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孟莺莺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 她一把抓住他手腕,指腹触到冰凉的表带,那里头却跳得飞快。


    每跳一下, 都好似在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为了见她, 已经在铁轨上颠簸了一天两夜。


    想到这里,孟莺莺喉咙有些发紧,“软座能当床吗?六十四个小时,你当是出操?”


    她眼眶却先红了,“祁东悍, 你疯起来真不要命!”


    祁东悍没应声,只是抬手把落在她头顶的雪粒拂掉,指腹冻的发红,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在孟莺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要啊。”


    声音被冷风吹得发飘,却一字一句砸在她心口, “要命, 也要你。”


    孟莺莺倔强地看着他,眼眶却红了一圈, 带着氤氲的水汽。


    “别哭, 莺莺, 你别哭。”男人微微俯身,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缠,像要把这一句话烙进她骨血里,“七十多个小时, 来见你一面,值。”


    “很值。”


    这是祁东悍给出的结论。


    他从来不后悔来回七十多个小时,就为了见她一面。


    他也不觉得辛苦。


    因为在来的路上,在想到即将见到孟莺莺的那一刻,连带着窗外的冷风都跟着柔软起来。


    雪粒子落在两人之间,瞬间化成水珠,像是谁偷偷掉的泪。


    孟莺莺再也绷不住,一拳锤在他胸口,眼泪顺势落下,声音也是发颤,“值什么值?见我一面能当饭吃吗?”


    他从这里离开回去后,怕是又是高强度训练,这种日子谁受得住啊。


    “能。”祁东悍回答,他抬手一把握住她拳头,包进自己掌心,指腹摩挲着她指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莺莺,你不知道,你不在人日子里面,我有多——”想你。


    这两个字到底是没说出来的。


    祁东悍这人闷骚克制,所以这种太过露骨的情话,他从来都不会诉说出口。


    只是那眼里的思念,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把到嘴边的话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他顿了顿,抬手擦过她眼角,掌心粗粝,动作却轻得像羽毛,“别哭,我见不得你掉眼泪。”


    孟莺莺吸了吸鼻子,一把拽住他大衣领子,把人拉得俯下身,踮脚吻在他冰凉的唇上。


    带着咸涩的雪水,也带着滚烫的呼吸。


    一触即离,这让祁东悍都有些恍惚,他目光发沉发黑地看了过来。


    孟莺莺都主动亲他了,这会还被他这样看着,她就有点生气,瞪了过去,“看什么看?”


    才哭过,眼角眉梢透着几分红晕,像是雨过天晴的天空很是漂亮。


    祁东悍低垂着眉眼,哑着嗓音,“看你很好看。”


    孟莺莺很少听祁东悍说这种甜言蜜语,她都走了又回头看他,眼波流转,“还不跟上?”


    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眼神,但是到了祁东悍这里,却让他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孟莺莺的身后。


    进了首都歌舞团里面,才六点半的功夫,天色已经黑透了。


    不过,首都歌舞团单位很有钱,在路上的两边都安排了喇叭灯,喇叭灯天黑后便亮了起来。


    也照亮了前行的路。


    这个点属于休息吃饭的时间点,所以一路上孟莺莺还遇到了不少熟人,她都跟着和对方打招呼。


    还不忘把祁东悍拉到自己的身边,她冲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爱人,祁东悍。”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是不厌其烦。


    这让祁东悍的心里,也跟着甜丝丝的,以至于从歌舞团门口去练习室的这一路,好几次他都忍不住去看孟莺莺。


    “莺莺。”


    他低声喊。


    孟莺莺回头。


    祁东悍却冲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在这一刻二人四目相对,孟莺莺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牵着对方的手,轻声道,“祁东悍,我们是夫妻。”


    夫妻的意思便是坦诚,是尊重,是荣辱与共。


    祁东悍低眸看他被牵的手,嘴角微微翘了翘,带着几分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暗爽。


    孟莺莺一路带着他走,一路介绍,终于到了排练室。


    这个点的排练室人还蛮多,大家都在为了红星杯比赛在拼命。


    以至于孟莺莺刚把祁东悍带过来的时候,其他人瞬间跟着看了过来。


    孟莺莺面不改色,她索性便拉着祁东悍的手,走到大家的面前,很郑重地说道,“介绍下,这是我对象祁东悍。”


    这话一落,韩明冰她们先是有些惊艳,之前离的远其实没看到祁东悍的具体长相。


    这会离的近了,倒是能看出来,孟莺莺的爱人生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还挺好看的,起码从外观来看,和孟莺莺还挺般配的。


    不过,韩明冰更意外的是另外一方面,“你就这样介绍啊?”


    她有些期期艾艾地问孟莺莺。


    孟莺莺在拿自己的搪瓷缸接水,接了一缸子的热水,便顺势递给了祁东悍,“抱着暖手,也可以解渴。”


    说完后,她才去朝着韩明冰说,“不这样介绍,还怎么介绍?”


    韩明冰不好意思说要藏着掖着,这才好骑驴找马,现场祁东悍也在,所以她也不好说,便含糊道,“没什么。”


    眼见着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孟莺莺便放弃了,她朝着祁东悍指着门口的位置,“你去旁边椅子那坐着等我一会,我练完一遍找下感觉就来找你。”


    祁东悍嗯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胡红英突然喊了一声,“同志,我能和你握握手吗?”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跟着看向胡红英,胡红英把手往裤子缝擦了擦,“我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团长呢,就想着握握手。”


    她是第一个目的性这么强的,也是这么直白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是完全不顾其他人死活了。


    祁东悍回头看了一眼孟莺莺,孟莺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祁东悍微微顿了下,他抬眸看了过去,拒绝的干脆,“不能。”


    完全不给人回转的余地。


    胡红英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变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韩明冰给死死地拽住了,眼见着孟莺莺送了祁东悍去那边座位。


    她压低了嗓音,呵斥道,“你还不嫌丢人吗?”


    “他是孟莺莺的爱人,是孟莺莺的丈夫,你好好的过去要和人家握手做什么?”


    “胡红英,你少来丢我们首都歌舞团人的脸。”


    胡红英本来都要追上去的步子,瞬间就跟着落了下来,她气的脸红,眼泪直掉,“你把我想哪里去了?我就只是想单纯的握个手而已。”


    韩明冰盯着她不说话,“我们在一起练习舞蹈是十四年,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吗?”


    胡红英瞬间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要攀高枝,想在自己二十五岁之前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但是胡红英,那是同伴的爱人,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胡红英低垂着眉眼掉眼泪,“那你说我怎么办?我年纪比你大两岁,天赋也没你好,家里兄妹五六个,我要是在不给自己找退路,等我从歌舞团离开后,我妈就要把我嫁给瘸子。”


    “那也不是你对同伴的爱人下手的原因。”


    韩明冰的眼睛有些冷,“在让我知道你这样,胡红英,相信我你现在就能离开首都歌舞团。”


    她韩明冰虽然是万年老二,但是在歌舞团弄走一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说到底能在首都歌舞团混出头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个心慈手软的废物呢。


    胡红英听到这话,她瑟缩地抖了下肩膀,到底是不敢在吱声。


    之前生出来的那一些妄想,也跟着瞬间灰飞烟灭。


    另外一边,孟莺莺领着祁东悍坐下后,她便准备去换舞蹈服,祁东悍却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你就不想问问吗?”


    他仰头看着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面,此刻透着几分渴望。


    祁东悍在这一刻,甚至是希望孟莺莺能够多问问他才好。


    孟莺莺抬手摸摸头,“没什么好问的,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边就好了。”


    “好了,坐着等我一会,我很快的。”


    祁东悍被摸头了,他并不生气。


    相反,在听到孟莺莺说的那一句话后,他反复咀嚼了好几次,旋即,翘了翘唇,喃喃道,“我的心肯定在你这边。”


    莺莺相信他。


    自始至终都相信他。


    这才是让祁东悍高兴的地方。


    孟莺莺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后,就瞧见祁东悍还捧着她的搪瓷缸,正坐在那目视前方。


    孟莺莺笑了笑,挥挥手,转头朝着已经在等待着她的吴雁舟走过去。


    吴雁舟已经把杜鹃山的音乐给安排好了。


    孟莺莺一过来,和吴雁舟交换了一个眼色,“等我开肩,马上就好了。”


    上场跳舞前,先把自己的身体柔韧度给打开。


    不过十分钟,她很快就结束了热身运动,“老师可以开始了。”


    吴雁舟顿时让旁边的乐队开始奏乐,奏乐的师傅接到命令,最先响起来的是手风琴,低音轰隆,像远处炮击声。


    紧接着京胡一挑,尖利却带韧劲儿,仿佛把空气撕开一道口子。


    随后便是西洋乐器开始登场,大提琴承担了和声与长音,浑厚扎实地传到了练习室每一个角落。


    三种乐器交织,也奏起来了杜鹃山的前奏。


    孟莺莺脚跟一点,被这声音推着就出去,瞬间从舞台侧面滑到了舞台中间。


    从这里几乎就能看出杜鹃山的难度了,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上证明高强度的乐器。


    伴随着音乐前奏响起,孟莺莺滑落过去的身子逐渐站定,她深吸一口气,像把一整部《杜鹃山》的硝烟全吸进肺里一样。


    杜鹃山的第一段是“枷锁亮相”。


    孟莺莺单腿后伸,双臂反剪伸到背后,脚尖绷的笔直,人却微微前倾——好像真被铁链勒住。


    京胡一个抖弓,她肩膀跟着一颤。


    整个人跟着节奏踏步而走,在此时此刻,她和音乐的节奏完美的成为了一体。


    吴雁舟看到这一幕,她瞬间站直了身体,她没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孟莺莺。


    乐器队中的师父见到孟莺莺和奏乐如此合拍,手风琴师傅便突然加力,弦乐齐上,紧随着孟莺莺的节奏。


    孟莺莺听着加速的节奏,她迅速跺地跪滑,哧啦一声,右膝擦着地板冲出去足足有半米,木屑飞起,木质地板的蜡层被蹭出一道白痕。


    她没管,反而跟着借势起身,单腿鹤立,手成“枪”形,指尖点到正前方——那是胶片里主人公的枪口,也是她自己的轴心。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真正的杜鹃山吗?”


    韩明冰喃喃道。


    “我没见过,但是我瞧着孟莺莺跳的极为有力,按照她的这个节奏和力度,和胶片上的杜鹃山,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是。”


    回答她们的是杨洁,“她在动作要领和技巧方面,甚至比胶片上的本人,更胜一筹。”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也让现场的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不是今天只看了遍胶片吗?”


    “这就把杜鹃山的所有动作都给记录下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孟莺莺的天赋也太过恐怖了一些。


    “接着往后看,才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彻底记住杜鹃山的所有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紧紧地跟随着,舞台上的身影。


    孟莺莺跟随着鼓点,她连着跳了三个空中一字马,落地成等边三角,每一步都踩在鼓面上,快得叫人眼晕。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伴随着音乐的激昂。


    孟莺莺精准的踩着节奏,足尖一点高台边缘,整个人腾空反身180°。


    空中劈叉成一条笔直的线,红袖在空中啪地绷成两把血刃。


    现场一片叫好。


    孟莺莺却恍若未闻,她腾空的那一瞬间,望着那地面,已经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


    她人跟着落地的瞬间,企图做一个完整的悬崖踢,但是因为还不熟悉,所以节奏和力度没掌握好。


    下一瞬,完整的悬崖踢她还没做出来,整个人都跟着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


    滑出去了好几米远。


    那一瞬间,整个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祁东悍反应的最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了上来,“莺莺。”


    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孟莺莺给抱在怀里,想来冷静的眉眼,此刻却分外着急担心,“你还好吗?”


    “有没有摔到哪里?”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声音,当中的颤抖。


    孟莺莺揉了揉刺痛的双腿,她摇头,“没事。”


    “祁东悍,我没事。”


    “瞎说,脸都疼的发白。”


    这会杨洁和吴雁舟也反应过来了,“孟莺莺,你才刚开始就想尝试悬崖踢,你不要命了?”


    “地板上任何的措施都没做,你摔下来要是摔断腿了怎么办?”


    她们不说还好,这一说,孟莺莺自己也多了几分后怕。


    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祁东悍,你扶着我起来,我还有二十天就要比赛了,可不能摔断腿。”


    祁东悍心痛的要命,他难得冷了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比赛,你的命还没有比赛重要吗?”


    是少见的呵斥。


    这让孟莺莺瞬间呆住,她和祁东悍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祁东悍凶她。


    “我疼。”


    “祁东悍,我好疼。”


    伴随着这话一落,祁东悍的面色一变,当即扶着孟莺莺起身,顾不得埋怨和生气,“你哪里疼?”


    “孟莺莺,你哪里疼?”


    抱着孟莺莺就要往医院冲,却被孟莺莺给制止了,“别,你放我下来。”


    祁东悍不肯。


    孟莺莺拍着他的肩膀,“我真没事,我下落的时候是收了力度的,用了腿部和手做了支撑,就算是摔,也是滑出去的。”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一走感受一下。”


    祁东悍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孟莺莺提着裤子,在松木地板上来回走了好几次,没察觉到自己有问题后,这才松口气,“还好,没摔残。”


    “不然你就要有个残疾媳妇了。”


    她还笑着和祁东悍开玩笑。


    祁东悍脸色绷的紧紧的,他不想说话,他害怕。


    他看到孟莺莺从上面摔下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


    旁边的杨洁看出了什么,抬手打了下孟莺莺的肩膀,“你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你要跳悬崖踢,那你提前和我们说啊,我们在下面给你放上软垫子,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硬来跳悬崖踢,你不要命了?”


    看着杨洁去打孟莺莺,祁东悍又心疼,但是他和孟莺莺还在置气,所以他没开口。


    杨洁看在眼里,便说,“好了,祁团长,你看我也刚帮你骂了莺莺,你们两个人可别吵架了。”


    “我知道莺莺的性格,她不是乱来的人,这会着急着想要跳完,就是想着陪着你一起出去转一转。”


    “祁团长,你也体谅体谅莺莺的不容易。”


    看的出来,杨洁还挺担心这两小两口吵架的。


    祁东悍低着头去看孟莺莺,孟莺莺冲着他笑,“我真没事。”


    “我之前还跳过三米的台子,我这次跳的才两米四。”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祁东悍却听的胆战心惊。


    他难受的厉害,“我看看。”


    他蹲下来扒开孟莺莺的裤腿,看了过去。只见到裤腿揭起来的位置,此刻是触目惊心的紫青,破了皮,带着红色的血丝。


    和孟莺莺那雪白的皮肤,瞬间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东悍眸光晦涩了片刻,他抬手去抚着她的伤口周围,孟莺莺疼的倒吸气。


    祁东悍起身,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冲着杨洁和吴雁舟说,“我带她去卫生室了,先做包扎。”


    “晚上的练习,她不参加了。”


    祁东悍少有这种强势的时候,直接不给孟莺莺和大家反应的余地,便把孟莺莺给抱出去了。


    练习室内瞬间安静了下。


    杨洁咬着后牙槽,只能替祁东悍擦屁股,“祁团长那人关心则乱,这会看着莺莺摔伤,已经乱了阵脚了。”


    “大家都体谅下。”


    接着,她才冲着吴雁舟说,“莺莺那腿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就先让她休息休息。”


    “那假?”


    吴雁舟也反应过来了,“就当她今天晚上请假了。”


    她抬头看向祁东悍抱着孟莺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连带着吵架都是甜蜜的。


    杨洁心说,可不是。


    之前瞧着祁东悍哗的一下子,把孟莺莺给抱起来转头就走。


    说实话,连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心跳都跟着加速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原先那会的祁东悍,实在是男人了一些。


    外面。


    祁东悍抱着孟莺莺往外走,孟莺莺贴着他的大衣,能听见那颗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撞的又快又重,还带着余惊未散的慌乱。


    “祁东悍……”孟莺莺小声地喊,手指抓住他胸前的呢料,“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啊。”


    祁东悍抱得极稳,手臂却绷得紧,怕一松劲怀里的人就会碎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低低嗯了一声,脚步却一点没慢。


    “孟莺莺。”


    他连名带姓地喊,“我以前不在的时候,你跳舞是不是每一次,都这么拼命?”


    孟莺莺不吭气,伸着手指在祁东悍的胸口画圈圈。


    他穿着大衣布料很厚,画不到皮肤上,她有些懊恼。


    眼见着她不说话。


    祁东悍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在胸腔里,带着一点余惊后的颤抖,“孟莺莺,你以后跳高台,先告诉我,我给你垫软垫,给你扶梯子,给你当气垫——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吓我啊。”


    看的出来孟莺莺从高台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哪怕已经过去了,对于祁东悍来说,依然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孟莺莺有些为难,她想了想,也不想骗他,便小声地解释,“祁东悍,我很难答应你,就像是我让你上战场以后,保护自己别受伤一样。”


    “你能做到吗?”


    祁东悍也做不到。


    孟莺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看你也做不到,所以,你也别为难我好吗?”


    祁东悍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了医务室,看着医生给孟莺莺的腿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后。


    祁东悍目光晦涩地盯着她的伤口,嗓音低哑,“孟莺莺,我要拿你怎么办啊?”


    第117章 悬崖跳


    祁东悍不知道, 但是孟莺莺却听见了,她瞧着对方把她伤口包扎结束,她很认真地朝着祁东悍说, “不怎么办。”


    “祁东悍,你有自己的事业, 我也有,我不会阻拦你在战场上抛头颅 ,洒热血,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来阻拦我。”


    她把自己受伤的腿伸出去, “这只是皮外伤而已。”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她眼里已经带着几分执拗,“祁东悍,我希望我们都能互相支持着对方。”


    她不会去阻拦祁东悍在驻队工作。


    同样的,她也不会希望祁东悍阻拦, 她在跳舞上继续上身。


    祁东悍败阵下来,“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对自己好一点。”


    “莺莺, 你不要对自己太狠了。”


    孟莺莺见他妥协, 她也很识趣的就退了一步,“放心我会的, 今天着实是个意外, 我学的新舞蹈。”


    “所以需要我勇于去尝试一下, 后面便不会了。”


    祁东悍没说信还是不信, 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他也只是点到为止,“还能走路吗?”


    “能。”


    孟莺莺活动了下腿脚,“皮外伤不影响走路。”


    “那我们去吃饭?”


    祁东悍的语气带着试探, “有时间吗?”


    别看他远道而来,但是在这一段感情里面占据主场的,还是孟莺莺。


    甚至是比较卑微的那一方。


    孟莺莺轻轻地叹口气,“我不是说了,跳完舞就有时间吗?”


    “走吧,去吃饭,我在带你去逛一逛。”她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七点四十,距离你的车票还有五个小时。”


    话落,她便牵着祁东悍的手,祁东悍低头看了看,唇角也跟着扬起。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取决于孟莺莺。


    只是,连祁东悍自己都没察觉到这里。


    “前面有一家老莫餐厅,我去看了很不错,我们去试试。”


    之前去赴苏交流学习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孟莺莺对老莫菜,并不排斥。


    相反她的接受能力很强。


    孟莺莺点头,“那就去。”


    “我请你。”


    祁东悍看了过来,孟莺莺面不改色,“你把钱都给我了,你还哪里有钱?”


    对方可是连存折都一起给她了。


    祁东悍,“月初才发的工资。”


    “还没来得及上交。”


    孟莺莺摊手,祁东悍很自觉把口袋里面的钱,一股脑的全部递给了她,“这个月多发了十块的低温补贴。”


    “一共一百五十三块五。”


    “来回车票花了六十四,吃饭花了一块五,公车来回五毛,还剩下八十七块五。”


    老实说,听到这话后,孟莺莺的第一反应是心疼。


    心疼钱。


    因为祁东悍来的这一趟,他这个月的工资直接花了一半了。


    “怎么了?”


    见她不说话,祁东悍有些委屈,“我没有浪费钱,也没有多花钱,车票这个钱少不了。”


    “吃饭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被孟莺莺给打断了,“没有说你浪费钱的意思。”


    “祁东悍。”


    “出行吃饭这些都要花钱。”祁东悍递过来的钱,孟莺莺没要,她又推回去了,“你自己身上多留点钱,出门在外穷家富路。”


    “别到时候要钱的时候没有,就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了。”


    “而且我这边忙完也要十二月十号左右了,你把钱都给我了,你回去的生活费怎么办?”


    祁东悍见她都推过来,他没要。


    “那我自己想办法。”


    孟莺莺柳眉一竖,“要不要?”


    “不要的话,你出去要饭啊?”


    祁东悍瞬间不吱声了,他只抽了两张大团结出来,“够了。”


    孟莺莺又塞了一些毛票子过去,“路上不吃饭,不喝水啊,回去以后从车站回驻队不花钱啊。”


    零零散散的有几块钱。


    祁东悍心里也跟着柔软了下来,心说,他媳妇对他真好!


    他确实忘记了,自己把钱全部上交了,孟莺莺留了六十块,给他了二十七块五。


    这就已经很好了。


    不止如此,祁东悍还低声说,“你在首都这边物价贵,你身上多留点钱。”


    他看到了,首都的这些女同志都是穿衣打扮很漂亮的那种。这些都是要钱的,他媳妇又是从哈市过来的,对于首都的人来说,哈市是个小地方,所以会有不少人都瞧不起人的那种。


    他不希望他媳妇受到这种待遇。


    孟莺莺没说话,只是握着祁东悍的手,“你放心,我在这边没人敢笑话我。”


    “因为她们都还指着我夺冠。”


    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占据着绝对地位的。


    “所以,不用担心她们欺负我。”


    一开始或许还会有这个心思,但是在她展现出来绝对天赋后,那些有心思的人,也都慢慢歇火了。


    只能说,首都歌舞团还是很看天赋的。


    祁东悍听到这话后便稍稍松口气,两人一路从首都歌舞团门口,溜达到了老莫餐厅。


    这一路都让孟莺莺很惊奇,“你怎么知道老莫餐厅在这里的?”


    她来了二十多天了,但是因为每天都忙舞蹈,所以从来没出来逛过,要是让她自己带祁东悍出来逛,她或许还不一定找得到路。


    祁东悍牵着她的手,“下午在等你的时候,就把附近给转了转。”


    孟莺莺其实还蛮喜欢祁东悍,这种爱操心的样子。因为另外一半爱操心,有规划,这就意味着她可以适当的偷懒了。


    她的喜欢溢于言表。


    祁东悍开始还没明白,到了后面便琢磨出来了。


    “以后这方面就交给我。”


    孟莺莺没说话,回头冲着他笑了笑。


    到了老莫餐厅后,这边快八点了,还在灯火辉煌。正常来说,八点钟外面都没什么行人,但是老莫餐厅还有一桌又一桌的人吃饭。


    孟莺莺推门进去,和外面的冷风萧瑟不一样,室内的暖气混着奶油香一股脑扑过来,很是暖和。


    连带着大厅水晶吊灯亮得像白天,银刀叉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照得孟莺莺睁大了眼,老实说,她在首都二十多天,顿顿食堂大灶,头一回闯进老莫,活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祁东悍看出来了什么,他侧头问,“你来首都这么久,没出来过?”


    不然不会是这么新奇的样子。


    孟莺莺迟疑了下,她点头。


    祁东悍没说话,只是有些心疼,以至于在接下来点菜的时候,他都非常舍得。


    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菜,全部都给孟莺莺来一遍。


    点到后面孟莺莺自己心疼的厉害,“够吃了,不点了。”


    祁东悍还有些意犹未尽,“罐焖牛肉要不要来两份?”


    老莫菜的份量很少,尤其是罐焖牛肉只有小小的一罐。


    孟莺莺有些心疼钱,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是经常来吃,便直接应了下来,“那就要两份。”


    “主食也要两份。”


    祁东悍点头,冲着服务员说,“罐焖牛肉两份,莫斯科红菜汤一份,红肠一份,外加列巴要四片。”


    看的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所以点菜也很从容。


    服务员接到菜单便出去了,孟莺莺拄着下巴看着他,“你以前来过?”


    祁东悍点头,“几年前招待过老毛子那边的老兵。”


    驻队食堂的饭菜不好拿来招待人,便都是在外面饭店招待的。


    孟莺莺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服务员便把菜给端上来了,最先上来的是红菜汤,猩红色汤汁盛在白瓷碗里,如同在雪地里突然开出一朵红梅一样,分外漂亮。


    祁东悍给她盛了一小碗,孟莺莺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带着牛肉的鲜香,舌尖瞬间被唤醒。


    她满足的喟叹一口气,“果然外面的饭菜比食堂好吃。”


    祁东悍见她喜欢,便又给她加了一勺,“食堂大锅饭能吃饱就行。”


    从来都是不讲究味道的。


    孟莺莺嗯了一声,服务员又上了一个奶油烤鱼,放下来后。


    她熟练的用着银叉子一划,酥脆的鱼皮瞬间跟着裂开,露出雪白鱼肉,奶汁顺着裂缝缓缓流出,混着黄油香直往鼻子里钻。


    祁东悍看着她用银叉子熟练的模样,他眸光晦涩了下。


    孟莺莺察觉到了什么,她抬头,若无其事地解释,“之前不是吃过吗?”


    “刀叉用起来并不难。”


    祁东悍嗯了一声,见他没有再深究,孟莺莺松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一些。


    不过好在她之前也去过国外,所以这才算是有了借口混淆过去。


    以后她要注意啊。


    见她走神,祁东悍给她分了一块奶油烤鱼,“怎么不吃?”


    孟莺莺这才回神,顺势张口,祁东悍也很自然地喂了过来。


    烤鱼外酥里嫩,奶油裹着鱼肉,好似给味蕾裹了一层薄薄的丝绸,又滑又腻。


    这也让孟莺莺瞬间忘记了烦恼,忍不住眯起眼,小声感叹,“这也太香了……”


    祁东悍见她喜欢,又分了一块出来。


    孟莺莺的嘴巴在食堂吃了二十天,早都淡的不行,这会吃到奶油烤鱼,罐焖牛肉,瞬间觉得自己的味蕾活了过来。


    “祁东悍,我觉得以后不能再委屈我的嘴了。”


    尤其是吃过好吃的以后,根本吃不下去食堂了啊。


    祁东悍嗯了一声,用勺子给她捞了两块牛肉出来,感觉列巴配牛肉不习惯。


    他便问服务员要了两碗米饭。


    把罐焖牛肉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每一粒米都吸满了汤汁,吃在嘴里,舌尖都跟着享受起来。


    这一顿饭下来,孟莺莺撑的肚皮溜圆,不过一结账瞬间萎了。


    她和祁东悍两个人一顿吃了十五块五。


    真贵啊。


    随便一顿饭就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以后真不能来了。”


    都出了老莫餐厅孟莺莺还在碎碎念,祁东悍侧头看她,“好吃吗?”


    孟莺莺下意识地点头。


    “那就够了。”


    祁东悍的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钱和票的事情,我来操心。”


    他的工资还会涨,除此之外,他还可以赚钱。


    不至于让媳妇想吃老莫餐厅都吃不起的那种。


    孟莺莺不说话。


    祁东悍,“怎么了?”


    孟莺莺喃喃道,“祁东悍,你这么好,我哪里舍得你走啊?”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还是结束了。


    她要回宿舍,祁东悍要回驻队,再次见面怕是要等下个月了。


    祁东悍也跟着沉默下来,“我先送你回去。”


    孟莺莺嗯了一声,倒是没有谦让,让她半夜去送祁东悍去火车站,让她一个人回来她也不敢。


    和保卫科的人说了以后,他们这才进去,等到了宿舍楼下,祁东悍便直接把背包给取了下来。


    一整个递给了孟莺莺。


    孟莺莺抬头,满脸诧异,“你把包给我了,你怎么办?”


    这人还要去赶火车的。


    祁东悍,“包里面的东西都是给你带的。”


    “一半是我准备的,那瓶白辣椒和辣椒肉酱是赵月如准备的。”


    孟莺莺听到这话后,喉咙有些酸涩,她上前抱了抱祁东悍。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要到上楼的时候,她才突然道,“祁东悍,我会回哈市驻队的。”


    因为哈市驻队有祁东悍和赵月如啊。


    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首都。


    祁东悍嗯了一声,他目光晦涩黏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转头离开。


    孟莺莺上楼后,她宿舍里面的室友还没休息。听到动静,韩明冰探头看了过来,“孟莺莺,你约会回来了?”


    孟莺莺点头,她把行囊放在自己的床边,却没有分享的意思。


    如果是叶樱桃和林秋,她或许就分享了,但这是一个新宿舍,这里的人也是她重新认识的人。


    关系也没到那个地步。


    更何况,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祁东悍和月如,从自己嘴里一点点的节省下来的。


    所以,孟莺莺只是点头应了一声,见她没有要分享的意思。


    韩明冰便缩了回去继续睡大觉。


    胡红英探头出来,问,“孟莺莺,你爱人给你带了什么啊?”


    孟莺莺淡淡道,“一些日常用品。”


    胡红英还想在问些什么,韩明冰翻了个身,不耐烦道,“吵不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有了这话,胡红英瞬间安静下去,这让孟莺莺也跟着松口气,她不耐烦和人交集这个。


    等到大家都休息后,孟莺莺这才淅淅索索的把包给打开。


    两包桃酥,一包松子,一包榛子,还有一包酸浆果,有点类似树莓这类。


    孟莺莺咬了一个,酸酸甜甜瞬间在味蕾绽放开来。


    再往下去便是一罐白辣椒,一罐辣椒肉酱,中间空隙的地方塞了几把糖果,看的出来背包太小,东西太多,以至于糖果都要插空放。


    孟莺莺看着那一堆的东西,她眼眶突然就酸涩起来。


    这里面满满的一包,都是祁东悍和月如对她的爱啊。


    孟莺莺突然好想回家啊。


    等比完赛就回家!


    首都在好,没有祁东悍,没有赵月如这里就不是家。


    没人知道孟莺莺是个多恋家的孩子,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孟百川一个亲人。


    然后,她亲手送走了孟百川,又一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不容易扎根下来,遇到了祁东悍,又再次和月如团聚。


    对于孟莺莺来说,有祁东悍,有赵月如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外面在好,没有她们,她就没有家。


    确定了方向后,孟莺莺便果决了许多,以前在练习中她还会和对方绕弯子,顾情面,顾自尊心。


    她到了后面,几乎是随心所欲起来。


    原因不过是因为孟莺莺彻底想开了,她既然不打算留在首都,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和她们继续相处下去。


    那就没有必要虚与委蛇。


    可以相处那就继续,不可以那就放弃。


    连带着杨洁都能发现,孟莺莺比以前果断了许多,她还好奇,“怎么了这是?”


    孟莺莺垂眸,在抬头是多了几分犀利,“老师,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既然我还想回哈市驻队,那我就没有必要对着这些不喜欢人的,说这么多话。”


    “我只说我的意见,至于她们听不听是她们的事情。”


    吴雁舟刚好也过来了,听到孟莺莺这话,她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你还要哈市驻队,不留在首都歌舞团啊?”


    孟莺莺点头,到了这一步双方倒是没有在瞒着的必要了。


    “老师,我的爱人,我的朋友都在哈市驻队,我要回哈市驻队。”


    吴雁舟下意识道,“你可以让他们过来啊,莺莺,你的前途显然在首都更好一点。”


    如果回去了,以哈市驻队的落后,肯定会把孟莺莺给埋没了去。


    孟莺莺摇头,“我知道会更好,但是人不可能什么都要。”


    更何况,也不光是祁东悍和赵月如,包括还有何处长,方团长。


    她们把所有的资源用在自己的身上,把她送到首都歌舞团,她不能过河拆桥。


    她学完的东西,只有回报在哈市驻队,甚至是东三省,她们在自己身上的投资才会有价值啊。


    如果她不回去。


    那么这一场投资,就成了一个笑话。


    东三省集自己所有的能力,供出来一个金凤凰,金凤凰飞走了,在也回不去了。


    这对于何处长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吴雁舟听完,她轻轻地叹口气,“你这孩子太重情义了,好也不好。”


    孟莺莺笑了笑没说话,杨洁低声说,“如果何处长知道你要回去,她肯定会很高兴。”


    因为之前何处长一直担心的就是在这里。


    他们既希望于孟莺莺能够在首都站稳脚跟,但是他们又担心,孟莺莺站稳脚跟了,就不在回哈市了。


    那对于东三省,或者说是整个哈市驻队来说。


    损失是极大的。


    孟莺莺听到这话后,她冲着杨洁说,“老师,在首都和在哈市都是一样的。”


    “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还是会回首都的。”


    只是在现阶段,她还舍不得离开。


    杨洁听完嗯了一声,吴雁舟见她没把话太说的太死,便跟着松口气,“对对对,还没比赛呢,说不得等你比赛后,你就想通了,知道首都的好了。”


    孟莺莺笑了笑没接话。


    接下来她一周,她便开始投入训练。


    杜鹃山中的悬崖跳,这个动作是真难,她把整个杜鹃山的其他动作,都能全部复刻出来。


    唯独悬崖跳,她需要从两米四的高台上面跳下来,还需要双腿落地,在松木地板上擦出电光火花来。


    又要保持身体的平衡,保证自己不受伤。


    这真的太难了。


    眼看着距离比赛还有三天,孟莺莺在尝试的悬崖跳,还没有一次成功的。


    这让吴雁舟也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莺莺,还有时间,还有三天,如果你放弃杜鹃山,那你可以用这三天,去随便熟悉下你擅长的舞蹈,这样你去比赛的时候,在舞台上的胜率也会高一点。”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临近比赛了。


    杜鹃山却依然没有一次跳成功过。


    孟莺莺脸颊都是汗,头发黏在额头上,向来柔软的眉眼,此刻却透着一抹不服输。


    “再来。”


    “还有三天。”


    “老师,我还有三天时间。”


    用三天练好一个悬崖跳,她相信自己是可以的。


    以至于接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孟莺莺一遍遍,从两米四的高台上摔了下来。


    哪怕是下面垫着垫子,但是一次次摔,一次次砰砰砰的声音传过来。


    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一次,两次,三次。


    再到一百次。


    孟莺莺为了练这个悬崖跳,起码摔了一百次以上,她每次都是摔下去,在爬起来活动,在继续跳。


    摔到后面,周围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韩明冰喃喃道,“孟莺莺,你要不要休息下?”


    她的满腿,满胳膊都是青紫,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


    孟莺莺爬起来,她摇头,“没时间休息的。”


    她走到高台那里,站在那比了下,两米四的高台,足足比她高出了大半个身子。


    她用手丈量着高台的高度,又抬脚一字马劈了上去,但是还不够,她的一字马哪怕是站直了,还差六七十厘米左右。


    “我要怎么才能悬崖跳的时候,才能成功?”


    她试过各种技巧,都没有用。


    每次摔下来的时候,都是各种各样的姿势。


    唯独没有,悬崖跳的金戈铁马以及电光火石。


    韩明冰也跟着摸了摸,“太高了。”


    “孟莺莺,太高了。”


    “你别得不偿失,在比赛前万一摔坏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但是双方都明白。


    孟莺莺站在台下,她喃喃道,“我想再试下。”


    “最后一次。”


    但是她上去后,在落了下来,砰的一声又再次砸在了地垫上。


    孟莺莺抬头望着横梁,她喃喃道,“悬崖跳如果我跳不出来,那我要怎么参加比赛?”


    又拿什么和那些天才去打?


    第118章 比赛前一天,不破不立……


    韩明冰看着她这样没说话, 有些担忧地朝着吴雁舟说,“老师,在这样下去, 我担心孟莺莺会崩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能比孟莺莺的抗压能力还强。


    也没有见过哪个人, 能够在失败一百次后,还能继续爬起来练。


    吴雁舟也担心,“我去问问她。”


    “别去。”


    杨洁拽着她的手腕,“老吴,你别去。”


    吴雁舟回头去看杨洁, 杨洁语气冷静,“让她自己安静一下,她现在不想被人打扰的。”


    孟莺莺之前遇到过,比这还难的比赛。


    她听赵教练说过,在跳天女散花的时候, 她练了无数次但是在上台之前,她没有成功过一次。


    唯独成功的是在台上表演的那一次, 在数百人的目光下, 顶着强悍的竞争对手,她一次拿了最高分。


    孟莺莺那个时候的境遇, 也没比现在好多少, 但是她最后逆风翻盘夺冠了。


    而这一次, 她也会吗?


    杨洁站在讲台处, 遥遥地注视着躺在垫子上,双眼无神的孟莺莺。


    她仰头看着屋顶横梁上的蜘蛛网,到了冬天蜘蛛的四肢好像也被冻住了,连带着织网起来, 也不如夏天时灵活。


    以至于织网的时候,也分外的艰难,一次又一次断掉,蜘蛛却紧紧地吸附着那断掉的蜘蛛线,再次爬上去,又从头开始织网。


    孟莺莺眼睛睁大了几分,她就那样看着,看着蜘蛛从一次次断裂中,再次爬起来,在重新织网。


    一次,两次,三次。


    数不清是多少次的时候,蜘蛛终于把网给织好了。它开始躲在网子的一端,开始捕猎起来。


    孟莺莺就那样看着,她终于等到了,一只黑色的小飞虫,跌跌撞撞的飞扑了进去。


    蜘蛛也没急着动,更没急着过来收网,而是由着那小飞虫在蜘蛛网里面,滚动,挣扎,扑通。


    黑色的小飞虫挣扎的越厉害,那网子就会收的越紧。到最后黑色小飞虫无力在动了,那些白色的网把它包裹成了一个蚕蛹。


    而狩猎的蜘蛛从一端慢吞吞的爬向另外一段,开始享用属于它的胜利晚餐。


    孟莺莺从头到看到尾,她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只蜘蛛可真是够坚持的。


    它不光有坚持,还有从容不迫。


    从头到尾它都是不慌不忙的,但凡是它放弃了,它紧张了,在小飞虫还没死之前,它变出现的话。


    这一顿晚餐它一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顺利的。


    孟莺莺闭上眼睛,她开始思考自己。


    急。


    她太急了。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比赛时间要到了,练习一天少一天,每天都有人在耳边说,你要不要换一支舞蹈。


    杜鹃山太难了。


    悬崖跳太难了。


    他们真的没有影响到自己吗?


    不,他们影响到了,孟莺莺虽然没听,但是她却开始有了紧迫感,她开始一遍遍逼迫自己多练习。


    她要证明给这些人看,她可以。


    于是,在这样一遍遍的反对声音中,她开始焦虑了,着急了,她对胜负欲有着极强的信念。


    她对两米四的高台上,跳失败了接近一百次。


    于是,她开始焦虑了,甚至想要放弃的地步。


    没错,躺在地垫上的孟莺莺,确实有一瞬间的念头,她想要放弃,但是她不甘心。


    所以她没开口。


    她看着那蜘蛛一次又一次的结网,何尝不是在看到了自己呢?


    她有蜘蛛的坚持,但是她却没有蜘蛛的耐心,她浮躁了,开始急于求成,所以才会在一遍遍失败后,再怀疑自己。


    甚至萌发出来了想要逃避的心思。


    但是这不对。


    孟莺莺两辈子从来都不会是轻言放弃的人,她再次起身走到那两米四的高台之上。


    她没急着去练习,而是围着那两米四的高台慢慢的走了一圈,她脑子里面却是慢镜头开始回放。


    回放那些她失败的动作,以及开始重新复盘她该如何跳下去,如何在空中把自己的四肢和腰腹给收力好,才能达到最完美下去的姿态。


    “她在干什么?”


    韩明冰不解,所有人都见到孟莺莺再次走到高台旁边,但是她却没再次去练习,而是围着高台转圈圈。


    时而闭上眼睛,但是她的手却没停下来,而是在做她曾经在空中做过的动作。


    当手发力的时候,她的腰腹就要收力,同一时间,她的下肢躯体就要开始蓄力。


    开始为悬崖跳落下的那一瞬间,蓄势待发。


    只有全身的力量,到最后全部集中在双腿上,她落下去的时候的下盘才会稳,只有下盘够稳,她的腰腹和手臂,才能借力滚出去。


    孟莺莺猛地睁开眼睛,那一双之前还黯淡的眸子,此刻却比星子还璀璨。


    原本没有人回答韩明冰的,杨洁却突然开口了,“她找到方法了。”


    从孟莺莺的脸上,她就能看出来,对方找到方法了。


    韩明冰好一会才听明白杨洁的话,“什么?”


    她自己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可是她并没有去实验啊,她是怎么找到的?”


    这还真把杨洁给问住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孟莺莺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她只知道自家徒弟这会的气势变了。


    之前的孟莺莺,她身上还有几分浮躁焦虑,以及怀疑自己,但是当她围着两米四的高台走了一圈之后,便没有了。


    她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她找到方法了,但是具体怎么找到的,杨洁还真不知道。


    她想了想,“可能是悟性吧。”


    “她应该是悟出来了。”


    这话实在是太过玄妙了一些。


    别说韩明冰了,就是吴雁舟都有些震惊,“这孩子的天赋也太好了。”


    走到死胡同,还在在死胡同里面给自己找一条路出来,这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接着往后看,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杨洁说,“走没走出来,这要看莺莺一会的反应了。”


    可惜,让杨洁失望了,孟莺莺在围着那两米四的高台转了几圈后,便施施然的过来了。


    杨洁,“?”


    她愣了好一会,“莺莺,你不上去再跳一下吗?”


    孟莺莺摇头,她伸出自己的手臂和双腿,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色,旧伤叠着新伤口,她坦然道,“不跳了,身体太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已经有方法了,但是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她需要给她胳膊,腰腹,以及双腿和双脚放一个假。


    见她这般坦然的,直接提出要回宿舍休息,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这个点还怎么休息啊?”


    “她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


    “在休息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是吴雁舟说的话,孟莺莺听到了但是她却没理,走的决然。


    她现在就想去休息。


    给她的四肢都好好放一个假。


    杨洁了解她,便替她说道,“老吴,莺莺有自己的节奏,你不要去苛求她了。”


    “让她去休息吧,这孩子也不是会偷懒的人,来首都歌舞团这么长时间你也看到了,她很勤奋的,既然她说休息,那就让她休息好了。”


    杨洁这话都说了,吴雁舟自然不会在反对。


    她看着孟莺莺的背影喃喃道,“我希望她能快点走出来。”


    因为整个首都歌舞团的希望,都在孟莺莺身上。


    团体赛跳的月夜练兵,虽然这个曲目很好,但是大家配合的没那么完美。


    这就导致了哪怕是到这一步了,团体赛还在磨合。


    说实话在这一刻,吴雁舟的压力是极大的,等到孩子们都离开后,她才找到杨洁,手里还提着一瓶二锅头。


    显然吴雁舟的压力也要快崩了。


    “杨洁,你说这次红星杯比赛,我们首都歌舞团能赢吗?”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吴雁舟自己都一点谱都没有。


    杨洁看着那白酒,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喃喃道,“吴雁舟,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在哈市驻队的时候,赵教练她们曾经告诉我,孟莺莺在的地方,便是奇迹。”


    她希望这个奇迹能够出现。


    吴雁舟抿了一口烧刀子,辣味窜到了喉咙管,这让她整个人的压力,都跟着放松了许多。


    也许就是这种刺激到脑子里面的辣味,才能让她整个人慢慢跟着安静下来。


    酒后吐真言。


    吴雁舟在这个位置待的太久了,坐的高便孤单的厉害,很多话她也不能去和周围的人去说。


    但是杨洁不一样,她是和自己走过同样路的人。


    而且杨洁也比她有魄力,也比她更先走出来。


    杨洁看着她这样有些不解,“这么多年来首都歌舞团不是,一直被中央芭蕾团压着打吗?”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大的压力啊。”


    说到底,被压习惯了,到最后应该是适应才是,而不是现在的深仇苦恨。


    提起这个,吴雁舟便苦涩道,“杨洁,如果这次我们首都歌舞团,还是拿不到冠军的话,我就要卸任了。”


    在首都歌舞团十多年,没有任何建树,处处被中央芭蕾舞团打压。


    上面的领导,也不会一直让她这样下去的。


    杨洁这下倒是明白了,“上面给你压力了?”


    “嗯。”


    吴雁舟说,“前年就给了,只是这两年我一直在苦撑着。如今这算是撑不下去了,如果这次还是赢不了的话,我在任期间没有任何业绩,不出意外的话——”


    她抿着唇,又喝了一杯烧刀子,白酒的辣味直冲天灵盖,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今年应该是我连任的最后一年。”


    听到这话,杨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给她碰了一杯酒,“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我却不希望你把自己的工作压力给到莺莺身上。”


    “她过来是争夺自己的荣誉,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去打比赛。”


    “她的压力应该是来自于她自己,而不是来自于你升职降职。”


    不得不说,在某方面杨洁这个老师真的挺合格的,起码在孟莺莺看不见的位置,她替她遮挡了不少风雨下来。


    吴雁舟听到这话,怔然片刻,“你说的是。”


    她放下酒杯,“这件事的问题和责任确实在我,我去把压力施加给到了下面。”


    她看着外面的窗户,十一月的首都北风呼啸,虬枝老树被大风吹的哐当作响。


    “杨洁,我在首都歌舞团团长这个位置坐了十一年。”说到这里,她喃喃道,“每一年每一天都是煎熬着,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当年有你的果决的话,是不是我如今就会过上你一样的日子?”


    说实话,再次和杨洁见面,她还有些震惊。明明两人是同岁,但是她却瞧着比杨洁要大十岁还不止。


    她是沧桑的,疲倦的操劳的,而杨洁则是相反,她眉宇间还透着一股恬静和轻盈。


    那种状态是吴雁舟怎么也回不去的。


    杨洁听完,她摇摇头冲着吴雁舟碰了一个杯,“可别,你是大权在握十多年,我不一样,我闲云野鹤习惯了。”


    “雁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也别给孩子们那么大的压力,退一万步来说,这次的红星杯比赛,如果首都歌舞团真的没有夺冠,那又如何你?”


    “你会死吗?”


    “下面的孩子们会死吗?”


    吴雁舟下意识地摇头,“那是不会的。”


    “那不就是了?”杨洁很是洒脱,“这就够了,既然不危急生命,那就没问题。”


    “至于你说会卸任的问题,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一年,劳心又老力,真要是退下来,你反而要高兴才是。”


    杨洁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雁舟,急流勇退也是一种智慧。”


    吴雁舟喃喃道,“急流勇退吗?”


    杨洁嗯一声,“你自己想想通,把最差的结果想一遍,如果你能接受的话,那么这次比赛你就去交给孩子们。”


    “孩子们自己也会完成比赛的,你不要在把压力施加到她们身上了,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身上的压力越小,赢的概率才会越高。”


    吴雁舟听完,她深深地叹口气,“杨洁,说实话,我的心态是真不如你。”


    杨洁笑了笑,把最后半杯酒给喝了下去,“你不是不如我,而是你是当局者迷。”


    “雁舟,适当跳出来看一看,什么权利,什么比赛,什么输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什么是身内之物?是你的身体,你身心健康愉悦,你高兴了,这才是你的身内之物。”


    “至于其他的,都是假的而已。”


    可以说,杨洁独居这十多年,算是把这些弯弯绕,给想的明明白白。


    所以,她才能心灵愉悦,而吴雁舟却是如坐针毡。


    这就是两人的区别。


    “我试下你的办法吧。”吴雁舟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次就让孩子们放手一搏,至于我,我就听天由命了。”


    “孩子们要是比赛的结果好,这个首都歌舞团团长的位置,我就继续做,如果孩子们比赛的结果不好,那我就卸任。”


    韩明冰原本只是过来想和吴雁舟聊天的,却没想到自己过来后,竟然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韩明冰浑身手脚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她有些慌乱,也有些难受。


    因为一直以来吴雁舟便是她坚实的后盾,她也习惯了吴雁舟替她遮风挡雨。


    却没想到,原来在私底下她的老师竟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


    这么些年来,他们首都歌舞团一直被中央芭蕾舞团压着打。其实压力最大的不是她们,而是她老师啊。


    一想到这次红星杯比赛,若是输掉的话,老师吴雁舟便要卸任首都歌舞团团长的位置。


    她就恐慌了起来。


    吴雁舟的存在给她们所有人都撑起来了一片天,如果她一离开,她不敢想,如果首都歌舞团的团长,来的是林如鹃那样人物。


    那她们所有人都会完了啊。


    看到中央芭蕾舞团就知道了,尤其是顾小唐,虽然次次能赢得比赛,但是私底下他们都说,顾小唐太可怜了。


    她都不算是一个人了。


    她是一个很标准的傀儡。


    林如鹃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了,韩明冰不想自己的未来也变成这样。


    她踉跄着跑了出去,找到了孟莺莺。


    孟莺莺这几天都在宿舍休息,养身体,所以在看到惊慌的韩明冰进来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意外。


    她把手里从首都歌舞团借来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嗓音轻柔道,“韩明冰,怎么了?”


    她是一边看书,一边磕松子的,脸上的表情也很惬意。


    韩明冰其实是很慌乱的,但是看到孟莺莺坐在窗边,一边看书,一边磕松子,那种恬静和松弛的气质,好像会传染一样,瞬间让韩明冰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孟莺莺拉开的椅子她没坐,她是站着的,韩明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她深呼吸,又深呼吸。


    这才让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了下来。


    “孟莺莺,我刚去找我老师问东西,却听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孟莺莺把手里磕的松子递过去,“要吗?”


    她很松弛。


    而在人紧张的时候,这种松弛的情绪是会传染的,韩明冰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但是却忘记磕了。


    “你不问问我是听到了什么事情吗?”


    孟莺莺摇头,又吃了一颗松子,嘴里唇齿留香,松香味更是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哈市林场的松子确实是味道好。


    “我问不问,你都会说的。”


    这话,让韩明冰瞬间被噎住了,好半晌她才喃喃道,“我听完后,觉得天都塌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肯定是我还没和你说。”


    “孟莺莺,我偷听到了我老师和你老师的对话。”


    “如果这次红星杯比赛,我们不能拿第一的话,我老师很有可能就要卸任了。”


    孟莺莺若无其事,“嗯。”


    “你怎么不急啊?”韩明冰很不满意孟莺莺的这个反应,“我老师一旦卸任,那么上面很有可能会让林如鹃来给我们当总教练。”


    “我跟你说,林如鹃太狠了,她都不像是人,你没看到中央芭蕾舞团的人,都被她快给逼死了。”


    “如果她来教我们的话,那我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完了,我们肯定完了。”


    一提起这个韩明冰就开始焦虑了。


    孟莺莺倒是很冷静,她甚至还吹了吹,手上沾的松子外皮,清理干净后,她这才说道,“韩明冰,如果真到那一步,或许不是坏事。”


    韩明冰眼睛瞬间瞪大了,也跟着来了火气,“孟莺莺,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你怎么还站在林如鹃那边啊?”


    孟莺莺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冷静冷静。”


    “我问你首都歌舞团,连续多年的比赛名次不好,是不是吴老师的责任?”


    这话,韩明冰没法回答,她抱着搪瓷缸不吭气。


    “好,你不回答这个,我在问你,首都歌舞团次次拿倒数,是不是下面的人不努力,把心思用在跳舞上,这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上面的领导真让吴老师卸任了,把林如鹃调人过来,先不说她这个人品如何,就说她的铁血手段,她是不是能把你们的天赋逼出来?”


    韩明冰还是不说话。


    孟莺莺把暖水壶放在一旁,她很认真道,“韩明冰,这就是代价。”


    “吴老师对你们心慈手软,你们在下面勾心斗角,却不把心思用在跳舞身上的代价。”


    “上面的领导显然是忍不了,所以这才起了换帅的心思。”


    说到这里,孟莺莺坐了下来,她语气非常冷静,但是却一眼看出了对方想做的真正事情。


    “我看上面的领导,应该不光是想要换帅,他们更想知道,如果换了林如鹃过来,你们如果还是这个样子,那他们可能想要把整个首都歌舞团的血都给换一遍。”


    韩明冰听到这话,脸色都给吓白了,“不会吧??”


    她以为换了老师已经是够恐怖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在后面。


    孟莺莺喝了一口水,嗓子润了润,“不能带来利益的团队,不换了,难道留着过年吗?”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韩明冰不说话,她焦虑的如坐针毡,“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孟莺莺冷静道,“把这次红星杯比赛,当做最后一次比赛,你去告诉她们,如果跳的不好那很有可能,大家会原地解散,被新人取代。”


    这个后果真的太恐怖了。


    但是孟莺莺比谁都知道,现在首都歌舞团这边,重病还需重药医。


    韩明冰刷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她们。”


    如果再不努力,铁饭碗都没了啊。


    看到她走了,孟莺莺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始活动身体,她不知道韩明冰能够做到哪一步。


    但是她却知道,她需要在这三天内把自己的身体,养到最为放松的姿态。


    她甚至没去关心韩明冰,这边的团体赛融合到什么地步了。


    她只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到十二月七号的这天,也就是红星杯比赛的前一天。


    孟莺莺终于再次回到了练习室,这一次她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给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三天她虽然身体在休息,但是脑子里面会反复的重复一个动作。


    悬崖跳。


    她把悬崖跳这个动作,拆解出来了无数个小动作,在从腰、手再到腿和脚,四方面同时发力,收力,蓄力,出力。


    这是一整套完整的动作。


    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慢慢琢磨出来的。


    孟莺莺不知道这个办法对不对,但是她想再去尝试一下。


    只是,她这边前脚才去了练习室,后脚消息便传开了。


    “孟莺莺去了练习室。”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往练习室聚集了。包括吴雁舟和杨洁,以及在给团体赛做最后冲刺的金老师她们。


    当在练舞室再次见到孟莺莺以后。


    吴雁舟到底是没忍住,她低声问了一句,“莺莺,你感觉怎么样啊?”


    第119章


    这一问, 杨洁就忍不住瞪了过来,心说她都和吴雁舟开导过那么多次了,她怎么不长记性啊。


    竟然还在这里问。


    吴雁舟好像没看到杨洁的眼色一样, 原因不过是因为忍不住啊。


    这都临到事头,就差一刀了。


    让她忍住不问, 她还真没这个定力啊。


    面对吴雁舟的询问,孟莺莺摇头,“老师,我现在也不知道行不行,我就想来做个实验。”


    她走到了两米四的高台面前, 她望着那比她头顶还高的台子,她知道在三天前,这个台子曾是她的心结。


    但是如今在看这个台子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压力和焦虑。


    孟莺莺轻轻地闭了闭眼,她脑子里面是她这三天内, 闪过的无数个小画面。


    她深吸,京胡的尖音在脑内炸开, 胶片里主人公杀声犹在耳侧——呼气, 心跳也被鼓点锁死。


    同一时间,她起势, 双臂跟着反剪, 水袖笔直垂落。


    脚下同时出力, 轻轻一跺, 右膝擦地冲出一米,木屑飞溅,蜡层被撕开闪电形的白痕——这是挣脱束缚。


    下一秒,高台边缘足尖一点——


    悬崖踢来了。


    孟莺莺的身体在空中180°反身劈叉, 红袖在空中啪的绷成两把血刃,身体也被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落地的一瞬间,她的膝盖擦地滑跪,尘土与蜡屑一起炸起,好似雪山崩落。


    她没停借着惯性直接起身,红袖飞舞翻腾,她双膝半跪在地上,轻轻地喘着气。


    在这一刻,整个练习室瞬间跟着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带着惊呼,“悬崖跳。”


    “这就是悬崖跳。”


    “孟莺莺把悬崖跳给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练舞室的女同志们,争相奔走,她们都在为孟莺莺欢呼。


    或许平日里面会有勾心斗角,但是起码在这一刻欢呼,高兴的心是真的。


    吴雁舟也跟着说不出话,她眼眶有些发红,冲着杨洁说,“孟莺莺跳出来了。”


    “你说的对,放任她给她自由,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杨洁,孟莺莺练到这一步,哪怕是明天的比赛没有赢,我也认了。”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


    连带着团体赛的孩子们,都跟着通宵达旦的练习,说实话到这一步,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了。


    至于能不能赢,则是交给天意。


    第二天早上才六点钟,首都歌舞团的起床喇叭,便响彻了整个单位。


    孟莺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惊醒过来,她起身穿好衣服,便去了排练室集合。


    韩明冰她们跳的是团体舞,因为担心被换帅,也担心她们丢掉铁饭碗,所以早上才四点她们,便已经在练习室排练了。


    打算趁着上场比赛前,再练最后一次。


    看的出来,他们这次显然也是下了大功夫了,颇有一种殊死一搏的姿态。


    显然不管是韩明冰,又或者是文工团的其他人,他们都不愿意让吴雁舟下台,也不愿意让林如鹃这样的人,来给他们当总教练。


    如果真到这一步,那他们才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所以这一次红星杯比赛,他们倒是牟足了劲,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勾心斗角,你来我往。


    孟莺莺是六点半到的,她没想到自己到的时候,团体赛已经排练了一遍了,还是有问题。


    韩明冰打算在来排练第二次。


    孟莺莺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先做了基本功,一字马下腰单开合。


    确定自己的身体柔韧度都给拉开后,她这才去了一个角落,用着红灯牌收音机,在里面放了一盘磁带,把声音调到适中后。


    她这才站在窗户的舞台下面,开始再次熟悉了一遍杜鹃山的节奏。


    从起势到结尾,她算了算用了三十二分钟,要比当时胶片上足足快了十分钟。


    这才是孟莺莺想要的结果,四十分钟的舞蹈太长了,许多人是没有耐心的。


    而她把整体节奏拉快后,会导致整首舞蹈非常饱满。


    就是太累了一些,一首舞蹈跳了下来,在悬崖跳的时候,微微失误了下,跳的太快了,下盘没站太稳,但是却不会像是之前那样,直接整个人都甩出去。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孟莺莺单膝跪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汗珠从她的额头掉在下巴,最后没入到精致的锁骨,消失不见。


    “怎么样?”


    一开口孟莺莺就知道是谁来了。


    吴雁舟特意手里揣了俩茶叶蛋,还端了一杯浓豆汁儿,递给了孟莺莺,“先喝点缓一缓。”


    孟莺莺嗯了一声,接过搪瓷缸就喝了起来,只是一入口,一股奇怪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


    孟莺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那豆汁儿给吐出来,“这是什么?”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豆汁儿。


    杀人利器。


    两辈子她都习惯不了豆汁儿的香味啊,见她反应这么大,吴雁舟也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快快,喝豆浆压压味。”


    “我给错了,豆汁儿是拿给明冰喝的,豆浆才是给你的。”


    孟莺莺接过豆浆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这里面还放了不少白糖。甜味倒是把豆汁儿的奇怪味道给压了下去。


    “老师,我不喝豆汁儿,以后您可别给我端豆汁儿过来了。”


    吴雁舟抬手打了下自己的脸,“怪我怪我。”


    孟莺莺叹气,就吴雁舟这脾气,说实话能把首都歌舞团带好才怪了。


    “老师,别打。”


    “准备准备,我就去化妆换衣服了。”


    吴雁舟唉唉了两声,把茶叶蛋递给她,“你先吃,我去给她们送早餐。”


    堂堂的首都歌舞团总教练,如今都快成了老妈子了。


    孟莺莺嗯了一声,茶叶蛋被煮透了,蛋壳也被敲碎了,茶叶的咸香入味了。


    吃到嘴里极为可口,她得发誓这是她来首都歌舞团,这快一个月里面吃过最合适的饭菜了。


    当然,除了那天和祁东悍那天,去老莫餐厅吃饭的那一次。


    五脏庙吃饱了,人也有精神,她转头就进了更衣室,把比赛穿的舞蹈服给换上了。


    老实说,换上舞蹈服后,孟莺莺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冷。


    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啊。


    十二月的首都已经是数九寒天了,这会温度怕是只有几度,她脱了棉衣,换上薄薄的只剩下两层片舞蹈服。


    还不如她身上穿的秋衣厚,秋衣起码还有个高领子。


    起码领子不透风啊,这舞蹈服不一样深v低领,胸口的位置嗖嗖的灌冷风。


    孟莺莺打着颤,把舞蹈服外面又罩上了一层大衣,这还不够。还是杨洁反应过来,立马给她塞了个暖手瓶过来。


    孟莺莺把暖手瓶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才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几分温度。


    “你这大衣太薄了。”


    杨洁说。


    孟莺莺身上穿的还是和祁东悍,当初一起去苏国时,买的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说实话看着漂亮,但是真要是论暖和,怕是还不如军大衣。


    孟莺莺抬手对着镜子化妆,咬着后牙槽,手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她发抖,“先这样了,来不及在去找军大衣了。”


    平日练舞还能穿自己的衣服,但是真到上舞台的时候,穿自己衣服上去跳舞,就有些不体面了。


    这话刚落,外面的邮差骑着自行车,发出一阵叮铃铃的响声,“孟莺莺同志在吗?”


    这话一落,孟莺莺看了过去,瞧着是个邮差,她便提着大衣的衣摆,蹬蹬蹬的跑了过去。


    “我在。”


    “请问有我的包裹吗?”


    邮差点头,把自行车停下,踢起来了支架,他搓搓手,这才从袋子里面取出来一个极大的袋子。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寄信地址,这才递给孟莺莺说,“这是从哈市驻队递过来的包裹,你签收一下,我还要给那边回复。”


    这包裹走的还是驻队特签,连带着运货坐的车子都不一样。


    走了三天便走了过来。


    孟莺莺瞧着那么大的一个袋子,她还是有些纳闷,“祁东悍,这是给我寄了一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大?”


    她往信封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邮差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孟莺莺提着一个硕大的袋子,往练舞室走,她一进来。团体赛的第二遍也练结束了。


    姑娘们纷纷探头过来,“孟莺莺,你爱人又给你寄东西了?”


    “打开看看是什么呀?”


    反正孟莺莺自从来到他们首都歌舞团后,几乎隔几天就要收一个包裹。


    也不知道她爱人都是寄什么啊。


    怎么天天都有东西寄。


    这种大件的包裹,又提着轻飘飘的,捏着软软的,应该不是吃的,倒像是穿的盖的。


    孟莺莺心里有数后,便没藏着掖着,而是当着大家的面给打开看了看。


    包裹一拆开,入目便是一件青松色,孟莺莺把折叠成豆腐块的衣服给打开,是一件长长的军大衣,孟莺莺穿上能过脚踝的那种。


    而且还极厚,摸着厚度和一床小被子也没区别了。


    “老天爷,这个军大衣怕是都有四五斤吧?”


    “感觉看着好暖和啊。”


    “这种军大衣好像是驻队里面才有的,而且这些棉花外面都买不到。”


    她们都是跳舞的,而且这种冬天跳舞,在上台之后必然要把外面的衣服脱掉。


    零度的天气,穿着薄薄的舞蹈服不知道有多冷,但是若是在身上披一件军大衣。


    瞬间就感觉暖和了。


    一时之间,大家看着孟莺莺的目光都有些羡慕,韩明冰更是上手摸了摸,触感极厚,松软暖和,“孟莺莺,你能不能问一问你爱人,看看这种军大衣对外出售吗?”


    “我们给钱给票,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们也弄一件?”


    孟莺莺想都没想的给拒绝了,“这是驻队里面特供的,连我这一件都是我爱人省下来的,对外出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种是能赚钱,但是一件军大衣却赚不了太多的钱,别到时候因为衣服的事情,把工作给弄没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实话,别看孟莺莺来这里都快两个月了,但却还没有和她们交心。


    现在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若是未来哪天翻脸了,那么卖出去的军大衣,就会是成为最好的把柄。


    见她拒绝的干脆,韩明冰她们很是可惜。


    孟莺莺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我上台跳舞的时候,把这个衣服先借给你们穿,江湖救急。”


    这下,韩明冰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孟莺莺,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


    孟莺莺笑了笑没说话,把军大衣披在身上去化妆,这下好了,连带着脚踝都给护的严严实实,化妆的时候手也不抖了。


    等到了七点。


    首都歌舞团的人,全部都坐上了大巴车,没错,就是大巴车这种高级的车子。


    说实话,这就是首都的资源了,首都歌舞团都能弄来大巴车,既遮风挡雨,还暖和。


    在看哈市驻队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四面漏风的篷布卡车。


    孟莺莺坐上车后,她还四处摸了摸,韩明冰坐在她旁边,拿着一个小化妆镜正在补妆,瞧着她摸窗户也没笑话她,反而很自然道,“这车是去年才买的,当时单位花了大价钱,当时第一天买回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去摸了摸。”


    所以,瞧着孟莺莺也跟着摸着车,倒是不足为奇了。


    孟莺莺笑了笑,“首都歌舞团真有钱。”


    这是实话。


    “没有钱。”韩明冰压低了嗓音,“这车还是借钱买的,今年单位还在还欠债呢。”


    这话一落,吴雁舟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站在车子过道中间,轻咳一声,“我说下啊,大家都听一听。”


    “红星杯比赛的地点,定在人民大礼堂。”


    这话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师,往年不是在首都电影制片厂吗?再或者是我们自己单位排练厅里面,怎么今年去人民大礼堂了?”


    吴雁舟,“今年天冷,其他的表演场地都是透风的,只有人民大礼堂这边建筑材料扎实,而且还不透风,所以今年才换了场地。”


    “为此,红星杯比赛的举办方,甚至还多出了一倍的钱。”


    当然,这里面都是小道消息了。


    也是吴雁舟嘴上不把门,这才和他们一起说出来。


    “好了,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半个小时后就抵达到了人民大礼堂,到时候个人赛和团体赛都会按照先后顺序来抽签。”


    “个人赛就孟莺莺来抽吧,团体赛韩明冰你来抽。”


    两人都不反对。


    一路上大家叽叽喳喳,大多数都是在聊有些紧张。


    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但是这次比赛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没夺冠。


    他们这些人的铁饭碗,怕是也要到此为止了。


    孟莺莺听了一耳朵,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七点四十,准时抵达到了人民大礼堂。说实话,当孟莺莺再次站到人民大礼堂门口时,她还有些恍惚。


    她上辈子穿越前,才在这里表演完春晚,和父母一起回家。


    万万没想到一睁眼便来到了,七十年代。


    兜兜转转,她再次来到了人民大礼堂门口,孟莺莺突然有了一个很荒谬的念头,她会从这里在穿越回去吗?


    孟莺莺不知道,她只是有些神情恍惚。


    以至于连带着吴雁舟和杨洁都喊她,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莺莺。”


    是杨洁喊的第三次,孟莺莺这才回神,“老师。”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莺莺自然不好说,她在想能不能通过人民大礼堂,在回到她爸爸妈妈那。


    孟莺莺垂了垂眸子,她轻声说,“第一次见到人民大会堂,还有些震惊。”


    杨洁也没多想,因为她当时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如同孟莺莺这样被震惊了许久回不过神。


    原来在遍地都是低矮房子的首都,也能有这么气派的楼房啊,大柱子,大开门,高楼梯。


    每一个不彰显着人民大礼堂的雄伟。


    “多来两次就不震惊了。”


    “好了,刚喊你是准备进去集合了,一会点名你答个到以后,便要去抽签了。”


    她这话刚落。


    中央芭蕾舞团的队伍,也跟着迎面走了过来。


    以林如鹃为首,她带着身后数十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说实话,长时间跳芭蕾的人就是不一样。


    哪怕是在舞蹈衣服外面罩着棉衣,那身段,那气质,那脸蛋确实出色。


    反正孟莺莺一眼扫过去,她感觉光从外表来看,中央芭蕾舞团的这些人,确实要更为优越一些。


    孟莺莺可不知道,林如鹃为了训练下面这些学生的体态,她可是让她们头顶碗,碗里面装水不能泼。


    舒展的手背要放纸,纸不能掉。


    最重要的是少吃。


    这些学生每天的饭菜,甚至不如首都歌舞团一半多。


    说实话,就她这种魔鬼训练,中央芭蕾舞团的这些学生体态,就是想不好看也难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正当孟莺莺在观察对手的时候,林如鹃突然停下来,转了身,朝着她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林如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杨洁身上。


    说实话,林如鹃有些震惊,这其实是她在和师姐杨洁分开后的十多年里面,第一次见面。


    “师姐,你是怎么保养的?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瞧着这么年轻?”


    说实话,如果说她是师姐,这是有人相信的。


    杨洁做不到林如鹃这样,两人当年明明是闹的不欢而散,而再次见面,林如鹃却能够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她在这里寒暄。


    杨洁微笑,“少操心,少害人,你自然就能做到我这样了。”


    这话着实不留情面。


    林如鹃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这么多年不见,师姐你的情商还是一点都不见长啊。”


    杨洁嗯了一声,承认的坦坦荡荡,“我是不如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你——”


    林如鹃这种自认为高情商的人,也无法和杨洁这种钢铁直女,继续把话题聊下去了。


    “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她把目光光在了孟莺莺身上。


    大家也都穿的厚,说实话,一件军大衣穿上捂的严严实实,说实话,就是在好的身材比例,也看不到了。


    “我瞧着她只有脸上光,长得倒是挺好看,但是我查过她资料,小地方出生,学舞三年而已。师姐,你凭什么认为一个学舞蹈才三年的人,能赢得了,我身后这些自幼学舞的人?”


    杨洁淡淡道,“如果天赋是看学舞的时间长短的话,那你也不会问我喊师姐了。”


    这一句话,着实是刺伤了林如鹃,她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又转移了矛盾,“我实在是搞不懂,师姐你为什么当年,宁愿放弃顾小唐,放弃你在中央芭蕾舞团的总教练名头,也要离开?”


    这话问的稀奇,还带着几分绿茶。


    被点名的顾小唐,巴巴地抬头看了过来。


    杨洁没去看顾小唐,而是冲着林如鹃讥讽道,“不是因为你吗?”


    “你若是中间不挑拨离间,上蹿下跳,我俩现在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说实话,林如鹃在中央芭蕾舞团,一直都是所以不二的性子。她在学生的眼里威严也很重。


    但是这一会会功夫,她被怼的好几次都说不出话。


    以至于中央芭蕾舞团这边的学生,都跟着偷偷地抬头去看杨洁。


    有人还记得杨洁当年的好,当再次看到她的时候,眼圈都跟着红了。


    杨洁没去看她们,也不能看,因为这里面有一半的学生,是她曾经带过的。


    当时她带她们的时候,也才十岁出头,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如今再次见面,当初的那些孩子,都长成大姑娘了。


    杨洁收回目光,冲着孟莺莺喊了一声,“莺莺,我们走吧。”


    谁能想到呢,再次见面,双方虽然在一个舞台上,但是却成了竞争对手。


    一直沉默的顾小唐走了出来。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这么冷的天气,别人都穿着棉衣,只有她跟不怕冷似的。


    只穿着薄薄的舞蹈服。


    “杨老师,当年你不肯收下我,是因为她吗?”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孟莺莺的方向。


    看的出来,当年杨洁宁愿离开中央芭蕾舞团,也不愿意收她当徒弟。


    这给顾小唐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和执念。


    不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之下问出来了。


    杨洁叹气,拦在孟莺莺的前面,“我收孟莺莺当徒弟的时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这和我当年离开中央芭蕾舞团并没有任何关系。”


    “小唐,你不要把这件事牵扯到莺莺身上。”


    顾小唐喔了一声没说话,黑沉沉地眼睛盯着孟莺莺看。


    正常人来说,被这样一幅渗人的眼珠子盯着可能会害怕,但是孟莺莺没有。


    她从顾小唐的眼睛能看出来,她有重度抑郁症。


    想到这里,孟莺莺朝着她伸手,“你好,我是孟莺莺。”


    “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


    顾小唐机械地重复,“你好,我是顾小唐。”


    却没伸手出去握手,好像不会一样。


    眼看着他们这样,在聊下去林如鹃都要担心,顾小唐跟着会叛变了,她当即提出,“小唐,走了去抽签。”


    顾小唐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只是都走远了,她还在回头去看孟莺莺和杨洁。


    她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第一次反抗了林如鹃,她跑到了杨洁面前,眼神哀伤地看着她,“是我不够好吗?”


    “所以你选择了她?”


    第120章 红星杯比赛正式开始[……


    这是顾小唐八岁的执念, 到现在二十二岁,她永远都记得杨洁拒绝她的那天,她站在父母的身后, 怯怯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期盼。


    她希望离开父母的身边, 让杨洁来当她老师。


    那个时候的杨洁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很纯粹干净的气质,这让顾小唐非常喜欢。


    但是,她没想到最后杨洁拒绝了她,宁愿离开中央芭蕾舞团也要拒绝她。


    哪怕是过去了很多年, 顾小唐依然记得那天,杨洁拒绝了她,也成了顾小唐的执念。


    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问了出来。


    杨洁看着顾小唐,那个孩子的眼睛, 已经不复当年的灵气,黑峻峻的眼珠, 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杨洁直视她的目光, “顾小唐,你很好。”


    “只是我们之间没有师徒缘分。”


    顾小唐听到这话, 那微黯淡的眸子似乎亮了片刻, 这么多年来, 她等的也不过是这句话而已。


    顾小唐, 你很好。


    她等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对过她说这么一句话。


    但是如今有了,她有些难过,“那如果我很好的话, 你会收下我当徒弟吗?”


    顾小唐期待地问了一句。


    杨洁没说话。


    好在林如鹃过来了,直接用暴力的手段,把顾小唐给拉走了。


    完全不给顾小唐反抗的余地,就好像在林如鹃的眼里,顾小唐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一个随意可以操控的傀儡。


    顾小唐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那我赢了孟莺莺呢?”


    “我如果赢了孟莺莺,你是不是就会让我当你的徒弟了?”


    杨洁和孟莺莺都没说话。


    倒是抓着顾小唐离开林如鹃,脸色极为难看,“顾小唐,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哪里的人了?”


    “你记住,你顾小唐是我林如鹃的徒弟,我还没死,你就要另找出路了??”


    顾小唐被骂了,她只是低垂着头,不吭气。


    杨洁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见过顾小唐灵气动人的时候,也见过她了无生机的样子。


    对于顾小唐的挑衅,孟莺莺还没放在眼里,她冲着杨洁小声说道,“老师,顾小唐生病了。”


    “生了很严重的病。”


    杨洁脸色一变,好一会她才喃喃道,“这和我们没关系。”


    孟莺莺感觉杨洁的反应,好像过于激动了,但是身为外人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在礼堂里面的负责人,已经在拿着喇叭喊话了,“红星杯参赛的选手,请在十分钟内来到礼堂集合抽签。”


    喇叭声音传出了好远,这也让原本三三两两站着的队伍,瞬间都往礼堂里面走了去。


    这一次人算是都集合了,就等着抽签呢。


    孟莺莺扫了一眼,除了顾小唐,她大半都不认识。趁着大家都还在排队的功夫。


    杨洁跟着她介绍道,“左边第一个是中央芭蕾舞团的,你需要注意的就是顾小唐和周兰香。”


    “这次个人赛中央芭蕾舞团争到了两个名额,也就是说顾小唐和周兰香,会同时上场比赛。”


    孟莺莺若有所思,她看过去的时候,顾小唐是面无表情的,她似乎对外界都不在意。


    倒是周兰香很是敏锐,她瞬间就抬头和孟莺莺来了个对视。


    四目相对。


    孟莺莺冲着周兰香微微一笑,周兰香挑眉,不以为意。


    看的出来,除了顾小唐,她似乎没把在场的其他人当做对手。


    杨洁见她们已经打过照面后,又给她介绍了首都文工团的人,“那边穿着制服的便是首都文工团的人。”


    “不过——”她顿了下,“她们出彩的是团体赛,凝聚力很强,但是个人赛上目前没有特别拔尖的,若说真有威胁的话,便是易彩铃。”


    “她的红色舞蹈跳的好,爆发力也强,但是缺点是持续力不够,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拿老三老四的名头。”


    易彩铃留着短发,英姿飒爽,她和孟莺莺对视了一眼,旋即主动冲着孟莺莺点点头。


    瞧着人应该会比周兰香好相处点。


    孟莺莺嗯了一声,杨洁最后指着这首都电影制片厂的宁露,“看到了她了吗?”


    孟莺莺点头,“宁露很会跳高山流水,而且这些年她就挑着这一首曲子跳,她拿过好几次的第二。”


    “第一的话就是顾小唐。”


    以遥遥领先的姿态,一骑绝尘。


    宁露的话,孟莺莺好像在电视上看见过她。


    “她早些年是跳舞的,后来也转行做了演员,基本上两个行业她都有涉及,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跳舞。”


    宁露在和旁边的人说话,没有去看孟莺莺,或者是宁露是高傲的。


    孟莺莺也不以为意,在这种时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要知道的是对方的特长,才好上台去打败他们。


    “最后一个是文联协会的,她们每次是充数的,也算是陪跑,所以她们的压力也不大。”


    “你这次最主要是把目标放在顾小唐,周兰香,以及宁露三人身上。”


    “易彩玲稍微注意一下,保不齐今年跑出来了一个黑马。”


    孟莺莺点头,杨洁还要在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前面的负责人拿着喇叭,开始招呼让人排队了。


    “按照先后顺序排队抽签。”


    “每个队伍个人赛和团体赛,各派一个代表过来。”


    孟莺莺和韩明冰作为首都歌舞团的代表,自然是去了前面。两人刚好站在顾小唐和周兰香的后面。


    顾小唐参加个人赛,周兰香参加个人赛和团体赛,所以周兰香是代表团体赛来参加的。


    她和顾小唐并排站,瞧着孟莺莺和韩明冰快来,她看了一眼韩明冰,“听说,你今年把个人赛的位置都让出去了?”


    韩明冰没理她。


    周兰香笑了笑,冲着旁边的顾小唐说,“那位就是把你老师抢走的那个人,你不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看的出来,她和顾小唐说话,跟训狗一样。


    顾小唐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被逼疯的天才,而周兰香则是相反,她极为适应这种环境,并且还能同流合污,瞬间走出自己的路。


    顾小唐看了一眼周兰香,又看了一眼孟莺莺,她突然说了一句,“我不讨厌你。”


    “相反,我很羡慕你。”


    她羡慕孟莺莺身上,有她没有的明媚张扬和自信。


    羡慕她顺利的成为了杨洁的学生。


    孟莺莺顿了下,她脸色复杂,好一会她才说,“羡慕我?那你呢。”


    “顾小唐,你喜欢什么?”


    明明两人是竞争对手,但是看着这样的顾小唐,她竟然有些难过。


    顾小唐面色茫然,“我喜欢什么?”


    “我要赢。”


    她说的不是喜欢跳舞,而是说我要赢。


    孟莺莺知道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曾经的顾小唐已经被杀死了,现在的顾小唐,是林如鹃一手教化出来的,她只有执念,没有自我。


    “孟莺莺,我要赢。”


    “我要赢你。”


    顾小唐在想,如果她赢了孟莺莺,那杨洁会不会看她一眼,愿意收她当徒弟啊。


    这是顾小唐的执念。


    孟莺莺嗯了一声,她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我们比赛场上见。”


    “看看是我赢你,还是你赢我。”


    顾小唐盯着她脸看,好像要把孟莺莺的长相给记住一样。


    “好了,过来抽签。”


    负责人喊了一声,也是今天的评委席的评委之一。孟莺莺和韩明冰顺势走了过来,第一个抽签的便是中央芭蕾舞团的人。


    周兰香抢在顾小唐前面,率先把手伸到了红色的木箱子里面,抬手抽了一个签。


    拿起来一看,她很满意,“二号,我是二号。”


    旁边的顾小唐好像还在恍惚,周兰香抓着她的手,让她伸进去也去抓了一个签。


    “四号。”


    她替顾小唐举手起来,给大家看。


    说实话,孟莺莺看到这一幕,她总觉得这样的顾小唐,还能上去跳舞吗?


    不过,老师有一句话说的对,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到我们了。”


    韩明冰喊了一声,孟莺莺这才回神,她伸手摸了进去,拿出了一个序号,“五号。”


    每个人在抽到号码牌后,便都会把自己的号码唱出来。


    孟莺莺也不例外。


    只是她看到自己的序号时,抬头去看了一眼顾小唐,她在顾小唐的后面,顾小唐是四号,她是五号。


    接着韩如冰抽了一个三号,团体赛的三号,而不是个人赛的三号。


    接着便是易彩玲,宁露,以及文联协会的林娇娇,三个人分别都是抽的个人赛序号。


    文联协会的林娇娇抽到了第一,当看到自己需要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闭着眼睛,“老天爷,你是想我死的更快点吗?”


    文联协会本来就是年年倒数,这下好了,还让她抽第一。


    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啊。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是却都着松口气。


    宁露抽了一个第三,易彩玲抽了一个第六。


    都是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家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的序号,便开始琢磨接下来的比赛了。


    红星杯比赛的主持人站了出来,“既然你们都抽完了,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十分钟开始个人赛比赛。”


    这话一落,大家纷纷散开了去,只是在经过韩明冰的时候,宁露有些不解,她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韩明冰,你这次连团体赛的参赛资格都没保住啊。”


    字字没提孟莺莺,却又字字都是孟莺莺。


    韩明冰抬头看了她一眼,“宁露,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八婆啊?”


    “你——”


    被韩明冰怼了去,宁露脸上不好看,旁边的周兰香来了一句,“好了好了,宁露,不要和她们计较了。”


    “首都歌舞团这是被我们中央芭蕾舞团,压习惯了,如今倒是成了病急乱投医,什么阿猫阿狗都开始上来代表比赛了。”


    一直没说话的孟莺莺,突然就反问了一句,“你是阿猫阿狗吗?”


    周兰香没想到孟莺莺这个小地方出生的人,竟然还敢和她顶嘴。


    她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反驳,孟莺莺就拉着韩明冰,“走了,别和阿猫阿狗说话掉身份。”


    说完,她便抽签处,转头回到自己座位上。韩明冰一路上看着孟莺莺的眼睛,都带着几分崇拜,“莺莺,你也太厉害了。”


    孟莺莺摇摇头,“别理她们,就只会在嘴上厉害。”她刚说完,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何处长竟然也在,她有些惊讶,“何姨,你怎么来了?”


    何处长瞧见了之前那一场机锋,“我刚到的。”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这边比赛,比东三省联赛的时候,竞争更为激烈一些?”


    孟莺莺嗯了一声,她想不出来形容词,但是她晓得顾小唐和周兰香,她顿了下,想了一个比喻。


    “东三省联赛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正常人,这里的人——”


    “我觉得都是疯子。”


    顾小唐是。


    周兰香何尝又不是呢。


    何处长听完这话,她沉默了下,拍了拍孟莺莺的肩膀,“一会参加比赛吧,先别想这么多。”


    孟莺莺嗯了一声。


    另外一边,在抽完签后林如鹃便带着顾小唐和周兰香,去了后面的更衣室。


    门一关。


    林如鹃便从口袋里面拿出两颗药,一颗递给了顾小唐,一颗递给了周兰香,“喝吧。”


    她神色很是冷漠。


    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顾小唐看着那药,她有些抗拒,“老师,能不能——”


    “不能。”


    林如鹃审视地看着她,“顾小唐,你觉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上台去能拿奖吗?”


    “你真的以为孟莺莺,就是我们口中说的那么垃圾吗?”


    “我告诉你,孟莺莺学舞不到三年,其中在宣传队那种野路子三年,进哈市驻队文工团四个月,先是拿了黑省预赛个人赛冠军,紧接着又是东三省联赛的冠军。”


    “在此之后,她顺利拿到赴苏交流学习的名额,她本该拿到莫芭学校的结业证书后,就该来到我们中央芭蕾舞团。”


    “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吗?”


    顾小唐有些茫然。


    林如鹃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我给上面提议今年经费不够,我们保不住自己单位的开支,所以便暂停对地方招收学生。”


    这话一落,顾小唐脑子还有些反应迟钝。


    周兰香攥着药,猛地抬头看了过来,她不是顾小唐,她的脑子是相当的灵活。


    “老师,我还奇怪为什么以前每年都有,从地方招收进来的学生就今年没有。”


    “原来是您啊。”


    她觉得林如鹃实在是太可怕了,在孟莺莺即将出头的时候,就把孟莺莺的前途给钉死了。


    “你想哪里去了?”林如鹃抬手打了下周兰香的头,“我还至于有这么神算子,我也不会去盯着孟莺莺这种天才,全国像是孟莺莺这种天才的太多了,但是能出头的太少。”


    “我之所以会关注她是因为,杨洁再次收她为徒弟了。”


    她不了解别人,却了解杨洁的,她这个师姐清高孤傲,而且只认准天才。


    能够让她收下当徒弟的,自然是有天赋的。


    因为杨洁,她这才去关注了孟莺莺,但是这一查过往,越查越让人心惊啊。


    这简直是个天才。


    林如鹃自然不会让这种天才,来到中央芭蕾舞团的,因为中央芭蕾舞团是她的后花园。


    她不允许有外来的天才进来,更何况,这个天才还是杨洁手底下的。


    她更不允许这个杨洁,借着孟莺莺这个天才,再次进入中央芭蕾舞团。


    所以,她这才借着经费不够的由头,向上级提了缩减经费,对外不在招收地方人员的申请。


    没想到上面刚好也想缩减经费,便顺势同意了下来。


    林如鹃这一招主要的意思是打死孟莺莺的前路,但是她却不知道,她把地方上所有想要向上,向首都来的舞蹈学生的路给堵死了。


    不过,林如鹃就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林如鹃不解的是,她都把地方文工团上升途径给堵死了。为什么孟莺莺还能出现在首都,还能出现在首都歌舞团?


    她去查过但是权限不够,目前还查不到。


    不过这些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


    孟莺莺来了,把她踩死就好了。


    她起不来,杨洁自然也就起不来。


    想通了这一切后,林如鹃便下了一剂猛药,“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顾小唐,如果真论野生的天赋,你不如孟莺莺,所以这药你还是非吃不可了。”


    顾小唐看着那白色的药,她有些惊恐,但是林如鹃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她循循善诱,“难道,你真的要在杨洁面前输给孟莺莺吗?”


    这话一落,顾小唐脸色一变。


    林如鹃知道这话有了作用,她微笑,“到了那个时候,杨洁更看不上你了。”


    “她看重的会是孟莺莺。”


    她话还没说完,顾小唐就一把把药给吞了下,甚至没用热水,就那样干吞。


    吞完药的顾小唐,神色有片刻恍惚,但是精神却慢慢集中起来,“我要赢了,孟莺莺。”


    她心中的恶一点点被林如鹃放大了出来。


    把那个单纯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顾小唐,作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周兰香看的有些害怕,恰逢林如鹃看了过来,周兰香顺势把药放在自己的嘴里,“老师,我吃了。”


    “乖。”


    “吃了药,才能有可能赢了孟莺莺,也有机会赢了别人。”


    林如鹃伸手摸摸头,“你不是要个人赛名额吗?老师给你了,现在就去争,去抢吧。”


    “你就是把顾小唐踩在脚下,老师也是为你高兴的。”


    这不是在带学生,这是在明晃晃的养蛊。


    可是,周兰香和顾小唐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林如鹃出去后,周兰香低头,把藏在舌尖下的药给吐了出来,转头看着顾小唐傻傻的样子。


    她低骂一句,“吃吃吃都吃傻了,你还吃。”


    顾小唐没理她,她每次吃完这种药,人的精神就会很亢奋,她只想赢。


    只想赢。


    赢了孟莺莺。


    让杨洁后悔。


    所以,顾小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周兰香,“你不想赢吗?”


    她语气有些奇怪。


    周兰香不说话,她使劲的去呕嗓子,想要把那已经吞进去的药在吐出来。


    她想赢。


    但是她执念没有顾小唐深,这种药吃的越多,人的精神就会越恍惚。


    顾小唐的执念深,所以她吃的也多,这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顾小唐没得到回答,她也不意外。她径直出去后,周兰香调整了状态,也跟着出来了。


    她倒是不担心顾小唐把她给供出去,因为这么多年来,顾小唐从来没有说出去过。


    所以。


    周兰香也没那么害怕,只是装作自己很是精神亢奋的样子。这让林如鹃很满意,“去吧。”


    “今年我们中央芭蕾舞团,不仅要个人赛冠军,还要团体赛冠军。”


    “最重要的是赢了孟莺莺,记住了吗?”


    顾小唐点头,眼里野心勃勃,“记住了。”


    周兰香低垂着头没说话。


    林如鹃也不以为意,这俩学生顾小唐最好用,周兰香的心眼多。不过,顾小唐的天分若是挖到极致,周兰香好不好用就无所谓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


    孟莺莺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了一眼,她觉得有些意外,之前的顾小唐还是精神恍惚的,但是再次从更衣室出来,明显她的眼神聚焦了。


    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有些意外,“老师,你看顾小唐。”


    她一喊,杨洁和吴雁舟都看了过来,都看出了不对来。


    “顾小唐精神恢复的这么好?”


    杨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吴雁舟思索,“好像每年比赛之前,顾小唐的精神都会很好,而且上台表演也会很完美。”


    “我私底下打听过,据说,林如鹃会拿她们最在乎的东西,去威胁她们。”


    “如果夺不了冠,就会得到很严重的体罚,以至于她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孟莺莺觉得不太对,但是正要抓住重点的时候。


    台上的主持人拿着喇叭,冲着下面喊道,“红星杯比赛正式开始。”


    “有请我们个人赛第一位选手林娇娇同志,她为我们带来的表演是《军民一家亲》


    林娇娇站在台上,她很慌张,文联协会向来都是倒数名额,往年她们也都是来陪跑的,落在最后一个几乎都是草草了事。


    但是今年却让她抽签到了第一个上去表演。


    这让林娇娇的双腿都在打摆子,她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众人,好一会她才慌张地跳完《军民一家亲》,跳的着实不算好。


    以至于评委都跟着皱眉,连带着打分都打的特别低,连八分都都没上去。


    林娇娇羞恼的捂着脸下台,“我们文联本来就是陪跑的,你们笑我也没用啊。”


    “要不,你们第一个上来试一试。”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笑,“林娇娇,就你这跳的连地方文工团都比不上。”


    “更别说首都单位了,真给我们首都单位丢脸啊。”


    林娇娇受不住,瞪了一眼孟莺莺转头就跟着出去了。


    孟莺莺,“?”


    她真是一脸疑惑啊,她不明白林娇娇跳成这样,瞪她做什么?


    还是韩明冰好心地解释,“在场只有你是地方来的。”


    孟莺莺,“……”


    真是躺枪啊。


    好在广播上再次响起——请中央芭蕾舞团二号选手周兰香准备。


    她为我们带来的舞蹈是——《洪湖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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