兜,平淡开口:“为什么又来找我?”
“你说的。”
虞冬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一点距离,隔着约莫三米,看姜落:“你说,我开口,你能帮就帮,交个朋友。”
姜落点头:“对,我说的。”
流露一个“你只管说,我听着”的平静神色。
虞冬开口,非常简洁明了:“我们家在新加坡的服装厂撑不住了。”
姜落:“多久了?”
虞冬:“一年多了,一直在亏损。”
姜落问得利落:“为什么不关?”
虞冬:“投入太大了,不关还能有点进项,关掉,就真的彻底完了。”
姜落:“问题在哪里?”
虞冬反问:“你知道开服装厂,最大的也是最让人难以察觉的风险是什么吗?”
姜落平静开口:“赚钱的速度赶不上机器贬值的速度。”
虞冬错愕:“你竟然知道?”
姜落:“虞小姐,我在问你,你们新加坡的厂,问题在哪里。”
虞冬这才道:“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找朋友借了很多钱,更新了工厂的设备。”
“我们都以为,最新的设备,最好的机器,就能提高做衣服的效率,也能降低成本。”
“哪知道用了新设备,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那两年工厂的订单量又少了,人工成本还增加了很多,工厂马上就不行了,一开始是发现利润少了,后来是不赚钱,再后来连本都开始保不住。”
姜落:“所以你回国,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厂搬到经营成本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盘活工厂?”
“是。”
虞冬点点头。
姜落非常直接:“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虞冬又上前两步,看着姜落,诚恳的恳切的目光:“鸿明的股,我们早就买了,你能让我把厂从新加坡搬过来,把厂给我,让我经营吗?”
姜落淡定的:“你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虞冬只得道:“那姜总愿意帮我什么?”
姜落看着虞冬:“我是你,我就立刻关掉新加坡的厂,及时止损,然后重新在国内开厂。”
虞冬难以接受,神情也很难受:“如果是这样,就是真的破产了,我爸我妈会背上很多债。”
“我也不可能有钱再重新挑工厂、入股经营。”
姜落突然道:“你们厂的设备哪里的?”
虞冬:“全是日本进口的。”
姜落:“缝纫机熨烫机这些,大概都是什么型号?”
虞冬报了型号,姜落想了想:“机器不算旧,是新的。”
“你们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在新加坡开设工厂的经营成本太高了,人力成本也高,订单量多,还能赚一点,一旦订单量下来,马上就会赚不到钱。”
姜落觉得有点奇怪:“你们供什么货,怎么会订单量大幅缩减?”
虞冬:“出口的,都是卖去欧美。”
姜落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赚钱和汇率也有点关系,最关键的,是你们的市场被国内瓜分掉了,你们卖5美金的衣服,在中国只要1美金,甚至更低。”
虞冬:“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会回国。”
姜落不看虞冬了,走去办公桌边,边翻等会儿要看的东西边道:“新加坡的厂,你救不了,你今天不关,亏损得会越多,你们的债务也会越多。”
“你只有一条路,关新加坡的厂,及时止损,来国内试水。”
虞冬跟过去:“那我们在新加坡的机器怎么办?”
姜落:“打折在你们本地出掉。”
“你还想运来国内?”
“几项运费和税率,那些钱,都够国内进口买全新的了,谁买你的?”
虞冬咬唇思索,片刻后抬头,看着姜落:“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虞小姐,我是商人。”
姜落翻看着东西,没有抬头:“你们在新加坡的厂,离得太远,恕我无能为力,也不会多管。”
“但是如果你愿意来我这里……”
虞冬:“如何?”
姜落转头,看过去:“来我这里,为我工作几年,我可以到时候看情况,看要不要分你一点工厂的股份。”
“或者你赚够了钱,自己立足,要去开工厂,钱不够,找我融资投钱。”
虞冬不傻:“你能开我多少工资?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开工厂的是攒的工资投建的工厂。”
姜落不紧不慢:“你又没钱,还想既要又要?”
“我的提议,你回去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给我打电话,你有我号码。”
海城,医院心外科的住院部,只有夫妻俩,赵广源终于向苏蓝聊起了自己昏迷期间做的那个梦。
“我梦到我们发现赵明时是抱错的……”
发现抱错的,又做了DNA检查,发现赵明时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赶紧去查十八年前到底是和谁一起在妇幼院的产房生的孩子,就这样,查到了章香萍,寻去了丝绸厂筒子楼。
这一段,梦里和现实完全相同。
“我梦到我们去找姜落,但姜落不学好、泡迪厅、也不上学上班,我们很失望,一直没有把他接回家。”
“后来他在迪厅纠缠一个女孩子,我们知道了,就更不喜欢他了,连本来特意给他找的工作,都没有安排给他。”
“就这么不管他了,随便他在迪厅鬼混。”
“梦里,赵明时也出国了。”
“但没有发生女孩子自杀这件事。”
“是我们开开心心送他出去的。”
赵广源语气低落:“在梦里,我们只喜欢赵明时,不喜欢姜落,觉得姜落叛逆、不学好,很反感他,头一两年几乎不和他来往。”
“后来姜落离开了迪厅,小市场做起了服装生意,赚到了钱。”
“赚到钱了,正儿八经做生意了,我们才重新又开始和他往来。”
苏蓝听得直皱眉:“在你的梦里,我们这么市侩吗,就这么不爱姜落?”
“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赵广源接着道:“梦里,姜落也做的服装生意,小市场卖衣服,也当了老板。”
“但我们还是不喜欢他,因为我们发现姜落频繁换女朋友,和各种不同的女人往来。”
“我们觉得他不正经、乱搞男女关系,一度和他的关系很差。”
“但在梦里,姜落是理我们的。”
“他喊我们爸妈,给我们打电话,约我们吃饭、聊天,逢年过节都回来看我们,给我们带礼物,说笑话哄我们开心,非常孝顺。”
苏蓝给赵广源掖了掖被子,握住赵广源的手:“梦都是反的。”
“梦里姜落孝顺我们,现实里姜落根本不理我们。”
赵广源这时突然红了眼眶:“苏蓝,我梦到姜落死了,他死了。”
“我们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们在海城给赵明时赵朔带孙子孙女,姜落一个人死在北京。”
第104章 离婚
苏蓝连忙“呸呸呸”:“别乱说!”
又强调:“梦都是反的。”
“梦里的事, 现实都不会发生。”
“姜落好好的在做生意开工厂呢,别提那个字,不吉利。”
赵广源眼含热泪, 激动起来:“苏蓝,是真的,梦里姜落真的死了,那个梦特别真实,也是我接的北京的电话,我一听到, 我都懵了。”
赵广源激动到挣扎着要坐起来:“苏蓝, 在那个梦里,我们对姜落特别不好。”
“我们送赵明时出国, 但是不管姜落。”
“赵明时回国, 我们给他买房子, 姜落也没有。”
“梦里姜落对我们特别好, 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我们,再忙也会给我们打电话。”
“但是我们总忽视他, 不喜欢他, 只喜欢赵明时!”
“广源, 老公。”
苏蓝起身,“你别起来,别激动!”
她赶紧去扶赵广源,不让他起来,怕他再激动到心梗。
“你冷静一点,只是个梦。”
“梦都不是真的。”
“你冷静一下。”
赵广源这才按捺住了情绪,躺靠回去,继续红着眼眶含泪道:“姜落在梦里死了, 我们在梦里都特别后悔难过。”
“我醒了之后,这个梦我记得清清楚楚,好像真的是我经历了那些年一样。”
“我也后悔了,苏蓝。”
“我后悔当初没有马上把姜落接回来,我们甚至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理我们。”
“我真的后悔了。”
“我想要这个儿子,我想姜落回家。”
“我绝对不能不管自己亲生的儿子!”
“好了好了。”
苏蓝也后悔了,不该聊这些,应该让赵广源躺着休息的。
她给赵广源顺胸口,“老公,你冷静一下,别想那个梦了。”
赵广源却迫不及待:“苏蓝,我们不要再管赵朔赵明时了,随便他们吧,反正他们也不听我们的。”
“我们再去找姜落,好吗?”
“我们给他道歉,给他赔礼,给他打钱、买房子,把我们有的、本该是他的,都给他,好吗。”
“好,好,好的,听你的,都听你的。”
苏蓝顺着,生怕赵广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终于不聊赵广源说的那个梦了,平静地休息了一会儿,苏蓝却想到什么,换她红了眼眶酸了鼻子,哽咽,说:“我真的没想到明明会做这样的事。”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逃出国。”
“他走了,我们怎么办?那个女孩子怎么办?怎么和人家女孩子家里交待。”
赵广源长久的沉默。
片刻,赵广源开口:“赔钱吧,事到如今,没别的办法,只有经济上多弥补了。”
苏蓝哭:“我根本没脸去和人家家长聊。怎么聊?”
“说我们后悔了?说这个责任我们又不负了,赔他们钱,随便他们怎么想?”
赵广源冷静的:“等我出院,我去和他们聊。”
又道:“赵明时这个儿子,罢了,我是不敢再要了,父子缘分就到这里吧。”
“他既然出国了,一定要做逃兵,那随便他吧。”
苏蓝也非常失望,但她心里多少又有点侥幸,说:“也许他过几天就回国了。你抢救,这么大的事,他知道了,肯定会担心,马上回来的。”
赵广源不这么想:“我看未必。”
“你问赵朔吧,问问他,我住院、抢救,他有没有打电话告诉赵明时,赵明时知道了,会不会回来。”
“苏蓝。”
赵广源叹息:“我觉得我们真的没有把赵明时教好。”
“这孩子是真的自私,遇到事情不想别人只想自己。”
苏蓝这次也辩驳不了。
下午,赵朔来了,苏蓝马上就当着赵广源的面问他:“明明早就到美国了吧?你给他打电话了吗,你爸抢救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赵朔马上心虚地瞥向赵广源,又看看苏蓝,没吭声。
“在问你。说!”
赵广源威严的。
赵朔这才低声道:“打了,说了。”
“他怎么说。”
赵广源绷着脸。
赵朔又不吭声了。
他不吭声,赵广源和苏蓝自然就都懂了。
苏蓝抬手捂嘴,一脸惊讶和失望:“我们养了他十九年,十九年的感情,十九年的情分,爸爸抢救,还是因为他,他都不回来看看、不关心一句吗?”
苏蓝不知是难过还是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咬牙对赵朔道:“你跟我去邮电局!马上给他打电话!”
“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是人吗?还有良心吗!?”
赵朔低着头,也没脸,也失望:“他说爸妈在生他的气,他回来,你们会更生气。”
赵广源不顾病体,突然大喝道:“他不是没脸回来!也不是不想惹我们生气!他是自私自利!只想他自己!”
“爸!”
“广源。”
苏蓝和赵朔赶紧去安抚,吓得不敢多言,劝赵广源:“你别激动,不能激动。”
赵广源气得脸都瞬间变成了紫红色:“我赵广源没有这样的儿子!没有!”
姜落在回海城的路上接到了虞冬的电话。
虞冬在电话那头说:“我想过了,你说的对,及时止损。”
“我这两天先回新加坡,回去了,就马上落实关掉工厂,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等我回来,我就去你那里报到,正式上班。”
“好。”
姜落笑笑。
虞冬也语气轻松,带笑,恢复她自信张扬的样子:“提前问问,姜总准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玩笑:“别是车间踩缝纫机吧?我可踩不来。”
姜落:“那就大材小用了。”
“放心,一定是你能胜任,又能让你往上走的工作。”
“你会喜欢的。”
姜落这儿才解决了虞冬的事,不久后回到升非,工厂门口又闹上了——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干嘛,车都开不过去。
“嘟嘟!嘟!”
老四不停按喇叭。
人群这才陆续分开,让开路,让车过去。
“怎么了?”
姜落也不解。
“不知道。”
老四把车往里开。
开到新装的电动平移门前,定睛一看,老四觉得奇了怪了,“嘿”一声,对后排道:“姜总,门口有个老太婆。”
姜落也看过去,看见了那个坐在地上的老太婆,没细看,也没当回事:“走吧。”
车到厂里,停下,下车,见厂里也有不少工人在往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凑热闹,姜落这才正经看过去,问身边一个工人:“看什么?”
“姜总。”
几个工人打招呼。
其中一个男人道:“那好像是章厂长的老婆。”
章宁福的老婆?
“怎么了?”
另一人:“听说两人闹离婚,章厂长老婆不肯离,章厂长一定要离,他老婆就过来了,进不来,就在门口闹,大家都在围着看。”
离婚?
姜落惊讶,他都笑了,心哼:章宁福长本事了啊,可以啊,终于知道把那对吸血虫一样的母子甩掉了?
姜落示意老四:“去叫章宁福,喊他来我办公室。”
又对老三道:“去门口放狗。”
老三:“狗咬了那老太婆要赔钱的吧?”
姜落看看他:“你不听我的话,要扣工资的吧?”
老三马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马上去。
老四踢了他一脚,笑他:“让你话多。”
姜落进自己办公室,前脚进,章宁福后脚到,进来,以为姜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赶紧问:“怎么了?”
“要离婚啊?”
姜落在桌后坐下,抬头看过去。
章宁福:“……”
姜落立马夸道:“可以么,挺好的,你去找财务,我给你拨五百奖金。”
章宁福:?
姜落:“主动提离婚,奖励你五百,坚持下去,奖励你五百,坚持到底,再奖励五百,顺利离掉,拿了离婚证到我这儿,我再额外给你三千现金。”
章宁福:“……”
老四在门口听到,笑得不行。
章宁福皱眉,看姜落:“你这……你笑话我?”
“谁笑话你?我跟你说真的。”
姜落:“等回头你二婚,我再另外给你包个大红包。”
还说:“门口那老太婆你不用管,有门有保卫亭有人有狗,她进不来。”
“她要这么闹,随她闹,我反正不嫌丢人。”
章宁福叹气:“我丢人。”
姜落哼,看过去:“你有什么丢人的?”
“你有工作,有工资,正儿八经的副厂长,你离婚,谁看你笑话?”
“信不信,你前脚拿离婚证,后脚就有一堆人给你介绍新老婆。比你小十岁的都有可能。”
“你不丢人,你是及时醒悟、脱离苦海。”
姜落挥挥手:“去吧,去领钱。”
章宁福还是觉得姜落在笑话他:“哪有这样领钱的?”
“少废话。”
姜落:“让你去就去。”
扬声:“老四!”
“诶。”
老四进来,挽着章宁福的胳膊去财务室了:“走走走,一起一起。”
厂门口,章宁福的老婆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他肯定是在厂里有女人了啊!肯定是有女人了!”
“他嫌我老,嫌我没用,嫌我没有他们厂里的狐狸精年轻!”
“你们评评理啊,过了半辈子,他要一脚把我踢开,要休了我,要去找年轻女人。”
“我的命好苦啊!”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突然传来“汪汪汪”的犬吠声,还有一声气沉丹田的“放狗了!”
人群立刻散开,地上的老太婆以为狗来了,麻溜地爬起来,边爬边用方言骂。
几条凶狗跑到刚刚老太婆坐的地方,汪汪汪狂吠,老太婆早躲远了,嘴里骂骂咧咧,还冲厂门口的方向啐了一口:“想离婚?做梦去吧!”
“我就不离!就不离!才不会便宜了哪个狐狸精!”
突然绊一跤,“啊”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第105章 充实
姜落当晚晚饭时间回武康路的家, 换鞋进门,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霍宗濯人也在,正在厨房, 把做好的菜端去餐桌。
抬头看去,见姜落快步走进,还冲他笑着直挑眉峰,霍宗濯不解,说:“心情这么好?”
“是啊。”
姜落步子特别快,越过餐桌, 进里面厨房, 去洗手。
洗完手出来,拉椅子坐下, 姜落分享道:“我那个副厂长, 终于要和他那个吸血虫老婆离婚了。”
霍宗濯知道章宁福, 之前车祸的就是他, 有时候聊天,姜落也会和他聊起厂里的一些人一些事。
霍宗濯:“离婚?”
“是啊。”
姜落拿筷子吃饭, “今天我从海门回厂里, 到厂门口, 看见门口围了一堆人,那老太婆坐地上闹呢,我让老三去放狗了。”
霍宗濯笑:“当初特意让我帮你去找的乡下大狼狗,原来还能这么用。”
“是啊。”
姜落边吃边分享:“之前你在鸿明门口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记得吗,就是一直在门口等我那个。”
霍宗濯:“嗯。”
姜落:“我招过来给我干活儿了。”
接着简单说了虞冬的一些情况,“她现在回新加坡关厂了,关完回来找我。”
“刚好我本来也需要人, 我觉得她形象挺好的,胆子也大,也懂为人处世和生意上的一些事,就把她招过来给我去拓市场。”
霍宗濯的关注点是另一个:“她叫yu dong?哪个yu,哪个dong?”
姜落:“虞美人的虞,冬天的冬。”
霍宗濯心道真巧,名字相似,还是同一个虞。
霍宗濯下一句:“你觉得她漂亮?喜欢她?”
姜落:“……”
姜落一脸莫名,抬眼:“我喜欢她什么?我又不和同事谈恋爱。我招她来干活儿的。”
霍宗濯不动声色:“我随便问的。”
姜落露出“你可真行”的表情,吐槽:“是个女的你就要问我是不是喜欢。”
姜落对着霍宗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行了吧?”
“我最喜欢你。”
“我就喜欢你。”
霍宗濯知道开玩笑的,还是忍不住笑:“行了,吃饭。”
吃完,霍宗濯把碗筷盘子收拾了进水池,水里泡着,明早打扫卫生间的阿姨会洗。
姜落又像只小狗一样挨在霍宗濯身边,好的那只手拿着苹果,低头在啃,边啃边聊天道:“你知道么,我早想劝章宁福离婚了。”
“他工资拿两百,能寄一百八回去。”
“赚五百,寄四百五。”
“赚八百,寄七百。”
“他自己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休息了也得拿着样衣翻了看看,踩会儿缝纫机。”
“牛都没他会卖命。”
“这是给我当厂长了,管工人,不用他踩缝纫机了。”
“你信不信,他继续踩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霍宗濯听出来了,说:“你很关心他。”
姜落点头,大方承认:“是啊,给我干活儿的,都是我的人,我都在乎。”
举例子,说:“就像王闯在外面应酬不能花天酒地一样。”
“章宁福那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拿自己当人。”
霍宗濯等水龙头放水,转头看身边男生,问:“那你自己呢?”
姜落耸肩,啃苹果:“还用担心我吗?我可比他们会享受多了。”
“赚了钱,我才不会给别人,肯定得自己大把地花大把地享受。”
“这是我没老婆,我要娶老婆,怎么也不会学章宁福,肯定得娶漂亮、聊得来、关心我、我喜欢的。”
霍宗濯是真的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姜落心道别了,现在已经对女的没什么感觉了,还是男人吧。
他也转头,看霍宗濯,嘴上利索道:“第一,肯定得漂亮啊。”
“嗯,然后呢。”
霍宗濯闲聊的语气姿态。
“然后啊。”
姜落想了想,啃苹果:“漂亮、漂亮、漂亮。”
霍宗濯好笑:“别的要求一点没有?”
姜落心道他又不要女的,有什么要求,嘴上回:“不用啊。”
“我又没父母,不用他孝顺。”
“我开厂赚得多,不用他工作养家。”
“我这人也没文化没文凭,不用他有什么所谓的思想高度。”
“我自己也会玩儿,可以自己找乐子,不用他一定得陪我玩儿得来。”
“而且过日子么,无非是吃吃饭睡睡觉聊聊天吵吵架,只要是喜欢的,总能过得下去。”
霍宗濯抓住了重点:“原来是要找喜欢的。”
姜落心道废话:“那肯定啊。”
霍宗濯总结:“漂亮,喜欢的。”
姜落马上反问:“别光问我啊,你什么要求。”
霍宗濯把水龙头拧上,手撑在水池边,继续让姜落挨着他,说:“没有要求,我也一样,喜欢就行。”
姜落瞥瞥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霍宗濯:“漂亮的。”
两人马上一起笑了。
姜落边哈哈笑边道:“我们男的还真是都够肤浅的。”
—
翻新厂房、安装新设备、使用新的人事制度和工厂管理办法,如今,鸿明也正式重新开始经营运转。
升非厂这里,市里和周边都知道菊翔镇有个大的服装厂,卖的衣服特别漂亮,不少做服装买卖的慕名而来,过来或看看情况或挑选进货。
升非专门辟了间小房子,里面摆上各色样衣,供大家挑选购货。
厂里也用货车拉了衣服,销去市里和周边城镇,主动开拓市场。
于是不多久,以前姜落他们卖娃娃的小市场那儿,二楼服装层,多了很多吊牌印着“圣菲服饰”的衣服。
这些衣服挂出来,都卖得特别好,也能卖上价。
一时间,几乎整层卖衣服的摊贩小老板们都知道了下面菊翔镇那个叫升非的服装厂。
大家聊起来,都说:
“那个厂出来的衣服漂亮得嘞。”
“我去了,天啊,他们那个挑衣服的房子里哦,全是人,全是人,挑个衣服进个货都要挤破脑袋的。”
“诶,我晚上坐车去升非厂,你去不去啊?”
“去啊去啊,一起去,他们那个蕾丝花边的衬衫都卖爆了,我这次全部卖掉了,一件不剩,还有人专门等我去进货呢。”
采购布料、机器运转、工人制作、成衣完成、销售出货。
工厂一天四班运转着,衣服做出来几批销出去几批,就这样,两个工厂逐渐步入正轨,账上的资金也流动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姜落很忙,不是来回跑菊翔镇和海门,就是在厂里看打板的样衣有哪里需要修改、选料子,要么就是窝在办公室设计更多的新衣服,还要去后面看新厂房搭建的进展,等等一堆事。
忙到飞起,又忙得格外充实。
这里面这么多事,姜落最喜欢的,还是坐在办公室设计衣服、挑料子。
每每这个时间,他都会非常专注,又像进入了心流状态,眨眼功夫,时间过得飞快。
而每次看着他设计的衣服打板打样出来,再敲定后上流水线,一个个号做出来,做出各种大小的成衣,姜落也会非常有成就感。
他看见特意过来进货的大小商贩通过新开的侧门进厂购货,又看见开到成衣仓库的货车开进开出,再看见账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多,姜落觉得特别的踏实。
这种命运和方向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的特别好。
当然过程中偶尔也会有一点点瑕疵,比如章宁福的老婆又来厂门口闹了几次,有次还报警招来了警察。
姜落见老太婆都把警察招来了,心道她不是喜欢找警察哭诉评理么?
姜落就打电话给菊翔镇这里认识的公安领导,小小打了个招呼。
老太婆再来,警察的车后脚也嘀嘟嘀嘟的来了,一来,就以妨碍治安为名,把人扣上了车,老太婆吓得之后再也不敢来了。
一点瑕疵里的瑕疵罢了,姜落根本不在乎,不放在眼里。
工厂正常运转,脚下的路,姜落也只会越走越稳。
约莫20天后,升非厂门口来了一个穿着蓝白格子裙、踩着高跟鞋、戴了墨镜、染了一头棕色卷发的漂亮又时髦的女人。
女人带着行李箱,在厂门口下车,微抬着下巴面朝工厂大门,摘掉脸上的大墨镜,露出的这张漂亮的脸,不是虞冬又是谁。
虞冬进办公室,见到姜落,笑得落拓自信又神采飞扬:“Hello,Mr Jiang。”
姜落坐在办公桌后,靠向椅背,也笑:“来的比我预想的要早。”
“新加坡那里都搞定了?”
“当然,搞定了。”
虞冬手里拿着墨镜,神采神情都很鲜亮张扬明艳,又画了妆,抹了口红,特别的漂亮。
她一脸自信,“姜总准备安排我去做什么?”
姜落亲自带虞冬去参观车间,忽略姜落吊着的那条胳膊,两人俊男靓女,当真是一对璧人,格外招人眼球。
姜落边走边道:“我有个品牌,叫‘薇兰尼朵’,卖商厦,虽然和国外奢牌没法比,但在国内的服装市场,算是排在中高端线以上。”
“这个牌子,现在在海城市里有三个专柜,金陵有一个。”
“金陵的柜台,是王闯谈下来的,本来他还要继续去谈更多的商厦,后来因为工厂太忙,他要到处出差,谈专柜的事就不了了之。”
虞冬懂了:“你要我去给‘薇兰尼朵’拓市场?”
姜落:“对。”
转头看女人,“办得到吗?”
虞冬自信一笑:“我是当然可以,没问题,你的牌子和衣服行不行,才是问题。”
“先看衣服。”
到了车间,看了看薇兰尼朵最近的几条夏裙,虞冬眼前一亮,惊喜:“可以嘛,很漂亮啊。”
点头赞许,“像我在新加坡的商场买的衣服,好看。”
姜落:“牌子和衣服行了?”
“行~!”
虞冬显然也是内行,说:“衣服漂亮,料子上档次,就不怕卖不出去。”
从车间出来,虞冬踩着高跟鞋迈着漂亮的步子,问姜落:“你准备给我开多少工资?”
“放心。”
姜落也自信沉稳:“一定是能让你满意的数字。”
又说:“你出差,能开票的开票,拿回来,全部给你报销。”
虞冬笑:“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信你。”
回到办公室,又聊了聊薇兰尼朵,跟着聊到出差去北京,姜落道:“你去拓市场,记好了,去跟人应酬,酒喝不喝随你,笑脸赔不赔也随你,你自己把握好度。”
“我这儿只有一条,我的厂,我的公司,给我做事的女人,不脱衣服,不给人陪睡。”
“中国市场很大,商厦以后也会越来越多。”
“这个地方的市场不行,可以换别的,这个商场进不去,也可以换。”
“你是用你的能力来做事,不是用你的美色姿色和身体。”
虞冬:“你放心。”
“我记得你的话,衣服脱一次,就再也穿不回去了。”
虞冬一时心中感念,微笑:“姜总,你是个好老板。”
虞冬走过去,伸手:“很高兴成为你的员工,与你共事。”
靠着椅背的姜落坐起身,也伸手,握住:“也是我的荣幸。共赢。”
虞冬:“共赢。”
第106章 轻宏
虞冬拉着行李箱出去、去找人事报道, 恰好王闯拿着一叠文件进来,看见虞冬和虞冬的脸,他都惊了, 眼睛瞪得老大。
虞冬都走了,他还往外探头探脑,追着去看。
收回脑袋,进办公室,王闯愕然,问姜落:“谁啊, 她?这——么漂亮啊?”
“找你谈事的?”
“不会是新招的吧?”
姜落嫌弃:“瞧你那点出息。”
没见过美女啊?
解释:“新加坡人, 新招的,帮我去拓市场, 把薇兰尼朵的专柜开出去。”
“哦哦。”
王闯也很忙, 很快把刚刚的话题抛去脑后, 站在桌前, 手里的文件递给姜落:“来,你看看这个。”
姜落接过, 看了看, 是最近的布料进货清单, 还有成本核算。
姜落看着:“嗯,最近几批料子是挺贵的。”
“你猜怎么着。”
王闯卖了个关子,说:“里面好几种料子,尤其最近你要的那批轻薄牛仔的料子,通城那个厂就有。”
哪个厂?自然是说他们以前合作过的、后来为点小事闹掰了的那家很大的纺织厂。
那家纺织厂有笔货款,升非这里至今没付。
王闯在桌边撑着胳膊:“我和几个同事合计过了,这上面这几批料子,从广州那儿进, 实在太贵,也慢。”
“既然通城有,最好还是就通城进,近,便宜多了。”
王闯商量:“之前不是和他们那什么刘主任闹掰了吗。”
“我琢磨,不然我过去一趟,吃顿饭……”
姜落表情不善地看过去:“你敢给那姓刘的塞好处,我就把你的头塞你□□里。”
王闯:“……”
姜落把几张纸往王闯面前随手一丢:“我们需要布,也是他们来找我,求着我。”
王闯把几张纸拿起来:“说反了吧?”
姜落继续低头画设计稿:“我需要布,怎么,他们的布做了不卖,供着玩儿?”
姜落不紧不慢:“等着吧,他们会来求我的。”
王闯不解:“怎么让他们求啊?”
姜落损:“人的脑子是拿来思考问题的,不是拿了放脖子上摆着玩儿的。”
王闯趴回桌上:“你跟我说说呗。”
没两天,通城几家知名、在当地卖得最火的日报晚报,它们日常刊登广告的版块,出现了这样一条内容,上面写着:
海城菊翔镇升非服装厂急需XX/XX/XX等几种布料,急。
有意合作者,可联系电话021xxxx888。
几份有这则内容的报纸,这日都像往常一样,被秘书摆到了轻宏纺织厂大老板兼厂长孔卫宏的办公桌上。
又过了没两天,这日,孔卫宏把负责业务的办公室主任刘焦叫来了自己办公室,指着桌上一份报纸,拿手指点了点,又点了点:“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
刘焦莫名。
他凑过去,歪着脑袋,低头垂眸,定睛一看,原来是则刊登的广告,写着急需布料。
刘焦没反应过来这个升非是什么升非,光顾着应付大老板,连忙道:“哦哦哦,这个,我之前没看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就让人打电话,问问他们厂要什么布……”
“艹你妈的!”
孔卫宏抓起桌上的报纸就往刘焦脸上甩:“你他妈的怎么做业务的?!啊?我问你怎么做业务的!?”
“海城就在旁边!旁边!”
“你他妈的眼睛耳朵都长□□里了,人家投资一千万的这么大的服装厂,你他妈都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要死啊!?”
“有钱不赚、他妈的做出来的布留着给你全家裹尸啊!?”
刘焦:“…………”
刘焦心里纳闷:啊?海城?大服装厂?他没听说啊,真没听说。
刘焦赶紧点头哈腰:“我忙得没顾上,没顾上。我错了,错了,我马上找人去问问这个厂到底是什么情况。”
“肯定是新建的,没多久。”
“不然我不可能不知道。”
“您消消气,消消气。”
“我马上去了解,马上去打电话联系。”
“您放心,我……”
孔卫宏伸手指他:“去给我打听清楚,看看这家老板什么来路,姓什么叫什么。”
“一周之内,我要和这家厂的老板坐在一个桌上喝酒。”
“办不到,你他妈就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好好,是是,我马上去。”
刘焦麻溜地转身走了,回去打听这家叫升非的海城服装厂。
安排人去海城打听的时候,他品了品“升非”这个名字,怎么念怎么觉得熟悉,好像哪里听过,但他也没有多想。
不久,安排出去的人打电话回来,说海城下面的菊翔镇确实有这么一个厂,这个厂现在还在建厂房,也已经招了工人在正常运转,最近也确实缺料子,好多附近的大小布料作坊都过来了,排着队等升非的人见他们、收他们的料子。
刘焦一听,赶紧带上人、带上布料样本、带上合同,坐上厂里的轿车往菊翔镇赶。
刘焦也聪明,事先给升非打了电话,说他是通城的轻宏纺织厂,哪年投建的,规模多少,投了多少钱,日产量有多少,言下之意,他们是大厂,不是小作坊,大厂谈大买卖,他们要进厂、找老板当面谈。
车开得飞快,紧赶慢赶,到了升非,门卫登记,车开进。
下车,刘焦看看周围,见升非这么大的厂,后面还有一大片在建厂房,他还美滋滋地想呢:谈下来,就发了,哈哈,奖金拿到手软。
哪知跟着姓陆的秘书来到大老板办公室,走进,抬眼,正要含笑打招呼,刘焦傻了——那、那,那不是姜落吗!?
姜落坐在办公桌后,看见刘焦,表情幽幽:“哟,稀客啊。”
姜落吩咐小陆:“不用泡茶了。”
小陆就出去了,没给刘焦端茶。
刘焦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去年那会儿和姜落闹掰,他也一点儿没忘。
毕竟姜落是第一个他暗示给好处,却没搭理,还让他滚的。
刘焦原本觉得自己厂大客户多,姜落一个小作坊的小老板,两人又一个在海城一个在通城,一拍两散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了。
谁成想他们两人身上竟然还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刘焦又不好扭头就走,只得站在原地干笑:“姜总啊,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
姜落歪个头看他,根本不搭理他的寒暄,语气带嘲:“今天什么风啊,能把刘主任吹过来?”
刘焦舔笑脸,上前,把手里拿的布料册子摆去桌上、姜落面前。
“这不是来谈合作的么。”
姜落看都没看桌上那本册子,语气冷淡:“你刘主任的合作我可不敢接。”
说着就扬声,“小陆。”
小陆推门进来。
姜落不再看刘焦:“送客。”
刘焦觉得脸都丢尽了。
他没久留,出来了,样本册子都没拿,想着留下,也许姜落会看一看。
哪知他上车,姜落的秘书跑出来,把样本册子还给了他。
刘焦坐在车后排,把册子往旁边一丢,叹气:完了,完了。
完了,厂是姜落的。
完了,得罪人了。
完了,合作谈不成了。
完了,厂长知道得把他皮全扒了。
刘焦头都大了。
而刘焦好歹是个大厂的办公室主任,虽然日常面子挺大的,谁都捧着他,但真遇到事,他还是很懂该低头就低头的道理的。
回去,刘焦反复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放下姿态,去给姜落赔礼道歉。
他次日又跑了趟升非,特意带上了厚礼,想着给姜落道歉,口头道歉不够,他就罚酒,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实在不行就哭着求姜落。
面子算个屁,该扔就扔。
主要他不想丢工作。
哪知到了升非,门卫亭不肯给他开平移门,刘焦无功而返。
刘焦只得又舔着脸给姜落打电话,电话通是通了,但那头一听是他,立马就挂。
打了几次,电话被挂了几次,刘焦叹气,心知当初确实把姜落得罪大了。
刘焦又想别的办法,让厂里其他同事去联系升非。
结果升非那儿一听说是通城的轻宏纺织厂,便说不合作,也挂电话。
刘焦急得冒冷汗。
没几天,刘焦又被孔卫宏叫过去,问他和海城那个服装厂有什么进展了,刘焦是想撒谎的,说点托词,宽慰下老板的心,也顺便给自己多争取点时间。
但刘焦才一翘尾巴,说进展挺好的,孔卫宏就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好你妈的好!!”
“你他妈的当我不知道人家厂根本不搭理你!?”
“张平都跟我说了!”
张平是新上来的分管业务的中层,和刘焦不和。
“说你,你,你以前和海城那家厂的老板合作过!”
“你问人家要好处,人家不搭理你。”
“现在好了吧!现在好了吧!”
“人家开大厂!大厂!那么大的服装厂!”
“和周边所有的大小纺织厂都合作!用他们的布!”
“就是不用我们的!”
“不用我们的!”
孔卫宏把桌上能砸的东西全砸向了刘焦:“你这个傻吊!蠢货!”
“那么大的服装厂,我们在旁边这么大的纺织厂,两家竟然没有合作!”
“就因为你一个傻吊让我少赚了多少钱!多少钱!”
“你给我滚!滚!”
菊翔镇,升非厂附近,最好的酒楼,三楼包厢,姜落走进,孔卫宏笑着迎过来,和姜落热情地握手寒暄:“姜总真是年少有为,年少尤为啊。”
“这么年轻,就开这么大的厂,当老板,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是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
包厢内还有其他人,是孔卫宏特意叫过来的,里面有菊翔镇这边税务局的一个主任,还有几个菊翔镇当地的老板,包括和姜落有合作的两个纺织厂的老板。
攒这么一个局,自然是想和姜落拉关系,让姜落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
姜落也给面子,和孔卫宏寒暄:“孔总您可是让我等的好苦啊,想见您一面都难。”
孔卫宏赶紧道:“都是不凑巧,这不就见到了吗。”
又热络道:“姜总做服装的,我做布料的,我们关系可比谁都亲近,你说是吧。”
“来来,坐。”
当晚,这一桌饭吃的,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桌男人全是亲兄弟。
孔卫宏喝得脸都红了,举杯喊姜落:“来,弟弟,哥哥陪你再走一个。”
姜落心里好笑,也心知刘焦要倒霉了。
而当晚饭局散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包厢里就剩下孔孔宏、孔卫宏的秘书,姜落。
孔卫宏的秘书也出去后,餐桌旁边的招待沙发,姜落坐着,眼看着孔卫宏从脚边拿起一个小手提箱,摆到茶几上,打开,正面朝前,推向姜落。
孔卫宏:“姜总,一点心意。”
姜落垂眸一扫,唇边噙了丝笑。
终于,今天不是鸿门宴,这一小箱的人民币也不是来自上位者的威慑了。
姜落也总算从李锋锐走到了孔卫宏。
姜落坐起身,伸手,“啪”一声将手提箱一合,就是收下的意思。
他含笑:“孔总客气了。”
“轻宏这么大这么厉害的纺织厂,我们升非哪里有不合作的道理。”
第107章 醉酒
车身随颠簸轻晃, 老四开车,姜落坐后排,身边是孔卫宏给的小手提箱。
车后面, 老三王钧庆开着另一辆车默默跟着。
姜落今天喝得有点多,本身如今的身体也受不住多少酒精,早醉了,正闭眼假寐。
老四通过后视镜看见,松了点油门,把车好好开稳。
他们一慢, 后面老三也慢了下来, 匀速跟着。
王钧庆接到了霍宗濯的电话:“是,在回来了。”
“今天喝得有点多。”
“没有吐。”
不知不觉, 车开到了武康路, 车头一拐, 缓缓驶进敞开的黑色铁门。
车门被拉开的时候, 姜落还闭着眼睛,不知道已经到了。
“嗯?”
他听到动静, 这才睁眼。
霍宗濯站在车外弯腰看他:“难受吗?”
姜落伸手去摸手提箱, 拎起来, 转过身,往车外迈腿,霍宗濯扶着他胳膊,又伸手去接箱子:“我来拿,你站稳下车。”
结果姜落一下车就一副要吐的样子,霍宗濯赶紧伸手搂他后背:“吐地上。”
姜落就笑:“逗你的,没想吐。”
老四把车开走,开去院子里的停车位, 霍宗濯一手手提箱,一手搂人,带姜落进屋。
霍宗濯边走边问:“今天喝了很多?”
“别提了。”
姜落挨着霍宗濯走,“那位孔总生怕我不和他合作,喊了镇上一堆熟人,就差把吴镇长也叫来了。”
“都认识,那个孔总又特别会喝,一群人还起哄,就喝多了。”
但说着,姜落又笑笑:“不过今天真的挺开心的。”
姜落:“都是一圈自己人,都认识,很多也都有合作。”
“和孔总也聊的挺顺利的。”
“厂里布料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霍宗濯:“小陆不会喝酒,你就专门招个能喝的,下次替你去喝。”
姜落:“招个人,只能陪着一起喝,哪儿能真的替我喝。”
“我一个厂长,在外应酬,哪有不喝酒的。”
姜落真的没力气,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挨在霍宗濯身上。
霍宗濯搂着他进屋,换鞋,又搂着他把人带向沙发,一起坐下。
一坐下,姜落又继续挨着霍宗濯,脑袋枕着霍宗濯肩膀,喉咙里发出叹息,说:“真好啊,回家了,回家就不用喝了。”
“渴吗?”
霍宗濯把手提箱放去茶几上,也继续用手搂姜落的肩膀。
姜落闭了闭眼:“不喝了,再喝又得跑厕所。”
霍宗濯就着搂肩的姿势,转头看姜落,有点心疼,又有点忍不住想亲男生的额头。
他第一次知道姜落喝多了会这么乖,像只小羊羔,搂在他怀里。
搂着,就很想疼疼他。
霍宗濯这时候就觉得姜落要是个学生就好了,不用那么忙,还应酬喝酒,只用学习,学校里待着,上上课、看看书,和同学出去玩儿,过最简单的生活。
但霍宗濯也知道姜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落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如何如何,姜落有他自己想走的路。
霍宗濯正因为知道这些,不会拦着姜落、不让他喝酒,只会在他喝完回来的时候接他,把他搂着带回家。
霍宗濯低头看姜落:“上楼早点睡吧。”
姜落却突然想起什么,说:“箱子。”
霍宗濯示意箱子在茶几上,姜落便伸手要去拿,霍宗濯见了,也伸手,问他:“要打开?”
“嗯。”
霍宗濯便打开了箱子。
一打开,露出里面一沓沓深色的人民币,姜落一脸满足:“真不错啊,终于轮到别人给我拍马屁了,这厂长真没白当。”
霍宗濯:“要不要看看别人给我的。”
“嗯?”
姜落不解。
霍宗濯伸手去茶几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类似的小手提箱,摆到茶几上,打开。
一打开,姜落一看,好么,一箱子金条。
姜落顿时哭笑不得:“跟你比,我果然还很嫩。”
金条和人民币摆茶几上,姜落和霍宗濯聊起来:“你又干嘛了,怎么有人给你送这个。”
霍宗濯:“替人收了笔债,人家为了谢谢我,意思了一下。”
姜落:“债?什么债?”
霍宗濯:“最近看报纸了吗?”
还真没看,太忙了。
姜落不解:“和报纸有什么关系?”
霍宗濯:“我出的主意,登报,替那家公司追回了几笔欠的货款。”
姜落用他喝懵的脑子转了转:“追债还能这么追?”
霍宗濯:“因为不光人不想丢脸,公司也不想丢脸。”
他耐心解释:“现在大家生活都好起来了,普通公众不再只关心自己家和周围的大事小事,也会关心国事政治、很多外面的事。所以报纸的销量一直很好。”
“有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朋友的公司有很多三角债,我就帮忙出的主意,让他们登报追债。”
“报纸一发,这件事一下从公司之间的事,变成了全国人都能看报纸看见的事。”
“很多公司不想被继续登报,让全国人看笑话,就马上还货款了。”
“这次追回来至少一千万。”
“哇~”
姜落感慨:“还得是你霍宗濯。”
竖大拇指:“厉害,真厉害,难怪给你送金条。”
又拿脑袋蹭霍宗濯的肩膀,捏着嗓子夸:“爸爸你也太了厉害了吧。”
霍宗濯忍俊不禁。
笑着,霍宗濯说:“金条给你,你拿去花。”
姜落抬脖子,继续捏着嗓子:“啊!?我爸给我的零花钱?”
一惊一乍,“天呐!天呐~!!”
唱:“世~上~还~是~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霍宗濯笑得停不下来。
就这样,这个喝醉的寻常的晚上,霍宗濯搂着姜落,在一楼厅里又是笑聊又是唱歌。
姜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贴在霍宗濯怀里,就因为喝醉了?他不太清醒?
要知道他可不是会跟人黏黏糊糊撒娇的性格。
大概是因为……
不知道啊。
姜落:他就喜欢挨着霍宗濯,就是喜欢,就是想,是的,他想这样。
后来准备上楼睡觉,姜落又挨着霍宗濯道:“走不动,你扛我上去吧。”
霍宗濯就打横把姜落抱了起来。
姜落没料到是这么抱的,笑:“你当抱女孩子啊?”
说着自觉圈住霍宗濯的脖子,脑袋也跟着挨了过去,“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还说:“以后等你老了,瘦了矮了,成一个小老头儿了,我也这么抱你。”
霍宗濯抱姜落上楼梯,姜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感慨:“啊~真幸福啊,这一刻。”
霍宗濯也觉得幸福,就在姜落回房间睡着后,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姜落的睡颜。
看了不知多久,霍宗濯伸手,轻轻用手背抚了抚男生的脸。
他知道不可能。
但他还是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把姜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次日早,姜落看着茶几上两个箱子,看着挨在一起的箱子里的一沓沓人民币和一根根金条,由衷地从心底发出了感慨:
啊~~爽!
人生,就特么该是这种滋味。
姜落决定了,今天不加班,晚上叫上王闯郑斌,出去嗨。
当晚,姜落王闯郑斌在外滩附近轰着油门骑了几圈摩托车,骑完,两人去了附近迪厅,很巧,就是那家熟悉的东方一号,薛至中的生意之一。
迪厅里原本就嗨飞了,灯光五颜六色,歌曲劲爆节奏快,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成一片,非常的闹腾好玩儿。
姜落王闯带着不差钱的郑斌一到,包了其中最大的沙发,上来就点了东方一号这里最好的酒水,马上就引来了附近的男男女女。
等王闯姜落郑斌再拿着各自带来的纸钞潇洒地往天上甩,整个迪厅里更是嗨到爆炸。
沙发角落,旁边散台,老三老四王钧庆都在,他们喝东西归喝东西,眼睛一直盯着姜落和附近周围。
他们没防备错,确实有人在角落悄悄盯着姜落他们,但发现老三老四他们之后,那几人都悄悄退开、身影湮没于沸腾的人群和昏暗的环境。
沙发这里,王闯郑斌和几个女孩子随音乐跳舞扭动。
姜落则叠着腿靠坐沙发,一手酒,一手拿着话筒,随音乐歌唱。
他唱: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王闯和郑斌扭得头都快甩飞出去了。
整个舞厅都在唱:“你就像那一把火!……”
姜落唱完,没唱了之后,郑斌也回来了,旁边坐下,伸手拿水果,丢进嘴里,凑近,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对姜落大声道:“你喜欢唱歌啊?改天我们去卡拉OK。”
“我认识几个复旦的学生,一起唱过几次歌,到时候也叫你。”
“行啊。”
姜落也凑过去,掩唇大声:“你才来海城多久,复旦的学生你都认识了?”
郑斌:“我在邯郸路那里打台球的时候认识的。”
“等你胳膊好了,我们再去打台球。”
说着挤眼睛:“我还知道一个台球厅,那里的服务员都是漂亮的女孩子。”
“带你去啊?花得多,你喊她们,还有女生会跟出来一起吃饭。”
姜落哼笑:“玩儿这么花?悠着点。”
“你少来!”
郑斌:“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你有脸说我?”
姜落:“我可不用女生陪。”
“什么?”
郑斌没听见,自顾道:“到时候找个漂亮的谈恋爱呗。”
“你都当大老板了,也不像我、整天游手好闲的,还不谈个啊?”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复旦的学生也行啊,找漂亮的。”
姜落喝可乐:“免了,你自己找吧。”
“你干嘛?”
郑斌伸手,用手背搡姜落,揶揄:“你是不行还是不好意思啊?”
“又不是没钱给女孩子买礼物,干嘛不谈啊?”
说着就大声招呼沙发周围的女生,“你们都过来,来,来,陪我们姜总喝一杯。”
好几个女孩子都过来了,端着酒杯,其中一个还嗲着嗓子喊:“姜总,给个面子嘛。”
姜落才不吃这套,冲女孩子们指郑斌,说:“灌他喝,谁能把他灌醉,我奖励一千。”
女孩子们也知道闹着玩儿的,马上围向郑斌。
“好你个姓姜的。”
郑斌笑骂,赶紧起来,跑了,跑去舞池。
第108章 饭盒
霍宗濯登报追债的事提醒了姜落, 姜落转头也找了几个全国发行的、销量不错的报纸,花钱登报,给升非打广告。
他还给人已经到北京的虞冬打电话:“我也会给‘薇兰尼朵’登广告, 联系方式留的是你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人联系你,你至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工厂这儿,知道升非厂和圣菲服饰的人越来越多,过来进货的也越来越多,衣服销得特别快, 有几款卖得最好的, 经常早上才进成衣仓库,过不久就被拉走卖掉了。
供摊贩挑货的小房子这儿, 几乎天天都是一堆人挤着。
原本工厂还会自己用货车拉衣服去附近几个固定的地方销货, 来厂里进货的人越来越多之后, 衣服成批成批的, 卖得实在太快,厂里就没有衣服拉出去卖了。
这样一来, 姜落也不安排货车了。
他开始登广告, 比如全国卖得好的几个晚报, 还有海城本地的晚报和电视,一起登。
同时组建了一个专门电话接待的部门,让几个普通话好的女孩子别的不干,专门负责接电话,接待那些通过广告知道升非、打电话过来询问的人。
远的不提,海城市里和远的几个郊区,如今到处是圣菲服饰的衣服。
主要圣菲的衣服好看,款式也多, 特别好卖,摊贩们如今知道圣菲和升非,进他们家衣服的变得越来越多,穿圣菲的衣服的人也越来越多。
如此一来,很快就随之产生了一系列的影响:
比如升非厂附近的路上,拉人拉客的黄包车面的变得越来越多,餐厅、宾馆、小店等也越来越多,街上越来越热闹,人越来越多。
很快,附近又开了别的纺织作坊和服装作坊。
这些作坊,有的给升非供布料,有的会接升非外包出来的一些散活儿,比如给衣服钉扣子之类。
还开了好几家专门卖升非的衣服的小店,这些店的衣服也是从升非厂里出来的,老板会稍微加点钱,把衣服卖给那些来得晚没有进到货的老板。
镇上,如今很多衣服作坊乃至工厂,也开始做圣菲服饰的同款式的衣服,很多老板进不到升非的衣服,觉得合适,也会来买他们的衣服。
整个菊翔镇,以升非工厂为中心向四周辐射,逐渐形成一定的商业规模,整个镇也为此变得活跃了起来,周围不但犯罪率变少了,税务局收到的税变多了,镇上店开多了,工商局忙得一度缺副本,还得去别的镇借。
镇政府开心死了,为此连开了好几个会,专门夸升非,也研究讨论该怎么继续让镇上的商业变得更规范更活跃。
吴大勇也特意约了姜落到家里吃饭,感谢姜落和工厂对镇上的贡献。
姜落也是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突然一回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再拿厂里和公司的账本一看,账上的钱,已经多得姜落做梦都可以笑醒了。
姜落人在办公室的桌后坐着,翻完账本,就开始笑,笑着笑着,眼眶有点酸胀——
上一世走了快十年的路,这一世,他一年就走到了。
去年四月,他在静安营业部炒股票、和人打赌,赚自己的起步资金;不久,他和王闯坐火车去温城,然后认识了玩具厂的张志强。
今年六月,他的厂和出货量初见规模,账面流水特别的漂亮。
姜落笑,是真的开心,又有点心酸,替曾经的自己。
回武康路的家,姜落边洗澡边大声用粤语唱: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霍宗濯人在自己卧室,听得一清二楚,见姜落唱得这么大声,笑了笑,心知姜落心情好。
同样心情好的,还有白婷王军伟、姜建民章香萍。
白婷王军伟的BB机小店开张了,门口摆满了花篮,炮仗噼里啪啦,白婷和王军伟都笑得特别开心。
章香萍前段日子去摆摊了,只要上下午班,她就早上早点起来,去卖自己做的包子茶叶蛋,卖得还不错,当真赚到钱了,一算,早上那点时间卖的赚的,竟然比她一天的工资还要多。
章香萍立刻喊上姜建民,两个人一下班就在家里包包子,包得特别起劲。
这日,赵广源终于病愈,可以单独出门,可以去上班了。
他病好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单位,而是打面的去升非。
到了升非附近那条马路,见路上特别热闹,人多,店也多,司机还说呢:“我来过这儿好几次,都是有人打车过来,过来进衣服。”
“别说,那家服装厂一开,这附近真的热闹多了,以前哪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店和这么好的路啊。”
“你看到了吗,这里垃圾桶都比别的地方多。”
赵广源看着车外,心知一切都是因为工厂和姜落,心里感慨又欣慰。
到了升非门口,赵广源也知道自己进不去、姜落不会见他,就让司机等等他,自己下车,拎着一个袋子,走向保卫亭。
保卫亭推开小窗户,不解:“您找谁?”
赵广源客气道:“我不找谁,就是给你们姜厂长送点东西,你能帮我送进去,给他吗。”
“哦,可以啊。”
门卫不为难赵广源,毕竟赵广源只是让他帮忙送个东西,没有吵着闹着要见厂长。
“好,麻烦你。”
赵广源把袋子通过小窗户递进去。
递进去了,他就放心了,转身走回面的,上车,离开。
面的走后,没多久,姜落的车回来,金属平移门缓缓打开。
前后两辆车在等门开,门卫这时跑出来,手里拎着不久前赵广源给的袋子,来到车边,弯腰。
车窗落下,老四不解:“怎么了?”
门卫笑笑,递上袋子:“四哥,这个是给姜总的,刚刚一个男的送来的。”
“给我吧。”
老四伸手。
车往厂里开,老四伸手把袋子递向后排的姜落,姜落接过:“什么?”
老四:“不知道,门卫给的,说是有人送来的,让给你。”
姜落打开袋子,往里一看,是个饭盒。
饭盒上有张纸,写着:爸爸手艺还可以,今天给你做了红烧排骨和鸡蛋炒韭菜,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姜落马上把袋子一合,递回给老四:“扔掉。”
又对老四道:“去和门卫说,以后再有人送东西过来说给我,没有提前约好的,一律不收。”
姜落不知道赵广源抽了什么风要给他送吃的,他也懒得去想。
而赵家这儿,如今多少有点四分五裂的意思。
赵明时出国了,知道赵广源抢救住院也不肯回来,赵朔失望,苏蓝伤心,赵广源表示不会再认这个儿子。
赵朔一面自责自己害了赵广源,一面也多少认清了赵明时。
在女朋友的劝说下,他给赵明时一次性打了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决心不再去多管赵明时。
家里,赵广源也不太理赵朔,只和苏蓝说话。
赵广乾也断了每个月给赵朔的零花钱。
又因为赵明时在学校闹出害女生自杀这件事,赵朔的女朋友家里,如今非常反对自家女儿和赵朔结婚。
古北的房子,苏蓝因为伤神,也没心情去装修了,仍在那里。
赵朔对女朋友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朋友没有客气,一语道破:“从你们家偏心赵明时开始。”
“当初知道抱错孩子,就应该赵明时回去,把姜落接回来。”
“你就算再和赵明时有兄弟感情,也要知道,姜落才是你的亲弟弟。”
“姜落缺失的那十八年的所有和你们的爱,你们以前都给了赵明时。”
“知道抱错了,就该马上接回姜落,把以前给赵明时的,都给姜落。”
“你发现赵明时偷偷恋爱和女孩子开房的时候,你就不该包庇他。”
“你不顾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偷偷送赵明时出国,更是错上加错。”
错了吗?
都错了吗?
赵朔很难过自责痛苦。
他再次想到那天撞见姜落和霍宗濯在华亭吃饭。
他禁不住想,是不是那天他好好劝姜落,把姜落带回去,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是不是?
赵朔也后悔了。
广东,某服装批发市场,三楼某档口。
腰间绑着腰包的莫婉珍正拖着一大包衣服进自己店里,旁边档口的老板娘道:“婉珍啊,你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怎么了?”
莫婉珍抬头看过去,把那一大包衣服连拖带踢地送进自己店里,拍了拍占灰的手。
“我从别的地方搞来几件衣服。”
女人左右看看,一脸“我们单独说”的神秘表情,招招手,示意莫婉珍进自己的档口。
莫婉珍进去,女人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取出几件衣服:“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莫婉珍一看,惊讶:“好漂亮啊?”
她看款式,非常陌生,不解:“你哪里进的?”
女人嘘一声,特意背向门口,挡着:“好久之前了,得有半个月了,我不是看报纸么,有天无聊,我就翻报纸,看广告,我看着看着,看到一个服装厂的广告,我就打电话过去,让那边给我寄几件衣服先来看看。”
“那个厂还挺好说话的,一个女孩子接的,声音甜甜的,说可以寄,问我要了地址。”
“我就等她给我寄,等啊等,等啊等,昨天终于到了。”
“我一看,我的天,这么好看吗,好看死了!”
莫婉珍看衣服,摸料子手感,看里面线的走向,看出做工也真心不错。
她一听女人这么说,就惊讶道:“现在报纸上还有服装厂的广告呢?”
边说边去看吊牌。
一看,吊牌写着:圣菲服饰。
上面有衣服的各种规格。
再看最下面的地址,看见上面写着:海市菊翔镇甘亭路35号升非服装厂。
莫婉珍定住,眼睛一下睁大,是升非!是姜总的厂!
莫婉珍马上就红了眼眶,跟着又笑了。
女人不解:“婉珍,你怎么了?”
莫婉珍拿着吊牌又哭又笑:“红姐,这是我以前老板的厂。”
“他们把厂做起来了!真的做起来了!”
第109章 来电
升非厂, 厂长办公室,霍宗濯来了,刚和姜落一起吃完午饭, 正坐在他以前送的茶台前泡茶,拿着小茶壶,把多余的茶水倒在那只蟾蜍身上。
姜落叠着腿坐霍宗濯对面,手里一个小茶盅,抿着茶,看着一旁, 思考的神色, 说:“我在报纸上打了广告之后,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霍宗濯泡茶, 表示自己在听。
姜落捏着茶盅, 幽幽:“我在想, 广告打了也有段时间了, 厂里的衣服也卖出去这么久了,那最远, 这些衣服, 卖到哪里了?”
“我还挺好奇的。”
霍宗濯:“不是建了个电话接待部门么, 那最远接到哪里的电话了?”
“你还真别说。”
姜落抿茶:“广告一打,哪里的电话都有。”
“厂里也陆续免费寄出去不少样衣,也有人订货。”
“关键最近厂里的产能跟不上,要衣服的多,生产出来的少。”
“章宁福现在天天去看后面那几个厂房什么时候建好。”
霍宗濯:“衣服不够?不是还有海门的厂么。”
“别提了。”
姜落把空茶盅摆回茶台,“海门那儿,出来的衣服,一开始也有销海门当地和附近周围, 后来海城这边衣服不够,就让海门那边把衣服都送过来,结果还是不够。”
“不够就算了,潘霄又给我打电话,说海门和他们那片周围也要衣服,很多老板吵着要进货,让我多少留点衣服在海门。”
姜落有点哭笑不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干太猛了。”
“早知道不一上来就设计那么多衣服了,根本做不出那么多。”
霍宗濯泡好了茶,开始往茶盅里倒茶,随口道:“自己厂里不够,就找周边别的厂一起做,代加工。”
对哦!
姜落之前还真没想起这茬,当即起身:“不喝了不喝了,我让章宁福和王闯去给我附近找工厂代加工。”
霍宗濯笑笑,放下茶壶,靠着沙发,喝茶。
办公桌后突然传来姜落的声音:“谢谢霍总提醒。”
霍宗濯四平八稳:“不客气。”
于是就这样,在升非和鸿明产能暂时不够的情况下,姜落开始在菊翔镇上找别的作坊和大小服装厂签合同代加工。
这样一来,姜落更忙了——布料得订更多,什么厂什么作坊做什么,得去谈,谈下来,还得让这些作坊工厂做一样质量的衣服,避免出来的衣服和自己厂里出来的是两个东西两个质量。
一时间,恨不得半个菊翔镇都在做圣菲服饰的那些衣服。
升非也主动把例如做衣服上的小花装饰物这种零散的杂活儿通通外包了出去,让周围的作坊做,借以提高工厂的制衣速度。
这日,姜落刚和王闯章宁福他们开完会,商讨广告要不要继续打、出货速度赶不上卖的速度怎么办等问题,散会后,姜落摆在办公桌上的大哥大响了。
姜落看着报纸上升非打的广告,伸手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姜总吗,我是莫婉珍。”
姜落一顿,忙放下报纸,抬头,往后靠向椅背,惊喜道:“莫婉珍?好久没联系了,怎么样,最近好吗?”
莫婉珍笑笑:“挺好的,姜总怎么样?”
“我还行。”
姜落:“你知道的,开厂么。”
又问:“怎么样,在广州?现在在做什么?”
莫婉珍温声道:“我来了广州之后,在广州这边的一个商厦做过一段时间的柜姐,也是卖品牌的衣服。”
“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广州这里服装批发市场的一个姐姐,这个姐姐带着我,我自己在批发市场这里租了个档口,现在在档口这里卖衣服。”
“挺好啊,不错啊,自己当老板了。”
姜落笑,继续聊:“生意怎么样?广州那里人多吗。”
莫婉珍:“不瞒你说,生意还真不错。”
“我做档口的,附近城市来广州这里批发衣服的特别多。”
“广州人也多,全是外地过来打工或者做生意的。”
两人就此有来有往地聊了片刻。
“对了。”
姜落这才道:“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
莫婉珍笑:“姜总,真的谢谢你,当初我辞职出来,你既支持我,又悄悄给了我那么多钱。”
“不是那些钱,我后来也没有办法那么快租档口做自己的生意。”
“我现在在广州这里过得还不错,都是因为你的支持。”
“不用客气。”
姜落:“自己人。你给我当了那么久的店长,不是你,薇兰尼朵当时也不会卖得那么好。”
莫婉珍:“姜总才是客气了,我既然当店长,卖衣服是我的分内事,哪里用谢谢我。”
又聊了片刻,莫婉珍道:“姜总,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在我们档口的一个姐姐这里看到了升非出来的衣服。”
“吊牌印的‘圣菲服饰’,是吗。”
姜落意外:“衣服都跑去广州了?”
这么远。
莫婉珍:“是啊,这个姐姐也是报纸上看的广告,打过去去厂里要的样衣。”
“不过为什么再打电话过去订货,厂里又说暂时没货?”
姜落:“是没货。厂里现在还在扩建,厂房没完全建好,没办法投入使用。”
“目前的产能,出来的衣服有限,本地都卖不够,确实没办法把衣服销去外地。”
“最近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
莫婉珍笑:“太好了,衣服卖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有点担心。”
姜落问:“升非的衣服已经在广州卖了吗?”
莫婉珍:“不好说。我这边档口的姐姐既然能看到报纸上的广告,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说不定就打电话订货了。”
“不过厂里既然衣服不够,卖来广州的肯定不会太多。”
又说:“广州这里的衣服,主要还是广州深圳这里的厂出来的。”
“货多,量挺大的。”
“不过款式有限,我看了升非的几件衣服,很好看,都是广州这里没有的款式。”
姜落心念间一下闪过什么,马上道:“婉珍,我来广州,我们见面吃个饭。”
莫婉珍一顿,自然道:“好啊,你过来,我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姜落马上叫来小陆,吩咐他:“我马上要去趟外地,你和章厂长王厂长说,广告继续登,不要停,衣服也让外面的那些厂和作坊继续做。”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哦哦,好。”
小陆不解:“姜总,你要去哪儿?要我跟着吗?”
姜落单手拎了西服外套,从桌后绕出来:“广州,你不用跟,这次没什么事,我先去看看。”
姜落快步出办公室,招呼外面站着聊天的老三老四和王钧庆:“走,先回武康路。”
老四马上跑向车。
到武康路的家,姜落边快步换鞋进屋,边拿着大哥大附耳,对电话那头的霍宗濯道:“霍总,我要临时去趟广州,可能要几天,这几天不在家。”
电话那头的霍宗濯不解:“怎么要去广州?”
姜落有些高兴,又有些兴奋:“你知道么,厂里的衣服远的已经到广州了。”
“是莫婉珍打电话过来和我说的。”
“就是那个我跟你提过的辞职去广州的店长。”
“她现在广州的批发档口做服装。”
“我准备过去看看,看看广州那里的服装市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有点心动,想把我那些衣服一起卖去广州。”
霍宗濯便笑了:“好,知道了,你去吧。”
“让老四他们一起跟着你。”
“你现在在哪儿?”
姜落已经上了三楼的卧室,正把柜子里的衣服往床上丢:“家里,收拾行李。”
“嗯。”
霍宗濯温声:“我先替你打电话给机场,问问最近的去广州的机票。”
“好。”
下午三点,一辆飞往广州白云机场的飞机从起飞跑道飞向云霄。
飞机上,老三老四坐一起研究等会儿喝什么饮料,他们后排,王钧庆在看报纸,靠窗的姜落略出神的看着窗外。
广州,广州。
他上一世根本没把生意做到广州那么远。
这座遥远的南方城市,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但莫婉珍的电话提醒了他。
如果圣菲服饰可以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他的生意他的事业为什么不可以?
广州还有已经形成规模的批发档口和包括附近深圳在内的一堆工厂。
他又刚好是做服装生意的,为什么不先去看看?
对,先看看。
“先生,您要喝些什么吗?”
空姐甜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询问姜落。
姜落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头:“可乐,谢谢。”
当晚九点,广州某区一家此刻还热闹的到处是人的餐厅酒楼,一个四人位的隔断沙发座位,莫婉珍走近,看见姜落,又惊喜又感慨,眼睛红红的,走过去:“姜总。”
姜落正低头倒茶,抬眼看见如今染了头发画了妆的莫婉珍,笑笑,示意座位:“婉珍,坐。”
“好久不见了。”
莫婉珍坐下,把肩膀上的包放去一旁,看看姜落吊在身前的左胳膊,愕然:“姜总,你怎么……”
姜落:“没事,小车祸,撞到了胳膊,快好了,这趟回去就能拆石膏了。别担心。”
莫婉珍自然想不到是有人要害姜落,以为真是普通车祸,听说快好了,便放心了。
莫婉珍接过姜落递过来的茶,道了句“谢谢”,主动聊道:“坐飞机比火车快吧?”
“快多了。”
姜落打量莫婉珍,笑笑:“变了,漂亮了。看来广州是个好地方,你在这里确实过得不错。”
莫婉珍也笑,说:“还得是有钱。”
“我一开始来广州,租房、买日用品,到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起初也不算很容易,好在我会卖衣服,形象也还可以,很快就顺利找到工作了。”
“广州人多,年轻人也多,都是来打工了,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全国各地的都有。”
“有空出来逛街,吃吃饭,也不用打钱给谁,不用烦心,确实过得比以前好。”
姜落点头,话锋一拐:“这顿你请。”
“好。”
莫婉珍笑得开心:“我请,当然我请。”
“你要吃什么,随便点。”
第110章 档口
菜上了满满一桌, 姜落和莫婉珍边吃边聊,聊升非的扩建、后来的鸿明,聊莫婉珍在广州这里的见闻趣事。
吃着聊着, 莫婉珍这时道:“我给你打电话,你就来广州了,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姜落说了:“我听你说圣菲的衣服卖到了广州,突然就很心动,想看看能不能把我那些设计的衣服也卖来广州。”
莫婉珍诧异又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问:“你要也在广州开厂吗?”
姜落摇头:“要是开厂, 资金是个问题, 建厂也要时间。”
“目前应该不会考虑开厂。”
“我也没想那么远,先来看看, 再做决定。”
莫婉珍点点头, 开服装厂的事她不懂, 不知道该聊什么, 该给什么建议,但她有档口, 就说:“姜总, 明天来我档口吧。”
“我带你在批发市场转转。”
姜落:“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跟着聊起档口,“你那个档口怎么租到的?租金贵吗。”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都吃到了十一点,餐厅竟然还有不少人。
姜落起身,对结账回来的莫婉珍道:“广州确实很热闹,这个点了,餐厅也都是人。”
“吃这家的很多的,味道好, 价格也合适,所以这个点还有很多人。”
莫婉珍说着,忽然看到三个高高大大、陌生面孔的男人,从邻座起身,站在姜落身边,她:???
“他们……”
莫婉珍不解。
姜落解释:“司机,保镖。我的人。”
又朝向王钧庆他们,示意莫婉珍:“这位是莫小姐。”
王钧庆点点头。
老三:“莫小姐你好。”
老四:“嗨。”
莫婉珍:“你们好。”
她也不懂姜落身边怎么多出三个男人,看着还挺唬人的,行吧。
一行人往餐厅外走,王钧庆他们三个垫后,落后一些,莫婉珍和姜落走在一起,边走边聊天。
快走出去的时候,门口恰好进来几男几女,人多,门又窄,莫婉珍就和其中一个女人撞到了肩膀。
“不好意思。”
莫婉珍侧头。
那个女孩子不爽:“长不长眼啊?”
两边人都停下止步,莫婉珍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那个女孩身边一个男人很凶地冲着莫婉珍道:“撞到人光道歉啊?”
姜落看过去,语气冷:“已经道歉了都不行,还想怎样?”
那个男人和他们中的其他人,见姜落模样好穿的好、胳膊还吊着,根本不怕,上来就要抬手指姜落:“你他妈的会不会说……”
王钧庆已经上前,来到了男人面前,高高地立着,没有表情地垂眸看他们:“会不会什么?”
“手指不要,可以剁掉。”
老三老四也过来,均表情不善,老四还呸掉了嘴里的牙签,语气吊吊地问他们:“想干什么?找死吗?”
那一行人见王钧庆他们不是善茬的样子,马上不说什么了,也收敛表情,准备走。
姜落幽幽:“让你们走了吗?”
那一行人不吭声,边走边转头看姜落。
姜落:“回来,道歉,尤其是刚刚那个女的。”
那几人又没吭声,也没停下脚步,继续往里走,想就这么算了。
老四大声:“站住!听到了吗!?”
莫婉珍拉拉姜落的衣服袖子:“姜总,算了,不用跟他们计较,走吧。”
“这种不讲理的人多的是,没必要跟他们纠缠,纠缠就是浪费我们自己的时间。”
姜落这才没说什么,道了句“走吧”,转身。
老四捞了袖子准备去追,王钧庆说“姜总让走”,老四这才止步,冲离开的那群人远远指了指,跟着走出餐厅。
出来,莫婉珍想想刚刚,笑笑,说:“没办法,广州人太多了,还全是年轻人,三三两两的扎堆,这种事经常有的。”
姜落:“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吃亏。”
“算了。”
莫婉珍:“在外面就是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
“我一个,也弄不过他们一群人,只能吃亏。”
“要是我们一群朋友,或者身边有男的,对方也不敢真的怎么样。”
姜落心里有数:“广州发展快,人也多,多少有点乱吧?”
莫婉珍点点头:“确实。我刚来的时候,差点就被偷了包。”
姜落:“一个人多小心。”
莫婉珍笑笑:“放心吧,我有数。”
“一般我也不一个人,身边都有同事朋友。”
“小路巷子我也不走。”
“我租的地方也是正经小区,路灯都很亮,很多地方也有监控,晚上太晚了,我也不会一个人出门。”
姜落看看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莫婉珍:“不用,我打个车。你送我,还要再回酒店,太麻烦了。”
“不麻烦。”
酒店前的空地,两辆车同时亮了车灯。
姜落示意:“有车。”
莫婉珍惊讶:“车也能上飞机吗?”
姜落带着莫婉珍往车的方向走,解释:“你之前在公司碰见过的霍总,记得吗。”
“我过来,霍总帮忙找朋友安排的车。”
“有车方便。”
说着拉开车门,示意莫婉珍上车,“走吧,送你。”
当晚送完莫婉珍,姜落回酒店,手里多了份广州当地的地图。
一回房间,他就展开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
次日,某区批发商城,姜落一早到,和约好的莫婉珍碰头,便亲眼见识了批发市场这里的繁华:
好几栋楼,几个交叉路口不是车就是人。
车在忙着卸货,那一个个大包,里面全是衣服。
人在忙着各种搬货运货,这里还有专门帮搬货上楼的人力工,到处都是这些人力工在帮忙背货。
姜落看着,耳边是莫婉珍耐心介绍的声音:“批发市场这里已经形成规模了。”
“楼里全部是档口,档口全部做服装生意,不做别的。”
“车过来,都是货车,送货卸货或者装货。”
“这一个个大包要搬下车搬进楼里,都是这些人力工,一次一包多少钱,他们帮你搬,你给钱就行。”
“这里基本可以从早上八九点忙到晚上八九点,有时候晚上十点了,这里还到处都是车和人力工。”
姜落边走边到处看,即便他自己就是做服装的,还有经历得更多的上一世,但看见这些,他还是默默在心里惊叹:有这样的批发商城,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这么多档口,广州的服装生意,得多成熟。
今年不过才91年。
姜落示意楼里:“进去看看。”
于是莫婉珍带路,王钧庆老三老四跟着,一行人一起进楼。
一进去,就见一楼是一个挨一个的小店,店里挂的全是衣服。
这些店有的有名字,有的没有,而无一例外,这些店里不是有人在把大包里的衣服往外拿,就是在把一件件衣服一起打包进袋。
很多店里也都有人,这些人或在看衣服或在和老板讲价,老板按着计算器和对方聊价格。
姜落一路逛下来,觉得楼里的人是真的多,店也是真密,才六月初,楼内已经因此有些闷热了。
姜落脱了外套,丢给老四,和莫婉珍一起逛店逛衣服。
逛到一家店,店门口挂了衣服,莫婉珍和姜落站在衣服前,一起看,莫婉珍示意扣子:“你看,这个不是塑料的。这个光泽,一看就是贝母。”
“这种扣子,还有用这种扣子的衣服,成本都跟高。”
“还有这个走线,你看。”
“这个收针的方式,就能看出机器一定是进口的。”
姜落也聊:“款式不错,挺好看的。”
走到另一家店,进去,莫婉珍指着高处挂的一件衬衫:“这个春天,卖得最好的,就是这种衬衫,档口全是。”
姜落抬头看着。
老板招呼他们:“看看啊,随便看,价格也可以聊的,要的多,还能再便宜点。”
“今天拿货,晚上就给你们走邮政,全部发走。”
一行人从店里出来,姜落问莫婉珍:“来这里进货的多?”
莫婉珍:“多,周围惠州、深圳、东莞,远点的汕头、潮州、湛江,还有附近外省,全部过来进货。”
“都知道这里衣服多。”
姜落:“怎么卖?”
莫婉珍:“一个衣服一个价格,批发价。进货多,均价就便宜。”
“要是就三五件的买的话,像有些档口,都不接这种生意的,嫌赚得少。”
“这里每天都是货车运货过来,每天也都是一包包的衣服用邮政发出去。”
姜落看着附近的档口铺子,点点头。
赚了一圈,又上二楼三楼,都一样,到处是档口铺子,到处卖衣服。
转完这栋楼出来,莫婉珍招呼姜落他们:“去我档口看看吧,顺便歇一会儿,喝点水。”
“好。”
莫婉珍的档口在其中一栋楼的三层,靠中间,面积和其他所有的档口差不多,不大不小,一小间。
里面墙上挂了衣服,地上一排排架子,挂着各种衣服,收拾得很干净。
老四老三他们或站或坐、喝水,姜落坐一把椅子,喝着水:“生意怎么样?”
莫婉珍的店有玻璃门,她去合上了,以防有人进来,她今天不营业。
姜落问,她点点头:“还是不错的。”
“而且我这儿有一点和其他人不同,批发生意我做,零售我也做。”
姜落一听,脑子转着:“零售卖得不多,也谈不上去价格,卖不了多少钱,还要耽误你的时间,别人都不做,为什么你会做?”
莫婉珍:“因为我发现逛档口的,有好多是来这里想贪点便宜的小姑娘。”
“很多店不零售么,他们买不了,我零售,他们就过来。”
“慢慢的,他们朋友带朋友,都知道我这里可以买一件两件,也比外面零售的店便宜,就都过来。”
“苍蝇肉也是肉么,卖多了,他们人来多了,我还真赚了不少。”
说着竖指在唇边,“嘘”一声,眨眨眼:“我就告诉你,别人都不知道。”
姜落赞许:“你这头脑,就得做生意。”
莫婉珍这时想到什么,出去,离开了片刻。
再回来,她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她从袋子里拿出什么,展示给姜落看:“这几件都是厂里出来的,对吗。”
姜落一看,全是圣菲服饰的衣服。
“对。”
莫婉珍拿在手里看着:“真漂亮啊,这些款,档口这里都没有。”
“旁边档口的姐姐拿了这几件,没进到货,都留着了,没舍得卖。”
姜落看着莫婉珍手里的衣服,幽幽:“广州这里,会有的。”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