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喜和悲
话是这样说,白如意还是悄悄又添了几个人盯着那母女俩。
只要不在宴席上闹事,都随她去。
远房亲戚而已,此次是上门贺喜才收留了她们,若不是因为府中有喜,完全可以将其拒之门外。
当日夜里,母女俩都早睡。
大喜前些日子忙碌了许久,真到了大喜之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但相对的,时间也过得快,送走了彭知礼和迎亲的队伍,母女俩站在门口与客人寒暄,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时间也渐渐过午,迎亲队伍回来了。
廖红卿坐在宾客之中观礼,看着一双新人对着上首的白如意和廖齐跪拜,心中感慨,之前彭家就是为了争这高堂之位才各种闹腾。真到了成亲之日,彭家人已在千里之外。唯一留守京城的杨静音,如今独自住着,据说和一个新科进士多有往来。
就如当初白如意要和离,从兴安府离开时分毫不露,回京城了才派人去与彭继文相谈一般,杨静音也是在彭家人离开后,才谈和离之事。
彭家人无赖,当面说这些事,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伤害她们的事。
廖齐一身暗红色长衫,格外稳重,他是真的拿彭知礼当亲生儿子,从早上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一双新人行过大礼,被迎入了将军府后院。
廖红卿身为皇后娘娘的嫂嫂,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不少人奉承。
她曾经身份很低,被京城里许多夫人看不上眼,犹记得那会儿在太傅府时,跟表姐妹们一起出去走亲戚,还被主家漠视来着。
这些都是她的来时路。
因此,无论旁人说多少好话,廖红卿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自傲自满。
喜宴上,不少人过来找廖红卿闲聊。
顾氏教了廖红卿许多,她与人寒暄时不卑不亢,态度自然。
隔壁桌的廖玉珠在轻声与人争执,好多人都望了过去。
廖玉珠察觉到众人目光,勉强扯出一抹笑,猛然起身退出了待客的大堂。
纠缠廖玉珠的那位夫人也对着众人笑了笑,并没有见好就收,还追了出去。二人纠纠缠缠着出了院子。
廖红卿心下疑惑,继续和众人说话。
没多久,那位把廖玉珠气走的夫人回来了,还跑来跟廖红卿打招呼。
廖红卿隐约记得这好像是将军府的一位远房亲戚,曾经有过两面之缘。
今日将军府大喜,来者是客。只要不是来闹事的,廖红卿都愿意以礼相待。
这位曹夫人态度很客气,张口就夸运儿长得好,又说将军府今日喜事办得排场,待客周到云云。
顾氏坐在廖红卿旁边小声说了安氏的事,主要是想让儿子放心。她声音极小,旁人听不见,廖红卿一心二用,时不时就应付曹夫人两句。
恰在此时,廖玉珠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是请廖红卿过去有要事相商。
彭知礼成亲,要准备许多东西,哪怕新妇接进门了,也还有不少东西要源源不断送到新房去。廖红卿还以为是哪里没安排好,立刻赶了过去。
廖玉珠坐在园子里的亭子里,面前摆着茶水点心。
廖红卿心下有些惊讶,将军府有喜,廖玉珠提前三四天就登门,也确实帮了不少忙。今儿客人还没散完,她又跑到了这里来躲着……论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廖玉珠该帮忙,但她也是将军府的娇客。真的什么都不干,也没有错处。
“姑母,这几日累着您了……”
廖玉珠摆摆手:“方才那位曹夫人,简直跟个癞蛤蟆似的。不伤人她恶心人,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忙活了大半天,廖红卿只喝了几口汤,看到桌上点心,感觉颇有食欲,伸手拿了啃一口:“嗯?”
廖玉珠一脸无奈:“是关于你,她有个女儿,今年十五,说是宜男相,刚才找我,说是想让女儿来帮你分忧,替侯府开枝散叶,希望我能帮忙从中说一说。”
类似的事情在出了国孝后发生了不少次,廖红卿早已习惯了:“她方才见我,只是闲聊,也没有带女儿。”
“前些年你姑父欠了他家大人一个人情。”廖玉珠心情烦躁,人到中年,会被迫地看明白许多事,有时候是不得不妥协。
廖红卿点点头:“我拒绝。”
廖玉珠无奈:“她的意思是,让我务必说服你。”
闻言,廖红卿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怎么,堂堂侯府世子,还得听她的吩咐?”
这一瞬间,她气势全开,脸色格外冷漠。
廖玉珠一愣,没想到便宜侄女翻脸这么快:“我就是不想答应,所以才躲了出来。放心,她只敢威胁我,不敢闹到你跟前。”
“欠她人情的又不是我。”廖红卿语气冷淡,“而且,世子是我夫君,不是我拥有的一个物件儿,不能拿来还人情。”
廖玉珠是看着面前侄女,很难想象她半个时辰之前还在与自己谈笑风生。
亭子里安静下来,好半晌,廖玉珠长长吐出一口气:“躲不是办法,回头我去回绝了她。”
她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回头:“卿娘,你能不能把那位曹姑娘接进府去?反正你们夫妻感情好,只当她是个摆件,世子不去找她就是了。”
廖红卿一听就皱眉,不说这名义上的妾室会不会惹麻烦,她和曹姑娘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还有,廖玉珠这样安排儿子儿媳,可能都会被儿子儿媳反感。这一杆子插到了安东侯府世子身上,太过了些。
“不行!”廖红卿一口回绝,“姑母,人与人之间往来,最要紧是“分寸”二字,若是大家合不来,再亲的亲戚都会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都是客气,遇上不懂事的亲戚,直接就不来往了。廖红卿和她往来,大半是看在白如意的面上,不希望白如意难做罢了。
廖玉珠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曹夫人后来也没有来见廖红卿,被廖玉珠带走了。
就在彭知礼新婚当晚,小周姨娘病重。
小周姨娘算是廖齐的半个长辈,虽说他不认这个长辈了,可人病入膏肓,还是该去探望一二。
翌日,白如意接了新人的茶后,就约上女儿一起跑了一趟。
礼多人不怪,廖红卿这个将军府的晚辈去探望小周姨娘,算是分内之事,主要是给白如意作伴。
白如意很少来陈府,这一回是感激小姑子帮了家里不少忙,而且,廖齐不愿意来,她跑一趟,也能表达夫妻俩的孝心。
分别不过短短一夜,母女俩再见廖玉珠时,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白如意知道小周姨娘病重,但小周姨娘在此之前已病了好几年,原以为廖玉珠早已接受了生母要离世,没想到她这般难受。
“你这……一宿没睡?”
廖玉珠点点头,揉了揉眉心:“睡不着。姨娘这一次,多半熬不过去了。”
话未说完,语气已然哽咽。
白如意不喜欢小周姨娘此人,可看见廖玉珠这般舍不下生母,心里也挺难受:“生老病死是天意,姨娘病了好几年,都是你让人细心照顾,生前咱们尽够了孝心,老人家若要走,便让她走吧。强行留人,老人家受罪,活着都是煎熬。”
廖玉珠眼泪滴滴往下落,擦都擦不干净,忙不迭点头。
“嫂嫂放心,我都晓得。”
小周姨娘这几年躺床上养得不错,白白胖胖的,母女俩过去时,人还昏睡着,脸色发青,隐隐泛着死气,胆子小的人看到她这模样,估计要做噩梦。
母女俩看了两眼就退了出来,白如意又安慰了廖玉珠几句。
廖玉珠苦笑:“昨儿夜里差点没缓过来,我想着不吉利,找了大夫强行续命,估计就这两三天的事,我再舍不得姨娘,也得为她的身后事打算,嫂嫂,我想求你帮忙说说情,大哥那边……”
廖齐之前厌恶了小周姨娘,几乎是把人撵了出来。
如今小周姨娘离世,她是廖家的人,按规矩,该回廖家办丧事才算体面。
白如意没出声,对上廖玉珠期待的眼,沉默半晌道:“我得回去问将军的意思。”
原本将军夫人可以做将军府的主,可这件事情上,白如意不想插手。
实在是小周姨娘那几年过得太荒唐,如果廖齐的父亲泉下有知,肯定不愿意小周姨娘入廖府的族地。
倒不是说廖父走了,两位姨娘就得一辈子为他守节,廖府上下从来也没让两位姨娘必须留在府里,去留随意。真想改嫁,无人会拦着。
可小周姨娘不改嫁,只是找了人……说不好听点,这是与人通奸。
廖齐算是很大度了,看在妹妹的面上,没有将她怎样,只是把人撵出来,遇上那规矩严苛的人家,直接清理门户都不稀奇。
母女俩离开时,廖玉珠很失望,但还是亲自送了母女俩到门口。上马车时,廖玉珠拉了廖红卿到旁边低声请求:“卿娘,你帮我劝一劝,行么?姑母记着你的好,他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
她眼眶含泪,眼神中满是哀求之意。
廖红卿摇头:“且不说我不是廖家的血脉,就算是,我也是嫁出门的姑娘,哪里管得了娘家族地的事?”
廖玉珠很失望。
廖红卿觉得莫名其妙,廖玉珠很少这般没分寸地求到她头上……估计是太伤心了,她没多想,陪着白如意一起回了将军府。
早上是敬茶,白如意留廖红卿用完午膳再回。
如果不是小周姨娘病重,廖玉珠都该出席。
白如意抽空跟廖齐说了小姑子的请求,廖齐一口回绝:“不用管她,爱葬哪儿就葬哪儿,廖府的族地她进不去!”
第192章 算计和内情白如意沉默。
白如意沉默。
廖齐见他不说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在想什么?”
白如意对上他的眉眼,那眼神中只有自己,她忽然就笑了。刚才那一瞬间,她怀疑廖齐是讨厌小周姨娘不守妇道。
要论不守妇道,白如意自己做的事情堪称离经叛道,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自愿连嫁三次的女人,她害怕廖齐翻脸。
习惯了廖齐对她的好,若是他翻脸,她可能会接受不了。
抱住了他的腰:“人心易变,你会不会变?”
“不会。”廖齐隐约明白了她方才的担忧,笑道:“小周姨娘这些年身边一直没有离过人,她甚至还……对那些人用刑,把人折腾得半死。她赔了足够多的银子,事情才没有闹大。”
他没说出口的是,曾经小周姨娘还私底下借了别人的银子,试图让他帮忙平事,那次他一口回绝,还发了脾气,小周姨娘才搬去陪女儿住了多年。
要说小周姨娘多大的胆子,那倒不至于,她总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别人的底线,想尽各种办法得寸进尺。
他纯粹是讨厌她那个人,自私自利,做事随心所欲,毫无自制力。如此荒唐,若不是念着她为将军府生养了一个女儿,父亲又已不在人世,他早就把人撵出去了。
事实上,如今也和撵出去差不多。
廖红卿在将军府住了两日,回到侯府,先去找顾氏请安。
巧了,新来的两位姨娘正在立规矩。
廖红卿是世子夫人,二人是侯爷的妾室,该对着世子夫人见礼。
二位长相妖娆,往那儿一站,歪歪扭扭,偏偏还歪得好看,廖红卿忍不住多瞅了一眼。
顾氏脸色
不太好,很快将两人打发了,揉了揉眉心:“我找了专门教规矩礼仪的嬷嬷,怎么都纠正不过来。”
廖红卿劝解:“她们是从几岁起就学的这些姿势,一时半刻自然纠正不了。”
其实没必要非得教,妾室平时不见客……需要见客时,再找学好规矩的出来见人就是了。
人家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要求人家短短时间之内改头换面,其实也在为难人。
顾氏无奈:“今儿才进门第三天,这不是教一教试试嘛,不行就算了。”
一位秋姨娘,一位冬姨娘。
“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顾氏嘀咕,“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胆子也小,我稍微大点声,两人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恍惚间,她都以为自己是动辄要人性命的恶妇了。
“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运儿送到前院,夫子等着呢。”
廖红卿退出了正院,却有个丫鬟早已等着,看她出现,忙上前禀告:“世子夫人,偏门处有一位曹夫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曹夫人可还惦记着送女儿入侯府做世子的妾室呢。
往常也有人想方设法给父子几人送美人,但最近这段时间人特别多,感觉无论到哪儿,都能碰到送美的。
“不见。”
丫鬟应声而去。
廖红卿回了自己院子,洗漱过后,还在绞头发,念儿从外面进来:“那位曹夫人不肯走,说是有关于小周姨娘的死因要告知您。”
闻言,廖红卿一脸惊讶。
“小周姨娘的死因?她如何会得知?”
廖红卿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廖玉珠的神情,好像是不太对劲,彭知礼成亲的头一日,白如意还托她问小周姨娘是否会来。
小周姨娘卧病在床几年,自从生病后,就不见外人了,就是白如意都很少见着她。虽然每次见面小周姨娘都是躺在床上,但这人平时到底有没有卧床,那只有陈府内的人才知道。
白如意当时问及,也是想早做准备,万一小周姨娘在满堂宾客面前突然出现,再说一些不该说的,将军府就要丢人了,最重要的是,那是她儿子成亲,她不希望喜宴有任何的不完美之处。
喜宴的头一日,廖玉珠当时说小周姨娘不出席,却也没有母女即将生离死别的悲痛。
小周姨娘传出病重,是在喜宴办完后。
廖红卿只以为是卧病在床几年的人病情突然恶化,一点没多想……难道小周姨娘是被人所害?
可是小周姨娘住在陈府,平时足不出户,身边的人都是廖玉珠安排的,谁能害得了她?
“不用管,就说我不方便见客。”
念儿吩咐了小丫鬟去回话。
廖红卿若有所思,等念儿回来,嘱咐道:“你亲自去一趟陈府,将这件事情告诉姑母。”
傍晚,贺元安回来,廖红卿便说了曹家的打算。
贺元安没有生气,实在是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气不过来了:“此事不会成。”
廖红卿眉心微蹙:“曹夫人发现小周姨娘死因有疑,她应该告诉姑母,亦或者去京兆尹禀报,找到我头上……好像我得知了真相就会让她如愿似的,太奇怪了。”
她自认没有做害人之事,也未落人把柄。
曹夫人凭什么如此笃定?
贺元安握住她的手:“别想了,我派人去问一问。”
他出门叫了贴身随从,低声吩咐了一番。
将军府有喜,廖红卿跟着忙前忙后,贺元安要忙公事,又要去将军府,夫妻俩已几日没有坐下来说话了。
贺元安将头靠在她的腿上,伸手捞了一束垂到面前的黑发绕啊绕:“夫人,为夫学了一手推拿筋骨之术,要不要试试?”
廖红卿扬眉:“真的假的?”
“来!”贺元安翻身,将她摁到被子里。
推拿之术足足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外头天黑了才摆膳。
夫妻俩正在用,说廖玉珠来了。
廖红卿愈发惊讶,小周姨娘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断气,廖玉珠还有空来?
贺元安听到下人禀告,道:“方才我派人去问姑母了,估计真有内情。”
廖玉珠没有去主院拜访顾氏,直接到了廖红卿所在的世子院。
大堂中,姑侄俩分宾主坐下,廖玉珠眼睛红肿,比早上更加憔悴几分。
廖红卿让丫鬟给她上了茶:“曹夫人是何意?我与她不过两面之缘,连话都没说几句。想来她也清楚,才去偏门处让人传话。”
廖玉珠深吸一口气:“此事……是她威胁我。”
廖红卿扬眉:“不是说还人情吗?”
“不是。”廖玉珠眼泪落得很凶,她用帕子不停得擦,“是姨娘……姨娘办得那些事你也知道,上不得台面,若是传出去,会影响我名声。她偶然得知了一些姨娘的荒唐事,借此来威胁我。”
说到这里,廖玉珠啜泣出声:“我也不想的。几年前姨娘就是不听劝……才病了,我原打算好生照顾着她,好吃好喝养着,让她多活几年。”
计划赶不上变化,曹夫人拿此事威胁,廖玉珠不可能破罐子破摔,任由母亲做的荒唐事影响自己,于是试图劝侄女接纳曹家女……她知道机会不大,更知道此次若妥协,以后还会妥协无数次。她哥哥是守卫京都的虎威将军,嫂嫂是太傅大人之女,便宜侄女还是皇后娘娘的嫂嫂,也是安东侯府世子夫人,这些人若倾力而为,能办成许多事。
虽说她使唤不动这些人,但旁人不这么想。就像是曹夫人,好像世子纳妾,只需她一句话就能办成似的。
廖红卿心情复杂:“所以你亲自下手了?”
廖玉珠泣不成声,用猛然擦干泪水:“姨娘自找的,年轻时她享受够了,想来也没有遗憾。曾经她就说过,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真到了快死时,便能坦然赴死……”
她说着曾经生母说过的话,其实也在说服自己。
“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廖玉珠渐渐止住泪,“若不是顾忌着知礼成亲当日将军府有长辈去世会不吉利,怕人说新妇克长辈,昨儿姨娘就……”
廖红卿不愿意再听,打断她道:“天色不早,姑母家中事多,我就不留你了。”
说到这里,扬声吩咐:“念儿,送客!”
廖玉珠擦干泪水,缓缓起身:“你觉得我错了?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和你娘一般疼孩子,母亲和母亲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姨娘,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荒唐,也并非不知她做的那些事情传出去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是陈氏的宗妇啊。宗妇的母亲与不止一个男人通奸,传出去我还有何颜面见人?陈氏诗书传家,容不得不守妇道的妇人,她那些事传回族中,大人不休我,族中长辈也会逼着他休
我,哪怕大人扛住了,族中女眷也不会再服我。天底下的大多数母亲都会替自己的儿女考虑,为了儿女过得好,愿意各种付出,可她呢……”
廖红卿眼瞅着她越说越激动,打断她道,“姑母,你是贪杯了吗?不然,怎么净说醉话,回吧。”
廖玉珠知道自己今日失了言,许多话不该说出口,但心里的憋屈开了闸,就再也憋不住了:“她前些年还想给大哥塞女人,买了一些助兴的药……你知道她多荒唐吗?堂堂将军府不缺银子,压根也没有亏待过她,她手头明明大把银钱,却跑去买畜生用的□□,好在被我发现及时阻止,否则,早在几年前,她就会被将军府赶出来,对夫君不忠,对子女不慈,对姐妹不义,她落到如今下场,不应该么?”
廖红卿方才说她喝醉了,不过是借口,看她这模样,好像真醉了似的。
“送客!”
廖玉珠擦干泪:“我没有错。卿娘,她身子本就虚弱,是我请高明大夫用好药才让她活到如今。如今不过是不再用好药而已。”
第193章 风雨欲来
廖玉珠临走前,再三强调自己没有错。
但在廖红卿看来,她应该还是心有歉疚,否则,不会这般耿耿于怀。
小周姨娘在彭知礼回门后的第二日断了气。
廖玉珠回了一趟娘家,再一次争取想要将小周姨娘送回将军府办后事。
廖齐再次拒绝。
这期间,没让白如意出面。
廖齐觉得,虽然白如意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完全可以做主将人拒之门外。但兄妹之间要更亲近几分,若是白如意掺和此事,可能会被妹妹记恨。
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廖齐是人,不是神仙,虽有自信能护住母子二人,却难免有疏漏之处,最好的法子就是尽量不让白如意与人结仇。
廖玉珠哭得伤心,就差给哥哥跪下了。
廖齐质问:“你扪心自问,你姨娘这些年所作所为过不过分?也就是生在我们这些勋贵人家,不然,凭她的胡作非为,早死了八百次了。说句难听的,你这个亲生女儿都容不下她,凭什么要我原谅她?凭什么认为父亲容得下她?”
廖玉珠猛然抬头:“卿娘告诉你的?”
“不是!”廖齐一脸漠然,“你姨娘处事荒唐,在旁人眼里,她是将军府的人,如果她做错了事,可能会连累将军府。我身为一家之主,不允许自己被人拖累,所以,你府中一直有我的人,就在她住的院子里。”
廖玉珠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暗示大夫不要尽力救治姨娘之事办得极为隐秘,兴许连枕边人都不知,兄长却一清二楚。
她在兄长这里还有秘密吗?
幸好,这是自己哥哥,他们同出一脉,哥哥也不是个多事的,不会害她。
廖玉珠走出将军府时,整个人恍恍惚惚,兄长不害她,却能随时随地的拿捏她,以后……她只能听兄长的话,不能对将军府起半分异心,不然,肯定要倒霉。
回到陈府,大门口已一片缟素,也就是廖玉珠独自住在京城,若是在陈氏老家,族人绝对不会允许她在自家为母亲送终。
正准备入府,廖玉珠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巷子里藏着一行人,自家事多,她原本不欲多过问,却无意中认出其中一人是曹夫人。
人死债消,母亲干的那些荒唐事,即便闹出来,如今也死无对证。而且,很少有人会去指责一个死人品行不端。
廖玉珠之前被曹夫人威胁,生母已死,曾经威胁她的源头已然不在。她冷笑一声,往曹夫人藏身的巷子而去。
“你满意了?”
曹夫人面色惨白。
她确实威胁了廖玉珠帮忙牵线,但她以为此事能成,若女儿成了侯府世子的妾室,那大家就是亲戚。亲戚之间,即便有些矛盾,也很容易化解。
她没想到廖玉珠会在牵线与母亲之间选择放弃后者。
这仇怨结大发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曹夫人毫不怀疑,廖玉珠以后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找她麻烦。
她不怕廖玉珠,但怕将军府,怕安东侯府……两府若是针对他们夫妻,曹家毫无还手之力。
“对不住,我是来道歉的。”曹夫人看着廖玉珠血红的眼眸,只觉得胆战心惊,很想掉头就走,再也不见她。
可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夫君,还有儿女,于是硬着头皮道:“之前我只是开个玩笑,哪怕陈夫人不帮忙,我也绝对不敢将那些事往外说,这这这……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
廖玉珠眼神阴狠:“滚!以后别出现在本夫人面前!”
曹夫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周姨娘离世,廖齐没有上门吊唁,白如意去了一趟,顺便带上了女儿。
用她的话说,小周姨娘不是个好人,廖玉珠偶尔也挺烦的,但到底没有做出伤害过将军府和廖红卿的事,而且廖玉珠有忙是真帮,彭知礼成亲时,许多事都是她忙前忙后敲定的。
曹夫人也上门吊唁,却被拒之门外。
廖红卿故意早走,在门口遇上了曹夫人,好奇问:“上次曹夫人说有小周姨娘的病因……当时我实在不得空,这会儿难得遇上夫人,还请夫人告知。”
曹夫人:“……”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想要达成自己目的,可不是想要与廖玉珠结死仇,当时跑去安东侯府,也是希望廖红卿知道真相后帮忙救人,还有更深一层……廖玉珠为了维护他们夫妻感情,连亲娘都搭进去了,廖红卿一定会因此而歉疚。
说不准,廖红卿会就此接纳了她的女儿。
曹夫人落荒而逃。
*
廖红卿去了一趟将军府。
她还没有正经和弟妹见过面。
何韵儿是个很活泼的性子,婆媳俩相处得和睦,白如意已发话,成亲满一个月,等彭知礼差事定下来稳定后,夫妻俩就搬出去住。
对于廖红卿这个姑姐,何韵儿很喜欢,还挑了嫁妆里的首饰相送。
三人坐下来闲聊,问及何浩杰。
何韵儿不好意思说双亲为了大哥吵了好几次架,后来还是母亲妥协了,不再试图接大哥回来。
“江南风光好,我大哥喜欢吟诗作赋,到了那边,就如鱼儿入了水,自在着呢,简直乐不思蜀。父亲在那边给他买了个一进小院,以后他估计不回京了。”
母女俩心中了然,连何夫人都没能劝得何大人心软,何浩杰这辈子多半是回不来了。
白如意心里是松了口气的,她不希望儿子有一个拎不清的大舅子,离得越远越好。
日子缓缓往前划过,廖红卿每个月固定会回将军府两趟,她若不去,白如意就会登门
,母女俩偶尔也去郊外赏景。
顾氏在府里多了两位姨娘后,一改原先的温和,如今精力十足,后院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日廖红卿与贺元安带着孩子出门游玩,从郊外回府,快要入城时,看到城门口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好像正在看热闹。
排队入城有些无聊,念儿好奇问车夫:“那边发生了何事?”
车夫站在马车上,将那边情形看得清楚:“有个姑娘卖身葬母,唉,天下再太平,也还是有苦命的人。”
念儿讶然:“京城也有这种事?”
“哪里都有。”车夫原本一脸轻松,却在看到身后的马车过来时变得一脸严肃,“朱公子来了,那是个好色的,最喜欢救风尘。”
朱公子是太后娘家的外甥,廖红卿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后院养着一堆女人,跟养蛊似的,任由他们厮杀争抢……他好像很喜欢一群女人为了他而争斗。
廖红卿吩咐:“念儿,拿二十两银子给那位姑娘。”
念儿带着小丫鬟飞快跑了一趟,回来刚好赶上廖红卿进城。
“那位姑娘就住在京城百里开外一个苗家村的地方,方才拿到银子,连磕好几个头,奴婢说了是主子吩咐后,她非要跟过来跟您磕头,奴婢好说歹说,才把人拦住。”
做了好事帮到了别人,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哪怕不是念儿主动帮的,看着那姑娘感激的眉眼,她心情也雀跃无比。
这只是一件小事,谁都没放在心上。
可两日后,那位苗姑娘到了侯府门外,拎着一个小包袱往门口一跪,说是来报恩的。门房撵了又撵,说了主子不需要她报恩,她却死活都不肯走。
正纠缠间,贺元安下值回府,撞了个正着。
一般侯府的主子回府,在门口不停,而是直接入府,到了马房前的空地上才下来。
那个姑娘背着包袱就跪在入府的位置,车夫不得不停。
贺元安的随从质问:“怎么回事?”
那位姑娘转身一跪:“小女子是来报恩的。那日多谢世子帮扶,小女子也是后来才知,帮忙的是世子爷……”
她脸颊上飘起一抹绯红,羞涩地道:“小女子当日卖身葬母,说的是谁愿意帮忙葬了母亲,小女子就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恩人一辈子。”
贺元安微微皱眉,纠正道:“那日帮你葬母亲的人是夫人。”
“世子夫人心善,小女子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苗姑娘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求世子爷收留。”
“侯府不缺人伺候,你走吧。”贺元安摆摆手,放下了帘子,“别挡路。”
苗姑娘却不动:“世子爷,偌大侯府一定能有小女子的容身之处,母亲离世前,只剩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母亲一走,族中人迫不及待地抢走了家中的田地和房子,如今小女子身无长物,也无处可去,若是世子爷不收留,小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贺元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吉祥,让她入府,记得签下卖身契,送去洗恭桶吧。”
吉祥是门房,闻言忙行礼应声。
苗姑娘愕然:“恭桶?”
“对。”吉祥笑呵呵道:“咱们府里人多,光下人就有一百大几,每天都有许多恭桶要刷,以后就麻烦姑娘了。”
苗姑娘咽了咽口水,容貌姣好的小脸上煞白一片,贝齿咬着蠢道:“可我是来报恩的,是为伺候世子和世子夫人。”
“轮不着你伺候。”吉祥伸手一引,“走吧。”
贺元安回了院子,还在小间洗漱,廖红卿就听底下的人禀告了此事,问:“那姑娘有问题?”
“长得太好了。”贺元安没说的是,骨相和神韵与廖红卿有两分相似。但更年轻,还带着点小姑娘的懵懂,一如她当年。
可见,幕后之人用了不少心思。
廖红卿玩笑道:“世子爷艳福不浅。”
贺元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道:“那是,这般才貌双绝的女子嫁本世子为妻,本世子确实有福气。”
第194章 入宫
玩笑归玩笑,既然觉得苗欢儿是被人指使而来,该查还是要查。
至少得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才好有所应对。
廖红卿很快就听说苗欢儿的长相跟她有两分相似,颇为无语。
这几年来,许多女子想尽了办法往贺元安身边挤,当然了,除了他年轻有为长相俊秀是个如意郎君,还因为他是当今皇后的哥哥,更是皇上跟前红人。
那些女子,多数是为利而来,真正因为贺元安本身而贴上来的,到底是少数。
贺元安郎心如铁,无论对方为利还是为人,他通通都拒绝了。旁人因此以为他只喜欢廖红卿这般长相的女子,倒也正常。
可惜,一通算计落了空。苗欢儿入府就被弄到了最偏远的院子洗恭桶,别说见世子了,连个体面一些的管事都见不到。
贺元安叹息一声:“选秀之事,估计要拦不住了。”
皇上和皇后少年夫妻,感情很深。可身为皇上,不可能三宫六院中只有皇后一人,选秀是早晚的事。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但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贺元慧定会因此伤心,她如今还在孕中。
安东侯府所有人心疼贺元慧孕期遇上这事,可是天底下的百姓不这么想,母仪天下的皇后必须要大度能容,端庄贤淑,否则就是德不配位。
廖红卿一脸怅然:“对别人而言,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可望而不可得。但元慧她……”
对于贺元慧而言,那真的就是个牢笼,困住了她的侠义心肠,困住了她一生。
这些话还不能乱说,被人听见,又是贺元慧的不是。
贺元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宫中妃子但凡地位高的,都会有几个得用的人手。父亲还准备帮元慧选帮手送入宫中。”
廖红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从出了国孝,廖红卿去别家喜宴,都会遇到夫人明里暗里的暗示愿意帮安东侯府分忧。一多半都是想将家中女儿送入宫中,事前来找安东侯府投诚,表明愿意入宫之后唯皇后娘娘之命是从。
但凡遇上这种人,廖红卿通通都不接话茬。
贺元慧一定不愿意亲手将其他女人送到她夫君的床榻上。
兴许有朝一日贺元慧需要这么干,但绝不是现在。
贺元安这话,意思是贺侯已有意挑选美人送入宫中。
廖红卿皱了皱眉:“不行。”
贺元安乐了:“我也觉得不行,已劝服了父亲。”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贺侯这一次是妥协了,但以后定还会旧事重提。
皇后娘娘身边没有忠心的妃嫔,暂时可行,但等到宫中妃嫔越来越多,妃位以上的那些女人肯定会和低位嫔妃抱团。到时,皇后娘娘无人可用,多半要吃亏。
枕头风很厉害,即便后宫不能干政,那些女人不说前朝之事,但若是所有人联合起来给皇后娘娘添堵……一两个人说皇后不好,皇上可能不会在意,但若所有的嫔妃都说皇后不好,皇上哪怕信任皇后,心中也难免会生出疑影。
许多夫妻渐行渐远,就是从怀疑开始。
廖红卿心中泛起一层隐忧:“安东侯府如日中天,都知道你们父子是皇上跟前红人,若是皇上不愿意看侯府一家独大,等到新妃嫔入宫……”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息息相关,朝臣一家独大,只手遮天,不符合帝王御下之道。皇上想有人掣肘安东侯府,肯定就会去宠其他的妃嫔。
他宠哪个女人,不是真的喜欢她本身,还是需要她身后的家族为其效力,也是想对朝臣释放他的“喜好”。
皇上纳妃的消息比廖红卿以为的还要快。
原以为今年不选秀,再快也要等到明年春,没想到五月时,竟然传出皇上纳了三位嫔妃。
一位是承恩侯府的女儿
,就是白青珊的小姑子。一位是户部尚书之女,还有一位是御史之女。
三位闺秀入宫初封都是五品美人。
廖红卿得知消息时,三位美人入宫的日子都定下了。夜里,贺元安回来,她迫不及待问:“最近能入宫跟皇后娘娘请安吗?”
安东侯府有入后宫的牌子,每次需要先给皇后的牌子,皇后答应了见面,会约定日子和时辰。
但顾氏从来都谨守本分,从不滥用这块牌子。
皇上刚刚才传出纳妃的消息,安东侯府这时候就急吼吼往宫里递牌子,落在有心人眼中,估计会传出皇后不大度的名声。
“想去就去。”贺元安见妻子满面担忧,想了想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深厚,至少现在是这样。你能进宫安慰皇后娘娘,皇上应该不会生气!”
这天底下的许多规矩,既讲道理又不讲道理。比如宫中之事,皇上不追究,那就是有道理。哪怕按照律法规矩行事,若皇上生气了,便也是没规矩。
廖红卿就是怕后者,所以才跟贺元安大厅最近能不能进宫。
既然能,即便她不愿意进宫,也还是要去一趟。
顾氏也放心不下女儿,有孕刚到三个月,也不知道胎稳了没有。
婆媳俩在五月底入了宫。
天气炎热,二人在路上折腾出了一身汗,原以为皇后住未央宫,没想到却被人带去了承德殿的后殿。
承德殿是新帝登基后新收拾出来的宫殿,平时用来批阅奏折合接见朝臣,等闲人不得入。
皇后娘娘长居此处,不合规矩。新帝为了不让朝臣多嘴挑刺,将承德殿前后一分为二。前后殿之间,必须得绕一个大圈才能到达,但细较起来,帝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同一个殿中。
一进皇后娘娘所在的宫殿,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不见半分的热气,整个大殿四个角落都摆了冰盆,中间还有一大坨冰块。
母女相见,执手相看泪眼,皇后娘娘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个在旁边伺候。
顾氏泪眼汪汪的问女儿好不好。
贺元慧答好。
“宫里一切都好。”贺元慧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廖红卿的手,“皇上对我格外尊重,至于新入宫的那几位……皇上是拗不过太后娘娘才纳了妃。”
廖红卿面色复杂,眼看此处没外人,提醒道:“凡事有一就有二,妥协了一次,后头就有无数次。”
天底下的美人何其多,脾气性情都好的比比皆是,皇上现在对贺元慧爱重有加,说不准哪天就遇上了另一个心上人。
贺元慧无奈:“那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顾氏不再哭了:“无论旁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日子过得怎样,你先要保重自身。你好了,孩子才能好,侯府也会好好的。”她感受着身上的凉意,抿了抿唇道:“殿中太凉,会不会着凉?”
“是我嫌热。”顾元慧笑了,“太医说有孕后会比常人燥热。宫人有劝过,是皇上说随我高兴,才又添了几个冰盆。”
顾氏:“……”
皇上愿意纵容女儿,说起来是好事。
可是过于纵容,难保不会是捧杀。
她是活了半辈子的人,早已明白人的劣根性,其实人性都是又贪又懒又任性。若是有人纵着,尤其是这天下之主的纵容,真的很容易让人失了分寸。
顾元慧反握住母亲的手:“娘放心,女儿心里都有数。”
她又笑看着廖红卿:“看嫂嫂气色,想来应该一切都好。之前就想跟嫂嫂道个歉,原先承诺的带你看各处风光,估计要食言了。”
廖红卿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风光一直在,回头我自己也可去看。”
“我真的很好。”贺元慧笑容甜美,她小腹微突,更添几分慈和之色,“若是需要侯府帮忙,我一定不会客气。皇上他……不可能只守着我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早已接受了此事,并不会因此而伤怀。本宫是皇后嘛,得母仪天下。”
她说到最后一句,微微仰着下巴,满身都是皇后的威严。
婆媳俩见过贺元慧,看她真的过得不错,回程时都放下了心来。
廖红卿说起了那个卖身葬母的苗欢儿:“当日我得知有女子卖身葬母,听到下人说很可怜,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帮忙,就听到车夫说身后的马车里是徐家那个纨绔,母亲也知道那位徐家公子有多荒唐。我想着不能让一个可怜女子被他带回去……乡下姑娘,去了那样的地方,估计活不过三天。当时我猜到兴许有人刻意算计,但事关一个姑娘的一辈子,到底还是帮了一把。得知苗欢儿找上门来,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
顾氏听说过儿子把一个上赶着报恩的姑娘打发去洗恭桶。对于家中男人做下的决定,哪怕顾氏难以理解,一般都不会唱反调。
“不要紧,说是以身报恩,那得对好色的男人才有用。这番计谋哪怕是对着侯爷,估计都不成。”
更何况是儿子。
她从来没想过给儿子纳妾,甚至儿子要纳妾,她还会帮忙阻拦。
廖红卿点点头:“当时我也这样想,得知承恩侯府有姑娘入宫,我怀疑那位徐公子出现在我们马车后面压根不是巧合。他故意的,故意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处,逼着我帮苗欢儿。”
换句话说,苗欢儿是承恩侯府安排过来的人。
别看苗欢儿一个女流之辈做不了什么,若是她能躺在侯爷父子俩的枕边,那能做的事多了去。枕边风那么厉害,随便让父子俩为了她做点荒唐事,绝对会影响到宫中的皇后。
皇后之位不稳,地下的妃嫔不就有了机会?
承恩侯府有太后在宫中坐镇,若是太后一心扶持承恩侯府,兴许顾家会再出一位皇后。
顾氏叹息:“算计时时刻刻都在,往后我们要更谨慎才行。”
第195章 荒唐和倒下
从来都是长辈稳重,扶持照料着家中晚辈,在晚辈走错路时,及时出手修正。
可这一套在安东侯府并不适用。
贺元安没有收了苗欢儿,贺侯这天一夜未归,翌日去参加大朝,人还没回,却有粉色的轿子到了偏门处。
无论哪个门,守门的人没有得到上头吩咐,都不会放陌生人进来。
一顶粉轿要入侯府,身边只有侯爷的随从陪着,门房不敢擅自决定,忙让人去传话。
彼时廖红卿正在陪着顾氏用早膳,自从秋冬两位姨娘入府,顾氏下狠心教导了一番二人规矩。可惜,二人多年以来学的那番矫揉造作的姿态早已融入了骨髓,一时半刻教不回来,顾氏都教出了火气,干脆把人打发走了。
听到管事来报,说是偏门处有粉轿要入门,顾氏揉了揉眉心。
“定是侯爷的人。”
她扬声吩咐,“先把人拦在外头,等侯爷回来再说。”
粉轿放在门口,里面的姑娘沉不住气,闹着要入门。
这番吵闹甚至都没有传到顾氏耳边,半下午时,贺侯回来了,得知人还没有入府,便发了脾气。
恰巧运儿新学了剑招,邀祖母和母亲一起看,婆媳俩都在园子里。
贺侯心头有火气,都不顾儿媳和孙子在场,张口就训:“那粉轿子放在门口好看?”
顾氏猜到了一直把人拦在门口侯爷会生气,也做好了跟他大吵一架的准备,几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如他这个长辈荒唐,再不约束一二,旁人会说贺侯是个色中恶鬼。
关键是多事之秋,那些女人若单纯来做妾还好,侯府不差她们一碗饭吃,就怕她们别有用心。
顾氏都想好了,先吵上一架,然后跟侯爷好好讲道理。真喜欢美人,让底下的人去寻摸几个模样性情都好的正经纳进门,好歹自己选的人,不会被人钻空子。
可是,贺侯上来就吼,完全不顾孙子在场,顾氏瞬间就动了真怒:“侯爷知道不好看,倒是别让轿子登门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妾身管着这后宅,好歹得知道进府之人的身份吧?是,侯爷事务繁忙,顾不上这些小事,可侯爷哪怕做不到提前说一声,难道身边的人都死绝了吗?招呼不打,直接让人登门,妾身哪儿知道是不是侯爷的人?有人来就请入府,放进一个贼还是好的,万一来人拿一些不好的东西藏入府邸,再请人来抓,侯府上下几百条人命都要因此交代进去……”
贺侯眉头紧皱:“我让人陪着了。”
顾氏别开脸,她就是故意的!
若是纵容贺侯,往后只会越来越荒唐。
她把人拦在门口,贺侯才会认认真真跟她商谈。
廖红卿带着运儿退走,总觉得贺侯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原先贺侯只是侯爷,如今是国丈,是皇上倚重的重臣,不说一手遮天,也是真的大权在握。
这人有权有势后,转变了性子也正常。
母子俩还没走远,那边夫妻俩越吵越凶,竟然传出了清脆的巴掌声。
廖红卿脚下一顿,有些担忧顾氏,但到底没有凑上前去。
运儿回头:“祖父在打人吗?”
廖红卿摇头:“不是的,应该是拍蚊子。”
都说言传身教,可不能让运儿看见这些。廖红卿没有掉头回去,反而走得更快了。
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微妙至极,很难把握,顾氏拿她当至亲晚辈,素日里对她多有照顾,但却绝不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儿媳看见。
廖红卿甚至不能在事后去询问此事,那会让顾氏难堪,而且她又不可能帮顾氏讨公道。
她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告诉贺元安。
“你去劝一劝父亲,母亲好歹是侯府主母,都说人后教妻,他在园子里动手,不光伤母亲的脸,也伤母亲的脸面。无论如何,动手就不对!”
何况这一次的事,纯粹是贺侯自己失了分寸。
贺元安嗯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顾月苗捧着肚子进来,将身边伺候的人留在门外,一副有话说又不好说的架势,等到廖红卿身边的丫鬟都退下,她才小声问及园子里的事。
“我听说父亲动手了?”她是真的很担心,婆婆不只是婆家长辈,还是她娘家至亲。
廖红卿点头。
顾月苗忧心忡忡:“这怎么行呢?方才我把此事告诉夫君,他……不敢多管,还说底下的人乱传话。大哥
能不能去劝一劝?”
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些底线绝不能退,贺侯今日在人前对妻子动手,若是不及时劝阻,以后习惯了动手怎么办?
“已去了。”廖红卿看了一眼她微凸的肚子,“母亲做主母这么多年,遇事心中自有成算,你先顾好自己。”
大夫都说了,第一个孩子若是没能保住,以后每一胎都会有落胎的风险。
顾月苗点点头:“那就好。”
很明显,她只听到了前面一句,后面的话被她给忽略了。
廖红卿也没有多念叨,顾月苗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顾氏亲自安排,婆媳俩都很在乎这一胎,只要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事。
贺风康的婚期定在腊月,如今正在走六礼,他似乎对这门婚事不太热衷,下职后经常跟同僚一起去喝酒,却很少去秦家拜访。
*
贺元安深夜里回来的,身上带着酒气,没说谈得怎样,但估计没能劝住。
因为那粉轿子里的春姨娘顺利入了府,两日后还来了一位夏姨娘。
顾氏接受不了侯爷的荒唐,与之大吵一架,往常还算恩爱的夫妻二人,如今势同水火,两人三天两头就会争执一番,弄得贺侯愈发不爱回主院。
好在贺侯不再当着人前打妻子了,据说那天晚上父子二人切磋了一番,完了后贺侯就让人去府医那儿取了不少药油。
家丑不可外扬,父子俩大打出手这种事当然不能传出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
之后几个月,贺侯又抬了几个女人回府,多数没名分。
顾氏也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懒得管了。
而宫中,皇上宠幸了三位美人,没给她们升位分,将其安排到了西六宫,一人一宫住着。
廖红卿后来又找机会入宫一次,从贺元慧神情上看,帝后二人之间感情似乎没有因为三个美人而有所变化。
*
一转眼,天越来越冷,十月里宫中皇后诞下皇儿,母子平安。
皇上很欢喜,孩子未满洗三,就将其取名为“辰”。
生在皇家的孩子以这个字为名,又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这是一点都没掩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腊月侯府挂上红绸,侯爷又要娶儿媳妇了。
这段时间,安东侯好美色的消息早已在城内传开,有远道而来贺喜的客人都带上了家中美貌的晚辈。
贺侯竟然又收了俩美人。
外人眼中,侯夫人因此很生气,在一双新人拜高堂时,脸上的笑容颇为勉强。
廖红卿觉得贺侯越来越荒唐,但她管不到长辈的头上,私底下跟贺元安说过两次后,便不再提了。
贺元安心里有数,能劝肯定劝了。
侯府有喜,一个庶子娶妻,比当初贺元安娶妻热闹多了,足足摆了一百多桌,几乎满朝文武都有登门贺喜。
廖红卿看着这热闹景象,心里有点慌。
贺侯欢喜至极,但凡有人敬酒,他都来者不拒。期间顾氏又让身边的丫鬟去提醒过两回,他充耳不闻。
酒喝多了,客人还未散尽,贺侯就倒下了。
当时贺侯身边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他一倒,几人吓得纷纷后退。
廖红卿得到消息,匆匆赶到。
彼时贺侯已被扶上了床,整个人昏迷不醒,大夫说,喝了太多的酒,气血逆行,很是凶险。哪怕此次能熬过去,往后也要戒酒戒色,还要戒骄戒躁,不能操心,最好是静养。
大喜之日出了这事,还惊动了宫中的皇上。
皇上特意派了太医来,可惜太医也束手无策。
贺侯右手不听使唤,走路都有点瘸了。好好养上几年,兴许能痊愈。
皇上虽为亲至,却手书一封,信上都是他对贺侯的担忧,还谢了贺侯为朝廷的付出。
廖红卿对公公的印象,还是几年前姜雪莲捧着肚子上门那回。
贺侯是个顾全大局之人,且是个聪明人。
“真病了?”
夜里躺床上时,廖红卿忍不住问了一句。
贺元安嗯了一声:“右手抖得厉害,写不了字,估计要告老了。”
“父亲还年轻呢。”廖红卿叹息,四十多岁,正是卯足了劲儿往上爬的年纪。
“新君的辅政大臣,又是国丈,还是皇子的外祖,还要怎样?”贺元安侧头看着妻子,握住妻子的手,“父亲告老,我就是一家之主,夫人,侯府往后要你多费心了。”
*
侯爷在侯府大喜当天倒下,十分的喜气都只剩下两分了。
翌日早上,新妇见礼。
秦妙语眉眼有些憔悴,一来是没睡好,二来还很担忧。
她前脚进门,后脚权势滔天的公公就生病倒下了,落到不讲理的人家,可能会怪她克了家中长辈。
命理之说,玄之又玄,她不觉得自己有那本事,可若是婆婆非要把事情往她身上赖,她还真没法儿解释。
“给母亲请安。”秦妙语早着出嫁之前就从嫡母那里听说了一堆为人儿媳可能受到的刁难。
她印象中的侯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但嫡母说了,平时相处做不得准,长辈脾气好不好,得做了儿媳妇才知道。
尤其她一进门公公就病了,若是被迁怒,也只能自认倒霉。
第196章 要跑
秦妙语提着一颗心,行礼都小心翼翼的。
她是庶子媳妇,不敢指望嫡母对自己有多耐心……过门之前,她早就打听过了。安东侯府如今的两个儿媳妇,侯夫人特别
喜欢嫡亲儿媳,二儿媳就是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尤其在顾家女眷都被发配往边关后,贺二夫人就是侯夫人唯一的亲人了。
合着算来算去,就她这个小儿媳与侯夫人之间最生疏,而且无论她怎么讨好,都不可能越过前面的大嫂和二嫂。
“母亲喝茶!”
秦妙语跪好,端起茶杯,双手举过头顶,浑身上下挑不出半分毛病。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心里还在庆幸手上的杯子不烫,她早就听说过了,有些婆婆想要给儿媳下马威,或者是做主母的想要教训妾室,就会在对方敬茶时换上滚烫的茶水,还会故意拖拖拉拉多训诫几句。
茶杯再烫手,如果敢把茶杯扔了,那就是不敬,被责罚了也活该。
若是不扔……滚烫的茶杯谁能忍住不扔?
更让她庆幸的是,婆婆好像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立刻就把茶杯接了过去,还送了一个匣子当做见面礼。
秦妙语松了口气,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顾氏嘱咐:“以后抓紧为侯府开枝散叶,侯爷最喜欢儿孙了,每生一个孩子,就赏一间铺子。”
秦妙语讶然。
京城里的铺子可不便宜,她出嫁,总共也才得一间铺子,位置还比较偏。
“儿媳记住了。”
接下来就轮到两个嫂嫂,廖红卿不为难她,给了一套首饰做见面礼。
顾月苗身怀有孕,不想跑这一趟,但妯娌之间需要好好相处,她不希望在侯府之内有自己不对付的人。还是特意起早赶了过来。
秦妙语敬茶之前,心中特别恐惧。
敬完茶了,感觉也还好,婆婆和两个嫂嫂都特别好相处。至于公爹那些妾室,婆婆好像没有叫她们出来与她见面的意思。
大家一起用了顿早膳,分了男女各一桌。
男人那桌只有兄弟三人,侯爷……不在。
气氛有些沉闷,顾氏精神不太好,但胃口不错,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些点心,然后就把儿媳妇们都打发了。
妯娌三人一起往回走,秦妙语很是拘束:“大嫂,二嫂,我在娘家是懒散惯了,有时候脑子也不够用,做事若有疏漏之处,还请二位帮忙提醒一二。”
说着,行了一礼。
顾月苗心虚啊,她做这个侯府的二少夫人不觉得多难,没有那种随时随地都要打起精神绷紧了皮的紧张。
当然了,她心里也明白,一来是因为婆婆是她亲姑姑,二来,大嫂不是个找事的人,还对她多有纵容。秦家底蕴深厚,秦妙语哪怕是庶女,这举手投足之间也比她要规矩些。
她尬笑:“互相提醒。”
“二嫂太谦虚了。”秦妙语左右看了看,用眼神示意丫鬟退下,小声询问,“不知父亲病得如何?”
贺风康昨夜圆房后没有和她多说话,今儿一早两人都起迟了,慌慌张张赶过来行礼,刚才他已经跟着两位兄长出门上职,她想打听,都没个问处。
公爹病重,做儿媳妇的不去侍疾,好歹也要去探望一二。
可她在这侯府两眼一抹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上门不会被讨厌,只能厚着脸皮问两个嫂嫂打听。
顾月苗知道公爹病得很重,今天早上她还抽空问了婆婆,婆婆不让她多管,只嘱咐她好生安胎。
得了嘱咐,顾月苗心里就有数了。
反正,按着婆婆的吩咐做事总没错,即便真的错了,也有婆婆帮她顶着。
“不太清楚呢。”顾月苗扭头看向嫂嫂。
廖红卿察觉到二人视线:“好像挺严重,得告老了,但于性命无忧。”
秦妙语忙问:“我们要不要去请安?”
“去了也进不去门,母亲说不用。”廖红卿隐隐觉得这里面不太对,贺元安没有跟她直说,但她已猜到了大半。
皇上出了国孝,又有了嫡长子,在当下,都认为一个男人当了爹就算是成年,而在皇家,皇上当了爹,自然就该独当一面。
三位辅政大臣前面几年挡在皇上跟前,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皇上处理国事,甚至是代替皇上处理国事。
这天底下每天都要发生许多的事,而事情又分轻重缓急,偏偏每个人心里的轻重缓急不一样。大臣们想要自己的事情先办,就得去求三位辅政大臣。
久而久之,朝臣们难免对辅政大臣敬重有加,弱化了皇上。
这是一个想要当政的皇上绝对不允许的事。
他才是这天下之主,求几位大臣办事,将他置于何地?
偏偏三位大臣之前都能做主,如今突然做不了主了,底下的人难免会多想。难道是皇上不允?
皇上贪恋权势,不许大臣做主,那万一皇上的决定是错的,岂不是成了刚愎自用之辈?
人非圣贤,皇上也是人,不可能所有的决策都是对的……三位老臣要么病退,要么犯错被贬,皇上无人可用,只能自己上。
那么,即便皇上偶尔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辅政大臣不在了嘛!
皇上要在朝臣面前有威严,必须要搬开三个辅政老臣。
贺侯能够在朝野动荡之际带着安东侯府平安度过,没道理突然糊涂成这般。
又有贺元安说“既是辅政大臣,又是国丈,还是嫡皇子的外祖,死后配享太庙,还要怎样”的话,可以说,贺侯已做到了一个臣子能做到的最巅峰。
这时候不知机点退下,等着皇上动手来搬,估计要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生病了,再不能替皇上办事,自然就渐渐隐于了人后。
秦妙语有些不安,眼看两个嫂嫂真的很好说话,在道别后,她独自一人去了世子院。
在她看来,二嫂是婆婆的亲侄女,那就是婆婆的自家人。这个家里和她处境一样的,只有大嫂。
“大嫂,我们不去探望父亲,真的不要紧么?二嫂不一样……”犯错了也不会被责罚。
何况二嫂身怀有孕,不被责罚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别是大嫂被二嫂带到了沟里去,跟着不去请安。她初来乍到,不懂事地跟着落沟里,那也太冤枉了。
廖红卿看着她眉宇间的忐忑,道:“礼多人不怪,你如果不放心,便带着丫鬟去请个安。进不去院子,在门口请个安也行。”
可秦妙语也害怕公公婆婆不要她请安,她非要去,再惹得二老不高兴。
她真心觉得嫁人后的日子好难啊,母亲说过,若是拿不准的,可以问枕边人。但贺风康大半天了都不见人影,她想问也找不到人。
“我昨天入门,父亲昨天倒下,他们会不会迁怒?”
“应该不会。”廖红卿宽慰,“二老挺讲理的。我入门几年,都没被训斥过,不是我没犯过错,而是长辈宽和。”
她也不会犯特别大的错就是。
秦妙语心中一松,眼中又浮出了几抹羡慕之色。
同人不同命,哪怕同为侯府的儿媳,处境也完全不一样。她绝对是三个儿媳中最不得长辈欢心的那一个。
两个嫂嫂,一个有夫君的宠爱,一个有婆婆的偏爱,她两头不落,日后……想想就难。
贺侯辞官高老,连辞几次,皇上才应允。
这时已是贺风康成亲一个月后。
贺侯不再关在房里,偶尔也让人将他抬到园子里。但他很少下地走动,据说是右手和右腿使不上劲,下地会摔倒。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纳的那些妾和通房,除了生下孩子的缘姨娘,其余人全部都领了一份嫁妆银子离开了侯府。
无处可去的,被安排到了庄子上,等何时想嫁人了,派人回侯府传个信就能离开。
廖红卿如安东侯府几年,很少与贺侯的那些妾室见面,所以,哪怕后院少了一群女人,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倒是顾氏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这天妯娌三人去请安,顾月苗身怀有孕很快告辞,秦妙语则是看出来婆媳俩之间有话说,借口有事先告辞离去。
屋中只剩下婆媳二人时,顾氏拉着儿媳的手:“卿娘,侯爷说,他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还要带我一起走。”
廖红卿惊了:“侯府怎么办?”
“元安能独当一面,你又这么懂事。”顾氏心情很好,“侯府交给你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廖红卿:“……”
两人这是要跑啊。
“母亲,不行!”
“我这一生都在京城中,做梦都想去看看大好河山。”顾氏瞪她,“你父亲是去养病,我陪着他,为了照顾他!记住了么?”
廖红卿点点头。
顾氏满意了:“放心,你父亲说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上头册封元安为安东侯的旨意就会下来,等我们一走,元安可以做主分家,让他们兄弟俩搬出去,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由他们自己做主。你只要管好元安和运儿就行。”
这么一算,好像侯府也没有多少事要操心。
廖红卿面色一言难尽:“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知道吗?夫君呢?你们跟他商量了吗?”
顾氏卡了壳:“我先跟你商量来着。”
这一回轮到廖红卿说不出话了。
“我是女流之辈,做不了侯府的主。”廖红卿强调,“你们要走,得夫君答应才行。”
“放心,不会让你代为传话。”顾氏笑吟吟,“我没那么不厚道。”
廖红卿沉默:“何时走啊?先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其实我也挺想出去走走的……”
顾氏惊了:“住脑!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