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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友人


    入了六月,天气炎热,顾氏怕热着儿媳,便提议婆媳俩去庄子上避暑,顾月苗主动提出留下来看着侯府。


    白如意也想把孩子带去庄子上,于是,两家选在同一日出城。


    京城各达官显贵准备的避暑庄子就在奉禹书院山脚,白如意想去陪着儿子住几天,又想带上女儿。


    顾氏不放心让儿媳妇离了自己眼前,可自从儿媳查出有孕到现在,已有足足两月……儿媳两个月都没出侯府,没回过娘家,母女相见,都是让白如意主动登门。


    而在儿媳有孕之前,侯府事务繁忙,母女俩近半年来都没有单独相处过。顾氏也不敢让儿媳妇心情不好,思来想去,决定在出城的那天将儿媳送到书院中,小住几日后她再去接到庄子上。


    彭知礼一个人住,白如意没有给他安排丫鬟,做饭的都是他身边的随从。母女俩住进去时,带上了不少下人。


    廖红卿好久没有出城,感觉很新鲜,如今她小腹微凸,白如意也带着她在附近走了走。


    大概是被人看见了,范母当天就找上了门来,但被拦在了门外。


    白如意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婆婆,不打算与之叙旧。


    范母人不进来,非要托人给廖红卿带她自己做的点心。


    这点心原先廖红卿吃过,要用上好的细面和米面来做,又有油又有糖,普通人家过日子,都要精打细算。哪怕范继海做夫子能养家糊口,范母还是不舍得经常做……做出来了也不舍得给廖红卿吃,那都是她两个宝贝孙子的零嘴。


    范继海发现此事,有悄悄给廖红卿银子,让她想吃自己去外头买。


    买的点心肯定要比范母做的好吃,可当年那种长辈们偏心眼,小小的廖红卿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被长辈喜欢的失落,却是银子弥补不了的。


    白如意拿起一块闻了闻,吃了一小口:“太甜了点,味道也还行。但……你最好不要吃。”


    她看出来了亲家母对女儿肚子里孩子的重视,哪怕是她自己,也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出现任何的闪失。


    范母送点心,面上是想要和嫁入高门的孙女亲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白如意对这个婆婆没有好感,总觉得她心里憋着坏。


    廖红卿的心情没有被那两盘点心影响,她看着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下的碎金,整个人懒洋洋的。


    忽有敲门声传来。


    丫鬟去开门,来人是顾氏身边的管事娘子。


    白如意颇想要无奈,小声道:“你婆婆这架势,恨不能把你栓身上。”


    廖红卿摸了摸肚子,又骂了贺元安一顿。


    管事娘子亲自来,一般都是送吃食,或者是有要紧的事要嘱咐。


    顾氏给儿媳妇送吃的,除了她格外信任的两个心腹,其余任何人都碰不到吃食。


    管事娘子送来了一封信:“世子夫人,主子吩咐,让奴婢务必将东西亲自交到您手中。”


    廖红卿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字迹潇洒肆意,写着“爱妻卿娘亲启”。


    可能真的不能在背后说人,心里想也不行。廖红卿才骂人呢,信就到了。她轻咳了一声,拆开了里面的信封。


    信上先是问她好,又说得知她有身孕他很欢喜,还说大概七月底的时候能赶回来。末了再三保证他在外头没有和任何女子亲近,无论何种年纪的女人,都没能靠近过他两步之内。


    原来是侯爷在接纳了那位姜姑娘后,立刻给儿子去了一封信,信上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让儿子给府中一个交代。


    白如意看到女儿看信的眉眼越来越弯,唇角都翘了起来:“哪里来的信?元安写的?”


    廖红卿嗯了一声:“那女人果然是骗子。”


    “放心了?”白如意也很高兴。所以说她心里觉得那女人与贺元安没有关系,可发生这种事,到底还


    是很影响心情。


    就在搬进书院的第二日,范继海过来了。


    彼时白如意正准备出门,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上了面。


    白如意第一反应是这人好眼熟,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范继海?”


    范继海多瞅了她一眼,两人分别多年,曾经的那些感情和纠葛都已淡去。范继海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说,最后却只化为四个字。


    “近来可好?”


    白如意回过神:“挺好的,你来找卿娘?她睡下了。”


    范继海递出了一个荷包:“听说卿娘有孕,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便准备了一点银子,你帮我送给她吧。”


    白如意没有拒绝,而是看了一眼身边丫鬟。


    丫鬟上前接过,范继海递出荷包,感觉无话可说,只好告辞。


    *


    白如意一直不太放心儿子,就是怕儿子一个人在书院里没有友人,受人欺负。


    彭知礼为了让母亲放心,这日特意带了几位同窗来。


    除了陈青山,还有个叫周明跃的书生。


    周明跃比两人年纪大四岁,已成了亲,妻子同样身怀有孕。他上门做客时,还带上有孕的妻子。


    “我是怕内子在家无聊,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夫人。”


    他态度不卑不亢,像兄长似的处处照顾着表兄弟二人。彭知礼也说周明跃帮他许多,白如意看在儿子的份上,自然要好生招待。


    男女有别,几个年轻人在院子里谈古论今,白如意就将周明跃的妻子白梅花叫到了屋内。


    就是那么巧,周明跃妻子居然和白如意同姓。


    “家乡淮南,但我高祖父是从外地逃荒而来,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长辈们也不太清楚。”白梅花有些羞涩,“以前总听说廖将军刚正不阿,待人时格外严肃,没想到将军夫人这般随和。我都说不来了,夫君他不放心……”


    说着,摸了摸肚子,眼神格外柔和。


    刚才夫妻俩进门时,周明跃对妻子处处照顾,看得出来,二人感情极好。


    “我难得到郊外来,你若有空,可以多来找我们说说话,你和卿娘同龄,又都怀有孩子,肯定有话聊。”


    投桃报李,周明跃通情达理,白如意善待他们夫妻,也希望她不在的时候,周明跃能多多照顾儿子。


    白梅花容貌秀美,五官精致,据她自己说,白家很穷,周明跃家境稍微好点,却也只是好一点儿,两人能成亲,是周明跃违逆了家中长辈执意求娶。


    “夫君四五岁时,就有道长批命,说他有大才……周家对夫君寄予厚望。他年纪轻轻就很会读书,周家的长辈们希望他能娶一门对他有助力的妻室,是他执意娶我过门,我虽然嫁给了他,却不被他家中长辈所喜。因此,他入京时,执意带上了我,就怕我一个人在家受委屈。”


    奉禹书院的弟子九成都前途无量,剩下的那一成是自己作死……可以说,每一个学子都是夫子们精心考校过后才会接纳。


    城里的达官显贵们都抢着和书院的弟子结亲,周明跃此举,是抛弃了大家闺秀执意求娶妻子,称得上情深一片。


    “周秀才是个有心人。”


    白梅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听说安东侯府世子爷对世子夫人也特别上心……廖姐姐能得到婆家长辈的喜爱,比我有福气多了。”


    “吃个果子,这杏子酸酸甜甜,有孕的人应该爱吃。”白如意将杏子递到了白梅花面前。


    白梅花道了谢,伸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笑道:“确实很爽口,我们家乡有孕的妇人会吃酸浆菜,那是一种野菜,如今正是季节,特别开胃。只是……书院中长不出杂草来,我去书院外寻了寻,发现是在别人庄子的地里才有。我们夫妻是外地来的,都不认识人,不敢冒犯……”


    她又咬了一口,遗憾地道:“看着满地的酸浆菜,却不能伸手。不怕廖姐姐笑话,前儿我夜里做梦,梦到我做了酸浆菜,醒来后口水都流出来了。”


    廖红卿有孕后口味虽有些变化,却没有什么非吃不可的东西,白如意倒是能理解:“你可以去庄子大门处问一问,或者花几个钱儿,让里面的下人帮你挖。只是一些野菜而已,应该不难拿到。”


    白梅花摇了摇头:“不行,本来我就是个累赘,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让庄子的主子怪罪下来,岂不是又给夫君添了一桩麻烦?”


    白如意就觉得她过于谨慎小心了些,当然了,外地没有家境的学子,谨慎些有益无害。


    “将军府在山脚下也有个庄子,不知道有没有酸浆菜,你若是实在想吃,我让人带你去寻一寻?”


    “那怎么好意思?”白梅花一口回绝,“今儿承蒙招待,我们夫妻心中已很是感激,可不敢再给夫人添麻烦。”


    白如意也不再劝,白梅花有孕在身,去地里挖野菜的活儿累倒是不累,可那路不一定好走,万一摔了,可不是玩笑。


    用膳时分了两桌,年轻人在外面,女眷在房里。


    白如意帮儿子招待同窗格外用心,人不多,也准备了八菜一汤。


    白梅花看着满桌的菜色,很不好意思:“太麻烦了。这么多菜,得花不少银子吧?”


    “做了就是吃的。”白如意劝,“多吃点。有孕之人,就得多吃一点,各种都尝尝。”


    白梅花苦笑:“我们夫妻是租的院子,手头紧巴,好在夫君会画画,不然,早就住不起了。”


    白如意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诉苦,还是习惯了将窘迫挂在嘴上,反正也不经常相处,没当一回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142章 半山腰


    外头三人一起喝酒,有好酒又有好菜,后来都喝醉了。


    周明跃酒量最差,喝到烂醉如泥,夫妻俩又没个下人伺候,白梅花还身怀有孕,她那肚子好像六七个月,还要生在廖红卿前面。


    白如意招待着周明跃,是感谢对方对儿子的照顾,自然不可能放任喝醉了的周明跃离开……夫妻俩回家路上摔一跤,不管是谁摔了,白如意都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园子有多余的屋子,便分了一间安顿夫妻俩。


    可惜,周明跃不是那种喝醉了老实睡觉的人,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洗漱,白梅花第一回来这个院子,处处都不熟。彭知礼吩咐随从去照顾他,但也诸多不便,因为无论周明跃要什么,都不可能亲自到门口来取,还是白梅花忙前忙后。


    后来白如意安排了一个婆子过去帮忙,一整个夜里,院子里的动静就没有停下过。


    廖红卿有孕后觉浅,夜里醒来好几次,感觉这一宿特别难熬。


    天蒙蒙亮,廖红卿实在睡不着,便起身坐在屋檐下吹风。


    清晨凉风习习,吹着还挺惬意,白梅花出来倒水,一脸的歉然:“廖姐姐,吵醒你了吧?”


    昨儿她说和白如意一见如故,感觉是自家很亲近的长辈,想要唤一声伯母。


    白如意答应了。


    廖红卿揉了揉眉心:“早上不热,吹吹风也好。”


    此时的白梅花满脸疲惫,虽然在门口有两个下人帮忙取东西,但她得照顾醉酒之人,压根没睡。


    “廖姐姐好惬意。”她眼中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就在这时,屋中又有了动静。


    折腾一宿,周明跃终于酒醒,用过早膳,夫妻二人告辞离开。两人临走前再三道歉,白如意都招待了人一晚上,当然不会在这关头不高兴,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


    半下午时,白梅花又来了,这次拎着两个食盒,进门后对着廖红卿深深一礼:“廖姐姐,实在对不住,昨天我们夫妻打扰您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她双手将食盒送上,“我回去后,心里实在不安,便去采买了食材,做了两道我们家乡很有名的点心,红豆卷和泡玉米饼,咸口和甜口我都做了,您千万赏脸尝一尝。”


    她姿态这么低,又挺着个大肚子,白如意很不忍心,上前将食盒接过,将人拉了坐下,转头吩咐厨娘给她盛鸡汤。


    白梅花没有拒绝,喝鸡汤时,还将点心摆在了桌上,自己先各个盘子里都拿了一块来吃。


    廖红卿明白,她此举是表明自己没有在点心里下药,两人肚子里都有孩子,她吃得,其他有孕的妇人自然也能吃。


    这般用心良苦,一点都不尝,未免太不给面子。廖红卿吃了两口,还别说,红豆卷又沙又甜,味道确实好。


    白如意也夸赞:“赶得上城里卖得最好的那几样点心,你竟有这番手艺,实在难得。”


    白梅花又坐了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去。


    白如意还让擅长医术的大夫来瞧了瞧点心,确定里面是没有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放心。她不好白收别人的礼物,收拾了一些食材和药材,让丫鬟送了过去。


    从那天起,两家时常有来有往。


    廖红卿在书院中住了五日,顾氏亲自来接,她便去了庄子上。


    她还是第一回来侯府的庄子,占地二十多亩,养只鸡鸭鱼猪,地里除了种各种菜,还有一片果林。光是果林,就有好几个果农天天在里面守着。


    “咱们侯府厨房里用新鲜瓜菜和肉,都由庄子上每天派人送进京城。”顾氏感慨,“虽然折腾了些,杜绝了旁人动手脚的可能。”


    廖红卿点点头。


    “那个姜姑娘在哪儿?”


    顾氏听了,心知儿媳看起来豁达不在意,实则心里还是在乎此事,她又喜又忧,儿子对儿媳的心意她都看着眼里,往常儿媳冷冷淡淡,不像是对儿子有多深的感情。谁爱谁输,谁爱得深谁就卑微,她不舍得儿子一腔感情得不到回应……只希望那个姓姜的真的和儿子无关。


    如此,儿子儿媳才能和和美美。


    “我让人将她养到了半山腰的那个院子里,你放心,她出不来。”


    廖红卿心头默默算了下,来的时候肚子就挺大了,这又是两个多月:“何时临盆?”


    顾氏才问过稳婆:“大概还有俩月,我安排了稳婆,哪怕她是个骗子,孩子是无辜的。”


    侯爷说了,不能让人在自家庄子上出事。尽量保她们母子平安。


    侯爷还说了,那女人既然找上了门,就别放她走,如果真是侯府血脉,怎么也要把孩子留下,如果她是骗子,就得让她知道欺骗侯府的后果。


    其实顾氏更想把那女人撵走,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但此事侯爷插了手,她不好违逆侯爷的意思。


    廖红卿点点头:“她能不能收买咱们庄子上的下人?”


    顾氏语气笃定:“放心,她那院子里的人都是侯爷亲自安排,不会发生这种事。”


    庄子上确实比京城之内要凉快许多,尤其是早上和傍晚,凉风阵阵,一点不像是盛夏。


    就是有点无聊。


    廖红卿闲着无事,带着丫鬟在庄子上晃悠,打算去挖一点白梅花口中的酸浆菜。


    她身边丫鬟除了盼春和念儿,还有大刀小刀,当初从将军府出嫁,白如意还费心安排了一个擅医的丫鬟盼秋。


    盼秋不光要查验她每日入口的东西,还要指点她有孕后的膳食,也是她提出让廖红卿闲着无事就走一走,这都四五个月的身孕,越往后越要多走,生孩子的时候才会顺利。


    廖红卿从不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听大夫的话总没错。


    得知儿媳要去挖野菜,顾氏是一万个不放心,干脆跟着一起。


    庄子上的田地和田地之间有大大小小的路,宽敞的能容马车通过,这是为了摘菜后能尽快拖回院子,省得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影响菜的鲜度。


    顺着大路走,就有不少野菜。


    说是挖野菜,实则都是庄子上仆妇在挖,丫鬟在一旁指点,顾氏则一路都在和儿媳闲聊,婆媳俩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庄子的边缘处。


    庄子的边缘修了高高的院墙,但为了省青砖,砖和砖之间有拳头大小的空隙。


    “廖姐姐?”


    惊喜的声音传来,廖红卿顺着砖墙的缝隙,一眼看到白梅花扶着肚子站在外面的路上,此时满眼的惊喜。


    顾氏好奇:“熟人?”


    廖红卿嗯了一声,吩咐盼春:“去把人请进来。”


    附近就有一扇可以进出的小门,白梅花手挎着篮子,扶着肚子进门,笑盈盈道:“先前我说的就是这里的酸浆菜,没想到廖姐姐也在这里,难道这是侯府的庄子?”


    顾氏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小心脚下。”


    “没事!”白梅花一挥手,“我走惯了土路,闭着眼睛都不会摔。廖姐姐,你来挖野菜?”


    廖红卿颔首:“你不用挖了,我这有好多,一会儿分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白梅花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拒绝盼春取她篮子。


    “听说廖姐姐回了侯府的庄子,我还以为暂时见不上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了面。”


    廖红卿好奇:“你跑这么远做什么?”


    从书院下来,坐马车还好,走路大概要三刻钟,回去是上坡,花费的时间更多。


    “闲着无事,廖姐姐一走,我跟别人也合不来。”白梅花说到这里,脸色黯然,“大夫说有孕了要多走动,我无处可去,干脆每天下山一趟。”


    她穿一身粉色的衣裙,一路走来却并不狼狈。


    顾氏看了看天色:“日头越来越高,咱们先回院子吧。”她提议,“卿娘,这位既然是你的友人,咱们先把人接回院子里,一会儿让马车送她回去。”


    高门大户的夫人,做事从来都周全细致。


    “不用不用。”白梅花连连拒绝,“一会儿我自己回,我不怕晒。就是难得见廖姐姐,想和廖姐姐说说话。”


    一行人往回走时,有马车来接。


    白梅花似乎是第一回进这样的庄子,一路上新奇的到处瞄,看到半山腰的房子,好奇问:“这庄子里到底有多少院子?”


    顾氏哪儿知道这些?


    “不知。”


    廖红卿就更不知道了。


    白梅花伸手一指半山腰:“那也是侯府的院子吗?”


    廖红卿没多想:“对。”


    白梅花一脸憧憬:“站在那处看风景,风景应该会很好吧。”


    闻言,廖红卿眼神微闪:“兴许,我没去过。”


    “廖姐姐能带我去瞧瞧吗?”白梅花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廖红卿抽回胳膊:“我今儿有点累。”


    “那我自己去,让丫鬟陪着我。”白梅花可能也察觉到自己过于不客气,不好意思地道:“难得来一趟庄子,以后我也不好经常来打扰,干脆脸皮厚到底,姐姐成全我吧。”


    第143章 见面


    白梅花虽是执意去半山腰,但她的神情间满满都是笑意,仿佛并为强人所难,只是开了个玩笑。因为长相貌美,年轻娇俏,这般态度并不让人讨厌。


    廖红卿多瞅了她一眼,一时间弄不清这是巧合,还是白梅花想要去半山腰见关在院子里的姜雪莲。


    顾氏没将一个秀才娘子和姜雪莲联想在一起,但却下意识的不想让人靠近姜雪莲,随便找了个借口:“上山的路不好走,你还怀有身孕,再要赏景,也不能拿孩子来冒险,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后再来,哪怕我们不在,也会吩咐庄子上的管事带你走一趟。”


    她身为侯夫人,板起脸来时,姿态很是强势。


    白梅花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们农家出身的女儿,怀着孩子都要干活,只是爬个山而已……廖姐姐,我真的很想去瞧一瞧,若明年再来,便不再是今年能看到的景致了。”


    廖红卿垂下眼眸,侯爷将姜雪莲关在庄子里,应该是想揪出幕后主使,看白梅花这非要上半山腰的架势,弄不好真是姜雪莲的接头人。


    “母亲,要不让下人备马车,送她去


    一趟?”


    婆媳俩相处近一年,互相之间没有多大默契,廖红卿说这话时,语气和神情较往日有些不同。顾氏知道姜雪莲身份的特殊,对上儿媳眼神,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明白了儿媳的意思。


    “来人,送周夫人去半山腰。”


    白梅花以为还要多费唇舌,这么快就如愿以偿,她还愣了一下:“廖姐姐,为何……”


    “半山腰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是怕你受伤才拦着你。”廖红卿摆摆手,“快去快回。”


    白梅花爬上了马车:“姐姐不陪着我吗?”


    送她的只有一个女车夫。


    顾氏就很不高兴:“周夫人,你是秀才娘子,好歹也该懂点分寸。你出身农家,怀着孩子上山不会有事,我儿媳可经受不起颠簸,你要去就去,不去算了,堂堂世子夫人,怎可能跟你一起去犯险?”


    白梅花被训得缩了缩脖子:“侯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随口相邀……”


    顾氏却已不想听她的解释,说她势利也好,自视甚高也罢,她本来也不愿意和这些出身普通人家的书生多来往,第一眼看见白梅花,她心中无喜无厌恶,只当其是儿媳的友人招待,这人非要闹着去半山腰,即便真不是为了姜雪莲,也有点忒不拿自己当外人。


    “快去快回,一会儿将周夫人送回书院,记得要亲自将她交到周秀才的手中。”


    女车夫答应了下来。


    看着马车慢慢往半山腰爬去,顾氏靠近儿媳小声问:“她是那骗子的同伙?”又嘀咕,“我瞅着她那肚子不像是假的,怀着孕还来折腾这些事,也不知道能得多少好处。”


    廖红卿听到顾氏称呼姜雪莲为骗子,心下好笑:“人各有志,我们要去瞧瞧么?”


    顾家的这个庄子,并没有全部开垦出来,半山腰的左边还是原来的小树林,只不过小树林里开辟了道路,每年菌子出来的季节,庄子上的人也会去捡一些来送往侯府。


    “去!”顾氏就想弄清楚姜雪莲的真正身份,儿子送来的信件倒是说了他不认识姜雪莲。


    “对了,元安给你写的信上有没有跟你解释?”


    廖红卿颔首:“有。”


    顾氏欢喜:“我就说我儿子不是那等做事鬼鬼祟祟之人,真在外头有了女人,肯定会回来告诉我们……他就不是那勾三搭四的人,比他爹好……咳咳咳……”


    心情太好,说话太快,把心里话都秃噜了出来。


    两人的马车从小树林绕了过去,这边地势较平缓,马车在距离半山腰院子还有十几丈远时停下,婆媳俩带着一群下人悄悄靠了过去。


    白梅花正一个人扶着肚子站在那院子的门前往远处眺望,口中还在问手里拿着鞭子不肯下马车的女车夫:“廖姐姐平时爱赏景吗?”


    女车夫木着一张脸:“下人不可议论主子,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白梅花叹气:“我与廖姐姐一见如故,可能旁人会觉得我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与廖姐姐亲近是为了贪图侯府世子夫人带来的好处,其实不然,我是单纯的喜欢廖姐姐,也不能怪旁人怀疑我,毕竟我出身太差,如果不是好运气的嫁给了我夫君,我现在还多半在村里背着娃娃在地里忙活呢……大娘,观您年纪,应该有五十多了吧?”


    女车夫脸色不好:“今年四十有二。”


    白梅花用手捂着嘴,一脸的歉然:“哎呦,我说话太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娘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像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似的,眼圈越来越红,好像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大娘是这庄子上的人,平时肯定很辛苦。富贵夫人一句话,下人们就得跑断了腿,这世道,真的是……”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廖红卿在林子里听着这话,感觉很有拜天教的味儿。


    赶车的大娘也不知道林子里有人,听了白梅花的话,一脸的不赞同:“奴婢能在这庄子上安安稳稳度日,全赖侯府收留,夫人不用可怜奴婢。”


    说句不好听的,外头多的是人想进侯府的庄子还进不来呢。


    白梅花好奇问:“大娘不辛苦吗?”


    “辛苦啊!”大娘振振有词,“夫人日子过得好,不知道真正穷人家的苦,真的穷到揭不开锅的人,是辛辛苦苦一年还吃不饱饭,生病了看不起大夫,我们好歹有吃有喝,主子宽宥,平时是让我们敞开了肚皮吃,庄子上还养着大夫,生病了免费给看,免费给治。”


    白梅花不赞同:“真正种地的你们只能混个温饱,主子们却能吃香喝辣……”


    “谁让咱命不好呢?”大娘说到这里,不耐烦地道:“夫人还看景么?”


    问完这话,大娘半真半假玩笑道:“夫人自称出身普通人家,话里话外都能够理解我们这些下人的苦楚。原本奴婢今儿早上将主子护送回院子就能歇着等吃午饭,夫人一直看景,奴婢就得饿肚子。夫人能理解穷人家的苦,想来是个善心之人,能让奴婢早点回去用饭么?”


    白梅花好奇:“你是回去迟了没得吃吗?”


    “有得吃,那饭菜凉了,不是不好吃吗?”赶车的大娘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说完这句,再也不吭声。


    白梅花在马车旁转悠了几圈,目光落到了旁边的院子上:“这院子门一直关着,里面可有人住?”


    大娘不接话。


    白梅花又叹气:“大户人家的院子忒多,大部分一年到头都无人踏足。穷人家十几口人挤两间房……明明活着都难,又要被富贵人家嫌弃穷人不讲究男女之别,那是他们不想讲究吗?是讲究不起来啊。”


    这番话对于穷人来说,很能让人代入。


    大娘还是不出声。


    “下山吧。”白梅花爬上了马车,看到大娘整理绳子,又道:“我好像听见院子里有动静,里面住人了没?若是没住人,那就是有贼……大娘要是能抓住贼,岂不是就立了功?”


    大娘一鞭子抽在马背上:“走!”


    白梅花再次道:“院子里真的有人在喊救命。大娘,我没听错,里面的人好像遇上了危险。你不去看,我去看。停下!”


    “那里面关着个疯子。”大娘张口就来,“夫人身怀有孕,还是别去冒险。万一被疯子伤着了肚子,可不是玩笑。”


    “我听着那人喊救命的语气不像疯子。”白梅花皱眉,“停下!”


    大娘怎么敢停?


    开玩笑,那大肚子女人来庄子上的第一天,侯府的管事就再三嘱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能听那女人的吩咐办事,否则,谁敢违令,全家都要倒霉。


    大娘可不是一个人在这庄子上干活,她男人和儿女,还有乖巧的孙孙都在这里。


    “廖姐姐!”


    大娘听到马车里的人扯着嗓子喊这一句,下意识停下了马车,回头一瞧,果然看到世子夫人站在小树林外。


    白梅花捧着肚子麻溜地滑下马车,动作飞快,看得人胆战心惊,她一路往上跑,累到气喘吁吁:“廖姐姐,这院子里有人在喊救命。”


    姜雪莲确实在喊。


    侯爷夫妻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与贺元安有关,只将人关了让人看守着,姜雪莲出不了院子,但在院子里可以随意走动。


    廖红卿看着她焦灼的眉眼,好像真的为院子里喊救命的女子担忧,道:“这房子一没着火,二没有塌,里面没什么危险。”


    “那是一条人命,宁愿误会,也不可装听不见啊。”白梅花满面焦灼,“廖姐姐心地善良,真就不怕里面有意外吗?廖姐姐不愿意去,能否将门打开,我去瞧一瞧?”


    顾氏一挥手,真有人打开了院子的门。


    姜雪莲还有个把月就要临盆,肚子很大,她趴在门槛处,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良家女子,有户籍的,又没卖身给侯府……”


    白梅花惊呆了:“侯府强行扣留良家女子?廖姐姐,这这……这不合适吧?”


    廖红卿似笑非笑:“你想带她走?”


    白梅花对上她那样的笑容和眼神,心头一突。


    “啊?我不带啊,我与她非亲非故,怎么带?只是……她肚子那么大,这般情绪激动,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眼圈一红,“廖姐姐,咱们都是有孕的女子,知道孕育孩子的艰难,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第144章 回归


    顾氏很想叫人来将这个叫白梅花的女人押下去送给侯爷审问。


    但她忍住了……白梅花是偶遇了儿媳妇才进来挖野菜,上半山腰看风景才偶然看见了姜雪莲,因为自己身怀有孕,所以看到大肚子的姜雪莲起了怜悯之心,这才出言帮着求情。


    真把人抓了,白梅花可以这般狡辩。


    “送客!”顾氏懒得与她多说。把人放上半山腰,本就是为试探,现在发现


    这叫白梅花的女人多半有问题,便算是达成了目的。


    白梅花愣了一下:“侯夫人,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吗?难道她犯了错?”


    顾氏呵呵:“这是我侯府的人,关在这里,自有侯府的道理,你非要问……是想教我做事?”


    廖红卿摆摆手:“赶紧送走。”说着又找来了念儿,当着白梅花的面吩咐,“你去告诉我娘,不要再让周明跃夫妻俩进门。两个拎不清的,总是掺和别人家事,与这种人来往,会影响心情。”


    念儿领命而去。


    白梅花被人半胁迫一般弄上了马车,她想要说话,被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看着马车远去,顾氏叹气:“可惜她没有挺着肚子硬赖上侯府,咱不能把人扣下。”


    廖红卿眼神一转,坐上马车回了城。


    当日傍晚,白梅花发现自己真的进不去彭知礼的院子,也见不到里面的人后,失落地往回走。


    走到半路,有个老人家躺在地上,白梅花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还有其他的人,她无意多管闲事,准备绕开地上的人离开。却在靠近那人时,发现他手中捏着一张百两银票。


    小道上四下无人,晕着的人手里有张银票,白梅花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又瞅了瞅,还是没发现人影,她深觉机不可失,立刻上前去拿银票。


    银票入手,白梅花刚要笑。


    嘴角还没裂开,地上无知无觉口边还有白沫的老人瞬间一动,抓住了她的胳膊,且力道极大,口中还喊:“来人呐,抢钱了。”


    白梅花吓了一跳,怎么都抽不回自己的胳膊。而就在这时,远方小道上还有一小队官兵过来,廖齐为首……他不是到书院里来巡逻,而是来书院过夜。


    廖齐在城内算是个名人,白梅花见过他,急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那老人家一口咬定说白梅花想要抢他的银票。


    廖齐让官兵将二人都带走了。


    廖红卿站在院子里往外瞧,本就是故意使计,她不太好露面。


    廖齐看到闺女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乐了:“已被抓走了,你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到外面去看,她瞧不见你。”


    “不看了。”廖红卿嘱咐,“阿爹,不会屈打成招吧?”


    “不会。”廖齐目光已经被儿子给吸引了过去,“我会把她送到刑部吴大人处。所有拜天教的疑犯都由吴大人亲自审问,吴大人出身寒微,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拜天教余孽始终抓不完,但凡定罪,不死也是被发配往边关,吴大人也很谨慎,轻易不给人定罪,但定了罪的,肯定都不无辜。”


    廖红卿叹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廖齐随口道:“快生了,可以关到大牢里生了再审。”


    闻言,廖红卿一脸惊奇:“要等那么久?”


    廖齐笑了:“拜天教的疑犯足足两三百人,吴大人得慢慢审,把她往后挪一挪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太穷了啊。


    如果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吃得饱饭,兴许拜天教就不容易吸收教众了。


    不过,人在没吃饱的时候,只有想要吃饱这一个烦恼,吃饱了烦恼就多了。


    错的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他们信拜天教,也只是图一份温饱。真正错的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其中不乏朝廷里的高官。


    这是贺元安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


    就在白梅花被抓的当天下午,那个姜雪莲也同样被侯爷送到了刑部。


    顾氏送走了这个烫手山芋,真的是大松一口气,她心情特别好,哪怕已是午后,也让人准备了马车进书院中探望儿媳。


    周明跃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想要进来找廖红卿问细节。但却被拦在了门外。


    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是廖齐出去跟他谈了谈。


    *


    天越来越热,到了七月底,廖红卿时不时就站在庄子的半山腰看通往京城的几条官道。


    那个在信上说七月就要回来的人,这都七月二十六了,还是没有出现。


    夜里还算凉爽,廖红卿开着窗,屋中燃着熏蚊虫的艾草,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压根睡不着,只在床上翻来覆去。


    迷迷糊糊间,被远处的狗吠声吵醒,廖红卿醒过来后喝了水,又重新躺下。


    躺下也睡不着,干脆让丫鬟进来点了烛火,廖红卿取了一本书慢慢翻着。


    忽然,书上一暗,好像有人挡住了光亮,廖红卿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高大男人,他蒙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


    廖红卿认出是贺元安,霎时心中一喜,欢喜的同时又察觉到不对。


    贺云安扯下脸上的面巾,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了廖红卿的手:“夫人,你受苦了。”


    他指的是孕育孩子之苦。


    苦不苦的,廖红卿从发现自己有孕那天,就知道随着肚子越大,自己会受点罪。有丫鬟伺候着,她白天还能补觉,并没有觉得有多难熬。


    贺元安言语中满是怜惜,廖红卿却没放在心上,此时她想着另一件事,扯了那块黑色的面巾重新挂上,伸手挡住他鼻梁以下,仔细瞅他的脸,那眼眸深邃,眼尾狭长,隐约和曾经记忆中的某个黑衣人对上了,她顿时恍然:“你……”


    一个字吐出,她心虚地瞄他下腹。


    她这番动作怪异,贺元安从脸上取下她的手,隔着面巾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廖红卿像是烫着了一般急忙收回手:“你快去洗漱。”


    她需要静静。


    “我的隐疾就是被你踹出来的。”贺元安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所以你得负责。”


    廖红卿啐他:“你哪儿有隐疾?”


    孩子都揣肚子里了,压根就没伤着。


    贺元安看出了她的想法:“伤了,挺严重的,我还绕道去江东求了名医,若不是及时看了大夫,真就废了。”


    廖红卿:“……”


    “你当时一身黑,说话又霸道,跟个江洋大盗似的,我能不踹你?也就是我手上没刀,不然,绝不是踹一脚那么简单,定会将你戳几个窟窿。”


    如果事情重来一回,廖红卿该踹还会踹。


    贺元安见她生出了火气,忙道:“我没怪你。”


    夫妻久别重逢,也是一件喜事,廖红卿刚才被热得烦躁的心情瞬间就明媚了,轻哼道:“你敢怪吗?怪一个试试呢?”


    贺元安笑出声来,从窗户跳了出去。


    廖红卿:“……”


    “有门,你这鬼鬼祟祟的,人家还以为我偷人呢。”


    她嗓门特别大,住在隔壁屋子里的顾氏睡到迷迷糊糊听到儿媳妇在嚷嚷,好像在与人吵架,她立即披衣起身,还未下地,就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娘,是儿子回来了。您别管,继续睡吧!”


    离家半年的儿子回来,顾氏哪里还睡得住?她匆匆出门,只看到儿子进了洗漱的水房。又瞄了一眼隔壁儿媳住的屋子,只见窗户大开,想到儿媳方才的叫嚷,她忍不住笑了:“白眼狼,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顾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看到儿子浑身水汽的出了水房,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走动自如,不像是有重伤,这才放心回房继续睡。


    廖红卿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又闻了闻,总觉得屋子里带着点血腥气。


    她本就睡不着,这会儿心情明媚,更是没有丝毫困意。


    贺元安又从窗户跳进来,廖红卿气笑了:“你是贼吗?”


    “你才是贼,偷心的贼。”贺元安躺上床,将她揽入怀中,喟叹一声,“卿娘,我好想你。”


    廖红卿在她身上到处嗅,贺元安一把将人摁住:“别闹,你还怀着孩子,我也很累,咱先睡!”


    他在房中确实爱与她玩闹,但更多的是纵容,从未以累来拒绝过她。


    廖红卿拨开他的手,伸手去解他衣衫。


    两人同睡一张床,贺元安不指望自己能


    瞒得住,眼看拉不住她的手,又不舍得太用力捏疼了她,只好随她去。


    衣裳解开,白色的中衣拨开,廖红卿一眼就看到了他肚子上缠得厚厚的绷带,兴许是刚刚才从隔壁包扎了过来的,白皙的绷带上还有渗出的血迹。那么厚的绷带,居然也止不住血,最外层还能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滩血。


    重新包扎就流这么多血,那得是多重的伤?


    廖红卿心弦一颤:“你……没事吧?”


    第145章 惊闻


    “没事。”贺元安一脸的云淡风轻。


    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廖红卿瞪他:“嘴硬什么?还在流血呢,让大夫来重新包扎一下。”


    贺元安受伤有几日了,伤口慢慢在结痂,但他远程归来,得洗漱过后才能陪伴妻子。又怕洗漱的时间太长,让婆媳俩起了疑心,所以他自己包扎,动作粗鲁迅速……然后一不小心扯开了结痂的伤口。他只好将伤口绑紧一点。


    伤口绑紧了,可能就不流血了,只是运气不好。这一次没能止血,好像还压着了伤口,让血流得更凶了。


    “不争气啊!”


    廖红卿听出来他是指自己的伤口,好奇问:“你这伤怎么来的,有人追杀你?”


    贺元安回京这一路,走得极为凶险,他带着不少证据:“没事,东西已经交出去了。”


    “真被人追杀了一路?”廖红卿握紧他的手,“好在你平安归来了。”


    贺元安人揽入怀中,拗不过她,请了大夫来包扎。


    伤口是一个很深的血洞,大夫清理时,廖红卿都不敢多看。


    大晚上的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顾氏,她又不好大半夜进夫妻两人的房,听说儿子受伤,立刻让人收拾行李,天一亮,一行人就往京城赶。


    白如意得知女婿回来了,等了一天,没等到人上门拜访后,猜到女婿出了事,也收拾行李回京,回京当日就去了侯府。


    贺元安进宫一趟回了话,回来后就躺下了。


    廖红卿守在他旁边寸步不离,想亲自照顾他,被母子俩拒绝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顾氏真的很欢喜,拉着儿子的手小声道:“有了这个孩子,你爹应该不会……”


    廖红卿一步踏进门,顾氏立刻闭嘴,她知道母子之间有话说,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园子里摘花泡茶。


    贺元安看着母亲,问:“顾家有再来麻烦您吗?”


    当然有!


    只是顾氏这段时间住在郊外的庄子上,对顾家的所有人都避而不见,他们就只好去找顾月苗。


    顾月苗成亲后,也是尽量不与娘家人见面,为这,顾杨氏气急了,还骂她是白眼狼。


    这些事,顾月苗没有告诉过家中长辈,但顾氏管了后宅多年,这宅子里有一多半的下人都是她的眼线。


    “没有。”顾氏一脸认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那件事永远不会发生。”


    顾家还没有放弃将顾月知送去三皇子身边的念头。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说了三皇子成亲百日后就搬出皇宫,但直到最近,才定下了搬家的日子。


    八月十六,距现在还有不少二十天。


    等到三皇子搬府,贺元慧虽不好经常出门招摇过市,但侯府的人只要得到三皇子允许,随时都可以上门探望她。


    而贺元慧嫁入皇宫后,三皇子经常派人给侯府送东西,想来,三皇子立府后,顾氏想要见女儿应该不难。


    经过这么久,顾家也看出来了,想要请顾氏母女帮忙很难。顾月苗那边,别说她不愿意帮,就是她愿意,一个侯府庶出媳妇,也不能左右顾氏的想法。


    三皇子搬府,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都会准备一份贺礼。


    顾氏当然也要准备,半年多不见女儿,她心中很是想念,送礼物就特别舍得,选了好些贵重的,还嫌保养不够好,让下人每天都维护着,她又害怕下人粗手笨脚伤了东西,有空都会过去守着。


    廖红卿肚子越来越大,闲着无事到处溜达……贺元安陆陆续续跑了近一年,皇上准许他在家中养伤。只是,他自觉身子健壮如牛,说什么也不肯躺床上养着,天天陪在廖红卿身边。


    这天两人溜达到二门外,刚好有门房苦着脸进来。


    贺元安闲着无事,问:“出了何事?”


    门房小心翼翼道:“是顾府的管事娘子到了。”


    “又来了?”贺元安气笑了,“送东西来的?”


    门房老实答:“说是来报喜。”


    话是这么说,门房却不太信管事娘子的话,之前顾家人为了进门见上主子,什么谎言都敢编。诸如老太太吐了,顾家有喜,顾家有祭祖等等。


    “哦?什么喜事?”贺元安好奇,“请进来。”


    贺元安听说过顾家下人满口谎言的名声,决定治一治这个毛病。


    不过,今儿他误会了,人家真是有喜事。


    “府上姑娘已经和安西侯府六公子定下了婚约,后日下定,老夫人说,姑奶奶若是得空,可回去观礼。”


    贺元安脸色有一瞬特别难看,眼神也冷:“我母亲忙着呢,不得空回去,二弟妹要帮忙,也无法回去观礼。”


    等下人走了,廖红卿一脸好奇问:“顾家还没定亲的,只有顾月知了吧?”


    两边都是熟人,她很难不好奇。


    当年顾家在京城也算显赫一时,这些年都在走下坡路,如今的顾家不至于查无此人,但真的没有亮眼出色的地方。


    安西侯府的六公子,怎会与顾家结亲?


    当初选陈菁儿,好歹陈菁儿有一个将军舅舅。


    顾家亲戚中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安东侯府。


    贺元安颔首:“咱们去找母亲吧。”


    顾氏听说顾月知定亲,先松了一口气,得知是安西侯府六公子,也觉得奇怪。


    虽说袁六郎娶过一次妻,又有庶出子女,但只要侯府愿意,多的是大家闺秀可挑。她自己的侄女自己清楚,顾月知胆小爱哭,伤心劲儿一上来,完全不顾场合不顾大局,比陈菁儿差远了。


    不是她贬低娘家侄女,事实就是如此,那就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主母。


    袁


    六郎去年当了差,今年已是有品级的武将,怎么会看上顾家不起眼的庶女?


    “元安,这其中……”


    贺元安挥退了所有下人,屋中只剩下三人时,他才小声道:“拜天教的教主和安西侯府私底下有往来,此次我被人追杀,就是因为拿到了一些信件。”


    顾氏见儿子谨慎地挥退下人,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小,闻言还是惊得瞪大眼,急忙捂住了嘴才没有喊出声:“这这这……会不会有误会?”


    “没有。”贺元安叹气,“此次很可能是冲侯府来的,母亲,若您继续和顾家私底下来往,等事发后,安东侯府可能会被迁怒,更甚至……被牵连。”


    拜天教可是一直想造反来着。


    但凡试图掀翻皇权的,除非事成,否则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上手段慈和些,至少也是三族。


    如果顾家卷进去,安东侯府也在顾家三族之内。顾氏听到儿子的话,浑身都软了,差点站不住:“不行,我得回去告诉他们。”


    “此事不能说。”贺元安一脸严肃,“安西侯府意图谋反之事还未查清,您不能走漏了风声,事实上,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眼看着顾家要卷进去,儿子不会告诉你。”


    想要定谋反之罪,必须要有十足证据。仅凭几封书信,皇上不会草率地对付安西侯府,那会寒了功臣的心。


    顾氏踉跄着坐到了椅子上:“那怎么办?元安,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怎么能亲眼看着她掉下悬崖而不提醒?”


    贺元安皱了皱眉:“我不相信顾家人。如果他们决意要与安西侯府结亲,你跑去说这些,等于是在和安西侯府通风报信。母亲,坏了皇上大事,安东侯府同样是死罪。”


    顾氏脸色惨白,苦笑道:“我这心里……居然开始责怪母亲,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搅和进那些事里,他们……他们应该不知情,否则不会这么大胆子。”


    可她也不能提醒啊。


    顾氏病了。


    卧病在床,发起了高热,两三天了都未好转,不过,大夫说了,她这种高热因肝火而起,只要她能舒展心情,很快就会好转。但也不能拖太久,无论什么病,久了都会伤身伤。


    廖红卿去劝过两次,没有用。


    不过,廖红卿也能理解,如果是白如意要往死路上走,她又不能提醒,心里也会焦灼难受。


    顾月苗不知道婆婆为何一下子病得这么重,她闲着无事,天天守在顾氏旁边。


    顾府的老太太得知女儿病了,特意上门来探望。


    彼时贺元安也在府中,原本想将老太太拦在门外,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母亲要报信,不管顾家人在哪,都能把消息送到。


    老太太见着了瘦了一圈的女儿,叹口气:“怎么病成这样?是不是被儿媳妇气的?我听说你对元安的媳妇特别纵容,不给她立规矩,任由她不请安,这怎么行呢?”


    顾氏看着母亲的脸不舍得眨眼,努力不让自己落泪,听到母亲一张口就责备儿媳,她忽然就从那种特别伤感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整个人冷静了不少。


    “元安媳妇有孕……”


    老太太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跟谁没生过似的,想当年我、还有你两个嫂嫂,怀有身孕时都要在长辈面前立规矩,你当年也没得长辈多优待……”


    顾氏想要反驳,她当年确实有立规矩,但有孕那段时间,也不是每天都非得请安……当然了,肯定不如她现在对儿媳那么好。


    整个京城之中,做婆婆的一天往儿媳妇院子里跑几趟的,估计难找出第二个来。


    但儿媳情形不同,儿子有隐疾,夫妻俩兴许这辈子就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光关乎着儿子有后,还关乎侯府世子之位是否稳当,在顾氏看来,对待这个孩子,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只要孩子能平安出生,她反过来给儿媳天天请安都行。


    这些话没必要跟母亲解释,顾氏转而问:“听说月知的亲事定下来了?”


    第146章 怒火


    提及顾月知的亲事,顾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是呢!没你这个姑姑,我们月知同样能有好归宿,可见,这人的命是说不清楚的,命好的人无人帮扶,照样能过得好。”


    语气中不乏炫耀之意,还带着些对顾氏的不满。


    母女之间说话,很是随意,这些年不是没有争吵过,顾氏从来没放在心上,在母女决裂后,她对于母亲的神情特别敏感,此时她该生气,但却完全顾不上。


    “别人不知道袁六郎,因着他是卿娘之前的表姐夫,我对此人还是有几分了解,那根本就不是个良配,一家子特别纵容七姑娘……想来母亲也听说过袁七姑娘那些所作所为。”


    她不能说安西侯府私底下的那些谋算,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亲娘,她也不敢表露半分。


    万一母亲通风报信,坏了皇上的大事,她就会牵累整个安东侯府。


    父子二人一天忙到晚,儿子出京城就是一年,儿媳有孕了也不能回来陪着,一个人在外头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甚至受了重伤,辛辛苦苦才攒下来的几分功劳,不是拿来给她填多嘴闯出的祸事的。


    哪怕儿子舍得,她也不舍得。


    不能明说,就只能尽量阻止这门婚事,只要婚事不成,安西侯府再多的谋算,也算计不到顾家人身上。


    顾家平安,安东侯府也不会被牵连。


    此时顾氏满心焦灼:“袁六郎早在和陈家姑娘没成亲时就很不像样,说是将人接出去游玩,实则把人撂下就走,这种事还发生了不止一次……”


    顾老太太不以为然,也不爱听女儿唠叨:“男人嘛,都有正事要干,哪儿能专门围着一个女人转?”


    “您这是强词夺理。”顾氏皱起眉来,“原先我那些侄子接未婚妻出门,怎么接出来的,都要怎么送回去,这是基本的礼数。元安要是敢这么对未婚妻,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我不管,侯爷也会管教。”


    老太太看女儿着急上火,若有所思:“你觉得这门婚事不好?”


    顾氏忙点头:“姑娘家嫁人,门第是其次,最重要是人要好。”


    “你是因为自己是侯夫人,所以才敢大言不惭的说门第是其次这种话。”老太太冷着一张脸,“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没有想过,月知是庶女,我们很难替她找到一个能够帮扶顾家的婆家,袁六郎再有千般的不是,只他是侯府的公子,还有官职在身,配月知就绰绰有余。不管你愿不愿意,月知不是你女儿,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轮不到你一个姑姑来插嘴,且婚事已经定下,不会再更改。”


    顾氏本来就病得昏昏沉沉,头皮一阵阵发紧发麻,闻言是全身都在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娘,这么多年我帮了顾家不少,不求你们报答,我只求您这一件事,赶紧退了安西侯府的婚事……”


    老太太不耐烦了,站起身道:“此事不要再提,我看你是想撵我走。我走就是了。”


    她走得飞快,顾氏喊了两声娘,丫鬟也出去阻止,却还是没能拦住老太太。


    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顾氏着急之下,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丫鬟们一阵忙活,她好半晌才缓了过来。


    缓过了那股难受劲儿,顾氏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怄死,靠在床头暗暗告诫自己保重自身要紧,又吩咐人去请二儿媳。


    顾月苗一直都陪着祖母,是母女俩关起门来要说私密话,她才等在了院子里。见祖母脸色不佳地出门,她急忙将人送出府。


    一路上,老太太老生常谈,嘱咐孙女要记得娘家云云。


    看着老太太上了马车离去,顾月苗才回了主院伺候婆婆。


    顾氏看着二儿媳:“你过门都有三四个月了,在侯府可还习惯?”


    顾月苗:“……”


    她觉得姑姑问的话挺奇怪,嫁都嫁了,日子得往下过,习不习惯又


    能如何?


    “习惯。”


    实话说,比在娘家还自在几分,姑姑没有给她立规矩,从来没阴阳怪气。男人白天读书,夜里都会回来过夜,从不在外头喝酒乱来,偶尔还给她带礼物。


    顾氏点点头:“那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有虐待过你?”


    顾月苗急忙摇头。


    顾氏呵斥:“跪下!”


    早在顾氏第二问时,顾月苗心里就很不安,见婆婆难得疾言厉色,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脑子里开始回想自己是否哪里有错。


    想了半晌无果,她心里特别慌,悄悄抬眼去看婆婆神情。


    顾氏深吸口气:“我没给你们妯娌二人立规矩,没要求你们每天来请安,侯府规矩稀松,是我想要你们过得自在,难道错了不成?”


    顾月苗一脸茫然,急忙摇头。


    顾氏见她还未醒悟,气得质问:“你为何要把此事告诉外人?”


    顾月苗终于明白了婆婆生气之处,张了张口,解释道:“祖母又不是外人……”


    “砰”一声。


    顾氏暴怒,直接把手边的药碗都给砸了,碎片落地,顾月知吓得直哆嗦。顾氏毫不动容,冰冷的目光落在儿媳身上:“月知那哭哭啼啼的性子不合适做顾家的儿媳,我也厌恶了顾家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所以执意退了这门亲事,后来结亲的人选换成了你,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我才答应了结亲,结果你蠢笨如猪!实在让我太失望,什么叫祖母不是外人?你是贺家妇,却拿顾家当内人,没脑子的东西,滚回去反省!”


    顾月苗吓得直哆嗦,脑子完全是懵的,走到了院子里,手脚才有了知觉,她侧头看边上丫鬟:“母亲她……我们不请安,不正是表明了母亲对晚辈慈和么?祖母又不是外人,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往外说?”


    说到后来,委屈得哭出了声。


    从来就对她格外温和的姑姑突然发这么大脾气,真的吓着她了。她怀疑姑姑在祖母面前受了气,所以才拿她泄火。


    她在考虑要不要让人给娘家报个信,


    丫鬟也差点吓哭了,出了院子后才小声道:“侯夫人是生气您对顾府毫不设防。”


    顾月苗恍然。


    她立身不正,从心底里认为祖母是自己人,此次是说妯娌俩不用天天行礼,他日就有可能说别的事。


    不用行礼确实不是大事,其他事呢?


    一时间,顾月苗心情特别复杂,她才嫁人不久,不止不能亲近娘家人,还得把亲生爹娘当做外人一样防备,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从今日姑母大发雷霆,她也明白,再难接受,也只能按姑姑说的办,不然,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虽然对娘家很是歉疚,但她记得母亲说过,人还是要偶尔自私一些,先顾好自己,才能照顾旁人。


    *


    顾月知原是要嫁安东侯府的庶子,婚事几乎板上钉钉,没想到会被姑母嫌弃。


    她当时满心绝望,后来想入三皇子府,想尽办法不得其门,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居然能做安西侯府的儿媳妇。


    一时间,她只觉得扬眉吐气。


    面对袁六郎的邀约,欣然赴约。


    出门才发现,马车是玫红色,只有一架车,里面没有袁六郎,是袁珍珠和那个林姨娘。


    林姨娘在京城之中算是名人,本是袁六郎的妻子,却沦为妾室,处境固然可怜,可她在袁六郎大婚之日当众逼嫁,逼着陈菁儿这个新妇接纳了她……因为未婚夫是袁六郎,她打听得多了点,更知道陈菁儿接纳她的前提是侯府承诺了三年后再给名分,结果,随着林姨娘有孕,这承诺也变成了一句空话。


    面对二人,顾月知心里很慌,她一着急就要落泪,但又不敢哭,小兔子似的,眼圈通红,泪盈于睫。


    看着顾月知这副模样,袁珍珠心里格外怪异。


    林姨娘眼神也变得古怪。


    “你们找我做什么?”顾月知很害怕失去这门婚事,“婚姻大事,那是长辈定的。你们为难我没有用……”


    “不许哭!”袁珍珠厉斥。


    顾月知吓得打了个嗝儿,转身就往大门跑,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袁珍珠:“……”


    *


    白如意又一次来探望女儿时,说起了陈菁儿的亲事:“九月定亲,然后就随胡家人离京。”


    她也不爱往侯府跑,可女儿身怀有孕,亲家母对这一胎格外重视,不许女儿出门,她想闺女,只好厚颜多跑几趟。


    廖红卿惊讶:“啊?不成亲?”


    “明年中在江南成亲,到时家中长辈再过去。”白如意语气复杂,“袁六郎定亲,若菁儿的亲事还不定,外头不知道又有多少闲言碎语。”


    第147章 母女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廖红卿都没听说陈菁儿相看,就得知人要定亲了,定了亲就要离开京城,和成亲无区别。


    “胡家长辈是京城的么?祖籍在哪儿?”


    廖红卿对这个表姐一开始挺喜欢,后来得知陈菁儿在她面前好吃爽朗的脾气可能是装的,但陈菁儿又没害过谁,却落到如今地步,她心里挺唏嘘。


    “胡家与陈家是世交,往前数三四代,好像也结过亲,小胡大人年幼时和你表姐有过几面之缘,定这门亲事,纯粹是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你未来表姐夫是个九品书吏,多是跟着她父亲干活。”


    胡大人是五品官员,只有小胡大人一个儿子,此外连个女儿都无。


    “你姑母实在怕了兄弟姐妹多的人家。”白如意笑了笑,“小胡大人前头娶过一个妻子,但对方过门后就一直病着,前前后后拖了三年,离世后,小胡大人还守了两年,是真的守着,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称得上有情有义。玉珠说了,菁儿缺的就是一个对妻子有情有义的夫君。”


    廖红卿好奇:“未来表姐夫和他前头的妻子在成亲前熟吗?”


    若早就相识相知,私定了终身,那遇上感情深的,还可能守一辈子呢。


    “相亲定的,是胡大人上官的女儿。”白如意笑了,“你姑姑怎么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


    对方愿意替妻子守两年,得看是因为二人感情,还是讲究世俗道义。若是前者,对方很可能只是对死去的发妻才有情有义。


    廖红卿想了想,问:“定亲是哪一日?”


    两人曾经闹了些不愉快,但这到底是廖齐唯一的外甥女,廖红卿不可能到江南去看她成婚,表姐妹一场,她成亲时廖玉珠还跟着忙前忙后,干脆定亲那天去一趟陈家送上添妆,这一分别,再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九月初七。”白如意看了一眼女儿的肚子,“侯夫人能让你出门?”


    顾氏很重视这一胎,恨不能让儿媳妇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床上,很想将所有吃了对孕中女子有好处的食材都买回来灌她嘴里,但也只能想一想。


    她不可能让儿媳妇按她的想法做事,真逼得紧了,儿媳不高兴,同样会动胎气。


    轻不得,重不得,顾氏一想到孙子,为娘家心力交瘁到生病的她很快就好转了。


    廖红卿想了想:“有世子陪着,应该能行。”


    *


    到了九月初七,廖红卿大早就出了门,因为对方上门的时辰比较早,他们得在那之前赶到。


    廖红卿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瞌睡,走着走着,马车越走越慢,然后贺元安还停了下来。


    难道出事了?


    廖红卿睁开眼睛,就见贺元安打开了马车的小窗,因为他身高腿长,只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外面,此时他满眼的兴致勃勃,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倒是难得,瞧这样子,他应该是在看热闹。


    廖红卿起身凑了过去,夫妻俩一起头靠头往外瞧,贺元安还扶了她的腰,让她更省力气。


    外面是顾府,大门处停着玫红色的马车,此时袁珍珠正站在门口啜泣,顾家的长辈都被折腾了出来,纷纷围着她转。


    这可是安西侯府唯一的姑娘,侯府众人恨不能将其捧在掌心,就袁珍珠之前干的那些事,换了别家,都被送去青灯古佛,也会将其禁足在府内,或者是尽快找个婆家将其嫁出去。


    而袁珍珠呢,一点责罚都没,反倒听说安西侯夫人那段时间花大价钱给女儿买了好几套首饰……陈菁儿和离时,可问这个小姑子讨要了首饰的,侯夫人此举,就是为了给女儿挽尊。虽然没有跟人解释自家女儿不缺首饰,但几套特别贵重的首饰一买,等于什么都说了。


    顾家哪里敢怠慢了整个侯府的心肝儿?


    “我只是想请未来嫂嫂出去走走……”


    顾月知站在大门之内,同样在哭:“七姑娘让我退亲,我……我身不由己……婚姻大事是长辈定下……侯府的长辈上门提亲,咱们顾家哪里敢退?”


    真要退亲,也该是袁珍珠说服了侯府的长辈登门。


    其实顾家不愿退亲,所以此时全家都很紧张


    ,害怕袁珍珠哭得太伤心,真让侯府长辈动了退亲的念头……顾府可找不到人帮忙劝安西侯府改变主意。


    路旁停下来的马车不只是廖红卿,路过的马车除了赶时间的会缓慢通过,其余都会停下来,大家还自觉让开一条通行的路。


    眼瞅着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老太太心中万分焦灼。目光一转,看见贺元安的马车,飞快迎上前:“元安,这……”


    侯府世子的车架很是醒目,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认得出来,贺元安今日是为贺陈菁儿定亲之喜,自然是格外张扬,他也没想过自己停在这里能不被顾家人发现,当即掀开了帘子:“外祖母放心,我已派人去安西侯府报信,想来安西侯府的长辈很快就会过来了。”


    老太太:“……”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添乱吧?


    他们顾府若能哄住袁珍珠,此事根本就不必打扰到安西侯府长辈,无论大小事,长辈一掺和,全都变成了大事。


    贺元安看清楚了老太太脸上的无语,意味深长道:“兴许……退亲了反而是好事。”


    此言一出,老太太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贺元安不怕她不高兴:“外祖母,这没有外人,我问句不好听的话,您应该打听过袁家其他几位媳妇的娘家……您觉得,安西侯府为何要找你们结亲呢?”


    老太太底气十足:“自是因为我顾家几代底蕴深厚。”


    面上有底气,实则很心虚,就像当初安西侯府愿意跟陈菁儿提亲,看中的不是陈家,而是陈菁儿的舅舅。


    如今安西侯府朝顾家提亲,看的是安东侯府的面子。


    顾家必须要与安东侯府拉近关系,至少在孙女过门之前,两家必须得亲亲蜜蜜。否则,很可能影响了这门婚事,酒楼看陈菁儿被和离,兴许也和在她嫁进去后廖齐不爱跟安西侯府的没有关。


    贺元安点点头:“您愿意这么想,那也随您高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太太哎哎哎了好几声,马车还是缓缓驶过了顾家的大门。


    贺元安心里明白,顾家结了这门亲,早晚会找上安东侯府,他们肯定不敢去找侯爷,最后多半还是来麻烦他,他想要将这麻烦扼杀在萌芽之中,也是想让顾家见识一下袁府那个哭包带来的麻烦。因此,今儿安西侯府的长辈必须要来。


    马车还未转过街角,廖红卿往外瞅了一眼,看见了袁珍珠泪眼婆娑往这边瞧,更看到了远处袁六郎的车架。


    长辈不在,袁六郎来护妹妹了。


    这点插曲,并未影响了廖红卿的好心情,马车在陈家门口停下,廖玉珠夫妻俩一起出来迎接,二人脸上带着笑,看得出来,他们很在乎侯府这门亲戚。


    今日的陈家宅子,特别喜庆,廖红卿找了个小花厅坐着。上门的人不多,大多数是陈家本家的亲戚,她能感觉得到众人暗暗打量的目光。


    很快,胡家的人到了。


    胡家夫妻带着小胡大人,还有媒人和礼物一起,浩浩荡荡一群人。


    小胡大人白胖,脸圆圆的,见人先笑,陈菁儿还带着他去陈家的园子里走了走。


    定亲再怎么热闹,也远不如下聘和成亲,等宾主坐下来吃了顿饭后,就有不少人告辞。


    陈家所在的这条街比较挤,刚好今儿这条街上另一户人家成亲,两家客人的马车在街上堵得严严实实。廖玉珠很感激外甥女上门,生怕廖红卿出事,便要求夫妻俩多留一留,留到晚上用膳后再走,肯定就不挤了。


    贺元安带着她在院子里消食,因为地方不够宽敞,干脆走到了底。


    此处大概是整个陈府最偏僻的地儿,看见一个小院儿门口守着四个婆子,廖红卿忍不住多瞅了一眼。


    “表妹。”


    陈菁儿到了。


    廖红卿回身,含笑道:“恭喜表姐。”


    陈菁儿第一次嫁人时对自己未来的日子满是憧憬,但现实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如今她万万不敢求夫妻俩相知相许相濡以沫,只希望相敬如宾,小胡大人愿意在外头给他留几分体面,她就满足了。


    她真不觉得定亲是喜事,尤其她过两天就要离开双亲启程去外地。


    “表妹,这边偏僻,下人不多,去前院吧。”


    廖红卿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小院,此时贺元安已经自觉退到了两人五步开外,陈菁儿小声道:“那里面住着我外祖母。”


    “啊?”廖红卿惊讶,小周姨娘不是在相看么,怎么如今跟犯人一般关了起来?


    “旧态复萌,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这次回来观礼,身边又带了个丫鬟。我娘生气了,让她修身养性,别见外人。”陈菁儿意有所指,“外祖母一怒之下,闹着绝食呢,然后就病了。”


    廖红卿瞅平陈菁儿一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京城医术高明的大夫很多,多请几位来瞧一瞧。”


    “病在心上,药石无医。”陈菁儿叹息了一声,不是母亲心狠,而是外祖母那个所谓的丫鬟差点被陈家族人识破。


    好在勉强糊弄了过去,但也难保人家不会起疑,她母亲是陈家宗妇,可以有小毛病,道德品行上绝不能有大瑕疵。


    依着母亲的意思,让她老人家下半辈子都别再出门了,再荒唐,也关在院子里荒唐。


    第148章 新生


    廖玉珠认为将母亲好生养着,要什么给什么,算是尽到了儿女的孝顺。


    可是老太太不愿意,陈菁儿夹在中间两边劝,劝得满心疲惫。母亲不肯退让,外祖母像是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完全不肯好好听她说话。


    绝食后,外祖母身子大不如前,母亲寻了个大夫来瞧,外祖母一怒之下不肯喝药,等愿意好好喝药了,药效又一般。


    昨儿外祖母还传了消息,让换一个大夫,母亲不愿意。


    在陈菁儿看来,这世上所有的情分都有消磨殆尽的那天,夫妻之情如是,母女之情也如是。


    母亲她……很累,好像真的有点盼着外祖母早点离世的念头。


    这想法大逆不道,陈菁儿不敢说出口。


    廖红卿好奇问:“表姐哪天启程?”


    陈菁儿叹气:“五日后,我这一走,再见面最少也是几年后,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了礼物,已经让人去取了。抱歉,不能贺你满月之喜。”


    廖红卿叫来了丫鬟。


    念儿手中一直捧着个匣子,比巴掌大一点,里面是一套镂空金首饰,炸得鲜亮。


    “表姐,我可能去不了江南观礼,这是添妆。”廖红卿真心实意道:“祝愿表姐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陈菁儿羞红了脸,接过匣子:“曾经我……”


    “过去的事别提了。”廖红卿打断她,笑道:“表姐一路顺风。”


    “谢谢你没有将我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往外说。”陈菁儿抓住了廖红卿的手,眼圈渐渐红了,“怪我不识好歹,当初若……”


    廖红卿笑着劝:“表姐,大喜的日子,千万别哭。”


    等到廖红卿二人启程回府时,天色都晚了,出门绕过街角,远远看到路旁站着个人,正是袁六郎。


    廖红卿心下好奇:“他怎么会在此处?”


    马车却被袁六郎拦了下来。


    贺元安探出头:“袁大人,何事?”


    袁六郎沉默:“我这有些礼物,想请你帮忙送给……陈姑娘。”


    “礼物嘛,自己送才有诚意。”贺元安说着,就要放下帘子。


    袁六郎急忙上前相求:“我送她肯定不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身边的下人从马车里搬出来了六个匣子,其中三个匣子装的是首饰,剩下三个装的都是满满当当的金银。


    “我对不起她。”


    “送了这些,你心里就能安宁了对吗?”廖红卿质问,“我表姐是缺银子的人?凭什么要收一些她用不上的东西来成全你的愧疚?”


    贺元安也道:“你分明能够分得清是非黑白,却还是纵容他们欺负你妻子,当初既然选择了家人,又何必歉疚?”


    夫妻俩说走就走,袁六郎追了两步就放弃


    了,内城过来这一趟,路程可不近,来都来了,礼物他必然要送,于是去了陈家的偏门处,花了大价钱请守门的人报信。


    陈家院子不大,主子不多,下人也不多。


    陈菁儿听说有人在偏门处找自己,飞快就过去了,当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袁六郎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希望与这个男人死生不复相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干的蠢事。


    “袁六公子请回,若是被七姑娘得知,小女子又要有麻烦了。陈府门槛低,受不起安西侯府的责难。”


    袁六郎苦笑:“我来这里,无人得知。这些是我的心意,希望你往后平安顺遂,不要再被婆家为难。”


    两人曾经做过夫妻,即便现在不是了,陈菁儿对他的态度也比较随便,不客气的伸手拨开了匣子的盖子,第一箱就是金子。此时夕阳西下,阳光洒在金子上,熠熠闪光。


    袁六郎怕她不收,还劝:“你收了这些,以后我就再也不打扰你。”


    陈菁儿其实不害怕他的打扰,过几日她就要离开京城,袁六郎想要打扰她也不容易。


    “我收了。”陈菁儿笑了笑,“谁会嫌银子多呢?”


    她一身红衣,笑容爽朗,找不见半分和离的阴霾,“多谢袁六公子慷慨。”


    袁六郎吐了口气,心情霎时好了不少。


    陈菁儿示意下人将几个匣子放在地上,道:“听说袁六公子已有佳妇在侧,愿公子日后与妻子举案齐眉,恩爱到白头。”


    她说这些话时,一点都不见勉强之意。


    曾经她对他念念不忘的那些情分,早已在两人定亲之后到结为夫妻的那些日子里消磨殆尽,如今她对安西侯府只有敬而远之……不是不恨,而是知道自己没法报复,恨起来太累。


    袁六郎心里格外难受,一时无言。


    陈菁儿忽然想起表妹说过顾家那位姑娘是个爱哭的性子,还是不分场合的哭,这完全就是另一个袁珍珠,她忽然就笑了:“袁六公子,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可惜自己看不见袁六郎夹在两个哭包间左右为难的窘迫模样。


    也可能……他压根就不会委屈,毕竟,谁都比不过袁珍珠在他心里的地位。


    顾家姑娘,注定是要被辜负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的丫鬟想要捧匣子,压根就抱不起来,还是下人来抱的。


    看得出来,陈菁儿压根就不在乎这几个匣子,不然,下人抱匣子,她应该盯着才对。


    袁六郎心情复杂地离开陈家,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堆匣子都没有过夜,就被陈菁儿给捐了出去。就像是她曾经认真捧起的真心,被她直接远远送走。


    这么大的一笔钱财,陈菁儿放在自己嫁妆里,小胡大人不知道便罢,若是得知,多半会心有芥蒂。她不愿意去赌万一。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嫁了人,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跟未来的夫君生嫌隙,不是每个人都有白如意那么好的运气,三嫁还能嫁得良人。


    或者说,白如意如今能顺心如意,是因为她的夫君从十几岁时就一直在等她。


    陈菁儿身边可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


    转眼入了冬,天越来越冷,廖红卿肚子越来越大,这日半夜,她起来方便后,往床上爬时肚子一阵剧痛。


    当时贺元安在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看到她脸色不对,急忙喊了人。


    丫鬟们冲了进来,贺元安浑身僵直,感觉往常很机灵的脑子这会儿也像是被冰雪冻住了似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顾氏匆匆赶来。


    临近年关,京城中暗潮汹涌,侯爷才刚刚睡下,得知儿媳妇发动,理智告诉他没那么快,也许等到天亮也生不出来,他该躺下睡一会儿,但完全躺不住啊。顾氏带着人离开后,他也披衣起身,跑去了儿子院子里的廊下等着。


    廖红卿痛到浑身是汗,一瞬间真觉得生孩子比死还难受。


    跳楼撞墙跳井那都是一瞬间的事,生孩子纯纯折磨人,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在这疼痛一阵儿一阵儿,能让她缓口气。


    贺元安被撵了出去,他还记得岳母吩咐过,只要一发动,赶紧给她送信。


    白如意赶来时,已是深夜,廖齐也在旁边,夫妻俩没有带孩子。


    院子里几人焦灼不已,顾月苗听到动静,也赶了来。


    贺元安站在廊下,浑身冷到僵硬,明明隔壁屋中点着好几个火盆,他却不愿意进去坐一坐,后来下人将火盆放到了他的旁边,他无知无觉地换了个位置,下人跟着挪火盆,他完全感受不到,还嫌弃下人挡路。时不时的,就出声询问屋中的女大夫是否一切正常。一刻钟内问了三次,女大夫都不想答了。


    生孩子哪有那么快?


    是否能母子平安,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就能算……有妇人生下孩子还血崩呢,真就是一瞬间的事,再高明的大夫,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让产妇平安。


    一直到天亮,屋中才有了动静。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贺元安才感觉自己能呼吸,手脚有了知觉,他想走到产房门口,一挪动,差点一头栽倒。


    他一双腿早已僵麻,自己却感觉不到。


    顾氏从隔壁的屋中冲了出来,也跑到了儿媳的门外等着。


    母子俩排排站,乍一看,都挺乖巧。


    贺元安眼睛看着紧闭的门缝,小声飞快道:“娘,儿子生这一个孩子都想尽了各种法子,那个药吃了特别让人难受,我吐了好久……儿子不想再试了,试了又怀不上,白费力气。”


    新生孩子在前,顾氏心里特别激动,又听到里面的大夫说孩子康健,此时她喜悦达到了顶峰,一挥手道:“不生了不生了。”


    贺元安又道:“儿子不能纳妾,否则,其他女人会发现儿子的隐疾,到时儿子还怎么见人?”


    第149章 风起


    此时顾氏满心满眼都是孙子,哪里还顾得上跟儿子说话?


    儿子有隐疾之事,她心头已经挂记了两三年了,平时并不爱把这件事情挂在嘴上说。尤其侯爷就在不远处,她真的很害怕儿子声音太大被侯爷听见,只嗯嗯啊啊答应下来。


    她实在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如果一举得男,那他就再也不用替儿子操心,若是个姑娘……不不不,一定不是姑娘。


    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儿子有隐疾,迫切地需要一个男娃。


    想要开口问是男是女,又害怕被其他人说她重男轻女。好在侯爷出声问了。


    “既然孩子康健,那是男是女?”


    白如意也很紧张,她也不重男轻女,只要是女儿生的孩子她都喜欢,但是,女儿做这个侯府世子夫人,必然要生下一个男丁,若此胎是女,还得再受一茬罪。


    门一打开,稳婆抱着个大红色的襁褓出来,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看到门口的母子二人。急忙蹲下行礼:“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恭喜世子,恭喜将军夫人,母子平安。”


    闻言,侯爷大喜。


    顾氏手紧紧捏着帕子放在自己的胸口,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再看儿子时,眉开眼笑地道:“元安,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卿娘。”


    这孩子平安出生,隐疾之事就不要紧了。


    或者说,没那么要紧。


    侯府世子有了亲生的儿子,外头再传隐疾,没有人会信,即便有人信了,最多就是影响侯府世子的名声,绝不会动摇侯府世子的地位。


    都说抱子不抱孙,侯爷盼孙子盼了多年,看着那小小的襁褓,心里实在喜欢,抢在顾氏之前抱了过来。


    顾氏心情激荡之下,慢了一步,孩子被侯爷抢走,她只好凑上前去看,孩子的小脸还不如她的拳头大,鼻子眼睛和嘴巴都特别少,看着很是精致,这会儿孩子没睡,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夫妻俩盯着孩子,都舍不得挪开眼。


    白如意以为亲家母会抱孩子,她没好意思去抢,谁知被亲家抱走了,她又不好意思靠太近,只远远瞅着,她其实更担心房内的女儿。


    贺元安这个亲爹也被排挤在外,他也没往前挤,一眼看到孩子红彤彤的,实话说,不太好看,但想到这孩子是卿娘怀胎十月,无数个夜里被折腾得睡不着觉,一晚要醒好几次才生出来的,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喜欢来。


    得好好养着,不然,岂不是要辜负了卿娘的辛苦?


    里面正在收拾,贺元安等不及,一步踏了进去,床前有屏风,他直接绕进去。


    廖红卿生完孩子后就昏昏沉沉,眼皮如有千斤重,特别想睡觉。看到他进门,忍不住笑了笑:“看见孩子了?”


    她原先肌肤红润,身形丰腴,此时脸色惨白,连唇色都是白的,眼角眉梢都是疲惫之色,头发汗湿,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贺元安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般狼狈,心中一紧,奔过去蹲在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看见了。卿娘,你辛苦了……”他将她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感受着那手的无力和冰凉,“咱们把他好好养大,以后再也不生了,我有点怕……”


    说到后来,竟消了声。


    他满心都是后怕,没有人知道方才他站在廊下时想了些什么,当时他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如果母子俩出事了他要怎么办,一会儿又想着如果卿娘没了而小崽子活了,他怕是想死都死不成……她不在了,他不好好对孩子,她可能变成鬼了都要来找他麻烦。一会儿又想,如果她变成鬼了还惦记着他,其实也不错。


    廖红卿很累:“我想睡觉。”


    话说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贺元安握紧她的手,靠在床边,看着丫鬟喂她喝了药,他也睡了过去。


    *


    廖红卿一觉睡醒,外面黑漆漆的。一侧头,发现贺元安坐在脚踏板上,头靠在她的床沿。


    “你怎么在这儿睡?不累吗?”


    贺元安轻笑出声:“你睡了一整日了,叫都叫不醒。”


    如果不是发现她呼吸平缓,大夫也说她只是困极了才醒不过来,他定会把她叫醒。


    太吓人了。


    廖红卿好奇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贺元安偏头看着她,“你脸色很白,接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身子养好。那孩子今儿白天嚎了好几次,估计是个调皮的,我一个人,怕养不好他。”


    白天他再次看到孩子,才真的有了种自己当爹了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妙,往常出远门挂念的是妻子和双亲,如今又多了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小人。


    贺元安起身去屏风外将孩子抱了过来。


    廖红卿偏头看着,越看越喜欢,感觉处处都和他爹长得很像。她看看孩子,又看看贺元安,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贺元安知道她在笑什么。


    昨儿夜里母亲就说了,这孩子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五官每一样分开来,都能找到他的影子。


    “我娘呢?”


    贺元安将孩子放在她边上,抱孩子姿势生疏,动作特轻柔,这位置能让她更容易看清楚孩子:“一早就回了,午后来了一趟,看你还在睡,又走了,可能明儿还会来。父亲的意思是,洗三满月都办,大办!”


    侯爷以前不喜欢登门去贺别家的满月之喜,还嫌弃别人家喜事多。如今想法完全不同,不管别人爱不爱来,反正他就是要办,别家不缺孩子,侯府缺啊!


    这孩子眼睛很亮,一看就很机灵。如无意外,以后会是侯府的世子,那时……他可能已不在了。


    这个孩子除了是他孙子,还代表了侯府后继有人。


    洗三那天,廖红卿没有出去见客,就在屋中休息,白如意带着廖玉珠来探望,太傅府几位舅母也来,钱氏还跟她道歉来着。


    说的是曾经帮着钱家兄妹算计彭知礼一事。


    那时她也没想到廖红卿会有这般造化,有了这个孩子,侯府世子夫人之位稳稳当当。


    而且,贺元安前半年不在京城,后来回府后也没找通房丫鬟,现在廖红卿都坐月子了,他还是没有要丫鬟。关键是侯夫人也不催促,任由儿子独守空房。


    身居高位的夫人,漠视儿子只守着妻子的,再找不出第二位来。


    钱氏再不想承认,也明白廖红卿不光能得贺元安爱重,还得婆婆喜欢。


    顾氏确实很喜欢这个儿媳妇,从两家定亲起,无论是她对将军府的态度,还是她在各种礼节上的慎重,都表明了她很看重这个儿媳妇。


    许多婆婆在儿媳妇还没进门时,对未来儿媳和亲家格外热情,儿媳一进门,就开始各种挑剔,面甜心苦。但侯夫人对儿媳始终如一。


    钱氏嘴上没说,心里真心觉得廖红卿命好。


    这丫头根本就不该出生,平安长大后身份节节高,钱氏再也不敢小瞧她,如果廖红卿吹枕头风让侯府世子针对太傅府二房,钱氏怕自家应付不来。


    “当时我事前真的不知道,我娘家身份低,很怕兄妹俩被太傅府长辈讨厌,下意识就……都是我的错,卿娘,你原谅我一次,行么?”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廖红卿对其他舅母态度热络,尤其是大舅母,逢年过节太傅府送礼,她会给大房专门准备一份。所有的舅母之中,她对钱氏最冷淡,能不说话,她连招呼都不会打。


    “都是过去的事了。”廖红卿语气敷衍。


    当年之事,若是当时没解释清楚,彭知礼的名声就毁了,难道彭知礼无事,就要原谅始作俑者?


    廖红卿做不到。


    白如意念及女儿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很快就将一众客人给带走了。


    钱氏有些不甘心,听到小姑子说侯府不许她们打扰世子夫人太久,只好悻悻离去。


    屋内安静下来,廖红卿想睡一会儿,昏昏沉沉间,顾月苗来了。


    外人想要进来,除了白如意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有顾氏带路,一般是入不了这个院子。但顾月苗不是外人,她在白日的几个时辰里,这院子可来去自如。


    “嫂嫂。”


    此时孩子被抱到了前院,洗三有议程,走完了才能抱回来。


    顾氏亲自守着孩子,她有多疼这个孩子,廖红卿心里最清楚,因此,并不担心。


    “弟妹?”廖红卿好奇,“你不在前院待客吗?”


    顾家和侯府本就是姻亲,如今亲上加亲,今日侯府有喜,顾家女眷肯定会登门,顾氏不爱招呼她们,就只能是顾月苗出面。


    顾月苗坐在床前的独凳上,眉眼俱是担忧,似乎有话想说又不好说。


    “嫂嫂,我能求您件事吗?”


    “说来听听。”廖红卿没有一口答应。


    顾月苗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您能不能帮顾家退了安西侯府的婚事?”


    廖红卿心中一动:“我不是顾家人,包括你,都不好随意插手顾家的事,出了何事?”


    “他们……”顾月苗咬了咬唇,看向屋中伺候的人。


    廖红卿一挥手,只留了盼春,众人纷纷退下。


    顾月苗一咬牙:“安西侯府有不臣之心,若是不退亲,顾家就完了,侯府也会……”说到后来,无助地哭出声。


    廖红卿早就猜到了,拜天教想要掀翻皇权,安西侯府本就位极人臣,还愿意掺和这些事,肯定不是为了从龙之功,多半是……想伺机而动,取了拜天教多年筹谋的心血。


    那袁珍珠总是娇滴滴的,在侯府内比公主还要受宠,估计是想做真正的公主。


    第150章 得意


    廖红卿面色淡然,问:“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


    身为安东侯府的二少夫人,顾月苗在城中很低调,几乎不出门,偶尔出门,要么是顾氏陪着,要么贺风平陪同。她没有机会单独与外人见面,总不能是今日安西侯府的女眷找到她说了这些事吧?


    顾月苗一开始是张不开嘴,既然起了话头,剩下的话就好说了:“是祖母告诉我的,她想尽快完婚,但是顾家人在安西侯府面前挺不直腰杆,想让我劝母亲帮腔几句。”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两家已经定亲,如无意外,这门婚事不会有改变,之前袁家的七姑娘跑到顾府门口哭哭啼啼,若是侯府要退亲,那天就该直接退了才对。


    顾家把袁七姑娘惹哭了婚事还能继续谈,婚事几乎不可能退,那完全不用急,但凡大户人家,结亲从相看到完婚,都得一两年,三五年都正常。


    顾月苗从那天看婆婆发脾气后,心中就对婆婆生了惧意,她不愿意帮这个忙……祖母身为亲娘都不好去谈,她怎么敢开口?


    眼看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老太太就说了实话,等到安西侯府事成,顾家姑娘就配不上袁六公子了,即便勉强嫁进


    去,夫妻二人没有共同面对过那些危险,感情也一般。


    袁六公子日后显贵至极,想要让他看重顾家,就得早早筹谋。


    顾月苗听了祖母的这些话,差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她没有让顾家成为皇亲国戚的念头,只想安然度日。而且,掀翻皇权这种事离她太远,她万万不敢掺和。


    说完这些,顾月苗已瘫坐在地上,跪在了床前。


    “嫂嫂,求您帮帮顾家,那也是大哥的外祖家啊,如果顾家出事,咱们侯府多半也要受牵连。”


    廖红卿才生完孩子,也没力气起身去扶她,喊她起来喊不动,便也放弃了:“退亲之事,怕是不成。”


    顾月苗面如死灰:“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廖红卿安慰她:“你还这么年轻,都知道事关重大,普通人掺和不得。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她还要一头往里扎,即便是母亲亲自去劝,估计也劝不动。”


    “能不能……”顾月苗一咬牙,“先让妹妹有个归处?等妹妹没了清白,袁六公子肯定就不要她了。”


    廖红卿摇摇头:“那样会得罪了安西侯府。”


    顾月苗焦急万分:“总比跟他们捆着一起去死要好啊。”


    “你这想法也不算是错。”廖红卿笑了笑,“我是月知的表嫂,与她合不来。我不会掺和这些事,你若是觉得是对的,自己斟酌着办。”


    顾月苗:“……”


    她就没打算自己出面,而是想请嫂嫂和母亲出手。


    母亲做侯夫人多年,身边能人众多,而嫂嫂陪嫁的那些丫鬟,个顶个的能干厉害,尤其是那大刀和小刀,走路轻巧如风,一看就是练家子。


    廖红卿滑进了被子里:“这么大的事,你最好是提前告知母亲。”


    顾月苗很失望。


    她跑到嫂嫂这里来,就是知道嫂嫂最近生下了侯府唯一的孙辈,由嫂嫂去禀告一些事,即便母亲生气,也不会责备嫂嫂。


    如果她开口,多半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事吧,不管又不行。


    顾月苗离开院子时,心情很是复杂,小时候想尽快长大,如今她只想过五岁之前的日子。


    这人越是长大,烦恼就越多。


    顾氏听完了儿媳妇的话,没有发脾气,只是将儿媳禁足在了院子里。


    儿媳提的主意若是能办成,确实能让顾家与安西侯府彻底撇清关系,可……她不愿意再管娘家的事。


    明明是好心,她又费财力又费精力,娘家不会领情,肯定还要怪她拦了顾家上进的路。最重要的是,可能会暴露安东侯府早已知情。


    老太太等了几日,没等到孙女的回话,按耐不住急躁,再次登了侯府的门。


    侯府总共三位女眷,廖红卿坐月子,顾月苗在禁足,只剩下顾氏一人。


    顾氏很想和娘家的母亲谈一谈,但某些话一说出来,就等于她洞悉了安西侯府的算计,母亲再把消息往安西侯府一递……那会坏了皇上的大事。顾氏没这样的胆子,面对母亲时,只装作一无所知。


    “你去跟安西侯夫人谈一谈,看能不能在年前完婚。”老太太叹口气,“我知道,你嫌弃顾家拖你的后腿,不愿意帮顾家的忙……我这个当娘的一辈子没求过你几回,你就帮我这一次,放心,帮我一回,你以后肯定不会后悔。”


    她语气笃定。


    顾氏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很想质问母亲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安西侯府图谋的大事一定能成。但她不能问,只道:“三书六礼走了一半,最迟明年底,婚事肯定办得完,您急什么?难道袁六郎与月知相处时没主意分寸弄出了人命……”


    她故意东拉西扯,堂堂侯府公子,不会这么急色。


    “没!”老太太眼眸一转,“我是你娘,不会害你,你耐心听我几句嘱咐。”


    顾氏闻言,一颗心怦怦直跳,耐心等着母亲的下文。


    “你这两年和安西侯府闹的僵,我劝你啊,找个机会跟安西侯夫人多聊一聊,让安西侯府有好事就带一带安东侯府……”


    顾氏只觉得胆战心惊。她努力镇定:“同为侯府,谁比谁差了?我们侯爷可是朝中要臣,他带别人还差不多。”


    说话底气十足,还带着几分傲然。


    她平时在母亲面前没有这般傲气,此时是故意的。


    果然,老太太受不住她相激:“人这一辈子,三穷三富都不到老,你们夫妻才人到中年,怎么就能笃定自己能安然颐养天年?多与人交好没坏处,我是你娘,难道会害你?”


    顾氏故意道:“京城中那么多的官员,我们侯爷也没与谁结怨,我为何就非得去讨好安西侯府?”


    老太太眼神意味深长:“自古以来,流水的天家,铁打的百姓,懂么?”


    这话几乎就是明摆着说了安西侯府私底下图谋的大事。


    顾氏装傻乱扯,就是想套母亲的话。得了这准话,满心的愤怒里,都是恨铁不成钢。


    母亲怎么敢的?


    就没想过事败么?


    父子俩从去年就暗查拜天教,儿子在外跑了一年,回来后更得皇上重用。可见儿子真的找到了一些对拜天教很不利的东西……皇上知道底下的人在反他,怎么可能不防备?


    顾氏似乎可以预见到安西侯府的下场。


    而且,安东侯府帮着皇上办了这么大的案子,至少十年之内都能安稳度日。如果顾家没有参与进去,顾氏会很高兴地隔岸观火。


    “娘,您这话是何意?”顾氏故作疑惑,“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传了出去,那是大逆不道。您要是被关入天牢,女儿可救不了您。我都帮不上忙,顾家更说不上话。”


    老太太见女儿油盐不进,心里嗤笑女儿的胆小:“你就帮我这一回。”


    “帮不了。”顾氏心灰意冷,“你们两家谈婚论嫁,婚期应该是两家人坐下来商谈,我一个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老太太冷哼:“你当我不敢去提?”


    她不过是顾及着女儿家的矜持,姑娘的娘家不能表露的太恨嫁,不然,会被未来的婆家嫌弃,这才找了女儿当中间人传话。


    为了顾府能够搭上侯府这艘大船,她也顾不得矜持了,但女儿不肯帮她这顺手的忙,着实让她心中恼火。


    顾氏叹口气:“没说您不敢,您爱去就去。”


    老太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你求我的日子在后头,到时我绝不会帮你。”


    语罢,拂袖而去。


    顾氏没有去送,而是立刻让府中管事去请侯爷回府。


    贺侯爷得知岳母有意透露的那些话,暗暗叹气。


    也不知道岳母是自己打听到了安西侯府的动作,还是安西侯府有意告知……遇上老太太这种人共谋大事,安西侯府算是倒了血霉。


    “行了,我知道了


    ,你也别哭。”贺侯见妻子哭得伤心,“只要咱们不被牵连,总能替顾府求情,顾家……没有个能干的人,即便真定了罪,兴许也能谋得一条生路。”


    顾氏:“……”


    因为都是废物,所以罪名也不重?


    这结论,真是让人堵心。


    不过,这确实是好消息,她大喜:“真的?”


    为了侯府,顾氏不能把话摊开了告诉母亲。不是不能说,而是她不觉得母亲会替自己保密。


    如今她已经不求顾家在京城不被人欺负,只希望全家人能留得一条命……多半是个发配边城的下场。


    发配边城,都是人犯自己走过去。


    母亲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