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莺莺,可以告诉我了吗……
孟莺莺知道莫斯科瓦岗诺娃芭蕾舞学院, 哪怕在后世这个学校,也是芭蕾舞的圣堂。
甚至,瓦岗诺娃学校创立1738年, 更是世界上第一所国立芭蕾学府,乌兰诺娃和纽瑞耶夫那些顶级的芭蕾舞大师, 都是出自这一所学校。
这是一个很好的前途。
甚至可以说是前途光明也不为过。
孟莺莺只要进去,她几乎就能见到自己璀璨的人生,但是——
要五年。
这个时间太久了,她若是走了,祁东悍一个人太可怜了。
孟莺莺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再次确认了一遍,“如果参加考进了这个学校,要读五年吗?”
简点头,“这个学校是五年制,如果你能提前结业, 那就能提前毕业。”
“具体几年还是要看你自己的。”他也没把话说的那么死,“而且, 孟, 这个学校招收苛刻,能不能考上这还是两说, 只能说这是我给你提的建议。”
“从我的角度来看, 这五年是你发展的黄金期, 一旦错过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跳芭蕾舞本质是吃青春饭的,孟莺莺已经二十二岁了,再往后数五年也就是二十七岁。
马上要奔三十的年纪,说实话越往后, 身体机能也会慢慢下降。
这一行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
所以简才说,这个机会对于孟莺莺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一旦错过,以后再也没有了。
她今年二十年,这个年纪不上不下,再耽误两年就奔二十五岁了。
这个年纪瓦岗诺娃芭蕾舞学院更不会在收了。
所以简也把话说的很清楚,“孟,你自己谨慎考虑,错过就真的没有了。”
这次是因为他在,他可以当这个介绍人,让孟莺莺去参加考核,但是一旦他走了。
就没有人给孟莺莺当介绍人了,她自然是更难进去了。
她的这一辈子天花板也就仅限于此了。
孟莺莺听出了简话里面的意思,她沉默了下,“简,你给我一个考虑时间。”
“你们是几号走?”
这是开始掐算时间了。
简想了想,“我们这次赴中交流学习也是一个月,现在都挑战完了,打算在四处转一转看一看。”
孟莺莺一听心里立马有数了,她掐着指头,“今天是你们来的第八天?”
简点头,“是。”
孟莺莺转头去看杨洁,“老师,我要回去。”
出去读书这件事不是小事,她要和祁东悍商量,作为夫妻她起码要让祁东悍知道才行。
是和他商量,而不是通知他。
如果是通知他,那对祁东悍来说,太过残忍了一些。
杨洁知道她的意思,“那你买凌晨的火车票直接回去吧。”
“越快越好。”
她或许已经猜到孟莺莺的选择了,如果她放弃的话,也不会回去和祁团长商量了。
就是不知道祁团长会不会答应。
“孟回去做什么?”
简有些不解,他认为这件事是最好和杨洁商量就够了。
因为杨洁是孟的老师。
杨洁也没瞒着,“莺莺结婚了,她要回去和自己的爱人说一声的。”
婚前是一个人怎么做决定就好。
但是婚后便是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那就不能一个人擅自做决定,不然这一段婚姻就走到了尽头。
简有些意外,“天哪,孟结婚这么早吗?”
“我们学校像是她年纪这么大的学生,许多人连个对象都没有。”
杨洁想了想,“遇到合适的对象就结婚了。”
简嘀咕了一句,“那她现在要是怀孕生子,那一切都完了。”
杨洁罕见地没说话,因为她也担心这件事。
如果祁团长不同意的话,他想要留住孟莺莺的办法有一百种。
其中最简单的一种,便是让孟莺莺怀孕。
祁团长会吗?
杨洁不知道。
其实孟莺莺也不知道,从首都到哈市两天一夜的火车,她一路上想了许多,也想了许多种结果。
她知道自己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也不想放弃和祁东悍的这次婚姻。
她有些贪心,所以她什么都想要。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孟莺莺终于回到了哈市驻队,她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让祁东悍来车站接她。
就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到家后,孟莺莺也没急着去找祁东悍,而是在家里家外都转了一圈。
过了正月,祁东悍便把小院里面垒上了一个鸡窝,用着碎砖头砌成的,在下方的位置留了一个小门。
这是给鸡崽子进出用的。
年前抓来的那一批小野鸡崽子,死了一只,成了四只。如今都有拳头大了,连带着翅膀的羽毛也跟着长开了去。
几乎可以预料到,到了下半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便能下鸡蛋了。
院子里面的硬土,也被祁东悍给挖了出来,拢成了一拢一拢的豆腐块,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板正又有规矩。
豆腐块的菜地里面,种上了萝卜白菜菠菜,还有一些瓜果,有些长的快的已经出了嫩绿色的小苗。
还有院墙根下,因为她无意间说了一句喜欢吃葡萄,祁东悍已经把院墙根下搭好了架子。
就等着天气暖和点,把葡萄好移栽进来。
这里每一个细节其实都能看出来,祁东悍的用心。曾经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家,被她和祁东悍一点点给慢慢的布置起来。
这个家很好,也很温馨。
如果要离开五年,孟莺莺实在是舍不得,但是不离开显然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是她事业上这辈子,唯一一次冲顶的机会。
孟莺莺站在院子里面发呆,祁东悍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孟莺莺。
祁东悍有一瞬间的惊喜,接着,这才发现孟莺莺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他三两步冲了过来。
“莺莺?”
连带着声调都是温柔的。
还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惊喜,孟莺莺临时接到通知,从家里离开赶往首都。
说实话最难受的是祁东悍。
所以当突然回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门口,这让他怎么能不惊喜呢。
“祁东悍。”
孟莺莺双手几乎是瞬间,就把他紧紧抱住了。祁东悍这人看着瘦,实际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抱在手里劲壮有力。
她喊的时候,声音也低了几分。
祁东悍也察觉到她的不对了,“怎么了?”
孟莺莺没说话,只是扎在他的怀里,她没有任何预兆的,就那样抬头,亲在了祁东悍的下巴处。
祁东悍被这一下亲得愣住,下巴上的胡茬儿还扎着孟莺莺的唇。
他低头,看见她睫毛在微微发颤,心里那点惊喜噗地化成一把燃烧的火,顺着脊梁便一个劲的往上窜。
“莺莺……”他嗓子发干,手却先脑子一步,扣住了她的后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袄,他都能摸到她瘦了一圈,骨头有些硌手,他心里又疼又烫,“怎么瘦了?”
嗓音低哑,连带着那些心疼都差点倾泻出来了。
孟莺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往他怀里又拱了拱,鼻尖蹭过他颈窝,带着点慌,也有些急。
她一路上的忐忑,愧疚,想念,全化成了这轻轻的一拱,拱得祁东悍心口发软,手臂不自觉收紧,好似要把她揉进骨缝一样。
“先进屋,外头冷。”
祁东悍哑着嗓音说,他直觉孟莺莺这边应该是出事了,但是他不好问。
只是话落,他的脚却挪不动,手里抱着人,也有些舍不得松。
孟莺莺也舍不得,两人就这么堵在门口,棉袄擦着军大衣,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天上的雪粒子落在铁皮屋顶,细碎又急切。
正月的寒风还是有些冷的,哪怕阳历过了二月,还是春寒料峭。
哈市的北风又冷,光站在门口一会,孟莺莺的脸上便多了一阵红,连带着鼻尖也是。
祁东悍有些心疼,不管她拒绝不拒绝,便直接抱着她进了屋。
门一关,冷风也被关在了门外,屋里没生火,却还比外头热。
祁东悍摘了帽子,露出短短的青茬。
孟莺莺抬眼看着他,便伸手去触碰,指尖刚碰到,就被他抓住,按在自己心口。
掌心下他的心跳咚咚咚,如同擂鼓一样,一下一下震得她眼眶也跟着发酸。
“祁东悍……”
孟莺莺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
她想说我可能要出国,想说可能要五年的时间,还想说对不起。
可话到嘴边,全化成一口热气,喷在他颈侧。
孟莺莺干脆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踮着脚尖,仰头轻轻的噙住了他的耳侧。
是泄愤,是愧疚,是思念,是把自己所有说不出口的情绪,全都一起烙在他身上。
祁东悍被弄的嘶了一声,却没躲,反而跟着偏头,把另一侧也递过去,嗓音温柔,“莺莺,这边也给你呀。”
只是那眼睛中晦涩却又更多了几分。
他知道孟莺莺有事瞒着她,但是她没开口,他便没法去问。
瞧着他这样。
孟莺莺眼泪一下就掉下来,滚烫的眼泪砸在他领口处,洇出了一片深色的小圆点。
“别哭啊。”
祁东悍慌了,抬手用着粗糙的拇指去擦,越擦眼泪越多,最后干脆俯身,用唇去接。
眼泪是咸的,唇却是有些烫的,一冷一热,激的孟莺莺有些直哆嗦啊。
她索性伸手去拽他的腰带,手指抖的扯不开啊,干脆整个人往上一蹦,双腿盘住他的腰,好似树袋熊挂树。
祁东悍托住她,掌心扣在她腿弯,肌肉一紧,几步就把人压到房间内。
木床咯吱一声,摇摇晃晃。
孟莺莺仰面倒下,扎着的头发也跟着散了,黑发铺了满床,配着那一张眉目如画,雪白细腻的脸,当真是漂亮极了。
祁东悍眼里满是惊艳,更甚至是恍惚。
孟莺莺有些不满,她伸手去拽他的领口,扣子蹦飞两颗,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祁东悍,你专心一点。”。
祁东悍这才回神,他低头去看着孟莺莺,孟莺莺有些生气,扑上来抱着他,“我前后出去了六天,你想我了吗?”
这才是她想问的。
“想。”
祁东悍回答的干脆,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想得紧,夜里睡不着,就起来给你写信,写一半又撕了——字实在是太丑,怕你笑话我。”
“而且也怕,不知道你去首都几天,我担心自己的信还没寄过去,你便回来了。”
所以——
她走了六天,他写了五封信,但是他一封都没寄出去过。
孟莺莺听到这话,瞬间僵硬了下来,内心的旖旎和思念,如同被倒了一盆子冷水一样。
她整个人都跟着透心凉起来。
她离开家里六天,祁东悍就想成了这样,那如果她离开五年呢?
祁东悍会是什么样子。
孟莺莺不知道,她开始浑身冰冷起来。
祁东悍和她贴这么近,自然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眸光越发灰色,低声喊了一句,“莺莺。”
他说话时,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唇。
孟莺莺被撩的难受,无意识的主动仰头去追,他却偏头躲开,唇擦过她嘴角,落在耳侧,轻轻抿了一口,又松开。
他哑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孟莺莺心里咯噔一下,愧疚紧接着翻上来,心里也跟碎大石一样难受的厉害。
她不敢看他,只把脸埋进他肩窝,声音闷的发颤,“祁东悍,先别问……你抱我。”
祁东悍没再追问,手臂收紧。
他的吻落在她眉心,鼻尖,唇角,一路向下,最后却覆上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又一下,带着克制,带着疼惜。
他不知道孟莺莺是什么事情瞒着她。
但是瞧着她这样肯定还不小。
她不说。
他就不问。
孟莺莺却被祁东悍的温柔逼出更多眼泪,她胡乱地亲着,带着急切,带着讨好,像要把所有亏欠全补给他一样。
祁东悍被她的主动撩的眼底发红,粗糙的手掌顺着她后腰往下。
孟莺莺被掐的浑身发软,手指按着他的短发,短茬扎着掌心,她却舍不得松,反而把人往下一拉,让两人更近了一些。
“祁东悍……”她在他唇边呢喃,声音带着愧疚。
因为诉说不出口。
便只能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祁东悍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竟然有如此好听的时候。
以至于他的眼睛也从清明到猩红,连带着的手臂跟着勒紧了几分,翻身反客为主,唇覆上去,带着思念,带着急切,带着要把这三个月的空缺全补回来的狠劲。
“莺莺。”
“我的莺莺。”
他的莺莺终于回来了。
窗外,雪粒子沙沙地砸窗户。
窗内,木床吱呀作响,摇摇晃晃。
两人却顾不得,只紧紧缠着彼此,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揉进余生一样。
孟莺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睁开眼,祁东悍竟然就坐在她旁边。
低眸凝视着她。
那眼睛里面是孟莺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温柔。
孟莺莺闭了闭眼,再睁开,祁东悍还在啊。
祁东悍低头在她额头上啄了下,“可以说了吗?”
——原来,他还没有忘记。
第142章 莺莺,祝你前途似锦,……
孟莺莺闭了闭眼, 她想逃避的,但是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也瞒不下去了。
因为首都的简还在等她回复。
而身上的温存, 似乎在彰显着他们之前还感情很好,但是随着她的这个话下去。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跟着会慢慢消失。
孟莺莺垂下眼, 她不敢去看祁东悍的眼睛,“祁东悍,我可能要去莫斯科读书了。”
“五年。”
听到这话,祁东悍愣在那,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棍, 半天都发不出来一个字。
五年——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热血亲密,以及刚才还贴在一起的皮肤,一下子全部都凉透了。
“你说……多久?”
他的嗓子有些发干,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孟莺莺眼泪唰地滚下来, 不敢抬头,只重复了一句, “五年, 莫斯科瓦岗诺娃学院,芭蕾舞的至高学校, 如果去的话, 要五年。”
屋内瞬间静的可怕, 连窗外呼呼的风声都像是被拉远了。
祁东悍猛地吸了一口气, 翻身坐起背对着她,肩膀绷死紧死紧的。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影子都钉在墙上,好像和墙面都给融为一体了。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莺莺伸手, 却又落了下来。
相顾无言。
还是祁东悍先开口。
“你早就决定了?”他声音低,却带着颤,连带着眼眶都红了,“你回来这一趟,是为了通知我,还是为了和我告别?”
孟莺莺心口一抽,伸手去拉他手腕,指尖刚碰到,就被他下意识甩开。
生分了。
这是孟莺莺的第一个念头,之前的翻云覆雨,你侬我侬,在这一刻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当意识到这里后,孟莺莺的眼泪掉的更凶,她哽咽着解释,“祁东悍,我没有决定,我如果要是决定了,我就直接跟着简去了莫斯科。而不是现在从首都回到家里,跟你商量……”
说到这里,孟莺莺吸了吸鼻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祁东悍,我是舍不得你,可我也舍不得舞台……”
“所以我回来这么久了,我根本不敢和你说。”
不然,从一开始回家,她就会和她全部说了。
“商量?”
祁东悍回头,眼眶通红,连带着声音也是嘶哑的,“五年!不是五天!孟莺莺,我在这儿守着小院子,守着鸡崽子,守着葡萄架。这里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你。”
他越说越急,声音顶到喉咙口,变了腔调,但依然压着脾气,强迫自己没有低吼出来,他不想吓着她。
但是,祁东悍更多的是难过和伤心。
他抬眸看着她,那那一双向来盛满温柔的眸子,此刻却是黑色的,带着几分死寂和冰冷。
“莺莺,我呢?我算什么?在你眼里我祁东悍算什么呢?”
看着他这样,孟莺莺唯一的理智也跟着消失了。
她扑过去,死死抱住他腰,脸贴在他背上,泪浸透衬衣,烫得他心口发颤。
“祁东悍,祁东悍……”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想扔下你,我想带你一起走,可那不可能,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两边都舍不得。”
她舍不得祁东悍。
但是同样的,她也不想放弃这次进修学习的机会。
因为这一次机会,会让她在芭蕾舞台上登顶。
那是她事业中唯一的一次高峰。
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祁东悍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真想吼一句,“别去了,莺莺,留在家里陪我。”
可是话到嘴边,回头看见她哭花的脸,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祁东悍脑海里闪过她刚才在舞台上发光的模样。
那种亮,是这个小院关不住的。
也是哈市文工团管不住的。
他忽然就跟泄了气,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人也没了精气神。
祁东悍抬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低哑道,“莺莺,我怕……怕你飞太高,把我忘了。”
五年啊。
从哈市到莫斯科。
那是上万公里,连见一面都是奢望。
他怕孟莺莺把他给忘的彻底。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祁东悍又算什么呢?
孟莺莺哭得更狠,抱着他腰的手勒得死紧,仿佛一松他就会消失,“不会。”
她一字一顿,“祁东悍,我不会忘记你,我也舍不得忘记你。”
听到这话。
久久,祁东悍长叹一口气,手掌落到她后脑,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却一下一下逐渐安稳。
他哑着嗓子开口,似乎终于做了决定,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去吧。”
孟莺莺猛地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还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
“你去莫斯科。”这话一旦说出来,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祁东悍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莺莺,你去飞,飞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孟莺莺说不出话,她愕然,眼尾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儿。
她想问为什么。
怎么突然会松口答应了下来?
祁东悍像是知道她所想一样,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的不成腔调,“因为,孟莺莺,我、——”喜欢你。
我爱你,超过你爱我。
这一句话,他到底是说不出来的,太过酸涩,也太过肉麻了。
祁东悍这人这辈子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他低眸看着她,眼神克制又隐忍,“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我不会斩断你的翅膀。”
孟莺莺眼睛睁的大大的,她喃喃,“祁东悍。”
她这辈子何其幸运啊,能够遇到祁东悍这样的爱人。
祁东悍指着自己心口,一字一顿,“莺莺,我放你走,但是五年后你得回来。你要记着哈市驻队有你的丈夫,他叫祁东悍。”
“还要记得咱家墙根下种的葡萄长大了,等你回来吃。”
孟莺莺眼泪瞬间决堤,她扑上去死死抱住他脖子,哭到浑身发抖。
“我记得,我怎么敢忘啊,祁东悍,我发誓五年后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要是不回来,你就——你就——”
泣不成声。
“我就追到莫斯科,把你扛回来。”
祁东悍接话,声音发哽,却带着笑,手臂收紧,像要把她嵌进骨头缝里。
他回头给她擦泪,一点点擦干净,也不嫌脏。还拿了手帕出来给她鼻涕。
“都擤干净。”
孟莺莺本来还哭的好伤心的,听到这话,顿时也哭不出来了。
她鼻子冒了一个鼻涕泡,噗嗤一声。
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
“真丑。”
祁东悍笑着说,手里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擦的干干净净,又仔细端详了,“真漂亮。”
说丑的是他,可是不嫌脏,擦干净后说漂亮的也是他。
这让孟莺莺心里也不是滋味,“祁东悍,你真的同意了吗?”
“你不再反对了?”
祁东悍点头,用着帕子把她花猫一样的脸,一点点擦干净,“莺莺,老实说我开始是反对的,我担心你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也不会要我了。”
祁东悍找到孟莺莺,那是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可是如果孟莺莺一旦不回来,这对于祁东悍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他也曾有过阴暗的想法,把她留下来。
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把她留下来。
可是后来,看着她哭成泪人一样,说着不舍和思念。
她的抉择和难过,他也都看在眼里。
祁东悍想就一次,最后一次。
他放手这一次,成全她的梦想,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可是后来。”祁东悍用着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我发现比起你不要我,我更不想让你哭。”
孟莺莺生来就是明媚的,她会如同小太阳一样,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她的未来不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被困在小院,被一日三餐,被丈夫孩子锅台给消磨干净。
“莺莺,我在想——”祁东悍喃喃道,“比起你陪着我,我更希望你能够在舞台上光芒万丈,那个时候的你肯定是高兴的。”
他见过孟莺莺在舞台上的样子啊。
所以,他怎么舍得去亲手折断她的翅膀。
祁东悍比谁都知道,如果他说不想,不行,不舍的。
那么孟莺莺大概率会留下来陪他。
可是这样的孟莺莺会不开心。
她会不开心。
而祁东悍最大的心愿是她开心无忧,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如果她能高兴,能够去追求梦想。
他那苦点就苦点,也不是不行。
孟莺莺听完他这些话,几乎是泣不成声。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月光下他们两人的影子重复了,成了一个人。
泪水汗水还有未散完的情i欲,全混在一起,这也让冰冷的室内都跟着慢慢升温起来。
祁东悍低头吻她,带着粗粝的温柔,像承诺,又像是在盖章一样。
他低低补了一句,“莺莺,五年我等的起。”
在没遇到孟莺莺之前,他曾经等了而多年,也不是没等过。
“好。”孟莺莺哽咽,她仰头看着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其实也不一定要五年。”
祁东悍看了过来。
孟莺莺小声说,“如果我学的快,结业的早,有可能三年四年就回来了。如果我天赋好,说不得两年就结业了,当然这是理想情况。”
祁东悍有一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感觉。
他晦涩的眼睛,在此刻瞬间亮的惊人,“真的?”
“真的。”孟莺莺抬手,和他的大手拉钩上吊,“我肯定会尽早回来的,祁东悍。”
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有一种本来就接受了最差的结果,结果到头来有一种意外惊喜的感觉。
这让,祁东悍连带着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明明也没睡觉,却一点都不困。
他对着孟莺莺又亲又抱,这样的后果就是两人又没羞没臊的来了一次。
等到孟莺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了干净衣服。
连带着床单也都换了。
孟莺莺有了一种满足感,她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连带着她遇到的最大问题,也跟着迎刃而解了。
祁东悍同意了。
她既没有放弃祁东悍,也没有放弃去莫斯科进修。
这对于孟莺莺来说,已经是一个最好的局面了。
但是祁东悍这边搞定了,还有一个赵月如。
其实,怎么和月如说,孟莺莺也挺难开口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烦躁的在床上来回打滚。
到最后却是不得不说的局面。
祁东悍这边她逃不掉,月如那边,她也一样逃不掉。
她还在坐月子。
如果自己现在离开,而且一走还是五年,不知道月如能不能接受了?
其实孟莺莺是真的挺忐忑的。
等她在炕上滚到第十圈,终于做了决定,一骨碌的爬起来。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孟莺莺冲镜子拍了拍脸,换了衣服,拖着还没缓过劲儿的软腰,去了隔壁排房——赵月如的家。
她来的不凑巧,周劲松出去上班了。
赵母也去了供销社买菜。
整个院子里面都是静悄悄的。
孟莺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会才敲敲门。
赵月如在哄孩子不方便说话,便轻咳了一声。
孟莺莺得到指示,这才推门进去。
刚一进去奶腥味混着红糖姜味扑面而来。
赵月如正靠在床头坐月子,怀里抱着个红通通的小奶娃,头发胡乱挽着,脸色蜡黄,见是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莺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话,便要作势跳下来给孟莺莺倒水,却被孟莺莺给按住了,“别起来,你就躺着便是。”
看着面色蜡黄,眼底带着青黑的赵月如。
她憔悴了不少,在也不是结婚前那一副张扬的性子。
孟莺莺原本打了满肚子的腹稿,瞬间咽了回去,她有些欣慰,也有些难过。
她讪讪地坐在床沿,伸手逗了逗孩子的小拳头,饭饭睡着了,小脸通红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只。
看着分外的可爱。
见她不说话。
“怎么了?”赵月如便低声问了一句。
接着不等孟莺莺回答,她便想起来了什么,脸色古怪道,“昨晚就听你屋里又哭又笑,咋的,跟祁团长干仗了?”
孟莺莺没想到自己和祁东悍在家,关起门来的夫妻事,外面也能听到啊。
她当场闹了一个大红脸,嗫嚅道,“你听到了?”
那她昨晚上和祁东悍到后面,不止叫的厉害,连带着人也激动啊。
那种难舍难分,那种上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赵月如纯属胡诌的,看到孟莺莺这样,没想到还真是。
她先是哈哈笑了一会,“我逗你呢。”
“不过,你那表情还真让我猜中了啊?”赵月如有些担忧,“你们不会真干仗了吧?”
“祁东悍打你了没?他怎么搞的?他欺负你了?”说着人就坐了起来,柳眉一竖,怕是若是听到下一秒孟莺莺说有。
赵月如宁愿月子不坐,也要出去和祁东悍干仗。
孟莺莺想到之前的事情,她摇头,“他没欺负我,是我欺负他了。”
这下赵月如松口气,瞧着孩子有些要醒了,她便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欺负他了?”
孟莺莺深吸一口气,抬眼盯着她,没有回头她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单刀直入地说,“月如,我要去莫斯科五年”
一句话砸下来,屋里只剩下娃咿咿呀呀的哼唧声。
赵月如愣了足足三秒,嘴角那抹笑还僵在脸上,慢慢才收回去。
“五年?”她声音拔高,又赶紧压低,怕吓着孩子,“去哪里?”
孟莺莺看着她的眼睛重复地说道,“去莫斯科。”
赵月如呆在原地,连孩子要醒来了都没反应过来,她语气艰涩,“去莫斯科,五年?”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呢。
孟莺莺嗯了一声,她有些不敢去看赵月如的眼睛,因为不管是对于祁东悍来说,或者是对于赵月如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孟莺莺眼圈一下就红了,声音却冷静,“月如,我知道不是时候,可我必须现在去,再晚我超龄了,更无法去考那个顶级的芭蕾舞学院了。月如,我怕你生气,可我不得不去想去。”
为了前途,为了事业。
这一步路她必须要走。
赵月如盯着她,胸口起伏不定,好半晌都没吭声。
空气里只剩孩子醒来“吧唧吧唧”的小嘴声。
忽然,赵月如把孩子往孟莺莺怀里一塞,“先抱会儿,我上厕所。”说完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瞧着背影却有些踉跄。
远没有她面上表现出来的冷静。
孟莺莺看着赵月如出去的背影,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地叹口气。
她抱着软绵绵的小娃,浑身僵硬。
孩子在她臂弯里蠕动,眼睛虚虚地看着她,小嘴一咧,竟冲她笑了。
那一笑把孟莺莺的眼泪直接勾下来,砸在包被上,晕开一层深色的圆点。
“饭饭。”孟莺莺喃喃地喊出声,“对不起。”
几分钟后赵月如回来,脸色发白却平静许多。
她先接过孩子,给孩子吃上奶,彻底安稳了下去。
她这才开口,“莺莺,我有些生气——是因为你选在我坐月子时扔这种大消息。”
孟莺莺用地地捏了捏手指,她低声,“对不起……”
“可我更气我自己。”
赵月如抬眼,眼眶也红了,“我气结了婚生了孩子,气我自己只能窝在这张小床上,天天围着孩子奶瓶尿布转,气我自己明明才二十二,却能将一辈子一眼看到头——再熬三十年,也不过是从这张床换到那张床。”
说到这里,赵月如猛地握住孟莺莺的手,一点点收紧,那一双眼里浸着泪,却带着期待和希望,“莺莺,你得走,走得越远越好。替我去看红场,去看大剧院,去看莫大校园里的白桦林。替我跳《天鹅湖》,跳给外国人看,也是跳给我听。”
去看那些赵月如曾经,只在书上听过见过的地方。
她去不了。
莺莺替她去,去看看书本上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孟莺莺在也忍不住了,她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月如。”
她的月如啊。
孟莺莺擦泪,既高兴又难过,“可是,我走了,我怕你一个人带孩子撑不住……”
赵母也就是来一个月而已,赵母离开了,赵月如就只剩下自己了。
周劲松虽然在身边,但是白日里面,他大多数都在单位。
他不可能随时随地回来照顾赵月如和孩子。
“撑得住。”
赵月如咧嘴,安慰她,“有我妈,有周劲松,还有你留下的祁团长这个万能长工。五年而已,娃刚会打酱油你就回来了,正好赶上叫你干妈。”
一句话把悲伤戳破,两人又哭又笑。
赵月如伸手给她擦泪,却越擦越多,干脆一把把人搂过来,像之前在宣传队宿舍一样,两人并排靠在床头。
“莺莺,你记住啊。”
赵月如贴着她的耳朵,声音轻却坚定,“你只管往前走,你走的越远,飞的越高,我越是替你骄傲。你别惦记家里,只要你还回来,这破院子,这破尿片,甚至连带着祁东悍,我都替你守。”
“但凡是他有点外心,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孟莺莺把脸埋在她肩窝,眼睛有些酸涩,她喃喃道,“月如,你等我回来。”
那个时候,局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
到时候她就能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孟莺莺从赵月如家离开后,还要去一趟文工团,她一出去五年,这是大事。
自然是要通过单位的同意。
只是孟莺莺在和方团长说完这件事的时候,方团长也有些恍惚,她的第一反应是,“莺莺,你去了莫斯科进修五年,那祁团长怎么办?”
虽然她的前途很光明,事业也很好。
但是谁都知道,这是拿五年婚姻换回来的。
孟莺莺垂眼,细密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的情绪,她也是第一次在外面透露出野心,“领导,您说如果祁东悍接到一个消息,他离家五年进修就能事业前途坦荡,您说他该如何选?”
方团长几乎是下意识道,“那肯定是选事业。”
在她说完这话后,看到孟莺莺了然的目光。
方团长轻叹一口气,“是我着相了。”
“男人女人本该一样,不应该说谁为了对方就去牺牲事业。”只是这个普通的生活一直在告诉他们,女人就应该牺牲事业照顾家庭。
可是不是的。
没有谁就应该天然的牺牲自己,去成全家庭。
只是能做出这样艰难抉择的,也只有孟莺莺一个人而已。
方团长在这一刻,才是真正了解到孟莺莺的了不起来,“莺莺,你是真厉害。”
能够在这种取舍中,坚定无疑地选择坦荡光明的事业。
孟莺莺摇头说道,“我不厉害。”她抿着唇笑,“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爱人而已。”
但凡是换一个人来,那个人只要不是祁东悍。
那么婚姻和事业,她只能选择一个。
但是那个人是祁东悍,他是爱的多的那一方,所以他才会无条件去妥协,去迁就她。
“所以——”孟莺莺冲着方团长喃喃道,“领导,厉害的不是我,是祁东悍。”
方团长可不这么认为,“你不厉害,你能从哈市文工团杀到中央芭蕾舞团,再从中央芭蕾舞团杀到莫斯科?”
“莺莺,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你有机会,并且也能抓住机会,就这一点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方团长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了一沓信纸,在上面写完几行字后。
又拿出了文工团的公章盖了上去,这是审批单。
审批孟莺莺离团五年去莫斯科深造的同意书。
方团长写完后,递给了孟莺莺,她微笑,面带鼓励,“莺莺,祝你前途似锦,未来光芒万丈。”
第143章 出国学习五年,即将结……
孟莺莺听到方团长的话, 她骤然怔了下,她双手接过同意书,朝着方团长说, “谢谢您。”
方团长摇摇头,拉着孟莺莺的手, 低声说,“莺莺,不管你未来走多远,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了哈市驻队,也不要忘记了祁团长。”
孟莺莺点头, “我会的。”
陈师长办公室,陈师长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了。他当即让警卫员,把祁东悍给喊到了办公室。
祁东悍一到,他便把申请书和同意书递过去, “小孟要去莫斯科五年?”
显然,他这边的申请书和同意书, 是从方团长那边交过来的。
祁东悍没想到消息这么快, 就到了陈师长这里。不过,莺莺要去莫斯科, 要从单位走, 这件事也瞒不下去。
他默了下, 好一会才点头, “是。”
“你同意了?”
陈师长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祁东悍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
祁东悍嗯了一声,“同意了。”
“你同意了!?”这次是肯定句。
陈师长有些震惊,他倏地把申请书和同意书, 扔在了桌子上,左手拍桌子,拍的砰砰作响,“祁东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一次,他是连名带姓地喊。
显然,陈师长是真动了怒,当然,他也是真把祁东悍当做自己人来看待的。
祁东悍攥着拳头,好一会,他才说道,“陈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你还这样做?”
陈师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莫斯科进修五年,五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国外的花花世界多好看,到时候小孟还愿意回来,我们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吗?”
陈师长是领导,也是男人,更是长辈。
他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担心。
祁东悍抬头,眸色认真,“陈叔,五年后莺莺会回来的。”
这话没有人相信。
陈师长自己都不信,他冷笑一声,“你就宠吧你,等到时候小孟不回来,你没了媳妇,我看你到哪里哭去。”
祁东悍不吱声。
陈师长看的心烦,他扔了搪瓷缸过去,“滚滚滚,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等祁东悍真离开了,陈师长反而为他担心起来。他站在原地踱步了好一会,这才一个电话打到了首都中央芭蕾舞团。
而且还是杨洁的电话。
那边电话被接了起来,陈师长就单刀直入,“杨洁同志,孟莺莺同志出国进修五年的事情,是你提议的吗?”
接到这个电话,杨洁就知道孟莺莺同意了,不然陈师长不可能打这个电话的。
杨洁回答的干脆利落,“是,陈师长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我只反问一句,如果祁团长需要出任务五年,不能回来,您同意他去吗?”
陈师长下意识道,“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杨洁冷静道,“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事业发光发热,陈师长,不光是男人的事业是事业,女人的事业也是。”
“孟莺莺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登顶了。”
“您比谁都知道,真正的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您不要站在祁团长的长辈身上,来看待这件问题,而是要站在孟莺莺父亲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我问您,如果您是孟莺莺的父亲,亲生的父亲,您女儿现在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去进修登顶,达到事业的顶峰,在急流勇退,带领国内的芭蕾舞团队更进一步。甚至市场成为国内外芭蕾舞行业的第一人,作为父亲您会同意孟莺莺出去进修吗?”
这话问的陈师长没法回答。
因为作为父亲的话,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女儿去奔事业的。
毕竟,只有男人才懂男人。
任何时候,婚姻和爱人都远远没有自己手里的事业真实。
“您看,您也回答不了。”杨洁微笑,“所以就让孟莺莺去试一下吧。领导,我们国内的芭蕾舞实在是太落后了,我们需要有人走出去,再来反哺我们带领我们。”
——走向国际,这几个字到底是没说出来。
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了。
陈师长深深地叹口气,“随你们吧,反正我也管不了。”
“只是,我担心小孟出去了,她便不会再回来了。”
杨洁一口给否认的干净,“不会,孟莺莺的为人我清楚,她不可能出去了不回来,她的家这里,她一定会回来的。”
孟莺莺这孩子恋旧,她的爱人亲人朋友老师都在这里。
所以未来的孟莺莺,一定会回来的。
孟莺莺在家里待了十三天,这十三天里面她没去文工团,也没去外面。
她就在家陪着祁东悍,给他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
白日里面祁东悍不在家,她便去赵月如那边,帮赵月如带孩子,陪着赵月如说话。
到了晚上,她便是祁东悍的人。
这大半个月两人碰面了,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而且极为没羞没臊。
祁东悍几乎是发疯了一样,恨不得把接下来五年的爱,一次给做完。
临别时间越来越近,祁东悍也越来越沉闷,以至于每次晚上在床榻的时候,两人都是极致的缠绵。
纵然有万般不舍。
还是到了分别的这一天。
一九七三年农历二月一号,孟莺莺还是从哈市驻队出发去首都和简他们集合了。
孟莺莺走的这天,祁东悍特意和驻队请了三天年假。
他亲自护送她去首都。
这一程算是两人在这五年内的最后一面。
去了首都,抵达到了中央芭蕾舞团,这一路祁东悍和孟莺莺都分外沉默。
二人都未说话。
一直见到了杨洁和简后。
杨洁看着这小两口,她朝着孟莺莺问,“决定了?”
孟莺莺点头,“决定了。”
“不后悔?”
孟莺莺没有回答,她只是回头去抱了抱祁东悍。
祁东悍没有动。
任由孟莺莺抱着,好一会,他这才抬手回抱回去,一触即离。
有再多的不舍,到了这一刻都归于沉寂。
祁动悍牵着孟莺莺走到简的面前,冲着他说道,“简,我们家莺莺就拜托你照顾了。”
简点头,用了很郑重的方式表达,“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孟的。”
“她不止是杨的学生,也会是我的学生。”
祁东悍嗯了一声,低头去看孟莺莺,纵然有千言万语,到最后还是化为几个字,“去了国外,照顾好自己。”
“你要好好的。”
孟莺莺低着头,不敢去看祁东悍的眼睛,生怕自己一对视,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她看着脚尖,鼻音浓浓,“我晓得。”
“你在家也好好的。”
她终于敢抬头了,就那样当众再次抱了抱他,“祁东悍,你等我回来啊。”
孟莺莺到底是走了。
杨洁给她办好了手续,她拿着手续,提着行李,跟着简一起再次踏上了去莫斯科的火车。
祁东悍在火车站门外送她,一起送她的还有杨洁。
“祁团长,谢谢你。”
至于谢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
祁东悍摇头,“她不光是你的学生,也是我的爱人。”
他目送着火车离开的背影,莺莺才刚走,他便有些想她了。
孟莺莺这一路走了九天,终于抵达到了莫斯科,明明是隔年来的,她却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刚一下站台,冷风跟刀似的往脖子里钻,她却顾不上缩脖子,只睁大眼望着远处洋葱头一样的教堂尖顶。
那就是课本里出现无数次的瓦岗诺娃学院方向。
简替她拎着藤条箱子,笑着用俄语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懂,但猜得出,“欢迎来到芭蕾的圣殿。”
简甚至没有休息,便直接把孟莺莺给带到了瓦岗诺娃学院,临分别的时候。
阿尔希波娃和叶卡捷琳娜,都羡慕地看着孟莺莺,“孟,希望你能一次考上。”
孟莺莺点头,她有些疑惑,“你们不去吗?”
阿尔希波娃摇头,“我现在还去不了,要等我从莫芭附校成为优秀毕业生之后,才能有去考取瓦岗诺娃学院的资格。”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有些失望,“不过这个太难了,在你来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会瓦岗诺娃学院。”
瓦岗诺娃学院是芭蕾舞的圣殿,天才云集,阿尔希波娃虽然是莫芭附校的天才,但是想要去考取瓦岗诺娃学院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孟。”
阿尔希波娃笑了笑,“你先去考,等着我以后也来考。”
“你等着我啊。”
孟莺莺点头。
连简都以为这是阿尔希波娃的一句戏言,毕竟,她的实力和瓦岗诺娃学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在孟莺莺考取瓦岗诺娃学院的第四年,阿尔希波娃也来了。
她竟然比叶卡捷琳娜还先考上瓦岗诺娃学院。
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以至于当阿尔希波娃考进瓦岗诺娃学院的时候,孟莺莺亲自来到门口接她。
这还引起了瓦岗诺娃学院的一阵骚动。
毕竟,孟莺莺考进瓦岗诺娃学院之后,开始学院里面还有许多人有些不服气她。
她到底是黄皮肤黑头发,和瓦岗诺娃学院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但是在经过一次次的课堂,一次次的比赛之后。所有人都服气了。
原来真的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碾压他们的。
以至于孟莺莺一度成为瓦岗诺娃学院的神话,可惜,她这人性子沉闷,在学院里面从来不别人多接触。
以至于,她来了四年了,大家和她并不熟悉。
这会看到她去上课之外的地方,这怎么能让人不惊讶呢。
“孟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
“难道她又要去挑战别人了?那太可怕了,就她的这个天赋,我们这些人都快被她秒成渣渣了。”
“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我不敢,孟实在是太神秘了,我总担心她会东方巫术,到时候会不会把我们变成老鼠?”
“那不是东方巫术,那是西方魔法才会变成老鼠。”
“没关系反正都一样的,我感觉孟好厉害,我不敢跟上去。”
“那我要去看看。”
对方小心翼翼地跟在孟莺莺身后,生怕孟莺莺发现她了一样。
孟莺莺看到了但是她没管,她现在几乎是瓦岗诺娃学院的名人了。
每次出来都会引起来一阵焦点。
孟莺莺直奔瓦岗诺娃学院的门口,阿尔希波娃就在门口等她,她在东张西望。
十月的莫斯科带着几分秋意的寒,阿尔希波娃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头发被全部束在脑后,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蛋。
在看到孟莺莺以后,她眼睛立马亮了下,冲着孟莺莺招手,“孟!”
孟莺莺点头迈着碎步朝着她跑了过来,上前就给阿尔希波娃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波娃。”她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满面,“恭喜你考进瓦岗诺娃学院。”
阿尔希波娃也激动,她拉着孟莺莺的手,“孟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考进来。”
她觉得孟就是她眼前的胡萝卜,她就是那一头小毛驴。
如果不是那萝卜太诱人,她根本不可能在瓦岗诺娃学院和孟相遇。
孟莺莺笑了笑,“那是你优秀。”
她转头看向简,“简你好。”
简再次看到孟莺莺,他也有些恍惚,“孟,恭喜你。”
他是四年前送孟来考瓦岗诺娃学院的,当时只知道孟顺利被录取了。
可是他没想到,孟在四年后竟然成为了瓦岗诺娃学院,所有学生的噩梦。
以至于他在莫芭附校都听过孟的名声。
孟莺莺有些不解,“简,你恭喜我什么?”
简笑了笑,“恭喜你站在了芭蕾舞学校的顶端,成为所有学生的噩梦。”
孟莺莺抿着唇笑,“简,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损我了。”
简,“当然是夸奖你。”
周围偷偷跟过来的学生,看到这里才明白,“孟好像是过来接新学生。”
每年二月份和十月份,他们学院总是会进新人的。
“完蛋了,能让孟亲自来的接的学生,会不会又是一个大魔王啊。”
“孟压了我们四年都已经够难了。”
“如果在来一个大魔王,在压我们四年,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阿尔希波娃嘴角抽了抽,真不敢想孟来的这四年来,给这些学生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孟莺莺却是面不改色的,她在前面领路,“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简和阿尔希波娃跟在身后。
孟莺莺来瓦岗诺娃学院的四年时间,让她现在也比简熟悉这里许多。
“我带你们先去报到处,一会报道结束后,波娃就跟着我回宿舍好了。”
看的出来,当年还对这里四处陌生,求学异国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彻底站稳脚跟了。
简有些骄傲和自豪,因为当年是他把这个小姑娘,带到瓦岗诺娃学院。
也看到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
入学办理手续孟莺莺四年前便经历过了,很是繁琐,不过经过四年的学习,她如今对于这些俄语,日常沟通完全没问题了。
而且也不光仅限于是芭蕾舞的专业用词。
“伊万诺夫老师,这位是我的学妹,她也考上了瓦岗诺娃学院,麻烦您帮她办理下入学手续。”
伊万诺夫看了一眼阿尔希波娃,又看了一眼简。
“莫芭附校果然是人才辈出。”
前有孟莺莺,后有阿尔希波娃。
简也很骄傲,“是学生们自己争气。”
若说孟莺莺是莫芭附校的学生,也不为过,她当年也来莫芭附校学习,并且拿到了结业证书。
“好了。”
看在孟莺莺和简的面子上,伊诺万夫给阿尔希波娃办理的入学手续很快。
完全没有任何为难。
眼看着孟莺莺要和阿尔希波娃,一起离开。
伊诺万夫喊住了她,“孟,请稍等。”
语气很是客气。
孟莺莺有些不解,让阿尔希波娃和简留在了门口,她自己则是又再次进,有些疑惑,“老师?”
伊诺万夫说,“你来的有四年了吧。”
孟莺莺点头,“是。”
“到了年底你就可以结业了。”
这是提前一年结业了。
孟莺莺有些惊讶,还有些欣喜,“谢谢老师。”
因为这意味着到了年底,她就能回国了。
“别高兴的太早。”伊诺万夫递给了她一张比赛邀请书。
孟莺莺有些不解,伊诺万夫说,“这是国际芭蕾舞联赛,参赛地点经过多方协商,最后定在你们国家的首都——中央芭蕾舞团。”
孟莺莺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您说什么?”
伊诺万夫又重复了一遍。
孟莺莺强压着激动的心情,“也就是说78年年初,你们都要和我一起回国比赛吗?”
“按照目前的行程,是这样的。”
“孟。”伊诺万夫拿出日历看了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不止要参加结业考试,还要参加国际芭蕾舞联赛,我希望你这两个月期间,能够在努力一次。”
“孟——”
伊诺万夫看着她,“这是你们国家第一次举行这种国际芭蕾比赛,我希望你能够站在巅峰,来俯视着我们。”
“而不是——我们来俯视着你们。”
孟莺莺眸光坚定,承诺,“老师,我一定会赢的!”
第144章 回国见面,久别重逢……
孟莺莺告辞后, 便回到宿舍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的是给杨洁的,她要回国了,而且还会参加国际芭蕾舞比赛。
就是不知道杨洁知不知道, 国际芭蕾舞比赛是在首都举办。
第二封写给了祁东悍,她要回国了, 要祁东悍来车站接她。
没错,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哪怕是离开了五年。
她还是这么多要求。
第三封信是给赵月如的,先是问了下赵月如的情况。接着又问了下饭饭怎么样了,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干妈, 等她回去给饭饭带礼物。
三封信分了两个地方,前者去了首都中央芭蕾舞团。
后者两封信则是去了哈市驻队。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全国的时候。
孟莺莺寄的国际挂号信,也从莫斯科慢吞吞的抵达到了,首都中央芭蕾舞团。
当确认七八年国际芭蕾舞蹈比赛, 定在在首都而且还是中央芭蕾舞团的时候。
杨洁就彻底忙碌了起来,芭蕾舞团原有的排练厅不够大, 排练厅需要扩大。
食堂的场地也不够, 也要开始扩建。
还有那些国外的人,他们吃食和国内的人习惯也不一样, 还要安排不同的厨子来做。
这要是隔着七八年以前, 这是想也没有的事情。现在也不过是沾了好时机, 改革开放了。
连带着国与国之间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僵了。
所以这才有了这次国际芭蕾舞比赛的契机, 落在了首都。
在杨洁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顾小唐像是幽灵一样飘了过来,“老师,这次国际比赛师姐会回来吗?”
这是顾小唐问的第七次。
杨洁都有些无奈了, “我不是说了吗?看情况,她只要能正常毕业,她肯定是要回来的。”
“但是如果不正常毕业,那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所以这一次孟莺莺回不回来,杨洁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顾小唐有些失望,“那如果师姐不回来的话,我就见不到她了。”
她掰着指头算,“师姐都出去快五年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杨洁,“老师,你说师姐回来还记得我吗?”
杨洁看着患得患失的顾小唐,她忍不住道,“你放心,肯定会记得你。”
这话刚落,外面邮差就骑着自行车,叮铃铃的停在杨洁办公室外面,“杨同志,你的国际挂号信。”
杨洁一听到这话,立马走了出来,“国际挂号信?”
一开口就是重点了。
“是。”
“从莫斯科寄过来的。”
这话一落,杨洁顿时高兴了起来,她当即从邮差手里接过表,迅速签字后。
这才收了信件,当看清楚寄信地址后,杨洁是真高兴了起来,她当场打开了挂号信,“是莺莺寄回来的。”
这话一落,顾小唐也探头看过来,“师姐说了什么?”
杨洁一目十行地看完,“莺莺要回来了。”
“她要回来参加国际芭蕾舞比赛。”说到这里,她自己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砰跳起来,“学成归来,替国参加。”
谁懂这八个字啊。
整个人都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
顾小唐也激动,“我师姐要回来了?”
游魂一样的顾小唐,瞬间有了精神,她拍了拍脸,“那我这段时间也要好好练习,别到时候师姐回来检查我的功课,我要是差她太远了,她肯定觉得我给她丢人。”
杨洁点头,“好好学。”
“去和你的师弟师妹们说,都好好学。”
“到时候大师姐回来了考察他们的功课。”
顾小唐点头,飞快的跑没影了,瞧着那人也比平时有了几分活力。
这让杨洁忍不住失笑,“莺莺啊,只有你回来了,芭蕾舞团才会有真正的灵魂。”
哈市驻队。
邮差将两封信分别送到了祁东悍和赵月如的手里。
祁东悍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些年他和孟莺莺联系,全凭信了。
而这四年半的时间,他和孟莺莺之间几乎每一个月都会寄出去一封信。
因为从莫斯科到哈市驻队,信封想要抵达最少要一个月,若是遇到中间遇到点问题。
一封信想从莫斯科抵达到哈市驻队,最少要三个月起步。
所以,祁东悍一直都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封信。当接到信之后,他罕见的没有延迟训练时间,直接说了一句,“解散。”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直等到祁东悍转头离开,手底下的这些人才敢说话,“是不是祁团长又收到嫂子信了?”
“估计是的,每个月他也只有收到嫂子信的时候,才会这般温柔,也会突然放过我们。”
嫂子孟莺莺不在的这几年,祁东悍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驻队上。
也用在了训练人上。
就这短短的几年,他立下两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顺利从副团长晋升为团长。
“嫂子来信也好,不然就团长这样操练我们的架势,还没到月底就要把大家给废了。”
“我也觉得,要是嫂子每天来信就好了。”
“你想的还挺美,也不想想莫斯科离哈市多远啊?这都出国去了,还每天来信,能每个月来一封信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没看着一封信都足够团长高兴的不行了?”
“不过,说到这里,嫂子也是真狠心啊,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嘘嘘嘘,这话你可不能说,你要是说了团长会不高兴的。”
“团长说了,嫂子这不是抛弃他,而是去奔事业了,团长能理解的。”
高春阳站在人群中没说话,他低垂着头。
陈水生却站不住了,他看了看时间,“我走了。”
高春阳嗯了一声,“又要和林秋约会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水生和林秋在一块了,或许是四年前那年冬天,去山上采集的时候,陈水生误打误撞送出去的冻梨。
打那以后二人之间便开始不一样了。
但是刚开始也只是点头之交,到了后面也就是冬天做任务的时候。
林秋掉到了陷阱里面,陈水生不顾一切的去救她,打那以后二人之间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
陈水生嗯了一声,“走了,免得林秋等我等着急了,要生气。”
看着好友就这样离开了。
高春阳心里不是滋味,“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水生回头,“现在还不知道。”
“等我今年往上在努努力,争取升到营长的位置,这样结婚了好能申请家属院。”
不然,总不能和林秋结婚了,二人还各自住各自的宿舍啊。
这还算是什么结婚。
高春阳听了默了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陈水生的背影,他却是有些羡慕的。
他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不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会不会现在也像是陈水生这样?
高春阳不知道。
他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
徐文君这边瞧着祁东悍离开了,便跟着跑了过来,勾肩搭背,“嫂子,又给你寄信了?”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没舍得把信打开,而是藏在胸口。
他这人有个习惯,自从孟莺莺离开后,每次收到信后,他都会去洗洗手,在家里面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
这是一种祁东悍独有的仪式感。
“不打开看看?”
徐文君试探地问道。
祁东悍摇头,“不了,回去再看。”
“你是真能忍得住,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每次收到信之后,恨不得立刻马上打开。”
祁东悍没空和他聊天,他就想现在回去。
徐文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口气没说话。他也没去文工团宿舍楼底下等了,就只是一个人去了食堂。
祁东悍回到家后,立马洗了手,这才坐到书桌前,把信封给打开去。
在看到信封上面写的字后,祁东悍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一连着看了三遍。
直到,他把那张薄薄的信纸攥的死紧死紧的,指节都跟着发白了去,好像一松手,这一封信就会消失了一样。
祁东悍喃喃道,“莺莺要回来了。”
他喃喃地又念了一遍,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连带着心跳都跟着加速了起来。
四年零十个月,五十八封信,他每次都会去数,但是每次都怕数错。
日历上被他用红笔圈了一次又一次的归期,突然从纸上跳下来,活生生地落在掌心。
祁东悍先是笑,笑的极轻,嘴角刚翘到一半,又猛地收住——
“是真的吗?”
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祁东悍这人善于求证,他索性把信纸举到灯下,对着光细看。纸上的字迹是孟莺莺的,一笔一画都带着她特有的翘尾巴。
尤其是悍字最后一捺,总像要飞起来。
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因为这四年多的时间,他把孟莺莺寄回来的每一封信,都跟着看了无数遍。
确认无误后,祁东悍忽然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都跟着晃荡了下。
“莺莺,终于要回来了!”
这一声终于喊出口,沙哑却格外响亮。
祁东悍转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冲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套军装,一套常服和两套训练服,全是他晋升团长后新做的。
他的手指在一套冬常服上停住,又缩回来,自言自语,“穿这套去接她……不行,太板像是去训人,莺莺应该不喜欢。”
接着,他目光一扫,落在最底下那套还没拆封的六五式呢子大衣——肩章带着金线,领口带着红星,板板正正。
他把它拎出来,比在身前比划了下,接着又对着镜子左右照,忽然又皱眉,嗓音犹豫,“会不会太隆重?吓着她怎么办?”
祁东悍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男人,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下巴比以前更硬,眉骨间全是这些年在训练场上晒出来的小麦色,没了当年的俊秀,倒是多了几分粗狂和坚毅。
看到这里,祁东悍抬手摸了摸短发茬,心里咯噔一下,“四年多了,她会不会觉得——老了?”
这个念头一闪,他立刻转身,从抽屉里面翻出一张薄薄的刀片,倒了半盆热水,开始磨刀霍霍。
刀片贴着线条流畅的下巴,一寸寸刮的干净,连平时懒得收拾的鬓角也修出利落的线条。
刮完胡子,祁东悍才开始真正的高兴——那种从脚底板往上冒的高兴。
“莺莺见到他,应该会认识他吧?”
他不是很确定起来。
祁东悍收拾干净后,这才把今天这封信也折成同样大小,放到铁盒子里面锁好以后。
他拿出日历,翻到十一月七号,用红笔在格子里重重画了一个圈,又拉出一条箭头,直指“十二月八号”——信上写的火车到站日。
“还有一个月啊。”
他盯着那个数字,忽然觉得太慢,恨不得明天就开车去首都。
可理智告诉他,还得等。
最后的一个月,才是最煎熬的。
祁东悍感觉这比之前的四年多,都要难熬啊。
他恨不得时间快点飞到莺莺回来的那天才好。
隔壁,赵月如也和祁东悍差不多的心情,她也收到了孟莺莺的信,等看完后,她整个信封都跟着掉在地上,“老天,莺莺终于要回来了。”
饭饭拿着一个小铁铲,蹲在地上挖土,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谁?”
小家伙四岁半,生得白白净净,五官像赵月如,但是脸型却像是周劲松。
挑了他们两个人的优点来长,别的都好,唯独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赵月如看着自家白白净净的儿子,糊了一脸的脏东西,她就嫌烦,“你干妈要回来了。”
饭饭一听这话,把铁铲子一丢,拍了拍屁股就跑过来,“干妈什么时候回来?”
显然他平日里面没少听赵月如,提起干妈的事情。
赵月如给他擦脸,“下个月回来。”
她打量着自家孩子,“饭饭,我告诉你,你趁早把自己收拾干净点。不然,等你干妈下个月回来,看你这样带的礼物也不给你了。”
饭饭不吭气,转头就去洗脸。
赵月如看到自家孩子这样,她轻轻地叹口气,“莺莺,我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才回来。”
文工团宿舍。
林秋收拾妥当后,照了照镜子,就准备下楼去约会了。她瞧着叶樱桃站在原地,也没动,也没出去。
她还有些意外,“走啊?我们一起。”
“人家徐指导员还在食堂等着你呢。”
叶樱桃抱着被子没说话。
林秋都走到门口了,又折返回来,“怎么了这是?”
叶樱桃揪着被子角,都快揪成了麻花了,喃喃,“他不会来找我了。”
“啊?”
林秋顿时不走了,她跟着坐在叶樱桃的床边问,“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了?”
这几年她瞧着叶樱桃也比之前松动了不少啊。
眼瞅着这两人都要修成正果了,怎么又不过来找她了?
叶樱桃这才支支吾吾,“昨天他就没来了。”
林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皱眉,“你把徐指导员给拒绝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指导员喜欢叶樱桃,但是叶樱桃因为对方户口不是城里人,不吃商品粮,所以一直没答应呢。
叶樱桃低垂着眉眼,她不说话。
林秋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叶樱桃,你脑袋在想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城里户口?你自己算一算你今年二十几了?还能在文工团待几年?”
“文工团不要你,你又没找到后路,你打算怎么办?真要回你老家,听你妈的,把你换一份高价彩礼把你给卖掉啊?”
叶樱桃也知道这个,但是当年的清醒是清醒,如今轮到自己是局中人的时候,反而有些看不明白了。
林秋有些恨铁不成钢,“徐指导员喜欢你,而且他在驻队的职位也高,你要是和他结婚了,转脸你俩就能去家属院申请一套房子下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樱桃,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我和陈水生到现在都不敢结婚,因为他职位不够,我职位也不够,所以我们申请不到家属院的房子。”
叶樱桃咬着唇,“可是如果徐文君将来和我们一样,都退伍了呢,那家属院的房子还不是要还回去,到时候我还不是和他要回乡下?”
回乡下就是叶樱桃的魔咒。
“徐文君现在都是指导员了,他还年轻,在过几年就算是要转业,他职位也会更高的,到时候也有转业的工作,你和他说你不回乡下,挑一个城里的转业工作不就行了?”
“樱桃。”
林秋声音很是冷静,那个看似话少沉闷吃货的她,显然在这几年成长了不少。
“你不能看到一百步去,你要看眼下,看十步。”
“你先先把当下的问题给解决了。”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嗓音,“你没发现这两年文工团都没招收新人了吗?”
叶樱桃神色一凛,她骤然抬头看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天文工团不要我们,你想过怎么办吗?”
叶樱桃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她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宿舍内踱步了好一会,“怎么会呢?”
她自己给否认了下去,“我们七八岁就来文工团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文工团怎么可能不要我们呢。”
哪怕是退伍,她都没想过文工团会不要她。
林秋没把话说的太透,她喃喃道,“反正我是看出这种苗头了,叶樱桃。”
这是林秋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你要想清楚。”
“徐文君这边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到时候徐文君娶了别人,樱桃,你别后悔。”
林秋说了这话便出去了,徒留叶樱桃一个人在原地,好久都没说话,她知道自己有些刻舟求剑了。
可是到了这一步,叶樱桃是真没办法了,她下意识地喃喃道,“莺莺,如果你在就好了。”
这样,孟莺莺会帮她选的。
那个精明势力的叶樱桃,也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可惜,孟莺莺还远在莫斯科。
一九七七年年底,孟莺莺终于踏上了回城的火车。这一次随行的人极多,有她的老师伊诺万夫,还有简,以及阿尔希波娃。
也不光这些人,还有她当时在学校里面的同学,光参赛的就有六个人,老师来了五个。
除此之外是一些工作人员,显然都是为了这一次的国际芭蕾舞比赛而来。
“孟,要回家了,你激动吗?”
他们这些人都是异国来参加比赛,唯独孟莺莺不是,她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孟莺莺点头,“当然。”
“哪里有回家不激动的。”
她可是出国四年多了,马上就要快到五年了。再次踏上回程的路,说不激动那才是傻子。
简也说,“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来中国的时候。”
他还以为上次把孟莺莺带回莫斯科,便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孟莺莺调侃,“简,以后我回国了,你有时间了可以经常过来看我。”
简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还要多久?”
孟莺莺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天的路程。”
她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快八天了。
还有一天,她就能回家了。
就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了。
祁东悍是十二月五号就从哈市驻队出发了,七号抵达到了首都。他先去了一趟中央芭蕾舞团,和杨洁确认了下,这次接待莫斯科参赛选手的时间后。
便能推断出孟莺莺回来的时间了。
等到八号一早才五点钟,祁东悍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利落后,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这才深吸一口气去了火车站。
他甚至比杨洁他们都要早三个小时。
六点。
七点。
八点。
一直到了八点半,从莫斯科出发的火车终于抵达到了首都。
当听到那熟悉的钟声响起,祁东悍下意识地便抬头看了过去,他盯着出站口黑压压的人头,在捕捉他日思夜想的人。
孟莺莺向来不是个着急的人,但是还没到首都火车站,她便已经提前把行李收拾好了。
站在门口就想要第一个冲出去。
当火车彻底停靠后,孟莺莺便回头冲着简他们说,“我在火车站门口等你们。”
有简在显然不担心这些人找不到出路。
“孟,这是做什么跑这么快?”
“她结婚了啊,肯定是迫不及待的去见她的丈夫了。”
“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难怪我们之前给孟介绍对象,她都不要。”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孟的对象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竟然能让孟这么多年来都念念不忘。”
下了火车的孟莺莺,一手提着行李,一边快步往外走。
下楼梯下楼梯,下楼梯。
她一遍遍的地催促自己快点,再快点。
因为她知道,她的爱人会在车站门口,第一个接她出来。
等到孟莺莺一路到了车站门口的时候,她却忽然有些近乡心切了,她放慢了脚步。
结果刚一抬头。
就看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男人,四年多不见,男人硬朗了许多,也坚毅了不少,唯独那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
他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那根柱子旁,背脊绷的笔直。
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领口两颗扣子敞开,露出不带一丝褶皱的衬衫,下巴刮的乌青,挺括又洁净。
只是,平日双总习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睁得极亮,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死死地盯着出站口。
只要那道门一开,他就要在第一时间把那个人捞进怀里。
四目相对。
她看见他了。
孟莺莺的脚步先是顿了半秒,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接着便不管不顾地跑起来。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只有飞奔的哒哒哒声。
跑到跟前。
孟莺莺突然停下脚步,眼眶红了一圈,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过去,“祁东悍。”
第145章 耳鬓厮磨——我的莺莺……
那一声祁东悍三个字落下来, 孟莺莺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祁东悍也看见了她。
他先是下意识往前迎了一步,又硬生生收住,拳头攥得大衣袖口都起了褶。
两人之间隔着乌泱泱的人头, 好似隔着一条汹涌的河。
四年多不见,孟莺莺依然漂亮, 还是穿着当年那一件白色羊绒大衣,肤色莹白,眉目干净,像是一颗明亮温润的珍珠一样。
从当年的青涩一点点变得温柔起来。
许是常年跳舞的缘故,以至于她的身段看着高挑柔软, 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面,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瞬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祁东悍眸光晦涩起来,他怕她看不清自己,干脆把右手举过肩头, 轻轻地挥了挥手,“莺莺。”
无声地喊。
那动作和当年他送她去车站时, 一模一样。
明明都过去几年了, 但是孟莺莺却还记忆犹新。
只这一个手势,孟莺莺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她再也不管不顾, 提起藤条箱子, 便跟着跌跌撞撞冲过去。
孟莺莺整个人往前扑, 祁东悍一个箭步, 长臂一伸,把她连人带箱子全捞进怀里。
“慢点,莺莺。”
她扑过来的一瞬间,祁东悍精准无误地接住了她, 他们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热情拥抱。
抱在怀里的踏实和柔软,让祁东悍那一块缺失的内心,也跟着被填补了起来。
他嗓子哑的厉害,掌心覆在她后背,隔着厚厚的呢料都还能摸到她过于急促的心跳。
孟莺莺不答,先把脸埋进他肩窝。
熟悉的味道,薄荷肥皂混着淡淡烟草的味道,一下子灌进鼻腔,她眼泪蹭湿了他大衣领口,烫得他心口发颤。
“你又开始抽烟了?”
她嗅了嗅,抬头,泪眼婆娑地问。
祁东悍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垂着眉眼迟疑地了点点头。
孟莺莺柳眉一竖,抬眼瞪他,“回去在和你算账。”
四年多的分离,生疏和隔阂,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拉近了距离。
祁东悍不止没有生气,反而还有几分高兴,那种被孟莺莺管着他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不是冷冰冰的家,和身后一片虚无,让人难受的紧。
在他们身后,孟莺莺的那一群俄国同学和老师终于赶到,呼啦啦把他们围成了半圈。
简和阿尔希波娃是见过祁东悍的,但是其他人没有,他们第一次见到孟莺莺的爱人。
以至于在看到祁东悍高大健壮的身板,把娇小的孟莺莺揣在怀里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这就是孟的丈夫?”
“哦,天呐,这个男人真帅,有点像是咱们西伯利亚的豹子!”
“难怪我们学院男生没戏,原来孟喜欢这种……硬汉。”
“这样一看我们学校的男生,确实是没得比。”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简也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用中文补刀,“祁团长,久仰。你在他们学院,可是传说中的男人。”
孟莺莺进入最顶级的芭蕾舞学校后,顶着黄皮肤黑头发,一举杀了进去。
她年轻漂亮天赋高,以至于想打她主意的男人不在少数。
但是这些人都被孟莺莺给拒绝了。
祁东悍听出来了简言外之意,他松开了手,却又没有把孟莺莺给彻底松开,而是从拥抱改为揽在怀里。
祁东悍冲着简点头,“简,好久不见。”
简,“好久不见。”
恰逢杨洁他们都过来了,为了迎接这些国外的参赛选手。
杨洁最先看到孟莺莺,先冲着孟莺莺点头,旋即才冲简说道,“简,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国家。”
简上前来了个大拥抱。
杨洁作为领头人,也作为接待人,自然要一阵寒暄。
但是顾小唐却不一样,她来了以后,整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孟莺莺身上,明明都二十好几了,身上却还带着小女儿才有的姿态。
“师姐。”
眼眶都红了,“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孟莺莺上前抱着了抱顾小唐。安抚好了她,这才去和杨洁做介绍。
这一行人里面,她算是两边的枢纽了。
有她这一介绍,双方的关系也很快就拉近了。
等到首都歌舞团的时候,就差亲如一家人了。孟莺莺把他们都安置好后,便想回去。
但是杨洁却说,“时间很紧张,你要回去也行,但是最多也就三五天,就要再次回来单位了。”
“你也知道要比赛了,到时候从国外过来的参赛选手,会一批又一批的过来。”
“到时候需要接待。”
“莺莺,你是定海神针,是顶梁柱,你不在四年前的那一场折辱,还会再次发生。”
“所以你就算是回去,我能给你的时间撑死了,也不过才一周而已。”
有孟莺莺在,他们国家的芭蕾,就能在这些不同的国家面前,有一席之地。
可是孟莺莺不在,就等着四年前那一次吧,被人打上门来折辱。
孟莺莺有些犹豫,“我晓得,我会尽快的。”
“不过,老师,你先给我找个地方休息,我坐了九天的火车,人都快散架了。”
“宿舍也行,房子也行随便啥地方都行。”
杨洁难得哭笑不得,“莺莺,你是真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有一点认知啊。”
“就你现在的水平,从你踏上国门的那一刻,你的地位就已经不一样了。”
“你回中央芭蕾舞团你就是教练级别,中央芭蕾舞团对于自己的教练,是有单独分房的。”
“一会我让小唐带你过去,你把祁团长也带过去,先休息,休息好了,你在回哈市驻队叙旧。”
“不过先说好了,最多就是一周,一周后你必须要回来。”
“这是命令也是任务。”
杨洁这一招狠,直接给孟莺莺在首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准备了房子。
有了家,孟莺莺才会对这里有了羁绊。
而不是随时都惦记着回哈市驻队。
这才是最根本,最核心的问题。
孟莺莺知道,这一周时间都是她老师顶着,各方的压力,这才争取到的。
“老师,我知道的。”
“好了,去吧。”杨洁推着她出去,“长途跋涉了一路,先回去好好休息下。”
孟莺莺嗯了一声,顾小唐在前面领路,一路上难得叽叽喳喳,看的出来这四年多来,她在杨洁手底下被教的很好。
瞧着眉眼也不复当年的阴沉和茫然,甚至还带着几分轻灵。
顾小唐好像从之前那一段阴影里面彻底走出来了。
“小唐。”
孟莺莺轻轻地喊了一声。
顾小唐回头看她,眉目带笑,“师姐?”
孟莺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手摸了摸顾小唐的头发,顾小唐就忍不住叽叽喳喳了。
“师姐,你走了以后,我一直都是独霸中央芭蕾舞团的第一,而且还是断层第一。”
“我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老师开始让我带新人了。”说到这里,她回头,笑容温和,也不复当年的尖锐了,“师姐,我现在是芭蕾舞团的实习教练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未来就会留在芭蕾舞团,当一辈子的教练。”
“老师还替我申请了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是刚好够我一个人住,对了。我还养了一只猫,一条狗。”
提起猫和狗,顾小唐的眼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它们很可爱,师姐,等你住下后,我带你去看它们。”
孟莺莺点头,她看着侃侃而谈的顾小唐。
她知道在她不在的日子里面,这四年多以来,顾小唐也在无数次自救,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孟莺莺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她上前抱了抱顾小唐,柔和道,“小唐,你真棒。”
顾小唐顿了下,她眼眶有些湿润,“师姐,是你和老师让我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救自己。
才会一次次和父母决裂割裂,甚至是反目成仇,断绝关系。
这才达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是你自己很好,也是你自己不放弃。”
孟莺莺柔声道。
顾小唐看了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教职工宿舍楼后,顾小唐拿了一把钥匙,停在了一个二楼门口,“师姐,这个是分给你的房子。”
“我就不进去了,这是钥匙。”
她还不忘朝着孟莺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然,最后目光是落在祁东悍身上的。
祁东悍这人明明存在感很强,但是他刻意收敛的时候,以至于顾小唐好几次,都有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要不是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她都忘记了,祁东悍还在这里。
见顾小唐看自己,祁东悍冲着她点点头,顾小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
她一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莺莺拿着钥匙开了门,和祁东悍一起进了屋。是正儿八经的两室一厅,不算大,但是一应俱全。
孟莺莺四处打量了一下,瞧着有六十来平,两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什么都是从简来的。
看的出来这已经是单位里面最好的条件了。就是这里面的家具,还需要他们自己慢慢添置。
孟莺莺回头,冲着祁东悍伸手,“祁东悍。”
——欢迎你来我的家。
从此,孟莺莺在这个时代也彻底扎根了,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屋子。
祁东悍眸光晦涩,凝视着她,“莺莺,那你还跟我回家吗?”
孟莺莺笑了笑,“那是当然啊。”
她上前双手穿过祁东悍的腰,就那样环抱着他,“哈市驻队的家属院是我们的家,但是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祁东悍,以后我们再次从哈市来首都,再也不用去招待所了,我们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了。”
而且还是在首都这种地方。
祁东悍自己想偏了,他还以为孟莺莺不跟他回家了,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他嗯了一声,上前就把她给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
还不忘一脚把门勾上,咔哒一声,门关着了。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细碎的光,斑驳地落在孟莺莺脸上。
他把她放在桌沿,掌心还扣在她腰后,没舍得松。
两个人隔着一层粗布呢子,却烫得吓人。
“莺莺,”祁东悍嗓音低哑,那一声莺莺,似乎饱含了千万种情绪,“似乎瘦了不少。”
孟莺莺仰头看他,目光柔情似水。
祁东悍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手指掠过她耳侧,顺着脖颈一路滑到肩窝,停在那根凸起的锁骨上,轻轻的细细的摩挲。
孟莺莺被蹭得发痒,偏头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动弹不得。
“没瘦,”她小声答,气息拂在他带着青色的下巴,“还胖了两斤,莫斯科的列巴很扛饿。”
“胖点好。”祁东悍笑,薄唇贴着她的耳垂,热气一路钻进去,“扛折腾。”
一句话,把她耳根烧的通红。
孟莺莺抬手去扯他领口,指尖碰到第一颗扣子,金属的凉和皮肤的烫撞在一起。
她的手指也跟着一抖,扣子啪地一下子崩开,露出下面锁骨下面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是他立二等功的时候,留下的功勋。
孟莺莺的指腹顺着那道疤来回描着,鼻子发酸,唇却凑上去,轻轻吻住,“我走了以后受的伤?”
祁东悍被这温软一碰,呼吸瞬间沉重了几分,他的手掌从她后腰滑到腿弯,微微一用力,把人整个抱离桌面,就那样放了上去。
“嗯,不严重。”很是轻描淡写的的语气。
孟莺莺没吭气,只是被他这一腾空抱起来,她整个人条件反射地环住他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侧,大衣下摆扫过他的裤缝,发出窸窣的轻响。
“祁东悍。”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耳鬓厮磨,“我回来了。”
“我知道。”他托着她从桌子处往铁架子床那边走,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微颤,“因为我看的见,摸的着。”
而不是像是之前那样,就好像一道空气会随时消失不见。
他把她放在床沿,自己单膝跪地,手指挑开她大衣腰带,呢料也跟着滑落,露出里面贴身的蓝色毛衣。
孟莺莺低头去解他腰间的皮带,金属扣咔嗒一声,皮带落地,最后一层防线也被解除。
祁东悍俯身掠过鼻尖,唇峰,下巴,像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一样,“莺莺。”
“我的莺莺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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