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亲四十一下
[亲四十一下]-
池冬槐看着他两秒。
她想,薄言现在真乖,很像需要哄的大狗狗。
她轻哼了一声,但还是微微垫脚,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浅浅的。
池冬槐亲额头真把薄言给整懵了,他愣了半秒,随后觉得这事特别好笑,笑出了声。
“你干嘛?”池冬槐看着他笑得越来越开心的样子。
“这么纯啊,乖宝宝。”薄言又吊儿郎当起来了,“敷衍我?”
池冬槐盯了他一眼,看着他张合的嘴唇,薄言的唇形其实很好看,薄薄的,但唇珠又很饱满。
她跟他接吻的时候咬到过。
唇珠饱满的人亲起来,就像是在嘴里含了一颗绵软的果冻。
而且他的嘴角天然有些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总是在坏笑。
所以池冬槐对薄言的第一印象不是高傲冷血,而是浪荡肆意,而且他的眼型长且锋利。
眯起眼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坏到骨子里了。
“别得寸进尺。”池冬槐说,“答应你亲一下就不错了。”
意料之外地,薄言竟然真的没有得寸进尺,而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她:“喔,这也是一种进步。”
至少能主动垫脚了。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他们还是决定沿街散会儿步,因为他们都有些话想要对对方说。
“那个林芷…她喜欢你?”池冬槐觉得自己也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林芷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有什么好确认的?
薄言一直都很受欢迎,喜欢他的女生的确是从经济学院排到他们法学院。
之前池冬槐其实有点不理解大家为什么,现在——
好吧,她承认跟薄言之间有点什么是挺让人上头的,就单单是吻技好这件事,就能有不错的恋爱体验了。
“她喜欢的是自己。”薄言说着,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糖盒空了。
戒烟真是一件难事。
薄荷糖的消耗速度过快。
而且他刚才还十分浪费地倒掉了几颗。
池冬槐看到他拿出糖盒轻晃,又讪讪收回的样子,转头看着前面的便利店。
“走吧,我给你买新的。”她十分大方地说。
“什么?”他以为她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她如此细节地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薄言认真想来,忽然记起,她一直如此,耐心、细心、悉心。
池冬槐微微偏头:“薄荷糖啊,你这个不是吃完了吗?”
他笑了:“给我买十盒。”
“吃不死你。”池冬槐觉得自己素质降低许多,“吃这么多蛀牙了可别怪我!”
“真蛀牙怎么办?我也会怕疼啊。”他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厚脸皮地说着。
但牙疼,的确换谁来都是受不住的。
那种钻心蚀骨的感觉,要人命。
“怕疼就少吃,而且也要好好刷牙。”池冬槐习惯性用自己的乖巧规则说他。
俨然就是以前范心萍念叨她的那些话。
“每天都很认真,饭前饭后都有用漱口水。”薄言低头,凑近了些,“你没尝出来吗?”
他是什么味道,她最清楚了。
池冬槐轻哼了一声,不接话,凌晨的便利店人不多,这会儿老板在打瞌睡。
她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十分松弛地说:“选吧,尽量快点儿啊。”
老板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晚上守店就是容易困,想着干脆关门回家睡觉得了,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池冬槐和薄言没往深处货架走,薄荷糖就放在收银台前的柜台。
她点了点:“你要什么味道的?”
“你选。”薄言觉得她请客就她选,但也不客气的,“十盒,一个都不能少。”
池冬槐在选择上犯难。
老板看着,觉得他们磨叽得很,选个这玩意儿能选半天?大半夜一起下来挑东西的小情侣她见多了。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十盒。
她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困得人都迷瞪的老板起身,看了一眼货架,伸手随意挑了几盒。
“这几个都卖得很好,回购率很高,你们年轻人会喜欢的。”
池冬槐下意识伸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谢谢”,结果手伸过去,啪嗒。
几盒避孕套就这么掉在她的掌心。
池冬槐看清后,瞬间觉得这是个极为烫手的山芋,想要跟老板解释误会了…但旁边的薄言反应更快。
他笑得不行。
池冬槐从没见他笑成这样,整个人的胸腔、肩膀都跟着抖动,他笑得很大声,随后从她手里抓起那几盒。
和刚才她选好的薄荷糖一起,凑够十盒放在收银台上。
池冬槐:“欸………”
薄言眼疾手快,嘴也快:“老板,结账。”
老板懒懒地拿起收银枪,开始扫描,将东西全部打包进去以后,她递过去。
“256,好用再来。”
池冬槐:……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世界!!!
“嗯,明天来。”薄言一边应着,一边把手机递过去扫了付款码。
老板听闻,瞌睡醒了一半,挑了这么多今天就用完了?
她下意识地给薄言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
…
池冬槐几乎是逃离的便利店。
薄言拎着个口袋三两步跟上来,笑她:“跑什么啊?”
“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池冬槐说,“你还跟着老板闹…!”
“买着怎么了?”薄言挑眉,“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么?正常防护用品。”
池冬槐不是那种谈性色变的人,只是这乌龙属实尴尬,这种莫名,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感觉真是令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不时之需?”池冬槐呛他,“你有点太自信满满了,大少爷。”
“放着也不会过期。”薄言笑着,伸手去口袋里摸盒,“而且作案工具都有了,就不会远了。”
她顺着看过去,就看到薄言就这么明晃晃地,指间夹着一盒——
001超薄。
这画面,太令人心痒了,她有时候也是不敢想象他到底能有多会。
池冬槐这会儿正在跟他犟嘴,非常想控制自己的大脑别想了。
死脑子…
薄言这人有多蛊她是见识过的,而且人一到产生这种深吻过的关系,的确就会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那种呼吸之间,肌肤相亲的吸引力。
她有时候会梦到他。
特别是经期先后激素波动的时段。
那些梦通常都不是什么纯洁的东西,但每次,他们的发展也就止于激烈的吻。
一到关键部分就会惊醒。
池冬槐睡醒后都要偷偷骂自己,怎么会这样!
真被薄言说中了…?他那句笃定又蛊惑的话,竟然似乎真的会成真。
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有那么一根红线缠绕在他们身上,人对这种所谓的都会有微妙的预感。
当初她和宗遂恋爱时,其实也
是有这种预感的,现在…这种缠绕的感觉,来到了她和薄言之间。
于是现在。
大脑非常不可控制地在想——
把薄言睡了-
今夜不宜久留。
池冬槐本来是想正经跟他说事,结果话题被打断,又被薄言带上歧路。
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在比赛前夕纠结了。
半小时后两人各自回去宿舍区域,分岔路口临别之前薄言还叫她:“你拿回去?”
“我拿回去算什么事?”池冬槐震惊,“那是你自己买的,当然你自己拿!”
“这不是把主动权交在你手里么。”薄言挑眉,“你什么时候想了,就挑两盒喜欢的来。”
池冬槐:……?
这是什么魅魔开关?
她觉得薄言这人真的一身歪道理,怎么能有这么多借口,她故意说:“你自己想跟谁用跟谁用去!”
“不行啊宝宝——”薄言拖着尾音,“我只想跟你一个人用。”
他这张嘴就来的本事日益见长。
池冬槐唾弃了他一口,说他过于油嘴滑舌,最后跟嫌弃他似的,拔腿就跑。
薄言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又重新收起。
他卷了卷塑料购物袋,捏在手上。
说来奇怪。
他一开始不想与任何人产生羁绊,也看不上她的性子。
后来,她和宗遂在一起那阵,他被强烈的侵占欲侵袭,想占有她的方方面面。
无法克制的,想要让她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但那种侵占欲十分简单,是一种最原始的想要捕猎的、争夺猎物的兽.欲。
现在两人关系更加亲昵,她甚至…也会对他有所主动。
但薄言却突然警觉,到底应不应该把她卷进自己这一团糟的生命。
到底能不能让她承受跟他有关的因果。
片刻的想法不会停留太久,只是这微小的一瞬就像种子,飘飘忽忽地落入了脚下的土地。
薄言回到宿舍区的时候,宗遂正在外面等待。
他手边放着两瓶水,还有一小盒工具,看到薄言过来,宗遂下意识皱眉,问他。
“解决好了?有起什么冲突吗?”宗遂过来,把手里的水扔给他一瓶。
薄言看了一眼他,发现宗遂带来的是酒精碘伏之类对伤口消毒的工具,还有一小盒创口贴。
宗遂跟他终归是熟悉的。
他知道薄言的性格,把他们支走,可能会有些什么冲突。
“没有。”薄言淡淡地否认,“没有必要,没动手,别担心,不会影响到比赛。”
宗遂虽松了口气,但还是感到十分意外:“难得你这脾气能压着点。”
“嗯。”薄言回应道,“没事,走吧。”
不早了,都该回去休息了。
男人相处总是如此简单,说一不二,很少有人会对一件已经有结果的事情纠缠不休。
薄言往里走,两人便一起上了电梯。
“真的没事?”宗遂又问了一遍。
“没有。”薄言依旧是这个态度。
能有什么事?要真有什么事,他现在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宗遂扫了他一圈,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再进行问询,只是在看到薄言手里拿着个塑料袋,紧紧攥着的时候。
他随口一问:“买了什么?”
“薄荷糖。”薄言面不改色地说,“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全撒了,多买了些新的,你要?”
宗遂不是爱吃糖的人,摇头说不用了。
他看着薄言捏在手里的形状。
的确是一个个小方盒。
“戒烟成功就开始戒糖吧。”电梯门打开,宗遂又拍了拍他的肩,“蛀牙了也不好,根管治疗也很疼。”
薄言轻轻扫了他一眼:“行。”
一样东西的缺失需要另一样东西产生的多巴胺来补充,戒烟的替代品是吃糖。
而没有糖的时候。
宗遂不会知道,薄言的解除法,是跟他的前女友接吻。
…
匆忙的两日行程。
终于在第三天正式迎来比赛舞台,只是非常不凑巧,今日天公不作美。
海边舞台总容易出意外,天气因素就是最大的影响。
此前的天气预报说这几日都是晴天,主办非常放心地将舞台定在这里,没想到忽然降雨,狂风大作。
比赛开始之前,主办临时给到通知。
“现在雨势太大,我们的比赛推后两个小时再正式开场哈。”
比赛场地距离酒店有一段距离,原本的计划本是分批次进行,所有选手都只能拥挤在后台。
原本紧锣密鼓的时间安排,忽然空出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不能用来训练,也不能做太多别的事情,大家只能聚集在一起,说一些无聊的闲话。
池冬槐原本也是做好准备的。
但这个时候,周遭有人在聊着天,那些内容全都传入她耳中。
“哎呀,我本来跟我妈说今天中午开始直播,我还跟她说我大概三点半左右上场呢,现在完了完了,我得叫她晚点来了。”
“你这至少是通知能快点,我爷爷奶奶估计现在纳闷儿怎么还没开始呢。”
“这破天!快别下了!”
池冬槐隐约听见后,有些许出神,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跟妈妈的对话停留在昨天,跟她说自己训练结束了。
范心萍没有主动问她的比赛情况,也没有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还是那副很强硬的态度。
只是不再阻止池冬槐做这件事了。
范心萍现在总说,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反正你现在大了,也不想我管你,我也管不了你了。
有时候还会故意提之前的事。
说再管她,她要是再离家出走,他们大人也没办法了。
池冬槐其实会羡慕别人,羡慕别人的父母是真的支持他们热爱的事情,而不是…
她这样。
这不是真情实意地支持,更像是一种管束失败后的妥协。
她就这么捏着手机发了许久呆,字句在聊天框里来回了几次,都没打出去。
队伍里其他人也注意到她的异样。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咋了,紧张?哎呀没事,你看你上次整多帅啊,这次肯定也行。”
“小槐,需要我帮忙什么吗?”
池冬槐摁熄屏幕,抬头说:“没事,就是等着有点无聊,总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浪费,可以更合理得利用起来?”
方时一下子噎住了,想起池冬槐平时在训练室,所有零零碎碎的时间都能用在学习上的样子。
“我靠,你不会这个时候还想复习吧?”方时瞪大眼睛说。
“如果可以的话。”池冬槐说。
至少有点正事做,不会有什么胡思乱想的时间和机会,她自己其实挺不喜欢这样肉来肉去,在一件事上来回踌躇的感觉的。
“那就是等得无聊了。”吉阳冰也笑笑,“没事,就当老天爷要你休息一下吧。”
池冬槐也是个狠人。
就没有怎么见她休息过。
她点了点头,表情却依旧有些不畅快,宗遂捕捉到她的情绪反应,起了身。
“我去问下主办情况。”他说。
大家点头,表示了解,这个插曲很快过去,方时和吉阳冰都没有太在意,过了会儿又被隔壁乐队的叫过去聊天。
薄言不爱参加这种太闹腾的活动,而且也是一尊请不动的大佛,大家干脆就别打扰他。
身边的人都走空,池冬槐下意识地看向角落安静呆着的薄言。
他在人多的地方总是这样,难怪别人觉得他很难相处,话也很少。
池冬槐把自己的椅子挪过去,“你别真睡着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他掀动眼皮,看着她,毫无预兆地忽然伸手:“手机给我。”
“嗯…?”池冬槐很迷茫,“你自己的手机呢?”
有什么事要用她的?
但在得到回答之前,她就
已经把手机递到他手上了,池冬槐略微凑过去一点看。
以为他要搜索什么东西,结果就看到他点开了她的微信。
“欸——?”他到底要干嘛?
池冬槐完全迷茫,看到薄言点开群聊里主办分享的平台直播链接,飞快的、毫不犹豫的一个转发。
选中了她备注里的“妈妈”
池冬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薄言直接发了过去,她从他手里抢回手机。
“薄言!”池冬槐下意识地想要说他。
“你不是想让她看么。”薄言看着她,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有太暧昧地叫她,“这事不需要考虑那么久。”
池冬槐现在其实已经在大多数事情上可以做到果断。
但唯独面对妈妈,要拧巴纠结一些。
“但是…”池冬槐出声,“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看,说不定她一点都不关心,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不问她反而可以自己骗自己一下。
问了,要是妈妈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也影响一会儿比赛的情绪。
池冬槐无法猜测妈妈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她就是不太乐意的,同意她打鼓也是没办法了而已。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结果耳边还传来罪魁祸首的轻嗤:“不会。”
池冬槐心情有点复杂:“你知道什么…”
她的睫毛颤了颤,紧跟着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和手心同时震动了一下,薄言低声对她说着。
“她爱你。”
与此同时,手机上弹出一则最新的消息-
【知道了,我会准时看的。】
第42章 亲四十二下
[亲四十二下]-
这场雨一直没停。
通常海边城市降雨总是短急,但今天实属意外,看起来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但比赛不可能再继续推迟,逼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
搞音乐的全是疯子。
其他活动遇到下雨天,早就一堆人说要改期了,这破天气怎么继续,早闹翻天了。
结果轮到这群玩摇滚的。
“我靠,太帅了,大雨洒舞台啊?”
“上次咱们有一次音乐节也是下大雨是不?妆都淋花了哈哈哈哈。”
“GOGOGO,别管了,赶紧开始!磨磨唧唧的,别说下雨了,下冰雹都给我们干!”
“芜湖~摇滚摇滚~”
场外的天气降温,室内的空气却越发滚烫,热闹与推搡之间。
这场狂欢正式开始——
复赛的计分方式和初赛一样,还是大众评审团和专业评委共同给分。
今天的一号选手是备受瞩目的“潮海乐队”,换做往常,大家应该不会太担心他们的成绩。
毕竟是潮海。
他们可是公认的老牌强队,现在也依旧是群众认可最有希望夺冠的队伍之一。
如果潮海都进不了前三,等于别玩了。
但今天…
其他队伍在后台等待的时候都皱紧了眉,小声说着。
“观众已经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了,他们现在的情绪肯定不行,而且还下着雨,影响超级大。”
“是…而且潮海这次的歌,没有选用他们最拿手的disco风格。”
“我知道,昨天路过训练室听到了,他们这次好像是氛围渲染一些的NewWave?”
“嗯,明日朝阳后‘”
这个曲风会有一些陷入电子迷雾,带着失真的感觉。
livehouse演出中,适合用来缓慢入场,或者中途大家蹦累了舒缓一下,《明日》这首歌之前在潮海的演出中反响也是不错的。
但表演的顺序很影响观众的体验反馈。
他们那种互动性很强的disco音乐太多,表演环节观众总是要跟着蹦起来,人的精力有限,蹦两三首就不行了。
这个时候潮海就会来一首明日,叫大家安静听歌。
现场表演和录音室完全是两回事,这是一首好歌,按照原本的计划开场的话,应该也挺好。
但现在观众情绪都要死不活了,谁还去欣赏你的迷幻电气波?
池冬槐看着实时反馈的大屏幕,不是自己上场,但紧张得不行,雨幕里,蒋娅那一头红发格外耀眼。
“蒋娅这发色真的不错,舞台上唯一的亮色了,下雨天这气氛更致郁,红发倒真的还是,挺能挽回一城。”
潮海今日的得分如何,也会直接影响后面所有队伍的情绪。
降雨没有见小的趋势。
吉他声擦亮阴霾,鼓手和键盘随即跟入,很标准的一个开场模式,并且他们每个人对乐器的把控都很精准。
虽然雨点砸下来,略微有些影响。
但意外的,这哗哗啦啦的雨声,那些砸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伴着节奏韵律,更有种从遥远的CD中传来的失真音效感。
潮海的主唱嗓音就是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
听不懂的人总会骂他们主唱是不是喉咙里咯痰了,但听懂的人就知道这是他独特的、十分有辨识度的唱腔。
所有文化内容沾边的东西。
不管是场合还是表演,亦或者是写作,市场需要的不是所谓大众、正常,而是极端尖锐的,突出的个人化风向。
正常注定普通。
不同的棱角造就了不同的风格。
等候区大家听得上头,跟着节奏缓慢摇摆,镜头没有给到观众席,大家唯独只能见着舞台。
一曲结束。
表演者爽了,后台的乐队们也爽了。
“作为今天第一个登台的乐队,有什么想对大家,或者观众说的吗?”主持人问道。
主唱接过话筒,平静的态度:“希望大家享受音乐,享受舞台。”
简单又直接的发言,符合潮海主唱的行事风格,但其实这本是一个拉票环节。
主唱“一副不管了,随便你们吧,我们搞摇滚的就这死态度”的样子。
当即就有人觉得大事不妙,毕竟这种性质的节目都是很需要拉票的,观众缘是个玄学,也是需要技巧的。
果不其然,虽然后台对潮海今天的表现点评都是没毛病,评委从专业角度来看他们,也觉得发挥得至少有个八分。
这种突发情况之下,很多应对方式都是没有参考的,他们只能自己摸索和随机应变。
舞台的控制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很强。
但…
观众的确不卖账,一共两百名素人观众,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投了票,数字弹出个99的时候。
后台所有人都直接大跌眼镜。
“不是,虽然今天潮海这样是会有劣势,但是再怎么也不应该两位数啊…卧槽,这可是潮海!”
这可是潮海啊!他们都那么难,后面的乐队又要怎么办?
氛围从这里开始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各方乐队陆续登场,这次BLueSea的表演顺序依旧比较排后,刚开始大家不信邪,叫薄言去抽签。
很好,这个人能在五十里抽到42,就能在20里抽到20。
还真是应了那句,他确实挺倒霉的。
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倒霉。
抽到压轴了。
方时看到这个结果,故意跟薄言龇牙咧嘴,说:“你这人手怎么能这么黑?下次不能再不信邪了,换人去抽,你这破手抽盲盒都抽不出好东西!”
薄言当时拿着那个结果,跟他说。
决赛没有抽签环节了。
决赛的赛制会有些改动,更残酷,直接分成五组1V1,当场淘汰,至于分组,是评委点的。
为了公平起见会把风格相近的乐队放在一
起。
比如,如果幻觉进了决赛,他们两支队伍一定会在一起,但——
他们估计幻觉那实力很难进决赛啊。
BLueSea众人坐在最远的地点,作为压轴的好处就是能把前面的表演全部看完。
今天的比赛有很多都是在大家意料之外的。
除了潮海乐队之外,就是出逃计划人气最高,结果今天这支队伍也爆冷了。
大家以为潮海已经是今天最高强度的爆冷,结果看到出逃计划的78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其实BLueSea的风格和出逃计划是有些像的。
当然,不是和幻觉像的那种像。
这搞得池冬槐都有点紧张了,她没什么比赛经验,实在不懂这种结果是为何。
但薄言十分淡然,在一众疑惑的声音中,他似乎最清晰出逃计划今天的得分为何如此。
池冬槐去问他原因。
“他们前面的所有乐队都是这种闹腾的风格,这次他们的歌也有点老了,没什么创新,而且——”
薄言说着,继续关注比赛进程的同时,侧目看了她一眼,池冬槐极乖地端坐着。
双手就这么贴在腿上,一脸好奇、乖学生地认真听讲中。
这幅样子真是让人,想要事无巨细地跟她讲明。
“而且前面潮海被打低分,后面的乐队心情都受到影响,发挥的时候更紧张。”
“你仔细听他们的主唱发音和咬字。”
“因为潮海在开场没有用一贯的disco风格调动观众情绪,后面这些更加拼命。”
“大家都默认了观众难搞。”
池冬槐一点就通,她瞬间懂了:“所以其实有点用力过猛了,过于去在乎观众的情绪调动想要从大众评审团身上得到高分…本末倒置的话,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是。”薄言说,“潮海一开始就说了那句话,但大家都被比赛的情绪紧张的情绪传染了。”
一开始,他们就说了。
享受舞台,享受音乐。
观众的喜爱不是可以强求来的,而是大家感受来的,一种天时地利人和。
潮海今天得票少,不是因为他们发挥不好,也不是因为观众难搞。
而是刚好在这种时候碰到了大家最讨厌的下雨天。
池冬槐忽然清醒过来,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不是薄言这么说,她刚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被这种情绪氛围带着走了,也开始紧张到,觉得要做些什么。
人一旦站在人群中,情绪就很容易被影响和传染。
最后和所有人融为一体。
毕竟在人类的潜意识里,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真理和规则,都是少数服从多数。
别人都这样,你不这样的时候,就容易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走错了方向。
但这些环境,好像无法影响薄言。
池冬槐看过去,看到他还在看比赛,她想,薄言这样的人身上总有一层与世界不同的隔阂。
他与所有人不同,看起来是个坏人,不合群,也冷淡疏离。
世界的规则对他无用,他有自己的规则。
就是这么个,完全的怪人。
…
比赛继续往下进行着。
今天几乎所有摇滚风格的乐队都有些被压分,甚至到后面评委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到幻觉那里的时候,评委直接非常不客气地说:“主唱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力道,不要太用力。”
他们也没有逃过这个魔咒。
这次反而是喜旺乐队这个朋克风格的成绩很出挑,朋克音乐风格更偏向生活日常一些。
歌词通常比较大白话,风格也有点嘻嘻哈哈的。
朋友乐队属于是,厉害的乐队会让人觉得轻松愉快、歌曲朗朗上口,这些歌的传唱度也会很高。
但相对差一点的乐队,就容易让路人觉得——
这是什么东西?就这?一点节奏没有,随便一个demo伴奏出来就填上什么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酸甜苦辣的歌词就开始唱呗?
很多朋克乐队的填词,甚至就是“嘿,我今天吃了三碗大米饭”这么直白简单的歌词。
朋克就是一碗大米饭。
看似简单,但要把大米饭做好,就是很难的。
前面扎堆的摇滚乐队们没有做出太多的成绩,反而是喜旺乐队的风格让大家眼前一亮。
在这种天气下,像是阴天照进来的阳光,听得人甜滋滋的。
另外来自沪城大学的爵士乐队“屋顶的花”也拿下了很好的成绩,她们这次在填词上做了很充分的准备。
女孩子心细,写出来的词也让人更加触动。
两位都是沪城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据说她们俩本身是考研的研友,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一起散步哼歌。
后来她们说,刚好我会唱歌你会乐器。
我会填词你会作曲。
我们就这样组一支乐队吧。
“屋顶的花”跟其他几支乐队相比组成的年份稍微短一些,但当年就因为女主唱的声音通透、极具穿透力,直接出圈。
所以她们的舞台经验其实也很丰富,虽然上场只有两个人,但因为台风各方面已成熟,每次表演的氛围,完全不输一支多人乐队。
两个女孩子组成的组合。
一个弹奏,一个演唱,浪漫绵延的曲风,十足的小清新,让她们也在这个混战中脱颖而出。
今天比赛的排名情况,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喜旺乐队”、“屋顶的花”,还有一支川渝本土风格强烈的乐队“城市之风”。
“潮海乐队”和“出逃计划”一个排到第七,一个排到11…
出逃计划直接在这个排名里被PASS了。
简直跟世界杯德国队爆冷出局一样,原本是冠军争夺人选,结果还没进决赛呢就没了?
太炸裂了…
直播平台和互联网讨论都乱成一锅粥了,甚至没几个人在意最后一个压轴的乐队什么时候登场。
他们本来就跟很多乐队都不熟。
也就是因为池冬槐跟蒋娅搭上线,才稍微和潮海的人有点话说,等到只有最后一支乐队要登场的时候,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有潮海的人在这里等着,还有…
幻觉的人在看戏。
他们这次又非常好运地卡在了第十,现在观众和评委都已经全线疲劳,BLueSea要带着这个不熟悉的新风格上场。
很难说他们会发挥成什么样。
依照前面的风向来说,现在BLueSea肯定也难搞。
幻觉作为他们的仇人以及名次守门员,自然也要在这里蹲守结果。
上场之前,蒋娅带着队友们过来,给他们加油,他们的主唱也是那种话少的人。
但他的我行我素又跟薄言不一样。
多了些颓气。
只不过蒋娅的朋友,大家还是要招呼一下的。
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朝着薄言伸手,又说了一句:“享受音乐,享受舞台。”
薄言不是一个喜欢跟别的乐队打交道的人。
准确地说,他的社交圈就是很窄的,基本只跟自家乐队有关的人相处。
池冬槐生怕他又没礼貌地拒绝,悄悄地从身后戳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接。
薄言瞥了她一眼,感觉自己好像被教训了,但他还是伸出手回握过去:“好。”
潮海的主唱这又才说。
“好,祝你们一切顺利,我们决赛见。”
…
五分钟后。
“不知不觉已经到最后一支乐队了!今天真是雨下了一整天,不知道这首歌听完,会不会雨过天晴呢——?”
“让我们一起欢迎!来自京北大学的!BLue
SeaAndDie带来他们本次的新歌!《夜行星》”
灯光亮起之前,先响起的是主唱低声的独白,伴随着不轻不响,跟他话节奏一样的鼓点。
“准备好了吗?”
随后,节奏加快,电吉他拨动,灯光亮起的瞬间,舞台中央的他握着话筒。
对台下发出邀请——
“和我们一起,开启下一个世界。”
第43章 亲四十三下【728加更】
[亲四十三下]-
下过雨的舞台溅在脚步之间起水花。
鼓面上也积了水。
池冬槐紧紧握着手中的鼓棒,这样的雨天,影响最大的就是架子鼓。
鼓面被潮湿的水汽浸透,不管是敲击的手感还是声音效果都会有很大区别。
对某些不太注重鼓点的乐队影响可能会小一些。
但BLueSea,他们这次的改动本身就是强调鼓点的,这非常影响池冬槐的音准控制。
同样的力道敲下去,在今天也会完全不一样。
她还要控制好鼓棒不从手上滑落,并且要在这种完全乱了调的时候,把鼓点控制回去训练时的节奏和力道。
这雨其实也不是一直下得这么大。
乌云一阵一阵的。
有些运气好的乐队,也可以占到一些便宜…
比如幻觉。
而BLueSea的运气就稍微差了点,他们的舞台刚开场,哗啦一声,狂风骤雨再次袭来。
池冬槐的手心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
她的手指已经快要抓不住棍棒了…
视线也被氤氲起来的时候,她抬眸望过去,看到薄言微微侧身,他的指尖夹着吉他拨片。
抬起手,用那枚拨片跟他们示意。
薄言现在是个成熟的主唱了。
会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方式鼓励队友。
手心湿润,视线也全部被淋湿,身体是冷的,但心脏确是滚烫的——
池冬槐攥紧手中的鼓棒,抬手在已经落了水的鼓面敲下一记重音,鼓面上的水滴被溅起,砸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她换了个更加正确的握棒姿势,等待着他们的主唱开口。
在这场充满激烈拉扯感、宿命交织的节奏后。
薄言手中的电吉他拨片狠狠拨动,划破了原本的空气。
“世界末日已降临,别再抬头看黎明”
“你看,陨石是曾经高悬头顶的行星。”
“这里已是无人之境,唯有你,被我发现于废墟。”
“月球毁灭后的潮汐,淹没了电波的秘密。”
“日光重新到来之前,吞噬全地球坐标系。”
一段电吉他的SOLO后,接上近乎是嘶吼的Verse。
“来吧——!”
半拍的停顿,池冬槐轻敲了一下鼓面,这段是键盘手接上的空间。
吉阳冰迅速反应。
准备将整首歌的调都拉高。
他手指飞快滑动,生怕因为手滑按错一个黑白键。
吉阳冰自认是个熟手,也是个情绪相对稳定的人,但这个时候,感觉自己手心都渗出汗了。
汗液混合着雨水的咸湿,呼吸更加黏腻。
他看到池冬槐对他鼓励地点了点头,吉阳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哈哈,这小女孩…真是。
令人意外。
此时,池冬槐轻轻搭着踩镲,随时准备接管新的节奏,听着薄言的声音和队友节拍。
奇怪的是,这首歌练了无数遍。
今天薄言这一声“来吧”,她的心脏也颤动了一下。
再抬眼看过去,台下有观众自发地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对准了舞台。
“我们一起前往下一个行星!”
紧接而来的是节奏更加紧凑的Bridge。
“太阳爆炸的前夕,请你抓紧我的呼吸,你我都知道我们现在是对方唯一。
远处传来地球的悲鸣,只有你能给我黎明。”
副歌之前这一段是最难的,他们之前也合音了很多次,时不时也会在这种小地方失误。
薄言依旧站在台前,而身后三位却一起看向对方。
他们的眼神在这电闪雷鸣的暴雨里碰撞,溅射出新的火花。
“咚嚓”的架子鼓快速过门,贝斯弹出最强的音律和节奏,键盘手也在琴键首上按出最震撼的符号。
随后——
副歌燃起!
“hey,抓紧我。
“别在意,那极速下坠的冰川残缺,无法回头的残垣废墟。”
“hey,抱紧我。
“别回头,别看那化成碎片的时间,未来只有我与你并行。”
“hey,看着我。
“看着我的掌心,那是生命的蜿蜒记号。”
“hey,触碰我。
“触碰我的心跳,那是人类的燃烧之魂。”
副歌到最后一句,婉如世界末日的绝境,两个人匆忙逃离,薄言手握着麦,没有再唱。
戛然而止的歌声和乐器音律。
所有声音忽然消失,仿佛真的来到了世界末日,寂静的深处,在这个荒唐的雨里…
竟然格外,应景。
观众的心情瞬间被收紧,呼吸被扼住。
BLueSea用最摇滚、最炸裂的节奏唱最绝望、最濒死的绝境,然后…忽然停住。
这种悬空感,让人的心脏瞬间不知应该放在那里。
显得极为漫长的两秒后…
节奏点再一次敲响,舞台又重回燃烧。
“看吧!新的世界已署名,现在抬头看黎明。”
“听吧!闪烁是曾经毁灭世界的陨星。”
随后又重回Bridge和副歌,再一次将人的心脏抓起,又重重放下。
但这一次的收尾,不是重新燃烧,而是轻柔的两下轻拨,薄言靠近麦克风,几乎是呢喃的调。
温柔缱绻地像是一首R&B的曲调。
“夜行星在下雪,雪花落入你的掌心,你说——”
“我们即将拥有新的四季。”
…
“压轴不愧是压轴啊!让我们一起来期待BLueSeaAndDie本场的得票数!大家可以拿起手中的投票器啦~”
池冬槐捡起自己的鼓棒,气喘吁吁地走到舞台最前面跟大家一起等待结果。
最后一个音砸下去的时候,她的鼓棒脱了手,滑落到了舞台前方。
发言环节,主持人依旧是把话筒递给了主唱。
薄言接过话筒,他说:“我们上场之前,潮海乐队的主唱跟我们说,享受舞台。”
他也是这样,没有什么继续要说的。
此时的后台。
潮海乐队众人:“……?”
“哥,话少是一种病,你这就传染给人家了?”
“有没有可能他自己本来就话少,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薄言这人爱说话了?”
“也是,要不是他是主唱,我都要以为他是哑巴。”
他们几个笑得不行。
蒋娅抱着手,看着导播给的大屏幕,她的目光依旧欣赏地落在了池冬槐身上。
真是未来可期的一名鼓手。
“喂。”蒋娅忽然出声,“你们说,我这次有没有可能在参赛乐队里挖到人,回去组个女子乐队?”
“人你挑好了?”
“当然。”蒋娅点头,“我和小槐,一个键盘手一个鼓手,我们俩再去拉扯一下屋顶的花,这事儿就成了。”
蒋娅之前就说过,她想组个女子乐队。
主唱好找,键盘手和贝斯手也好找,但是女鼓手总是不那么好找,其实也不是没有女生打架子鼓。
就是大家都够不上蒋娅想要的标准。
结果现在池冬槐就这么出现了,她心目中那个女子乐队的名单,现在也算是成形了。
虽然说,能真的搞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她想想又没毛病。
“你们觉得这场他们得票率多少?”
“不敢说,今天的观众心情猜不透,哈哈哈哈,你看我们前面觉得出逃计划再怎么…也不应该掉出前十,结果还不是。”
“正常来说的话,他们这得140票以上,但今天这情况确实难搞。”
“也是挺倒霉的,怎么下了一天的雨,轮到他们压轴了,雨还反而下大了?跟咱们一样倒霉蛋啊。”
蒋娅反而是觉得:“你们这群不懂氛围的臭直男,他们这首歌的氛围跟暴雨天绝配好么?”
《夜行星》是一首充满毁灭欲望的歌,世界轰然倾倒又重建。
在这种暴雨氛围中表现绝望再合适不过。
如果说他们潮海今天是没撞上天气这个运,那BLueSea…反而就是撞到了这个好运。
潮海的主唱沉默一会儿,也跟着说:“是挺不错,期待一下结果吧。”
这边夸赞不断,而另外一个角落的幻觉乐队则是在后台看好戏。
“隧哥,你瞧瞧,我们说什么来着,薄言这种人就应该遭报应啊,你瞧瞧他们这雨大得。”
“呵,没在舞台上给他天打雷劈真的都算轻的。”
这声响太大,旁人自然也听了去,宗遂听到对方的名字,也愣了下,他是早就知道他们名字相似的。
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反应了一会儿。
宗遂走过去,还算是客气:“麻烦对我的队友们礼貌一些。”
“这人谁?”卫隧没什么好态度,“挺眼熟。”
他其实根本记不清BLueSea其他人的脸,根本不在乎,只想弄死薄言一个人而已。
更别说宗遂这种,乐队经理。
偶尔才出现以下的人对卫隧来说更没有存在感。
队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他们的经理,跟你名字挺像的,好像叫什么宗遂…”
这说像,卫隧还嫌晦气。
但他打量了一下宗遂,发现他这人面相看着就不是薄言那种,一点不讲道理而且还特锋利的。
“礼貌?有什么必要礼貌,我们两支队伍不合,这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吗?哦对了,提醒你一下,你也别太维护薄言这个烂人了。”
卫隧说着,又想起什么,冷不丁地一句。
“小心你喜欢的女孩儿被他抢走哦。”
宗遂觉得这一句太过于莫名,但下意识皱眉,没有跟对方继续纠缠下去,这卫隧…
真不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人。
宗遂选择离开他们这边,转而继续关注他们的得分情况,这一次评委犹豫了许久才给出分。
评委在这雨天里,人也看晕了,而且这是最后一组,认真打完分就下班了。
几分钟后。
大屏幕里传来新的信息——
“BLueSeaandDie,评委评分220。”
三百分满分,这不算高,但也不算低,在这场比赛里中规中矩的水平。
原本嘻嘻哈哈的幻觉乐队忽然止住,因为BLueSea现在的分数…似乎已经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了。
卫隧倒是很放心,“拜托,我们总分350,就今天这些观众,你们觉得他们能拿到超过130的票数?拜托,潮海和出逃计划今天才100左右——”
他的话还没说完。
忽地,音响里迸发出主持人欢呼雀跃、激动到快破音的声音。
“BLueSeaAndDie!!他们拿到了今天全场最高的观众票!!!”
“163!!!!!”
一骑绝尘的观众支持率,总分条上极速飙升。
就这么,像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
砸在了这个排名之间,分数条不断往前滑动,最后直接落在了第三名的位置,与此同时…
【幻觉乐队,退出前十排名。】
第44章 亲四十四下
[亲四十四下]-
复赛收官。
大家都是要急着回去上学的大学生,这种比赛本就是一场如梦幻泡影般的狂欢祭典。
所有人机缘巧合聚集在一起,刚刚互相产生链接就要离开。
比赛结果已出,有些队伍、有些人还会再相见,但有些人,可能就不太能再见了。
离开之前。
林芷又找了薄言一次,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其他人。
她拦下薄言:“我们谈谈吧,就我们俩。”
薄言当时看了她许久,才说了句行,林芷约在外面的一家咖啡店,酒店这边人多耳杂的。
她是当着薄言所有队友的面来的,这会儿大家也是看着薄言跟她走了。
方时和吉阳冰在旁边八卦,宗遂也时不时搭腔。
“总觉得来者不善,这姑娘奇奇怪怪的。”
“是啊,前面不是说…她哥是薄言之前那个队友?”
“算了,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跟幻觉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太好处理。”
三个人说着,倒是没说什么格外令人在意的话。
池冬槐没太听进去,也没做什么点评,直到跟大家分道扬镳回宿舍的方向。
她才给薄言传了一则讯息。
消息在对话框里措辞了好几遍,最终发出去一句:【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在意。】
或许是一种第六感。
池冬槐觉得自己总想提醒这么一句。
此时,外街的咖啡店,林芷给薄言点了一杯冰美式。
虽然他从进来就是一副什么都没打算喝,要快速了结的态度。
“我们慢慢聊吧。”林芷把咖啡给他推过去一些,“很多年没见了,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要说。”
前天晚上她的情绪是崩溃的,因为发现了那个女孩的存在,以及她在薄言心中特别的地位。
但林芷还是把自己哄好了。
她觉得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到最后…薄言是在她身边就好。
“给你五分钟。”薄言低头看了一下时间,“看在林树的面子上,可以听你废话几句。”
虽然态度还是很差,但至少也是真的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薄言往后靠了一下,其实他没打算在林芷这里听到什么好话,她是什么态度、想法,他心里有数。
这些年他没有否认过林树的死跟他的关系。
虽然其实没有关系。
这些不是幻觉一而再、再而三找事的借口,也不是林芷可以绑架他的理由。
但这些,林芷是不会明白的。
她只会说:“薄言,你本来就是带着对我哥哥的歉意才走到今天的人,不是吗?”
薄言抬眸:“那也跟你没关系,你哥是你哥,你是你。”
“我知道呀。”林芷忽然笑了,“以你的性格,你根本就不会承认这件事跟你有关才对。”
薄言是一个极其没有人情味、无情冷漠的人。
他并没有说话,只有林芷一个人在不断输出自己的观点。
“可你为什么承认了呢?”
“因为你想用这种愧疚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我了解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她知道吗?”
“哦,我就看她很有活力的样子,应该不能接受身边的人是这样的吧?”
“薄言,你爸爸的病情尚未完全稳定,你的未来也是…”
“你看,你的人生一团糟。”
“只有我知道这些,我也能接受这样的你…我今天找你,就是想问问你。”
“你觉得她了解你的全部后,会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一个把愧疚当成继续活下去的绳索的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的人。
她会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或者说。
他会愿意让她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林芷觉得自己今天没有发疯发狂,一直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呢,她不是在逼他…
她只是,轻轻地提醒了他而已。
林芷觉得自己想通了,没关系的,薄言现在不喜欢她也没关系的,只要他现在不要喜欢别人。
以后也不要喜欢别人
,就好了。
她就这么得体、优雅地端坐着,微笑着看他,微微地偏了偏头,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
薄言被林芷约走的这么短短一会儿里,池冬槐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了一会儿没到他回信息后。
她给他弹了一条语音:“干什么?在背后说我小话呢?”
这次薄言倒是回了-
【嗯?这都被你发现了,千里耳么。】-
【来,说说我们俩都聊了些什么,你听到哪儿了?】
池冬槐觉得自己完全也是乱说:【她是不是又说你跟林树的事了?】
薄言:【嗯。】
池冬槐:【是不是又绑架你,说你必须喜欢她了?】
昨天林芷就是这个态度。
对话框里亮起“对方正在输入”好一阵,但薄言的消息一直没发过来,池冬槐都放下手机去做了一圈别的事情。
才回来,转头看到他的消息-
【嗯,我不喜欢她。】
薄言的语气看起来挺轻盈的,池冬槐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事,没察觉到什么。
前夜的话题没聊完。
留到今天才问。
池冬槐:【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薄言:【你问。】
他对她,一直都是有问必答的,池冬槐觉得自己在薄言那里几乎没有被隐瞒过。
池冬槐:【那个卫隧…我觉得他讨厌你,对你怨气这么大,并不是因为林树吧?我怎么感觉他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次薄言回的语音条。
隔着手机听到他在笑,薄言说:“你这次还挺聪明。”
“我哪次不聪明?”池冬槐问。
“有时候很笨啊。”薄言勾着个尾音,“你自己的事情里…?”
池冬槐知道他又要提以前宗遂的事了。
“我那只是不想在意!”池冬槐解释道,“所以是真的,其实是因为他喜欢林芷,但林芷一直喜欢你…”
薄言说:“老被朋友喜欢的女生喜欢上,我也很无奈。”
池冬槐觉得这话的语气太吊儿郎当,听着死不正经,有点让人想怼他,于是她下意识地否认。
“我没有!”
这三个字一出,仿佛陷入了沉默。
明明不是通话,只是在一条条回应,却还是给人强烈的尴尬寂静感。
分明是很普通的三个字。
池冬槐今天却有点觉得,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奇怪。
两人就这么僵住。
直到薄言传来一条新的信息,他忽然问她:【怎么?你对我过去的事情很在意吗?】
池冬槐觉得那些伤疤不需要再揭开,于是说:【没关系啦。我觉得过去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
她想说很多事情,都过去了。
这次的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们谁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对方什么,而是各自收拾起行李,准备回学校。
…
这次复赛结束后,网上一直在吵架,完全吵翻天。
主要是因为出逃计划的爆冷出局,始料未及。
网友说这比赛绝对是有黑幕,不然就是为了流量专门搞一些节目效果,出逃计划不过是这次比赛的工具人。
潮海乐队的粉丝也很发狂。
他们这水平没进前三合理吗?真是没品的东西!
而这次获得了好成绩的黑马“BLueSeaAnddie”自然就成为了很多人的攻击目标,众矢之的。
有人说他们不怎么样,竟然能力压潮海和出逃,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有人说他们肯定是被资本强捧的。
还有人说他们的主唱以前是幻觉乐队的。
但最闹腾的,还是薄言的身份。
网友巨能扒,把薄言的身份扒了个底朝天。
有人爆料他在蔚蓝半岛有一套别墅,爆料他爹是付某,说他才20岁就开大G。
这合理吗?完全就是资本。
薄言的身份一扒出来,更坐实了这比赛完全就是为某位大少爷定制的说法。
说大少爷就是为了过一把明星瘾,主唱多帅啊,不知道会收获多少小迷妹。
又是个资本家的孩子进娱乐圈来割韭菜了。
他们是知道自己在网上挨骂的,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也说好了,谁也别去看消息。
与流言蜚语一起来的,还有空前的热度。
虽然还没到决赛,但他们也算在互联网和大学生群体之间一夜爆火。
池冬槐发现自己最近是走在路上都有人会跑来问她,能不能签个名?
这种生活被扰乱的感觉很不好受。
又到周末训练日,大家聚集在一起,各自倒苦水。
方时说:“我靠,我们领导知道咱比赛的事情了,竟然让我叫上你们,年会的时候去表演…”
吉阳冰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说:“坏消息是年会表演,但好消息是你这工作保住了。”
方时:……
薄言也跟着笑:“给多少出场费?”
“咱们不倒贴就算好事。”方时说,“说真的,这就是红了的感觉吗?我还有点没适应,你们咋样?”
吉阳冰倒是意外地顺畅,他说:“没什么,就正常生活。”
他就是单纯的喜欢搞音乐,对明星效应什么的不感兴趣,只要不是特别影响,他都可以无视。
“小槐呢?”方时看过去。
池冬槐这会儿还在手机上刷单词,点了点头:“是有点乱啊,最近去图书馆看书都老有人过来搭话。”
她以为图书馆已经够避风港了,但真的完全逃不过。
“哈哈哈真没办法,现在咱们乐队最红的就是你和薄言了。”方时说,“原来人红了还是会有很多烦恼的!”
池冬槐笑了一声,没接话。
她一直在认真处理自己的事情,就没有怎么参与他们聊这个话题了,一直等到大家聊完天。
方时和吉阳冰说出去买个冰淇淋降降温,大家也休息放松一下。
京北的夏天好像来得有点急,这才端午节刚过,已经升温到这样的热度。
他们走了好一阵,池冬槐背完单词抬头发现没人,才意识到他俩不在。
她转头看在舞台上调音的薄言:“他俩人呢?不训练啦?”
“出去买东西了。”薄言说,“你还真是沉浸式学习。”
“没办法嘛…”池冬槐是有点不习惯,“我还在适应现在这样,偶尔会有突发情况的生活。”
她是一个非常严苛的、有计划的人。
现在这样时不时有点小意外的日子,的确要好好适应一段时间。
薄言没说话,拨了几个弦,他就那把电吉他就这么挂在肩上,懒散地站着,池冬槐都怕他腰闪了。
这把格外重,她是知道的。
大部分人,稍微抱一会儿就会腰疼。
他垂眸看她,过了会儿,忽然玩笑着,说了句:“哦,是我把你现在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
如果不是他邀请她加入,也不会有这段后续。
池冬槐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拉我上去。”
薄言把电吉他取下来,蹲下来,朝她伸出手,笑她:“今天不走楼梯绕路了?”
池冬槐轻哼了一声,有跟他拌嘴。
“因为我要上来用鼓棒锤你了,急不可耐!”
“你玩的那是打狗棒么。”
池冬槐伸手,将自己的手搭上去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准备翻上去。
“我就是不喜欢听你说这个。”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较真。
但就是觉得有些话,不想听了。
大概是因为薄言这个人啊…
他总是这样,喜欢用最轻巧的语气,去说那些话吧。
所以她要反驳,一定要反驳。
池冬槐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被薄言拽上去。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薄言——”
“你不许再说这么令人泄气的话了!”
她觉得他好像没听,恨不得跳起来扯他的耳朵。
“听到没?”
第45章 亲四十五下
[亲四十五下]-
两个人的掌心还交叠着。
池冬槐根本就够不到薄言,她试图朝着他的耳朵大喊,要将自己的话灌入他的大脑。
但是薄言太高了。
池冬槐没辙,蹦跳了一下后终于意识到
了什么叫作“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薄言看着她费力的样子,又笑出声,池冬槐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这么看戏的态度看着她。
既不说话,又不动手的。
他就这样慢悠悠地看着她。
池冬槐在他面前跳,她自己都蹦得有点累了,觉得自己现在也像个小丑,本想跟他置气,不继续了。
但薄言却忽然眼神一垂,他在她快要停下动作的那个瞬间——
弯腰,伸手勾住她的腿窝。
薄言就这么…单手勾住她的腿窝,把她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腾空的感觉像是失重,她轻轻一声尖叫,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刚开始的姿势重心不稳,池冬槐完全有要倾倒的感觉。
“往上坐点。”薄言叫她,“挪一挪。”
勾着腿窝是坐不稳的,要在他的手臂上坐稳,只能是他抬着她的大腿根,那个接近臀部的位置。
池冬槐现在有点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有种不听话就会被人摔死的感觉。
她稍微挪了挪位置,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指抓着她的腿肉,薄言那握住她的手指收紧,似乎要在她的腿上刻下红痕。
池冬槐的呼吸一滞,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暧昧。
这样抱着的姿势,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格外靠近,通常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他们都是会接吻的。
或者说,薄言一旦靠近,就是要吃人的。
她已经接受跟薄言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了,说到底…他亲得太好,总让她每次都觉得很舒坦。
但今天却没有。
池冬槐只是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在颤动。
“你再说一遍。”现在薄言说话时,胸腔的颤动,池冬槐也感受得清晰。
池冬槐垂眸看他:“干嘛,听不见啊?”
难得她比他要高了。
“嗯,凑近点说。”薄言竟然还敢应。
还真说自己没听见。
人的脸皮怎么能如此之厚!
所以他在哪儿看了半天,就是为了确定她蹦蹦跳跳的频率,然后突然抱她起来?
池冬槐觉得这个姿势让人晕乎乎的,忽地说了句:“我恐高。”
“真的?”薄言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他一边确认着,还一边把她往上抬了一些,她差点一头撞在薄言的脸上。
这么突然一下,池冬槐又吓了一跳,瞪他:“很吓人的好吗!”
薄言这个罪魁祸首还笑得出来,微微挑眉,跟她扯。
“怕什么?我又不会撒手。”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
“我有这么坏么。”
“我现在觉得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薄言觉得自己的形象在她那里太差了,但也感觉到了池冬槐好像真的很紧张。
她本来只需要轻轻搂着他就可以,现在手都快要在他的脖子上抓出痕迹了。
薄言就问了句:“你不习惯这样?”
“很…很奇怪。”池冬槐老实交代,“我不喜欢。”
她说不喜欢,薄言真就把她放下去了,又踩到地面的时候,池冬槐松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小个子。”薄言比划了一下,“不是应该从小就被爸爸扛着,坐肩膀上的?”
池冬槐是典型的南方女孩。
小小只的。
薄言其实对大家的成长方时也没那么了解,他那一点点了解都来源于自己能看见的渠道。
身边认知的人,或者互联网看到的。
池冬槐这个身高肯定从小去看什么演出、节目,都看不见,那肯定需要抱起来的。
最近她某些小脾气更多,薄言甚至能想到她小时候的样子。
也是这样的么。
毕竟小时候的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已经被教育得特别乖乖女了。
“才没有。”池冬槐缓了缓神,走了两步路去拿自己的鼓棒。
她真的给这东西当逗猫猫狗狗的玩具。
对着薄言身上戳戳戳,戳完他的胸口戳腹肌。
他一点也不怕疼,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被她戳。
池冬槐说:“我爸爸才不会这样抱我。”
“为什么?”薄言不理解,“不抱你,遇到有活动,你看得见什么?”
池冬槐又狠狠锤了他一下。
“只是从来没去看过而已。”她说,“我家不参与这样的活动。”
人对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五岁之前的事情她不记得了,或许是这样抱过的吧。
后来她大了一些,爸爸因为工作忙碌去往外地。
父女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随着姑娘长大,做爸爸的也总觉要给青春期小女孩更多的私人空间。
还有些原因…是她很少被带去参加这样的活动。
别人的学习是从初中、高中才开始慢慢卷的,但池冬槐是小学,她对自己有点记忆的时期开始,所有的寒暑假都是无尽的补习班和兴趣班。
别人的寒暑假是旅游、亲子活动。
她的寒暑假除了在学习还是在学习,过路的亲朋好友嘴上说着“你们家孩子真令人省心”,实际上私下也议论。
“现在的孩子压力太大了吧?这才小学就这么多兴趣班了。”
“哎不过也是,教育、培养兴趣都是从娃娃抓起。”
这些童年珍贵回忆都是别人的,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被爸爸抱起来去看什么…
池冬槐想着这个,难免心里还是有些苦涩。
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童年时期带来的情绪空缺,是要弥散许久的。
她下意识地垂眸,刚眨了一下眼,忽然感到自己腰上一道力,下一秒——
她又被抱起来了。
这个双手卡着腰的姿势,完全就像是抱小孩儿。
薄言这么举着她。
“下次让你坐我肩上看。”他倒是很骄傲,“一米九的高凳儿,谁也不会比你看得清楚了。”
池冬槐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
她望着他。
心跳就这么…忽然猛地加速了几秒。
只是那像烟花炸开的瞬间,还没抓住就落了下去,外面传来方时和吉阳冰回来的动静。
薄言将她放下,池冬槐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今天这鼓踩着的时候,总觉得大腿刚才被他捏过的地方还在发烫。
今天的训练结束还算早,决赛要等暑假了,马上就是大学生们可怜的期末周了。
大家都要专注学业一段时间,方时和吉阳冰也要折腾一下毕业的事情,所以他们最近的训练时间并不长。
今晚回去是薄言送的。
他们又在路上聊了些乱七八糟的,比如处理幻觉那边侵权的进度,比如最近的生活。
说到这些,池冬槐才想起下午跟他折腾的时候,本来是她占主导的,没想到后面又被薄言牵着鼻子走了。
于是,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本来他要走了。
池冬槐又叫住他。
站在宿舍楼下的那盏路灯之下,薄言对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去年冬天,他在车上看到过的场景,是池冬槐跟宗遂站在这里,温柔又开心地笑着。
而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变成了他。
虽然他并不是她的男友,也没什么身份,但也算是一种——
幻想成真。
池冬槐认真地对他说。
“我以前不了解你,觉得你这个人只是很冷血,但现在总觉得…其实你有点丧丧的。”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大概就是,以前觉得他身上的一团黑气是坏人,现在觉得…不是,他只是要死了。
薄言听闻,挑眉:“是吗?”
她没有说太多话,沉默了许久
,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嗯。”
池冬槐不是一个擅长了解别人的人,她的人生里,跟大部分人的关系链接和羁绊都是很浅很浅的。
她不擅长缔结羁绊。
也不喜欢窥探别人的人生和心情。
她只会浅显地去了解一个人,不会太深层,就像她和宗遂…池冬槐觉得他们俩之间并没有那么强的缔结。
所以散了也就散了。
就这么保持体面地散了吧。
她一直觉得,关系太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对她来说,也没有必要。
别人的青春期需要闺蜜夜话,一起聊暗恋的人、喜欢的小说、追的明星的时候。
她都只是一页又一页地在做题。
她以前也是有朋友的,后来渐渐…没有了。
小时候的玩伴要去过家家、游泳、滑轮滑的时候,她在上课,于是对方有了新的玩伴。
初中时的朋友,每次跟她聊小说的时候,她都在做题,于是对方有了新的朋友。
高中时的伙伴,每次跟她说青春期的伤痛时,她奔波于竞赛和考试,说很抱歉我没时间帮你分析,于是对方也有了新的伙伴。
所有人…她以为会一直是朋友的人,都渐渐成为了她生命中擦肩而过的影子。
那些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朦胧。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池冬槐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来上的大学。
每个人都只能互相陪对方走很短的一段路,没关系的,她努力珍惜这些短暂的时刻就好了。
有时,池冬槐觉得她自己骨子里是冷漠的。
冷漠地旁观别人,冷眼看这个世界。
她以前总会觉得,反正大家都会分开的,就这样也好。
但现在…不管是司子美、林薇还是程云柚。
都让她觉得自己被爱和友谊包围着。
她们不会介意她的生活忙碌,不会介意她在聊某些话题的时候搭不上话,也不介意她的存在感经常淡淡的。
是她们一起带来的这种改变,让她构造起新的城墙。
池冬槐抬起头,跟薄言对视许久,她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其实不重要,只是——
“我觉得现在很好,也希望未来还能这样。”
薄言的唇微动,敛眸之间问:“哪样?”
“十年后。”池冬槐是觉得这个愿望非常大了,毕竟她还没有过这么长久的关系呢。
以前不敢想不敢说,现在敢了。
池冬槐依旧看着他,她说。
“十年后。”
“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一起匆忙但又充实,混乱但又热烈着。
…
复赛的结果在互联网上浩浩荡荡地吵了一个月,才稍微消停点。
六月。
大家都忙于各自的事情。
池冬槐考试都快考晕了,第二学位也要在六月考试,她每天忙得头晕脑胀。
一直到六月中旬,京北大学正式迎来毕业季。
六月十四那天,因为要办毕业典礼,学校很多师生要出席,于是考试安排避开了这天。
大家可算有个时间休息。
但502宿舍全员,也是一早就起了,洗漱、化妆、挑衣服一起出去。
“上次一起打扮出去玩,还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去看薄言…”林薇笑着说,“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哈哈哈。”
司子美翻白眼,不屑地玩笑说:“现在真的快听吐了再好听都不行了!”
又不是她爱豆,她能反复听那么多次?
程云柚在旁边哈哈大笑,说:“真的不行了,美宝说她自己家打歌的时候都没听这么多遍!!”
“那还不是因为支持我们槐槐!”司子美恨恨地说,“每次都要点开听薄言唱歌——”
“其实唱得还是不错的嘛。”林薇说,“以前凑热闹你第一个,现在嫌弃你也第一个。”
“嗯。”司子美应声,“人甚至无法共情半年前的自己哈。”
以前那个新生氛围,带着对大学的向往和憧憬,看什么事情都像是有滤镜的。
总觉得这个要凑热闹,那个也要凑热闹。
大家都说法学系大二的薄言帅死了,她们也跟着去看看,当小明星追一追。
大家都开始谈恋爱了,她们也跟着谈一谈。
司子美才不纠结,这大半年下来换了两任对象,要不是因为她自己腻了,估计早都不知道到第几任了。
她们继续说笑着。
池冬槐说:“你们完全就是溺爱我。”
“超级溺爱的好吗?”司子美已经化完妆,看到池冬槐还没正式开始,她直接走过来,给池冬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要是主唱,我更溺爱。”
池冬槐脸上瞬间一脸口红印。
“不是,你干嘛?”程云柚不乐意了,“你怎么偷亲她?”
“亲一下怎么了!”司子美挑眉,“你也过来亲一口。”
林薇:“咱们一人一口,一会儿槐槐可以不用涂腮红了,直接把脸上的口红拍开得了。”
程云柚和林薇也就真的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随后程云柚又把自己的脸凑到司子美面前。
“姐姐也亲我一下。”
司子美差点倒地了:“天杀的,我一天到晚要被你们这些甜妹蛊死!!”
这下换池冬槐在旁边笑了。
她说:“子美完全一副看透了世界恨自己是个异性恋的样子。”
司子美:“没办法,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真的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男人能让柚子暗恋那么多年?这能忍得住?没品的东西!”
她说完,看着池冬槐,也赞许地说。
“不喜欢你的也是没品的东西。”
四个女生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化好了妆,最后又来到选衣服的环节,其实池冬槐太忙,还是没买什么新衣服。
这些她们三个早就想到。
司子美一个眼神示意,程云柚就从自己的衣柜里拎出来一套全新的衣裙。
“池冬槐女士。”
“为了防止你再把我们可怜小薇薇的连衣裙胸口撑爆,我们这次给你挑了新裙子哦。”
选这件衣服真的累死她们三个了。
让林薇去帮忙试的时候,还专门带了俩球形玩偶塞进去测试…
最终选上这条。
非常漂亮,且绝对不会让她的胸口勒得难受。
池冬槐接过她们送来的礼物,被她们催促着,推过去赶紧换衣服,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只是换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上周周末,她去训练,本来问大家要不要来玩的。
结果她们仨都找借口说不来了。
当时池冬槐没有多想,现在才意识到,她们是去给她买新衣服了。
这一瞬间。
过往那些压抑的、亏欠的,或者说,偶尔哀怨地觉得上帝不公平的事情,好像都在这个瞬间化成了泡泡飞走。
她换好衣服出来,她们三个已经在门口等。
她们站在宿舍长长的走廊。
对她挥手。
“槐槐,来啦?”
“走啦走啦,我们太慢了,快赶不上毕业典礼致辞环节了!”
司子美第一个朝她伸出手。
不愧是听了很多遍她们的歌的人,她轻哼着那个曲调,给她起了个头。
“来吧——”
池冬槐笑着,奔跑过去,与此同时,哼唱起下一句。
“我们一起前往下一个行星!”
第46章 亲四十六下
[亲四十六下]-
她们一路哼着歌去往这场毕业典礼。
送方时和吉阳冰两位学长毕业,乐队的人自然都要来,他们是校园红人。
学校很多活动都会邀请他们登台表演。
好在今天是这两位忙着拍毕业照,参
加毕业活动,根本没时间表演,学校领导才勉强放了他们一马。
池冬槐跟舍友们一起到的时候,其实还哼唱着这首歌。
走到门口汇合,热闹又喧嚣。
方时听到她们在唱歌,还说:“怎么,现在你是打算把主唱的位置也给抢了啊?”
池冬槐其实唱歌也还不错。
虽然是以玩架子鼓为主,但那个时候在音乐房学习,隔壁就是声乐组的。
她偶尔跟着偷学一些,不算是小白。
“你还别说,她发音的位置还挺专业的。”吉阳冰说着,用手肘碰了一下薄言,“怎么样啊,主唱大人?”
薄言看着有些困倦,他懒懒地挑眉:“还行。”
她唱得是还不错。
“有机会的话,可以让小槐也唱唱。”宗遂笑得很温和,“我记得你其实也挺喜欢唱歌的。”
以前……他们恋爱的时候,一起散步的时候,池冬槐其实会唱一些歌的。
那时候他就说过她唱歌好听。
池冬槐随意地点了下头,说:“我暂时还没打算抢主唱的位置呢。”
他们俩都已经分手半年了,现在相处起来也没之前那么尴尬了,主要是宗遂现在不缠着她。
过去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这首歌今天过来的路上一直在哼,现在方时他们也加入了,唯独薄言这个主唱不开金口。
后面司子美都看不进去,她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薄言,你干嘛呢?装装的,现在大家都唱了,你又开始不合群啦?”
这么值得铭记的日子,当然要大家一起唱歌啊!
薄言扫过来一眼,说了句:“最近嗓子不舒服。”
池冬槐下意识接话:“还没好?”
“没。”薄言回答。
简短的对话,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只有宗遂瞥过来一眼,想起之前有人提醒的话。
复赛之后,薄言就感冒了。
毕竟那天下暴雨,他站在舞台最前面,最开阔的地方,一点遮挡都没有。
他们四个人里,淋雨最多的就是薄言。
虽然比赛结束后,大家就马上回去洗澡了,但还是有人不幸感冒,大家都觉得薄言那身体是最扛造的。
结果平日里不太生病的人,反而会在这个时候吃亏,免疫系统直接杀疯了。
薄言当天晚上发了个高烧,之后嗓子就一直隐约有些不舒服。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养嗓子。
其实情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睡得不好或者什么的,就又给嗓子问题勾出来了。
夏季这温度反复,又容易风热感冒。
薄言今天是真不舒服,话都少讲了一些,池冬槐偶尔看过去,都会想起一句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她以前讨厌他的冷淡,现在却开始在意。
…
毕业典礼、拍照、在广场上抛起学士帽,收拾东西正式离开为期四年的校园。
晚上他们在学校附近聚了个餐。
店里全是毕业档聚餐,有人欢声笑语,有人举杯庆祝,但无一例外,到最后一桌人里总有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们这桌的爱哭包就是方时。
根本没想过方时喝完酒上头了这么爱哭,林薇过去安慰他。
“你怎么比我们槐槐还爱哭?”
池冬槐:“?”
怎么这么被伤害到了!
池冬槐瞪过去,余光看到坐在旁边的薄言,他听到林薇这句,也笑了,目光斜斜地落过来。
这时候跟他纠缠有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嫌疑。
池冬槐只能讪讪作罢。
平日他们几个其实不太喝酒,特别是吉阳冰,特别规矩的一个人,但今天这种日子不可能不喝。
他们要了酒之后,吉阳冰第一个皱眉。
司子美拿着开瓶器,“咔哒”一下开了一瓶酒推到他面前:“扭扭捏捏的,你算什么男人?”
她完全就是挑衅。
毕竟男人最吃不起激将法。
吉阳冰这人是真的不会喝酒,他倒不是被挑衅,只是看大家的氛围,觉得今日自己也不好坏了氛围。
人生也就这么一次了。
唯一一次大学生活,唯一一次毕业典礼。
毕业以后的生活和工作瞬息万变,他甚至知道,今天坐在这里的几个人,很难再如此纯粹地一起干杯了。
他的手抬起,准备去抓的时候,又被司子美怼了一下。
她撑着脸看他。
“干嘛呢?以前觉得最守规矩的是我们槐宝这种乖乖妹,现在才发现真正守规矩的是你这种老古董。”
吉阳冰没说话,拿过那瓶冰冻过的啤酒。
连杯都没倒,直接端起来喝了。
方时傻眼了:“哥,对瓶吹啊?”
不仅方时愣了,其他人也愣了,原本拱火的司子美反复确认,发现吉阳冰真就猛喝。
薄言见状,笑了一声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没叫大家举杯,只是自己在旁边喝了。
池冬槐故意说他:“你这个人果然不合群,偷偷喝酒都不叫大家的。”
薄言挑眉:“那咱俩干一个?”
谁找的话、谁挑的事儿,谁就接招。
司子美警觉:“干啥呢干啥呢,又趁我不注意欺负槐槐宝?”
薄言瞧了她们两眼。
杯中又添上一杯仰头而尽,随后才淡淡地扫过来。
那可能不止欺负了一点儿。
他们几个在这里说话间隙,吉阳冰可算是给那瓶酒干了,他放下酒瓶的时候,还特淡定地扶了一下眼镜。
跟挑衅回去似的:“还扭捏吗?”
司子美那性格,她才是真的不接受挑衅,弯腰在箱子里拿两瓶新的,嗒嗒两声开了。
她自己一瓶,吉阳冰一瓶。
“可以啊,今天倒是够爷们儿,那咱俩比一比?”司子美微微抬起下巴,发起战书。
吉阳冰看着她,应了战。
这边闹腾着,林薇也去找方时拼酒玩,就是方时老输,基本没在林薇手下赢过,有很强的防水嫌疑。
酒精稍微有一点轻微上头后,他们这一桌的氛围也变得疯狂和热闹起来。
隔壁四个人在打1V1对决赛,吵得不亦乐乎。
司子美中途还拉着林薇过去帮忙,双方直接开始混战。
留着池冬槐、程云柚还有宗遂、薄言四个人在这儿干瞪眼,薄言没那么好说话,嫌这游戏幼稚。
宗遂呢,也是个爱看戏不爱参与的。
他笑着说:“要是大家都喝多了怎么办?总要留下来几个人比较清醒吧。”
于是他们四个这里几乎就只有薄言一个人,自己喝着,一杯又一杯。
池冬槐眼睁睁地看着他手边的酒瓶数量增加。
她总想说两句,但是思来想去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她没什么可以管他的理由。
而且大家都在这里,更不方便越界。
四个人尴尬了好一阵,直到她们那边打过来了,司子美性格本来就直就喜欢热闹。
现在喝了酒更是管他三七二十一了。
勾着大家就是开干!
吉阳冰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世界模糊的时候,刚开始以为自己眼镜出了问题,后面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喝多了。
索性把眼镜摘掉。
反正这会儿戴不戴都看不见。
但他不戴,倒是让别人看清了,司子美在这灯光下凑近看了他一眼。
“不戴眼镜帅多了,身上那该死的社畜味儿都少了不少。”
吉阳冰:……
“谢谢夸奖。”
“这是夸奖吗你就谢了?”
“不是吗?”
“好好好,随便你,你觉得是就是,我又不是那么小气夸奖的人!”
这场疯疯癫癫的聚餐持续到半夜,司子美和林薇已经有点喝晕了,最后还是池冬槐和程云柚两人把她们俩弄回去的。
本来已经累得不行,快要昏睡过去了,池冬槐忽然惊醒,想起一些事情。
她找到薄言家的地址,给他点了份外卖。
这外卖点了以后一直没收到薄言的信息。
一直到洗漱完准备睡下时,池冬槐才看了一眼手机。
显示已送达,她点开跟薄言的聊天框-
【给你买的药收到了吗?我这里显示送达了哦。】
薄言过了会儿才回-
【刚洗完澡。】-
【收到了,我以为谁送错了。】
池冬槐看他回信息,不自觉地坐起身来,背靠着墙认真跟他聊起天-
【怎么这样觉得?以前没有人给你送过药嘛。】-
【没有啊。】
薄言回得很轻松-
【噢,那以后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都是我叫的外卖,我送的^^】
前几句都回得很快,这一句倒是打了半天,薄言编辑了许久,给她回了一句-
【你对我真好啊,乖宝宝。】
就算只是生硬的文字,池冬槐都感觉到了他的吊儿郎当,那懒懒散散的样子-
【感冒药你不要今天吃哦,喝了酒吃点润喉糖就可以了,我不确定你酒量怎么样,反正给你选了醒酒药和葡萄糖。】-
【嗯,我酒量不错。】
似乎是在叫她不用担心。
池冬槐没有细想,她实在是困了,便最后发送:【好了,你快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好啊,但我最近失眠,你来陪我?】
池冬槐的瞌睡醒了一点-
【……你这人怎么有空子就钻。】-
【怎么,不想跟我一起睡?】
池冬槐看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这是睡素的还是睡荤的?
她瞬间警觉。
就薄言这开口就荤的性子,他什么骚话说不出来?
他又不是没有说过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说得还少了么!池冬槐等待着下文,却忽然收到一条语音消息。
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好了,不逗你了啊,早点睡觉去,晚安。”
其实从复赛回来以后,薄言就有些奇怪了。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好问。
两人的关系和氛围像是刚学游泳的新人,没有沉底,但鼻息之间又一口口呛了水。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顶多算一根鱼刺。
池冬槐没有太在意。
期末周紧张又严密。
薄言的嗓子情况没见什么好转,甚至更加严重了一些,最后一场训练也就此取消。
暑假来临之前,池冬槐跟他也没再见过面。
反而是方时,在他们期末考试结束后,彻底放暑假的前夜,来学校跟林薇表白了。
他说之前没说是因为大家都在忙,而且她也要期末考,不想影响她自己的事情。
这是今年夏天最劲爆的消息。
要不是因为大家都急着回家了,机票提前买好,方时这突然袭击,不然她们几个肯定要敲诈方时请客吃饭的。
但事已至此。
她们只能——
“可以啊方时,有两把刷子。”司子美倒不是夸他能追到林薇,而是…“我们小薇薇给你钓成翘嘴了,你还能忍那么久?”
林薇对方时进行钓鱼执法可不是第一天了。
两个人那似有若无的暧昧谁都看出来了。
就连池冬槐都要有事没事在中间挑点事,说要给方时介绍新认识的美女啦,或者说要给林薇介绍小帅哥啦。
程云柚过来抱着池冬槐,说:“干嘛,你们乐队的人到底要干嘛?”
一个个的,快把她们502的宝贝们拐跑完了!
前有宗遂,后有方时的。
“没事,你能挺住。”池冬槐捏了捏她的脸,“你就只喜欢你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国的哥哥。”
程云柚:“……”
真是不知道该哭该是该笑了。
“你得多请我吃几顿。”池冬槐开始开口了,“我是一切的渊源。”
方时倒没说这不对,挠了挠头开心地应声说了好,只是他这个人呢,就是嘴贫,爱抖机灵。
这时候偏要说一句:“那要这么追溯渊源的话,是不是得是薄言啊?”
好几天没听到薄言的名字。
池冬槐微微偏头:“嗯?”
“那不得说一开始,要不是薄大少爷非常强势地硬要把鼓手换成你,咱们才有机会啊——”
方时这么说,就被林薇揪了,她说:“你别管,反正我们槐宝永远第一。”
方时只能一边吸气,一边应着“好好好,你的槐宝第一”。
池冬槐弯着眼睛笑。
但也因此回忆起去年秋天。
的确,如果不是薄言,她不会加入BLueSea,虽然一直有关注,也有过想法。
但那时候的她考虑更多,而且乐队也不缺人。
她只能默默关注着。
如果不是薄言如洪水冲刷般强势要求,她也不会就这么顺利地顺势而下。
池冬槐今年的机票买得很早,正式放假的第一天下午,她就要回家了,这边八卦热闹还没凑上,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出发。
到机场的时候,她忽然给薄言传了一则信息。
编辑了很久。
最后只给他发了这么几个字:【薄言,夏天快乐。】
她登机前没收到他的回复,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池冬槐关了机,来到飞行模式。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什么都好,就是到家的时间实在是太晚。
她跟爸爸妈妈都说了不要等,蹑手蹑脚地悄声开门,行李箱刚进去一个角。
客厅的灯忽然啪地一下打开了。
范心萍困倦地看着这边,表情很淡,但她说:“回来了?我给你留了宵夜,你最爱吃的拌鸡翅。”
池冬槐点头,乖巧应声:“谢谢妈妈。”
“嗯,早点吃完就洗洗澡睡觉。”范心萍的语气依旧不算温和,“吃完放在一边,明天我起床知道收拾。”
池冬槐依旧说着好,她终于提着东西进来,范心萍也说她要去继续睡了。
范心萍回到房间,看着时钟。
已经凌晨一点半。
哎,这丫头回来这么晚。
根本没睡着。
还是当爹的心大,十点多就呼呼大睡了,说女儿这么大了,回来知道自己收拾。
范心萍说自己还是要出去交代一下,结果男人就说一句。
她又不瞎,回来能见着你放在桌上的菜的,姑娘能不知道那是给她做的吗?
范心萍也懒得跟他扯了,结果就这么心里揣着事,等到了这个点。
另一头,池冬槐打算先回房间,把自己的行李放下。
结果她刚推开门,打开灯,就看到那个原本自己用来堆砌旧物纸箱和行李箱的地方被收拾出来了。
此时此刻,在房间的顶灯下——
一架崭新的架子鼓,正在熠熠生辉。
第47章 亲四十七下
[亲四十七下]-
池冬槐把行李箱放在了床尾的角落。
她默默吃完这份夜宵,又悄声去厨房洗了碗,她怕吵到爸妈休息,只开了很小的水流。
像眼泪一样,这么一滴一滴砸下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眼睛是干涩刺痛的,她凑近去看那架鼓,和之前薄言买来的那架一样。
GretschRenown的。
这个品牌的鼓不便宜,几乎是为专业比赛配置使用。
池冬槐之前用的都是比较基础的练习配置,对她来说,那已经是恩赐。
今天这架鼓摆在她面前。
终于在即将十九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大家常说的。
妈妈爱你。
只是妈妈不知
道如何表达爱你。
一直以来,中国家庭本就是最不会表达爱意的存在,她们不会互相说爱,甚至很少认真说晚安。
所以被记得的总是那些伤人的话语。
凌晨两点多,她不可能敲新鼓,但手指在鼓面上触摸了很久,入迷便忘了时间。
等到感觉到困意袭来,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池冬槐本打算看一眼时间就入睡,却忽然在这深夜来了电话,她没有存这个号码,觉得诡异。
谁没事这个时间打电话来?
池冬槐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没接,给挂了。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开着静音模式,本打算继续入睡,但旁边的手机反反复复亮起。
这通归属地来自于京北的电话一直打进来。
池冬槐皱眉,这才起身,很小声地接起:“你好…?”
她听到对面传来很重的喘气声,又急又怒地叫她:“池冬槐——”
池冬槐马上听出来这是薄言的声音。
她竟有点恍惚。
感觉最近太忙,没跟他联系,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又回去了些,毕竟他们俩也不是循序渐进“熟悉”起来的。
而是突然熟悉起来的。
明明没跟他谈过恋爱,此时此刻却有种分手后又联系的尴尬。
“怎么了…?”池冬槐还是轻声问他。
薄言实在是气着:“你退出去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给你发了多少信息,你再问我怎么了。”
池冬槐看了一眼,有点吓到。
微信消息都得往上滑好几下才看完,基本都是他问她,到家没有,后面她一直没动静,薄言就问她在干什么。
再后面他就急了,开始打微信电话,但没反应。
微信联系不上,才疯狂给她打的手机号。
“看完了。”池冬槐应声。
她越是乖巧,薄言越是问她,步步紧逼地一个个问。
“为什么不回微信?”
“我没看,下飞机后太困就睡着了。”
“电话呢。”
“我静音了…而且这个时段我手机都自动睡眠模式了。”
“到家后在干什么。”
“我妈妈给我准备了夜宵…我刚吃完,你知道我吃饭不看信息的。”
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人,池冬槐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气势汹汹的,但还是…
她的心情本来刚被妈妈软乎地浸泡过。
这会儿忽然被薄言凶了,竟也觉得有些小委屈,她本来刚才就哭过,情绪还有些敏感。
被薄言说了几句,又可怜巴巴地掉了两滴眼泪。
但她并没有抽泣出声,只是沉默着,过了会儿,薄言那边似乎是自己情绪也处理好了。
他问她:“好吃吗?”
池冬槐回答:“嗯,做了我最喜欢吃的拌鸡翅。”
她接上这句话,电话那头忽然察觉,薄言又问:“哭了?”
池冬槐觉得自己这会儿承不承认都怪怪的,于是选择保持沉默,薄言也是安静了半秒。
“好了。”他的语气放软,“是我太凶了,是我的错。”
薄言不道歉还好,他一道歉,前面积压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爆发了,瞬间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砸在手背上湿漉漉的。
池冬槐在这边哭得一抽一抽的,薄言也有点没辙了,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宝宝”“乖乖”什么称呼都用了,一点用没有。
她还说他:“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叫那么亲昵干什么?收回去!”
薄言笑得有点无奈,还有点死皮赖脸:“嗯?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叫么。”
这回换她训他了。
“那说明你就是一直这样!臭流氓!渣男!”
“好好好。”
“一点要负责的态度都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她自己止住了,薄言也有点止住了。
这强烈的,逼着要身份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她没这个意思。
半晌后,对面轻飘飘落下一句:“你希望我负责么。”
一句让人听得朦朦胧胧,不知他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的疑问。
要去考虑对方到底如何想,本就是一件弯弯绕绕的事情,池冬槐看不清他,只能看清自己。
“亲都先亲了…”现在没什么好马后炮的。
她小声呢喃。
说。
“其实现在这样也可以…”
这是对薄言这些行为的一种言语上的、正式的许可。
又是几秒钟的呼吸交融,电流滋啦之后。
薄言的语气又往下松了些:“好了,不早了,休息吧。”
池冬槐确实是困了,低声应了一声:“嗯,晚安。”
他轻笑了一声,又暧昧哄她:“晚安啊,乖宝宝。”
…
揣着这暧昧过分的呼吸入睡。
池冬槐又梦到了薄言。
他当着大家的面,把她叫去了隔壁房间,说是要叫她一起去拿东西,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
只有梦里的她自己在想,这可以吗?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吗?
梦不需要逻辑,只需要结果。
池冬槐就只记得自己刚进屋,就被薄言抱在腿上亲,她伸手抵住他的唇,说这里不安全。
但梦里的她没有说不亲。
池冬槐整个人半梦本醒之间,偶尔能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境,她想——
哦,梦里的自己还挺实诚的。
说想亲是真的想亲。
薄言说没关系,别出声,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怀疑,只需要认真跟他接吻就可以。
他就这样直接咬了上来。
含住她的唇,仿佛要把她慢慢品尝,用他的唇把她的呼吸全部包裹在一起。
他把她整个人往他身体里压。
气温不断升高的缠绵。
珠洲的夏季潮湿炎热,池冬槐度过了如此黏黏糊糊的一夜梦境,太阳升起之后,湿热的空气将她闷醒。
一身汗,池冬槐起来先洗了个澡。
她起来的时候爸妈都已经在忙,范心萍见她起床后一副没醒、疲惫得不行的样子,打开冰箱,问她要不要吃雪糕。
池冬槐应声接过,随后又回到沙发上吹着风扇慢悠悠咬着这雪糕,她看向窗外。
在珠洲和在京北完全是两种天气。
池冬槐想,水汽太重的时候,人是会疲惫一些。
范心萍在厨房收拾备菜,一边跟她搭话,两母女的关系其实没有紧张到很难交流。
不争吵的时候,也是非常友好的。
“昨晚没睡好?”范心萍问她,“难得见你这么累。”
“也不是…就是做梦了,有点累。”池冬槐当然不可能说是什么梦,“感觉自己好像不想醒。”
“什么梦这么美?都让你不想醒了。”
池冬槐又咬了一口雪糕,甜滋滋的,又舔了下嘴唇,轻轻叹气。
是什么梦呢。
是关于他的梦。
迷迷糊糊的,都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想他,还是想跟他接吻。
池冬槐没有细想,继续跟妈妈聊这学期的事情,范心萍主动问了她关于比赛的事情。
这次决赛安排在暑假时期,不出意外的话,池冬槐又得提前去京北跟大家一起训练。
她本来还在想怎么开口,但范心萍主动说,这次不会再阻拦她。
“你去就去吧,到时候跟我说。”
池冬槐吃掉最后一口雪糕,将冰棍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这个炎炎夏日,走到阳台去吹了会儿风。
她家离海边近,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海景房。
一出去就是夏日海水的咸湿,她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这会是个很好的夏天」
…
虽是暑假,但池冬槐是一天都没闲着。
学习、练习,她一个都没落下。
某天范心萍回来时,跟她说碰到了她中学时的一个朋友,这个天气在奶茶店打工,看着很辛苦。
池冬槐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只记得那
个时候自己每天忙绿奔波于各种补习班之间,那位朋友每天都在各种结识新朋友。
隐约有听说过她高中时跟黄毛混混谈恋爱…
刚想到这里,范心萍就说了。
“所以说啊,还是不能乱谈恋爱,别被外面那些坏男生骗了,女孩子很吃亏的。”
池冬槐问了一句:“哪种算坏?”
她记得妈妈说过,不太喜欢薄言的。
果然,范心萍皱了皱眉,就说:“你们乐队那个薄言,我看着总觉得…哎,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小混混,就是让人感觉有点痞。”
“那可能是长相风格的原因。”池冬槐帮他说了些好话,“薄言人不错的,而且他…也挺可怜的。”
池冬槐觉得那是薄言的家事,即便是自己的妈妈,也不方便直接说。
她们没有对薄言的事情深入说,还是聊回以前的事情,池冬槐听着有些唏嘘,最后还是又钻回房间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显得很短暂的暑假。
或者说,真的很短暂。
原本比赛的时间定在八月下旬,但中旬的某天,薄言忽然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他的声音有些哑。
薄言问她,“池冬槐,你想不想唱歌?”
她懵懵的,问他:“什么?”
薄言发来一张决赛赛制的图,他说。
“这次决赛跟初赛、复赛的强度完全不一样,走到冠军的话,我们需要进行三轮比赛,这会属于我们的最佳得分方式。”
薄言给她看了,他说,评委和观众都觉得她很亮眼,他也希望她能多发挥一些光亮。
如果池冬槐有出彩的表现,那他们在得分上会有很多优势。
很明显,大家都在偏爱她。
池冬槐觉得语音说不清楚,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她说自己没在舞台上唱过歌,现在这样,她不确定行不行。
但薄言说行,而且他非常确信。
她会表现很好,并未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喜欢。
其实薄言说的事情都什么都没问题,唯独池冬槐觉得哪里不对劲。
“薄言,你最近很奇怪。”她冷不丁地打断他的话。
薄言的语气轻松,听不出什么异常:“哪里奇怪?”
“你不是这样的。”要不是她了解薄言,也会一点都察觉不到,“你不会那么功利地去想,如何讨好观众、评审…”
薄言是最不缺这个冠军的。
以前大家都想不通为什么,但现在她有点猜到了。
“嗯,你觉得我只是享受舞台,无所谓成绩,是么?”薄言轻笑。
“难道不是吗?”池冬槐细数,“你既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名气,你要这个冠军干嘛?而且你这么随性的人,才不是会对应试规则在意的人呢。”
他本就是规则之外的人,这次却主动研究了这样的规则。
薄言在电话那头笑出声,跟她调笑:“万一我就是想带你去冰岛呢?宝宝,你想不想去。”
他叫得顺口。
“你有钱!”池冬槐反驳。
“我有钱怎么了?”薄言又问。
“你要是真的想带我去,你自己花钱就带我去了,根本不需要主办赞助这次旅行。”
“怎么了,有钱就不能白嫖主办啊?你这是歧视有钱人。”
“反正你不会,你完全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可能只为了占这点便宜就完全变了个人?”
薄言沉默两秒,投降了:“很了解我啊,乖宝。”
“那你说原因。”池冬槐觉得自己的刀快架在薄言的脖子上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答应你。”
以现在薄言提出来的方案,她又要提前半个月去京北了。
先去练歌。
“林树想要一个冠军。”薄言直接告诉她,“就算我不认幻觉乐队其他人的道德绑架,也不影响我觉得自己欠他一个冠军。”
这两件事不冲突。
就算薄言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错,林树也是曾经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朋友。
那是林树用尽生命,也没有得到的一个冠军。
池冬槐虽然猜到,这就是他的执念,但听到薄言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心口有点酸酸的。
很难描述这样感觉。
就…她以前总觉得薄言很自我,很冷血,不在乎世界不在乎别人,然而——
他其实是一个扔掉自己身上所有习惯,去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她缓了缓。
又听到薄言问她。
“怎么样,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池冬槐说:“你这完全就是知道我猜到了才承认的。”
“那倒没有。”薄言轻笑着否认,“只是因为想告诉你而已。”
他要是想隐瞒,她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就像现在,她知道这些,知道这个冠军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永远不会知道。
原本,他是打算拿到这个冠军就去死的。
池冬槐没有回答,只是跑回去翻看日历本,将自己的日程和计划又勾划了一遍。
“我订9号的机票,你来接我。”池冬槐圈上那一天。
她的动作太干净利落,让人有些惊讶,薄言都忍不住问她:“不跟你妈妈商量了?”
“不问了,她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池冬槐故意说。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薄言笑,“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啊。”
池冬槐轻哼。
“都是拜你所赐,都是跟你学的。”
她确认好新计划,打算一会儿去跟妈妈商量,合上计划本,嘭地一声响。
池冬槐的尾音不自觉地扬起来了。
“那我们9号,机场见。”
第48章 亲四十八下
[亲四十八下]-
高温持续不下。
今年的三伏天比往年更热一些。
池冬槐做好决定后,决定在晚饭后就跟爸爸妈妈摊牌,她还记得自己半年前难以启齿,小心翼翼提出来的心情。
就像初学时,不敢砸下去的鼓点,只敢轻轻踩镲。
现在也可以抬手挥舞鼓棒,可以毫不犹豫地砸下去,在空气中震颤出最强烈的音律和鼓点。
池冬槐去厨房给他们切了今天新买的西瓜,端过去放好。
“哟,小姑娘现在是真懂事了。”当爹的没干什么事,但嘴巴就是爱闹腾两句。
他转头看向妻子,压着声音跟她说:“你信不信,你闺女今天一定有事情要说。”
范心萍点头:“嗯,我也觉得。”
随后两人一起看了池冬槐一眼,叫她坐下,一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的模样。
池冬槐“哎呀”一声,坐下,说:“我真的不是无事献殷勤…”
“哈哈哈哈知道知道,我们家小槐呢,在妈妈的教育下,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乖乖做家务的。”池文行如此说道。
范心萍叉了一块西瓜,慢慢咀嚼,含糊着说:“行了,再怎么说都是你妈,我能不知道你有没有话想说?”
从神态上就能看出来。
晚上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就一脸在思考事情的样子,一直酝酿着呢。
池冬槐坐直身子,等他们先吃了几块西瓜后,才开口:“乐队临时有些策略调整,原本我的计划是14号过去…现在想改动到9号。”
提前五天。
说来不多,但其实也不少。
京北大学的寒暑假本来就不长,这次也是快七月十号了才正式放假,池冬槐这回来其实也没多久。
算来算去,池冬槐这次回来也不过才一个月。
池文行看了眼范心萍,家里这事情呢,还是她做主,他这个当爹的在这件事上…
说好听点叫和平大使,说难听点叫搅屎棍。
范心萍没马上回答,等池冬槐说下一句,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池冬槐继续表达自己的诉求。
“决赛比较难,所以我们需要训练多一点时间…事情的安排上,我已经自己做好了计划,不会影响别的事情,这次决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也想努力冲击一下冠军…”
临时改动是无奈之举,但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范心萍还没什么反应,池文行在那儿接茬,说:“好啊,不愧是我家女儿!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直接向冠军出发啊——”
池文行说着,还一直用眼神示意池冬槐赶紧说点什么。
范心萍这个人的确一直很严格,希望池冬槐什么事情都做到最
好,这么多年来,给她的压力不小。
池冬槐自己也争气,没让人失望过。
她说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这时候池冬槐要是接着爸爸的话说,就可以多松松土,但她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挺直后背坐着,直勾勾地看着范心萍。
池文行急死了,给队友打配合,队友完全不接,这可怎么办?其实范心萍呢,也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严格是严格,但她这半年也是真的反思了许多。
进步缓慢,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的。
那些微乎其微的变化,都是像品尝那些酿了很多年的酒,需要用还很长的时间来慢慢回味的。
三个人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
但其实只有池文行一个人尴尬,看着母女俩都想得挺明白的。
范心萍细嚼慢咽地咀嚼完这一片西瓜,等她慢慢咽下去以后,抬眸看向池冬槐。
她没说一句好,也没点头,只是问她。
“机票买好了没?”
池冬槐不知为何眼眶一热,说:“还没。”
她这次可没打算先斩后奏。
范心萍起身,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航班你自己去看吧,尽量选白天一点的,到的时间不要太晚,到时候让你爸送你去机场。”
池文行:“啊?”
怎么突然被安排了!
虽然没说不愿意,但怎么大家干事情都不跟他商量呢?池文行迷茫间,被范心萍给了一巴掌。
“平时说我对你女儿太严格,说我不给她空间,现在叫你送一下,你又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池文行捂头:“没没没!肯定没有啊,送女儿去当冠军这事,谁能说不去啊?我不仅送,我到时候还要炫耀呢!”
这事真得好好炫耀一下。
“好了,你去选机票吧。”范心萍说着,“我跟你爸出去散会儿步。”
晚饭后出门散步是他们夫妻俩的日常项目,有时候池冬槐也跟着去,但大部分时候是不去的。
她毕竟有自己的事情,学习忙的时候,大家也会觉得学习更重要。
他们俩出门以后,池冬槐才回房间去整理,看合适的机票,她选得很快,时间定下来后,没有先预定。
而是先把时间截图发在了三人小家的群里,跟他们确认时间。
池冬槐:【爸爸,这个时间可以吗?】
池文行这人是全家最能睡的,都说人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但这个规律在他身上不灵验。
这都四五十岁了,一天天还困得不行。
睡神。
五十岁了还能睡到中午十二点,叫他吃饭才起床。
不然怎么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池文行:【怎么不行?哎哟,虽然周末睡个懒觉不容易!但送闺女我肯定能早起啊!】
两人确定下来,池冬槐刚想切出去预定,微信消息再一次弹出来,她又点开看。
是范心萍给她转了一笔钱。
1500。
她只默默转了钱,但一句话都没说,还是池文行发语音过来的。
“好了闺女,你妈说,给你升级个公务舱。”
池冬槐回复:【不用啦,我自己有钱的。】
她的压岁钱存着,还偶尔会有一些兼职的小活动能赚些钱,池冬槐自己本身不是物欲很强的人,花钱的地方不多。
买机票的钱她还是有的。
池文行又说:“哎哟,你收着,你还跟你妈客气?我知道你有钱,你能有你妈有钱啊?你老爹我赚的钱都在你妈手上管着呢!”
池冬槐看着那转过来的1500,犹豫了许久。
她和家里的关系怎么说呢。
的确不算差,但没有过太黏糊的氛围。
不像有些孩子是被溺爱,撒着娇长大的,她们的家庭关系总是很轻盈。
对池冬槐来说,这个家不是破碎,而是沉重。
当然,这个沉重并不是什么贬义词。
只是,她从来不撒娇,也不黏人,不会对父母提过分的要求,她总是很守规矩,不会越界。
就连在爸爸妈妈手上拿钱这件事也是,她的人生规矩里,会清晰地知道哪些钱应该花,哪些钱不该花。
习惯了每个月只拿固定的生活费。
她从来不会主动要钱。
即便是遇到那种荷包里紧紧巴巴的时候,她也只会自己规划好自己剩下的钱应该怎么花。
或许只是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两百块钱,但她从未开过口。
那是不应该额外要的钱。
她是这么认为的。
养成这样的习惯后,在父母主动给予一些额外的奖励时,她反而觉得这钱沉重。
就这么患上了“收钱羞耻症”。
有时候,甚至收朋友送的礼物都要更坦荡荡。
所以这钱就一直放在这里,她半天都没有收,只是说没事,她自己有钱的。
过了很久,爸妈都散步回来。
范心萍先回屋洗澡,池文行把池冬槐叫过来,说她:“怎么了姑娘?那钱你怎么不收。”
池冬槐说:“我觉得没必要…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额外赞助的,我自己兼职也攒了一些钱,没关系的。”
“不是,爸妈赞助你一点怎么啦?”池文行没太懂她的想法,“你是我们的女儿,何必跟我们这么客气。”
她太客气了。
客气到带着一种淡淡疏远的距离。
这是池文行无法明白的一点,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矛盾,怎么就有有隔阂了呢?
“不是的。”池冬槐怕他误会,“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承担。”
她勉强,也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
独立和坚强成长,一直都是她成长的课题,她在终于慢慢成长为父母和环境期待的孩子后,却又在今天听到父亲叹了口气。
池文行说:“怎么跟我们这么见外?”
这个时候的池冬槐,其实还不理解独立和有效依赖其实是互不影响的。
她把对家庭的依恋和独立分得太清楚。
“没有的…”池冬槐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说。
“钱你先收着吧,你这次要走,你妈妈其实也很难受。”
池文行又劝她。
“她的确,在你小时候就对你很严格,这个不许你做那个不许你做的。
“这些年呢,我忙于工作,也没帮她分担太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操心。”其实有时候呢,她也是舍不得你,你看,好不容易暑假回来一阵,呆了一个月就又要走了。
槐槐,其实有时候,你妈妈呢,就是也想你了。”
她只是还没学会,怎么说。
我想你了。
…
最终那1500块还是进入到了池冬槐的零钱包。
她用这些钱买了机票。
其实航班的时间段很好,中午起飞,下午三点多到,到京北以后收拾收拾,就能吃晚饭了。
只是确实对池文行的懒觉习惯不友好。
难得周末,也要跟平时上班一样早早起床,送闺女去机场,把人送到的时候。
池文行还说:“去吧,好好训练,一定要拿个冠军回来,到时候让老爸出去吹牛逼啊!”
今天范心萍也是一起来的。
她切了一声,没好气地看着池文行:“自己不知道长点出息,全靠你闺女努力让你吹牛。”
“算了吧老婆,我这个年纪顶多去雀神争霸赛混一混了!”池文行说。
说起这个范心萍又不乐意了,扯着他的耳朵说他:“少打点麻将,你那个臭手气!”
池冬槐也笑出声。
池文行的麻将真的打得挺烂的,每次去打牌都要输点,做慈善似的,以前大院儿里的人都爱叫他打。
刚开始池文行嬉皮笑脸地说自己那是人缘好,大家都想着她。
范心萍气得不行,说他明明就是一只死兔子,别人看这他好宰才叫他的!
池文行其实自己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一直输钱不是个事,后来索性就找了个新的爱好。
开始玩摄影了。
更败家了。
“不然这次咱们换个新镜头,我去报名一下最近的摄影比赛也行。”池文行嘻嘻哈哈地开始找她拨款。
范心萍根本不搭理他,转头看向池冬槐。
“好了,路上小心,你到那边有人接吧?都联系好了?”
池冬槐点头说:“嗯。”
“行,别耽误了,到了发信息,有事情给我们打电话。”范心萍说。
送客门口本来就不能久停车,只能短短地说上几句话,池冬槐拖着自己巨大的行李箱,转身进通道去安检。
范心萍和池文行在门口看着她,随后上车。
“你说,觉不觉得咱们闺女这一年忽然长大了很大啊。”池文行说,“以前听说,孩子上大学以后就会跟变了个人似的,现在一看倒是真的。”
范心萍点了点头,没说太多话,只是在离开时,还转头朝她刚才进去的那个入口看。
恍惚间,她好像突然从小孩儿,变成了大人。
另一头,池冬槐办完手续,抬头看的时候,看到一款游泳冠军的代言产品的广告。
她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
想起十年前一个燥热的夏天,她想跟朋友出去游泳,扭扭捏捏地去问妈妈自己能不能跟朋友去游泳。
范心萍说不行。
于是她难过了一下午,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当年的失落,也记得…那日极度聒噪的蝉鸣。
时过境迁,她不再在乎那一次的失落,不再会因为没有去有用生一下午的闷气。
现在,她抬头看过往的航班。
攥紧手中的机票。
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议题,从出生直至死亡,这关乎她,也关于她的母亲,或者说。
关于她们两个人。
下午三点半,航班顺利落地京北机场,池冬槐拖着行李箱顶着烈日出来。
太干燥了。
京北实在是太干燥了,连夏天都是这么干干巴巴的。
但有个好处是,在树荫下就能马上获得片刻凉爽,不像珠洲那么潮湿黏腻,躲在哪儿都没用。
热气就那么黏在身上。
她刚出来,就看到了薄言,还是跟上个寒假差不多的位置,他每次都在到达层的一家便利店门口等她。
好像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标志。
池冬槐看到他以后,专门放缓了脚步,跟着人群混进去,偷偷钻到他身后。
站了两秒后,伸手戳他的后腰窝。
“喂——”池冬槐叫他。
薄言回头,垂眸看见她,被她这无聊的小举动逗笑了。
池冬槐感觉到他的无语,但还是抬头,笑盈盈地对他说:“好久不见呢。”
这是什么开场白?
像恋人久别重逢。
“怎么,一个多月没见,你度日如年、如隔三秋。”薄言挑眉,伸手接过她的行李。
“不要过度解读。”池冬槐跟上脚步,“对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们要等吗?”
她默认大家都是要来训练的。
吉阳冰和方时这个暑假都没回老家,毕竟开始当社畜了,没有暑假,在京北上着班呢。
所以她一个人订机票过来,也正常。
她思考着这次的训练,结果薄言脚步一顿,池冬槐抬眸看向他,发现薄言笑得特别坏。
故意的,一句一句告诉她。
“没人要来。”
“就我俩。”
“特别训练,你不知道么。”
池冬槐:……?
等下,没别人?等等,那她默认大家都去他家,现在是她一个人去他家…
薄言看懂她的神色,弯腰,贴在她耳边轻轻呼吸。
非常故意的逗弄。
嗓音间压着低笑,闷闷地说——
“乖宝宝,这是同居。”
第49章 亲四十九下
[亲四十九下]-
其实上个寒假,她刚开始来的时候其他人也是不在的。
那会儿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但那时候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普通的正常队友关系,而且她那会儿还跟他朋友谈着恋爱呢,能有什么…
现在情况看似相同,实则已经完全不同。
但池冬槐现在对薄言已经完全是无所谓,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所以薄言调戏她,说这是同居。
池冬槐都有点把他说的话在放屁了,轻哼了一声,开开心心地上车去了。
“今儿心情不错啊。”薄言侧目看她,发现池冬槐已经乖乖地开始跟家人报告。
她还转过来说他:“你别说话。”
薄言:“……”
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池冬槐给爸妈发语音,说:“我到啦,已经在车上吹空调了。”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好的,到了就好,你朋友来接的吗?”
“我看了天气预报,京北今天四十一度,小心点别中暑了,少出门啊。”
池冬槐说:“好的,我们回去以后就在室内呆着啦,不会离开空调房的。”
她跟爸妈报备完,薄言又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蹭空调来了?”薄言笑了一声,“那我要收费的。”
池冬槐无语,翻了个白眼:“我都没收你钱呢,你还自己要上了。”
小气鬼。
这个也要跟她算那个也要跟她算的。
她说着,开始在背包里翻找耳机,想着一会儿听点歌,养养感觉。
如果要唱歌的话,她需要听很多歌来养想要开嗓的氛围。
她耳机还没找到,余光扫到薄言的手在车载屏幕上点了点,不知道他在戳什么。
只是听到薄言轻嗤着说:“咱俩说不上谁占谁便宜,你想听什么,自己放,蓝…”
薄言说到这句的时候,池冬槐刚戴上耳机按下一首随机播放键。
结果下一秒。
音乐声没有从她的耳机里传出来,而是从薄言的车载音响里传来的。
池冬槐转头看他:“你…”
“蓝牙我帮你连好了。”薄言这才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完整。
她的耳机先连上,但车上有她蓝牙的记录,薄言手动点了以后就把她的耳机挤掉了。
“怎么,听歌也要自己偷偷听?”薄言挑眉,稍微听了一下这首歌的前奏。
经典欧美R&B的曲风。
池冬槐说:“歌曲外放和耳机内置完全是两个感觉,戴耳机会有立体声的。”
她跟薄言说这话,手胡乱地划了一下。
不知道切到哪首歌了。
池冬槐本来还是想继续戴耳机的,但耳机还没连上。
车内忽然环绕上了暧昧的喘.息声。
接连着好几声,就这么十分清晰地传入她和薄言的耳里,她手忙脚乱得赶紧去按暂停。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薄言笑出声,黏黏糊糊地叫她:“乖宝宝,你怎么听小黄歌啊。”
池冬槐:……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啊,怎么不听了?”他还继续笑,“原来你说的立体声是这个意思。”
“不是!!”池冬槐反驳,“我不小心点到这首的!”
“不小心点到的就不是你歌单里的了?”薄言挑眉。
确实是她歌单里的…
这个歌单池冬槐已经收藏很久了,欧美浪漫R&B的曲风听起来非常舒服,节奏和韵律都很让人放松。
轻音乐令人犯困,太摇滚重金属的又让人觉得头疼。
R&B是最适合自己一个人安静写作业看书的时候听的歌,她基本只
是用这些歌来放空自己,经常都不认真听。
这里面混杂着几首小黄歌她自己也知道,但不能因为这歌黄就说不好听了,所以她也一直存着。
“是又怎么了!”池冬槐开始理直气壮。
薄言发现她现在很会给自己找主场,不管是什么样的开头,她总能很轻松地找到关键,然后理直气壮地开始反驳他。
完全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薄言的鼻腔里溢出一声闷哼的笑,尾音勾着:“没怎么,我也挺爱听,放着一起听?”
池冬槐:……?
一起听小黄歌,这合理吗?
她直接切了个歌单,重新切回凤凰传奇,又在薄言的车上放“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娘子——”“啊哈——”
几首歌放完以后,薄言被她逗笑。
他没直接回家,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太热了,随便吧。”池冬槐看着外面太阳直晒的天气,“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
京北的夏天实在是热得人脑子发懵。
“怎么这么难伺候?”薄言说她,“上次来的时候心情不好,问你要吃什么说随便,今儿又嫌天气太热了,还是随便。”
真是不管春夏秋冬,不管热还是冷。
她都说随便。
“你就说你做不做饭吧。”池冬槐已经开始熟悉如何命令他。
她发现薄言这人就这样。
嘴巴贱嗖嗖的,但其实…还挺好使唤的?而且在很多方面确实很好用。
车里又安静了几秒。
薄言似乎是被自己给气笑了,说:“行,你今天也回去跟玉米一起吃。”
说起玉米。
池冬槐嘀咕他:“骗子。”
“怎么又骗你了?”薄言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寒假那次你就说我回去跟玉米一起吃!但其实我过去以后玉米根本不在家!它早就被你送去寄养了!”池冬槐控诉。
薄言:“……”
她继续:“后面你还答应我,说要带玉米来跟我玩的,其实也一次都没有带过!我根本没机会跟玉米玩!”
“带到训练室来没人管,你朋友又怕狗,平时叫你来我这儿,你又有一堆借口。”薄言也说她,“要么是学习太忙,要么是不好跟大家解释自己去哪儿了。”
“反正你答应我的。”池冬槐也开始不跟他讲逻辑和道理了。
“行啊。”薄言冷笑了一声,“就想回去跟玉米一起吃那口狗饭。”
池冬槐本想说他,怎么说话那么难听?
但话都还没说出口,忽然鼻尖一痒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她要说的话给截断了。
这几个喷嚏实在是太扰人,搞得池冬槐鼻腔发痒,接连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抽了一张卫生纸。
想着反正都被喷嚏搞得眼眶红鼻尖红的,她干脆借机说薄言。
“坏东西,又欺负我。”
薄言完全无妄之灾,在前面的临停区一脚刹车踩下来,摁开安全带,直接俯身过来。
他捏着她的脸:“怎么又怪我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池冬槐被他捏得脸嘟嘟的,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就,是,你——”
“还没欺负你呢。”薄言本着自己不吃亏的心态,直接一口咬上去,堵住她的呼吸。
空气躁动不安,刚才还在小学生拌嘴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外面车来车往,不断有人擦肩而过。
他就这么压了过来。
池冬槐完全被安全带绑着,一点动弹不了,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和位置。
手忙脚乱之间,又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点了几下,播放列表记录往前调了几首,又变成那首暧昧得不行的歌。
池冬槐本来想切走,但已经完全被薄言控制住了。
他轻轻顶开她的同时,手往她的手腕上一握,薄言轻松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死死压住。
呼吸也止住了,只有细胞在叫嚣。
好久没亲她了。
好想她。
这暧昧的一首歌结束,薄言有些食髓知味不知餍足,舔了舔唇。
薄言垂眸看着她刚才被喷嚏压出来的、红红的眼眶,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
“怪我?”
“那也得是我亲哭的才行啊,宝宝。”
池冬槐不知为何,轻轻地打了个颤,感觉耳根和后脑勺都有点麻麻的。
被薄言“教训”了一顿,池冬槐也略微有点老实了。
她可不想再被薄言开着车都要…刹车停下来亲。
这个姿势她有点不舒服,不知道如何形容,被束缚感太强,完全动弹不得。
只能完全被动地被进攻,被侵占。
虽然薄言是很强势…但这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池冬槐觉得这不是跟他拌嘴的好时机,不跟他呛声了,一直乖乖的,等待到家。
还没进车库,池冬槐就看到了在落地窗前等着的玉米。
小狗很乖的,它一直在等。
这个落地窗可以看清外面的人来人往和车辆,它可以第一时间确认薄言有没有回家。
一看到这辆车开进来,玉米隔着门窗一声“汪汪——”,随后赶紧跑到门口,准备迎接他回家。
池冬槐也早就看到它。
“哇,玉米好乖啊。”她不自觉地碎碎念到,“它每天都这么乖吗?”
“嗯。”薄言应声,“它是很乖。”
玉米是一只听话的小狗,薄言甚至没怎么训过它,它就很听话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所以会这么听话。
边牧是很聪明的狗,情绪也很敏感,所以薄言从未要求过它什么,只是玉米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
池冬槐实在很想跟它玩,等车停稳后,第一时间去松安全带,随后伸手拉车门。
哼着小调,心想。
耶,毛绒绒的小狗,我来了!
但她伸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开车门,尝试开了几次,池冬槐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定是,薄言锁的门。
他是主控。
明明已经把车门锁了,但薄言竟然,一副非常好商量的样子,回眸看着她。
挑眉。
“回去之前,先接个吻么。”
第50章 亲五十下
[亲五十下]-
狭窄的车内空间。
池冬槐甚至还没说好,只是微微点了个头。
下一秒,薄言就已经压过来了。
她完全被他压在身下,狭窄的座位,即便他往后调了一些位置,要容纳两个人也拥挤。
但现在已经不是去注意这份局促的氛围。
酷暑下,皮肤黏腻,紧紧贴合起来像是用一针一线将两个人缝制在了一起。
呼吸瞬间被灌满了。
薄言不是个太安分的人,他低头吻她的同时,手钻到她伸手,将她的腰摁住。
往他自己怀里融。
池冬槐只能感觉到那双手在自己的后背上下游走,指尖像是带着电流,在她的肌肤上扫过。
她头晕目眩之间,不知为何想起之前看薄言搬弄魔方时那令人晕眩的手速。
此次此刻,那双漂亮的、指节骨骼感强烈的手。
正停留在她身上。
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也瞬间让人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池冬槐感觉自己的理智也要彻底崩溃了。
……她好想跟他试试啊。
池冬槐不知道是这车内让人觉得烦闷地喘不过气,还是因为薄言一直压着她的心口而呼吸不畅。
总之——
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这种呼吸失序的感觉,让人有种微妙的失控感。
薄言平日虽然也不讲道理得很,但他通常都会教她换气…今天确实完全失了章法。
嗓间不断翻涌这一股难以言喻的痒。
池冬槐想,或许这个吻,感到失序的不仅仅是她。
薄言急促地顶开她的唇瓣和齿关的时候,连一句称呼都没有,他平时很喜欢哄骗她的。
每次接吻前言都是那句“乖宝宝,记得换气啊。”
今天什么都没有,唯有度过来的呼吸,还有口腔中交换的黏腻,
只是换气时,他会整个人往上顶一下,然后把她压得更紧。
太热了。
薄言把她笼在自己身下,完完全全的,全方位包裹起来,太拥挤的挤压,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呼吸不畅时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清晰。
池冬槐感觉自己额前的绒发湿了,她的掌心也
是,有些发烫,手飘飘忽忽没有定所的时候。
薄言贴在她的耳边。
“抱紧我。”
她的手终于垂下来,落在他起伏的后背上,还能感觉到他后背肌肉的走向和流动。
那是跟腹肌完全不一样的手感。
随后,又只剩下了不断交互着的呼吸和细碎的、从嗓间落出来的低喘,完全亲得人头脑发晕。
大概是因为主人停了车后,半天没有上去。
连玉米都跑到地下室,用爪子轻轻挠了几下门。
池冬槐缓缓回神:“薄言…”
他自然也听到玉米的动静,只能停下,但抽离的时候,依旧垂眸盯着她的唇。
原本干燥的嘴唇已经被水润地涂满了。
薄言又低头亲了她一下,暂时无视玉米的焦急,池冬槐以为他这会儿是真的要起身了。
她也正想调整状态,却又被薄言一把搂进怀中。
准确地说,是他低头埋入了她的怀中。
是薄言主动抱着她,是他伸手,是他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体里,但他却是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池冬槐感觉到他的唇贴在自己的颈侧,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潮湿。
他张唇,在她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那种被吮吸后,用牙齿咬的感觉让人呼吸一滞,池冬槐整个人都如遭电击,伸手想要推开他也毫无作用。
“薄…言…”她眯眼皱眉,“你别…”
他在咬她,虽然咬得很轻,但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痕迹的。
薄言真的没有再用力咬她,只是依旧在她的颈部、耳侧滑过,随后像气球泄气一般。
他忽然重重地,往下一坠。
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池冬槐的呼吸瞬间更加稀薄,正当她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薄言又收紧了手臂,他完完全全,想要把她整个人都融进身体里。
语气有些难耐,又有些无奈。
“我好想你啊,宝宝。”
…
接个吻浑身燥热,还闷出了一身汗。
这天气本来就热,更别说他们两个要贴得那么紧。
一打开门,就看到玉米乖乖坐在这里,它先是看着薄言,又看了看新来的朋友。
玉米非常有礼貌,只凑过来嗅了嗅味道。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它能感觉到池冬槐来过这个家,也能感觉到池冬槐身上占着薄言的味道。
边牧是对陌生人也很热情的小狗。
它只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有新朋友了,眼神贼贼地看了薄言一眼,确认他不会生气,随后马上跑到池冬槐身边扒拉她。
池冬槐也不跟玉米见外,直接蹲下,摸了摸玉米的小脑袋。
人看到毛绒绒的小动物就会变成嗲精。
“哎呀,玉米宝宝!!”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比它那个喜欢摆臭脸的爹可爱多了!!
池冬槐刚想跟玉米多玩一会儿,都还没进入和小狗成为好朋友的状态,就被薄言弯腰,卡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架起来了。
在身高压制这方面,池冬槐是一点办法没有。
薄言完全把她当成小手办搬运,他要把她搬走完全是分分钟的事情,根本不带犹豫的。
这会儿也是。
薄言把她架起来,换了个姿势,双手一合,卡在她的腰上,从身后把她抱走了。
池冬槐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所有的挣扎只是在他身上甩了甩腿…
她现在甚至不能面对面去跟他龇牙咧嘴的。
薄言直接把她抱到浴室门口,再把她放下,叫她:“去洗澡。”
“我跟玉米玩一小会儿嘛。”池冬槐叽里咕噜地说,“我肯定知道自己去洗的。”
刚才黏黏糊糊的,回来肯定得洗澡。
“一会儿玩。”薄言在这时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怎么,是等着我帮你洗?”
池冬槐吓得差点灵魂出窍,马上脚底抹油,嘭地一声关上浴室门。
薄言听着她那从浴室里传来的嗡声嗡气。
她说,“我!开始洗了!!”
他站在门外,倚在墙边,好笑地说:“洗的什么,怎么不放水?”
池冬槐这才又突然开门,探出脑袋:“没拿换洗的衣服和毛巾…”
薄言伸手,拦住她,微微挑眉。
“柜子里有,全新的。”
池冬槐心想,就算有,那也是毛巾,她要去拿衣服…还有换洗的贴身衣物。
她又要迈步出去的时候,薄言又抬了抬下巴:“都有,你再回去看看。”
池冬槐半信半疑的,重新关门锁门,去看薄言那所谓的都有是什么意思,他还真是——
什么都备好了。
事无巨细。
从头到脚,一次性用品一大堆,他还挑了几套居家服放在里面,有几条睡裙还是带胸垫的…甚至连放眼镜的盒子都有。
这是真的拎包入住。
夏日冲凉其实不会太久,她洗完澡随便挑了一件居家服,出来后马不停蹄地想去找玉米玩。
玉米其实挺安静的,不吵人。
池冬槐想着薄言肯定也去洗澡了,她开始在家里搜寻玉米的踪影,走到客厅正想呼唤它。
她突然看到薄言跟玉米一起在外面玩,他明显也已经洗过澡。
池冬槐觉得自己已经洗得够快了,没想到他更快,男人洗澡真的是有认真洗吗!
薄言的头发甚至还有些水珠,他顺带简单洗了一下,但明显没有吹。
池冬槐本来在往那边走,这会儿脚步停了停,看着薄言蹲着,跟小狗认真聊天的表情。
池冬槐很少见他这样。
每个人都有无数面,他们认知的时间不长不短,池冬槐觉得自己也略微对他有几分了解。
其实现在看,也还会有很多很多不知道的。
他会伸手叫玉米握手,也会奖励它小零食夸它:“goodgirl。”
薄言平时能陪玉米的时间其实是少的,但他能陪它的时候,一定不会怠慢,一定会好好对它。
他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垂落着,更多出几分居家的散漫味。
她往那边走过去几步,玉米其实已经感觉到有人过来,但薄言手中的小肉干实在馋人,它还是目不斜视。
池冬槐刚走过去,就听到薄言在对它说。
“今天来那个姐姐很喜欢你,以后她来照顾你的话,也会对你很好的,你要听她的话。”
池冬槐出现打断:“什么意思?”
薄言将手中的肉干喂到玉米的口中,这才缓缓起身,他完全没眨眼:“听不出来?占你便宜呢。”
人们通常只有给小狗介绍对象的时候,才会跟它说这样的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薄言这认得太快,反而让人觉得怪怪的。
但池冬槐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事,她的注意力被薄言那还在滴水的头发吸引走。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她说,“你也真是够快的,洗澡洗头加在一起才用了这么一会儿——”
“很快吗?”薄言笑了一声,“会不会你洗太久了。”
“没有吧,夏天能洗多久…”池冬槐说着说着,声音却又变小了一些。
她潜意识觉得自己是没洗多久,但的确在洗澡的时候发了会儿呆。
她不知道具体时间,薄言一提,她倒是有点怀疑了。
“算了,不重要!”池冬槐说,“你去把头发吹干,虽然是夏天,但这样也会感冒的,而且你不吹头发,寒气会渗进去的…”
薄言听笑了,问她:“你妈妈
平时就这么唠叨你的?”
池冬槐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那我妈妈说得也很有道理嘛,你…”
她这个“你”字,你了半天没接下文。
薄言微微低头看她,神色中闪过片刻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差。
那短暂的一瞬,像是一根刺,忽然扎在了池冬槐的心上。
这些妈妈唠叨的话,他没有听过…
早就知道他的故事,早就知道他可怜的过往。
但好像,那时候她对他的可怜,是同情,是站在旁观者角度的怜悯,现在…
池冬槐觉得自己的心口闷闷的,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
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跟薄言握住她的轻松不同,她小小的手掌要都没办法把他的手臂全部裹进去。
“我就知道你自己懒得吹,那你过来,我帮你吹干。”
薄言其实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她抓着走,踉跄地跟上那两步,他垂眸看着她。
看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双手。
池冬槐要是知道,他跟玉米说那些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真的需要有个人来照顾它。
她会生气吗?
会吧。
池冬槐走在前面,忽然回头,她得出一个结论——
“其实你也很需要别人照顾你嘛。”
薄言的瞳孔忽然一缩。
像是心脏起搏器的电流,在心口狠狠砸了几下,原本已经宣布停止的心跳。
就这么…
又与世界产生了新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