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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那位王先生说,让我在医院养三个月,我可受不了,我不同意,再说了,八月底老太太就要回京了,我怎么能不在家?”


    喜奶奶在电话里絮絮地抱怨。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您一个人拄着拐在家里,也不方便,我也不能放心呀。在医院最起码时时有护士照顾着。”


    夏清晚好说歹说,喜奶奶终于松动了些,又道,“那老太太回来怎么办?”


    “到时候我给奶奶打电话让她在南方多住几天,等她回来时候,您能完全养好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好好。”


    喜奶奶一叠声答应。


    虽然嘴上总是抱怨老太太不愿雇个年轻点的家政来,但喜奶奶心底里最怕老太太觉得她年纪大了,要把她赶回老家养老去。


    老太太脾气那样冷倔,她怎么能放心撒手不管呢?


    “这次还是多亏了叶先生,幸好他挂念着。”


    喜奶奶道,正说着,忽一停顿,像是对旁边人应了句什么,随后向电话里说道,“你梁奶奶来了,我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夏清晚回到餐桌匆匆吃了几口饭,便拿上背包奔向已经等着她的学姐和教授-


    受梁心吾之托,王敬梓带着医院一个护士来到夏家老宅,帮喜奶奶收拾些贴身衣物和常用日用品。


    老人家的贴身衣物,王敬梓不好沾手,便站在一楼客厅里等待,只差护士去到一楼的卧室。


    正等着的时候,听到玄关外传来喊声,“喜奶奶,忙什么呢?”


    王敬梓抬起头,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出现在玄关。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王敬梓认出,面前的小伙子是夏长平的儿子夏明州。


    在北官房胡同里打过几次照面。


    “夏明州?你好你好,我是王敬梓。”


    夏明州隐约记得,这个男人好像是叶先生身边的助理,他怎么会在这儿?


    疑惑归疑惑,夏明州还是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王哥您好,您怎么……”


    两个人握了握手。


    王敬梓道,“机缘巧合,喜奶奶在家摔伤了,要在医院休养,我带着护士过来收拾些衣物和日用品。”


    夏明州更诧异了。


    喜奶奶的事,怎么会劳动叶先生身边的助理亲自来办?


    可王敬梓说的含糊,把起因轻轻带过,他也不好追问。


    “摔伤了?没大碍吧?”


    “小腿胫骨骨折,喜奶奶年纪大了,医生不建议手术,要在医院休养几个月。”


    “哎哟,那我得赶紧去看看,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王敬梓笑了笑,“具体我也不清楚,您有空打喜奶奶的电话问一下吧。”


    正巧护士从卧室出来了,夏明州又抓着她问。


    护士看了一眼王敬梓,王敬梓微微笑着不发一语,护士就道,“现在还不能探视,等我回医院跟医生沟通一下,能探视的话,我们会转告患者,让她给您打电话,您看怎么样?”


    “……也好。”


    夏明州留了护士的电话。


    王敬梓带着护士离开,把护士送回医院,王敬梓道,“我就不上去了,等梁奶奶走了,你把这事儿告诉喜奶奶,就说我们去家里的时候遇见了夏明州,看喜奶奶要怎么安排。”


    护士点头说好-


    当晚,夏明州回到家,见夏长平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


    夏明州给他盖了条毯子,又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正要回自己房间,这时候夏长平却慢慢地翻身坐起来了。


    肘撑着膝盖,探手拿过茶几上的烟,抖出一根点上,抽了一口。


    夏明州道,“……您没喝多啊?”


    夏长平不理会,闲闲地往后一靠,“有人跟我说,你今天下午翘班了?”


    夏明州一顿,“……出去谈事情。”


    夏长平盯了他几秒,突然暴怒而起,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掼,指着他骂了句脏话。


    “……撒谎?不老实说,还等着我去查?”


    骂了一长串,又坐回沙发上,重新点了根儿烟,夏明州已经习惯了他这无常的脾气,俯身捡起他扔掉的烟。


    烟头已经把地毯燎了一个疤,弯弯一个褐色的牙。


    夏明州叹口气,如实说道,“我今天下午回了趟老宅,之前清晚嘱咐我有空回去看看,老太太不在家,她也不在家,她不放心喜奶奶一个人住。”


    夏长平冷哼,“我的话一个字儿不听,那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你倒是亦步亦趋照做。”


    夏明州没接话,“您早点休息吧。”


    “站住。”


    夏长平道,“回去跟陈阿喜聊什么了?”


    陈阿喜是喜奶奶的本名,对家里两个老人,夏长平一直是直呼其名。


    夏明州抬头看了自己的爸一眼。


    说真的,他不知道夏长平在打什么主意,前阵子让他去老宅向夏清晚打听她的交友情况,他就觉得疑惑。


    “……没什么,她老人家在家闲着没事,喝喝茶看看书。”


    夏长平哦了声,思索片刻,又问,“这阵子有没有跟那个小丫头片子联系?”


    “没有,她忙呢。”


    夏长平抬抬手,“行了,你去睡觉吧。”


    夏明州应了声,眼珠子转了转,稍一顿,索性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来,探臂抓过茶几上的烟,点了一根儿,抽了一口才闲闲笑说,“爸,清晚到底认识了什么样的男人?”


    “……”


    夏长平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次清晚说没这回事,我就想,是不是您看错了。”


    “不可能。”


    这话斩钉截铁且突兀。话音落下时,留下一片被激荡起的尘埃。


    夏明州静等了几秒钟,夏长平没有再开口,反而陷入某种沉思,似是不会再多说了。


    夏明州准备起身,这时候夏长平又突然开了口,“既然你有兴趣,不如你去查一查。”


    “查什么?”


    夏长平往后一靠,面带笑意说,“你这个妹妹了不得,”略顿了一下,眯起狭长的眼,“正跟叶先生打得火热呢。”


    夏明州灭烟的手一顿,“怎么可能。”


    “胡同里那家馆子,这么多年,叶裴修都是一个人去吃饭,前几个月,带了个女大学生去。两个人说说笑笑,那个学生还穿了叶裴修的衣服。”


    夏明州反应了一下。


    他也听乔映雪的一个小跟班说起过这事儿,本来他没往心里去,只以为那是寻常的风月之事。


    那个女学生,竟是清晚么?


    “……清晚怎么会认识叶先生的?”


    “所以我让你去查,”夏长平道,“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像叶裴修盛骏驰这样的公子哥,身边的女人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门当户对的世交,可以是朋友、生意伙伴,甚至是潜在的联姻对象,另一种则……


    若不是门当户对的世交,那么,甭管一开始是什么关系,最后都会发展成后一种关系。


    夏明州百思不得其解,清晚怎么会?


    看样子,不止他不相信,连夏长平都觉得意外。


    夏清晚是那么一个冷淡有傲气的小姑娘,按照夏奶奶的话来说,是最不屑于跟权贵子弟来往的,怎么会跟叶先生有牵扯?


    “先不要跟其他人说,你那个小女朋友也别说。”


    “嗯。”-


    短短五天之内,夏清晚给那两包白茶换了四个包装。


    要显得郑重而考究,但又不能太过亲密,是而颇费心思。最后一次,她把自己手写的字扔掉,换回了最初的那一款包装盒子。


    细究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给男人送礼物。


    好在是谢礼,在人际交往里属于名正言顺有明确章程的一类,容不得人多想。


    学姐肖竹见她在书桌前忙碌,拆换了包装,又拿着自己手写了字的那包装纸怔怔看着,饶有兴味问,“是给那个哥哥的谢礼?”


    “……嗯?”


    “你不是说,是一个哥哥正好派人去探望,才把你奶奶送进了医院嘛。”学姐指了指,“这礼物是给他的?”


    “嗯,”夏清晚微微一笑,“也不知道送什么,正好在这,索性买了土特产。”


    “挺好的,土特产不会出错。”


    夏清晚点点头,“我也这样想。”


    肖竹趴在床尾,笑说,“看你的表情,不是亲戚家的哥哥?”


    若是亲戚家的哥哥,彼此泾渭分明,应该不至于这样翻来覆去地换包装,像是不知怎么好似的。


    “是我奶奶朋友家的孙子,”夏清晚道,“跟我同辈,比我大几岁。”


    她这话刚说完,肖竹就咯咯笑起来,“这种关系,搁旧时代啊,那是要定娃娃亲的。”


    夏清晚噗嗤一笑,“幸好不是旧时代了,否则,咱俩怎么能在这做研究?”


    “那倒是。”


    肖竹抱着枕头,仰面看着天花板,“……本来还觉得挺累挺烦的,你这么一说,倒让我重新燃起斗志了。”


    “明天加油。”


    肖竹握了握拳,一样说,“明天加油。”-


    谁知,那两包白茶,一直在夏清晚身边放了一个半月。


    八月初,结束田野调查的项目,夏清晚跟随张教授和学姐肖竹一行人一起回京。


    到家放下行李,先去医院探望喜奶奶。


    她本来还担心喜奶奶在医院长日无聊,没成想,一推开病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串笑声。


    梁奶奶正坐在床边和喜奶奶交头接耳,两人像课堂上小声说笑的学生。


    “喜奶奶,梁奶奶。”


    夏清晚笑着叫了声。


    “哎哟,清晚回来啦。”


    两位老人家拉着她,左看看又看看,“好像瘦了点。”


    夏清晚拿出礼物,让两个老人家试穿。


    当地特色扎染的衣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穿一穿图个新鲜。


    “好看,我就衬这种蓝色。”


    梁心吾眉开眼笑,“难为你,下乡一趟还想着我们。”


    “应该的。”


    夏清晚问,“喜奶奶恢复得怎么样?”


    “还说呢,上午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我恢复得相当好,”喜奶奶笑说,“说应该是平时营养补充得好,这么大年纪了,骨骼自愈能力还挺强呢。”


    “那也得做好复健再出院。”


    梁心吾道,“改天我给老夏打个电话,让她晚几天回来,等你彻底养好,免得她回来又要向我们发脾气。”


    “你也打电话,清晚也打电话,都让她别回来,她不起疑心才怪。”


    喜奶奶道。


    话是这样说,可还没等到她们联系夏惠卿,夏惠卿倒先打了一通电话回来。


    说她妹妹家有个上高中的孙女要参加物理竞赛,央求她多住些日子,给孙女补补课。夏惠卿当了三十年物理系教授,自然义不容辞。


    这通电话之后,三个人都放下心来-


    除了每日往返医院探视外,夏清晚还要回学校,参与项目的后续整理工作。虽说是假期,她的日常倒也不比上学时轻松多少。


    她抽空给叶裴修发过信息,问他有没有时间见面,她要把礼物交给他。


    叶裴修回复,「在出差,等我回京再说。」


    这一等,就到了九月初,大二上学期开学。


    新学期伊始,诸事忙碌。


    课后,夏清晚在张教授的办公室里帮学姐肖竹整理资料。


    张教授家里有事,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夏清晚和肖竹,两个女孩子忙完已近九点,各抱着一沓资料说说笑笑走出来。


    夏清晚反手带上门,一抬头,就看到隔壁院长办公室正巧走出两个男人。是院长在送客。客人身高腿长,白衣黑裤。


    肖竹礼貌跟院长打招呼,夏清晚也点头问好。


    院长平易近人,笑眯眯说,“这么晚了,张教授又在用你们当免费劳动力了是不是?”


    肖竹笑着解释两句,四个人前后脚下了楼梯。


    到一楼大厅外面,那客人说,“院长,您留步吧。”


    “诶好好,叶先生慢走。”


    肖竹手捂着嘴压低声音在夏清晚耳边说话,夏清晚抱着书,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男人的裤脚和皮鞋,几乎没有听清楚肖竹说了什么。


    走到大厅外面,下了台阶,肖竹说,“我要饿死了,回去要赶紧点个外卖。”


    夏清晚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车门关上的响声,她停住脚步,快刀斩乱麻,“学姐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肖竹有点意外,但秉持着相处的分寸感,也没多问,点头笑说,“好,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眼瞧着学姐走远了点,夏清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天色已晚,教学楼里大半灯光都熄灭了,徒留一地静寂。


    白衣黑裤的叶裴修站在车边,身形逆着路灯的光,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似笑非笑说,“还以为你又要跟我装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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