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于是四人来到文工团。
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 他们到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外面渐渐也挤满了人。
明香跟熟人寒暄了一番,曾易青就站在旁边不咸不淡地点个头什么的。
然后就被杨主任请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 杨主任笑容可掬地端茶倒水。
她把压箱底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
“哎哟, 咱们团里嫁出去的女儿回家了!”
“明香!来,吃!不要客气, 今天这些瓜子花生、糖果饼干随便吃!”
又摸了摸明花的脑袋:“这位是妹妹吧?这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来,吃东西, 不要客气啊!”
明花不喜欢别人摸她脑袋,躲过了。
杨主任便有些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明香笑容满面打圆场,跟她说了声谢谢。
杨主任就又觉得还是明香好, 不过这妹妹跟以前的明香脾气倒挺像的,倔就算了,还不讨人喜欢。
他们在里面聊天的时候, 外面的姑娘就争相看着。
新媳妇回门,这些二十来岁的姑娘红着脸,只对一件事好奇。
什么事?
那当然是男人和女人的事。
她们都想知道明香的新婚夜过得怎么样。
“曾团长穿便服真精神, 感觉比穿军装温和点。唉,我要是有这么个哥哥该多好啊!”
“哟,人家是因为明香才稍微和颜悦色呢, 不然你以为人家会看你一眼, 好希望
人家是你哥, 真给你, 你愿意只让他当你哥吗?啊?你说啊!”
“哎哟, 脸红了!”
“可曾团长那方面……咳咳!你们看吧,明香现在这乐呵的样子不可能是真的,说不定过会儿就要跟主任倒苦水了!”
“是啊, 我妈说哪个女人都受不了自己的丈夫那样的。”
屋里,杨主任不知为何,突然苦起来脸。
她站起身,拢了拢鬓角的发,颇为郑重地跟明香夫妇道起歉来。
“对不住啊,明香,小曾。昨天你们大喜的日子……唉!”
“都怪我没管教好她们,这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了!”
“小苏啊也是,长那么大双眼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偏偏看上了郑清禾那种三心二意的东西!”
明香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依然挂着。
杨主任又说:“不过团里已经决定劝退她了。唉!是我对不起她妈妈,没有引导好她。”
“明香,小曾,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吗?”
这会儿明香倒有些诧异了,她挑眉:“团里不要苏玉晓了?为什么?”
她想着,是苏玉晓茶,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利用别人来做,自己手脚从来干净。
可说白了,她一没像刘红梅那样偷有夫之妇,二在工作上也没犯什么错误,顶多就是在同事的婚礼上做得难看些,不至于到被劝退开除的程度。
杨主任听到这,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今早跟刘红梅吵起来了,说急了,就把暗示刘红梅把你弄跌下台的事抖落出来了。”
“真对不起啊明香,我们没想到她们居然能对一个屋的朋友做这么毒辣的事,当初也没有好好调查你受伤的原因。”
“这件事实在是太打我这张老脸了,我也被她们气得吃不下饭呢。”
杨主任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她工作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过这么气愤的时候。
自己从来都是教导姑娘们和睦相处,注重集体荣誉,要争要抢,也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那些不光彩的东西。
可这些人!这些人!
做了就做了吧,还不擦干净屁股,非要在曾易青的头上闹。
曾易青是那么好惹的吗!
这不,小曾新婚之夜大半夜都让人跟团里的领导打电话,说什么她媳妇儿以后要是想团里了,回来探亲,会不会又被人给欺负哭。
他们团长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一大早就过来调查苏玉晓。
苏玉晓火气还大,态度就不好,气得团长七窍生烟,自然就挨了处分。
好死不死的是,刘红梅今天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发神经过来骂她。
她本来就哭哭啼啼委屈极了,气头上脑子都没了,居然自己爆出来这件事。
还连累她也被批评了,这可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被质疑能力。
唉!
杨主任苦笑:“对不住啊明香,我真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发生这种事,这么多年真的委屈你了。”
明香还沉浸在诧异中。
因为她觉得苏玉晓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笨蛋,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炮仗,一定是有非常极端的情景,才让她气成这样,把自己陷害别人的事抖落出来。
不过她也没打算问,反正原主沉冤得雪就行了。
明香安慰地笑着,轻轻握住杨主任的手。
“没事的主任,我今后反正也不在这里了,希望咱们团以后越来越好。”
杨主任被她那明媚的笑意弄得都抬不起头来。
她努力弯起两边的嘴角用力,好歹是重新扬起了笑容。
“好,那你们坐会儿,我去续壶茶。”
说完出门去了。
再回来开门的时候,看到明花把一本崭新的什么书摊桌上,自己睡着了。
而在她旁边,曾易青搂着明香亲了一口,明香娇俏地伸手拧他的手臂。
杨主任愣住了。
这是曾易青?
那个平日里正儿八经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曾团长?
他现在满脸满身都是灼热的气息,让她想到……呃……团里那只发情的大公猫!
他哪里还有平时里半分的样子?
还有明香这个表情……
只要结过婚的,都会知道他们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
这俩看着像是没做那事儿的样子吗?
曾易青看着像是不能做那事儿的样子吗?啊?!
杨主任痛心疾首、如遭雷劈。
她想骂自己丈夫,想骂自己,想骂所有提供假消息的人!
你们都胡说八道什么!害我损失多好一个外甥女婿!
杨主任缓了许久,使劲摸了摸心口,才好歹冷静了下来。
她进屋给两人续了茶水,坐下来抬眸,嘴角微微抽搐,朝明香露出一个带点儿苦涩的笑容。
“明香,还好吧?身上有没有哪里难过?”
曾易青是个人精,一下子知道了她的意思,想起昨晚的事就有些憋不住了,正襟危坐,低头不语,双拳紧紧捏着。
明香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人家理论经验足啊!
在这个微妙的节点问这种事,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想到昨晚自己的大腿碰到的那个大大的,热热的,呃,硬……
明香老脸一红,惯常撒娇:“主任,谁让您这个时候说这事了!”
杨主任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道:“害羞什么,既然当了人家媳妇,早晚有这么一遭的!”
明香:“哎呀不说了。总之,还得谢谢您把易青介绍给我。”
杨主任顿时觉得更加呼吸困难了。
她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这俩人是不是故意在这跟她装和谐呢!
无风不起浪,所有人都说曾易青有隐疾,那多少就是真的!
杨主任想到这里,眉头拧起。
没事,没关系,装吧,等一直生不出来孩子就全露馅了。
话说差不多了,杨主任把团里给明香夫妇准备的礼品拿给他们,一路送他们到大门口。
她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扶着门口的树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
不会有孩子的,一定不会有孩子!
回家的时候,明香发现曾易青似乎不大高兴。
他仍然在笑,仍然在温声细语跟她们讲话,还跟明花开起玩笑,说别听你姐的,谁爱读书,我也不爱读书,嫌累挺。
可她就是知道他不高兴。
明香于是从副驾驶歪了歪身子,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易青?是不是累了?”
曾易青扶着方向盘,转过头来忽然搂住她的脑袋,强硬的手指却万分温柔地插进她的发丝里。
他歪过头来,在她额角轻轻挨了一下:“明香,以后我不让受欺负。”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我再次请求好明香同志相信我一次,相信我能护着你。”
明香:“……”
又来?
明香低着头。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脖颈抓住他那只手:“好好开车吧,曾团长。”
曾易青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盘上,下巴内收,目光冷冽地开了一会儿,忽然又转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
“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把你们平安带回家。”
明香嗔他:“是是是,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曾易青便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继续专心开车去了。
到了家门口下了车,明花高高兴兴抱着大包小包进去了。
明香见她那雀跃地样子,自己也高兴,视线找曾易青,对他说:“谢谢你。”
貌似有点矫情,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
曾易青刚拿出烟放嘴里,又拿了下来。
他低头在她耳边:“不用感谢我,晚上再说。”
明香脸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肘击。
他捂着被撞击的地方做出受不住的样子,嘴角一抹笑意,让明香有些恍惚。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怕他了。
然而团聚的日子总是不多,两天之后,曾易青收到命令,让马上去星洲岛报道。
明香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就把她妈妈和妹妹叫了过来。
她跟她们说清了原由,然后表示希望她们能跟她一起去海岛。
“我们家就我们仨,你
们也不会想着爸爸回来,那样日子更不好过。”
“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易青的单位会按规定让我选一份工作,我有钱养活你们,总比在老家好,那里也就是几亩薄地,不能让你们吃饱。”
她本来以为自己算是仁至义尽替她们考虑得周到了,谁知李曼芸又不消停了。
李曼芸坐在周边,双手捏着手绢儿放在膝盖上:“不去!”
明香知道她的顾虑,估计是又怕在女婿家过日子不好过之类的,就说:“是我养着您,不是易青,到时候您在岛上也能开点荒地种种,咱们不用靠别人。”
曾易青那会儿做好了晚饭进房间喊明香吃饭,刚过来就听到明香这么说,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这个媳妇儿啊,还是跟他生分。
什么叫别人,他是她丈夫,能是别人吗?
别说她只有一个妈一个妹妹,就她十个妈十个妹妹,他都愿意养着!
心里不舒坦归心里不舒坦,推门进去的时候曾易青已经换上了温和甚至带着点儿憨厚傻气的笑容。
他过去冲她丈母娘说:“妈,您就听明香的跟我们去,我就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但凡有我们一口饭吃就有你们的,您不去,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我们让您饿肚子?”
李曼芸赶忙说不是,过了会儿咬了咬牙,说:“哎呀,青子,我们娘俩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你先出去。”
曾易青一脸听话地点点头,带上门之前看了明香一眼。
明香会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跟她妈说话:“真不去?”
李曼芸却不知的怎么激动起来,起身想要打她,见了她的眼神,想起什么似的,又把手放了下来,一下子就坐地上了。
她一手挥着手帕,一手打着地板:“哎呀死丫头,你说你谈对象也不带来让我看看!现在好了,谈了个要去海岛的男人!”
“你说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呀!那就是个流放地啊,那么多当兵的怎么偏叫青子去啊,他上级肯定不待见他,这是被贬了呢!”
“本以为可以跟着你一起享福了,没想到演的是这出!你说你跟他的日子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啊,其他军官老婆见了你该怎么笑话你!”
一会儿又喊曾易青进来,也不敢对着曾易青造次,就泪眼汪汪看着他,用手帕捂着鼻子哭。
“青子啊,你看,你能不能自己去,不带明香去?”
说完还大言不惭地加了句纯心里话:“你去那工作,让明香在这里享福不好吗?”
明香坐在床上冷笑一声,把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拍。
只这一拍,李曼芸立马住了啼哭,转过身来看她。
明香磕着瓜子:“妈,现在有两条路,你自己选。”
“一,把你和明花带去。”
“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气,再苦的日子只要努力奋斗都会变甜蜜,我和易青也不会让你们过得太狼狈的。”
李曼芸一听,简直疯了一般高声道:“你放屁!我们不去,你自己也不准去!”
明香懒得理她,继续:“二,我只带明花去,你自己过你自己的。”
“我在那边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不会管你的死活,你自己管自己。”
李曼芸脖子一梗:“好啊!你们姐俩一起跟着男人去吃苦去啊!我就当没生过你们!”
说话间已经去里屋,拿了包袱就往门口走。
曾易青赶忙上去拉,陪着笑脸说不让明香去了,就让明香继续留在城里。
李曼芸却年猪一般跳起来:“那死丫头会答应吗?啊?我看她啊,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
曾易青的表情一瞬间便变得非常微妙,手上的劲儿也不自觉松了。
就这么一秒不到的松手时间,李曼芸早已“飞”出去老远,纤瘦的背影扭啊扭,背着那灰色布包袱,看上去却分外坚定。
明香知道她的脾气,打算不管她,只把妹妹拉过来。
“明花,你跟我去。你还小,我不在,村里人会欺负你。”
明花站在那里怔忪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姐,你好好跟姐夫过日子,我还是回村里。”
她说完,拿起李曼芸刚才一起带出来的自己那个花布小包袱,不顾曾易青的挽留,来到门口。
明香有点无语。
她知道,李曼芸发癫并不是真的不想去海岛受苦,而是心疼自己大女儿要跟人去受苦。
可明花呢?
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自己能给她们相对优越的生活,至少比她们在村里好,可明花也不答应。
这姑娘十五岁,这个年纪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到底在闹什么!
明香想到这里,噙着冷笑朝明花招了招手:“回来。”
明花跟她妈斗了十五年,本身也是个暴脾气,听她这么说,也火了,眼里泪汪汪的。
“姐!不是让你别管我们了吗!我的话你从来不听!”
说着竟然趁着这气氛,一溜烟儿往外跑。
明香:“……”
明香懒得理她们,径直回屋去了。
曾易青招手把小陈叫了过来:“你送我妈和明花回村里后再过来。”
说着掏出身上一叠零碎票子,平日里懒得多说半个字的人,现在声音都大了些,语气一点也不复平时的威严与沉静。
“妈的,老子就这点儿私房钱了,你拿给我妹子,到了那儿我再给他们寄。”
这几天,见惯了自家团长异常的小陈已经不复一开始的惊讶了。
他甚至能马上猜到他们团长的本意,然后顺着毛捋。
小陈故作惊讶:“啊!嫂子这才嫁进来几天都肯给您管家了,她是真稀罕您!”
曾易青满意了,却冷脸斜了他一眼:“你小子!”
小陈内心:“呵!”
屋里,明香,清点好了东西,抱着自己那罐子白糖贴着脸玩儿。
他们来不及再出去采买生活用品了。
好在正赶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前天也才去过百货商场,家里的东西也还有些,可以带去。
曾易青见她好不喜欢的样子,越看越欢喜,便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去搂住她的肩。
明香这会儿已经习惯自己新婚丈夫的一些亲密接触了,看了他一眼后,继续把玻璃罐子贴着自己的脸。
曾易青就笑:“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吃甜食的。”
明香心说甭说这缺衣少食的年代了,就算是物资充裕的后世,也没几个人能拒绝甜食的诱惑。
不过曾易青这话让她想起来一件事。
他们相亲那天,她可怜他有隐疾,就给他塞了块糖,想让他高兴一点。
没想到人家当时只反射性地抿了一下,就把那糖拿了出来,用她丢在桌上的糖纸重新包好揣兜里去了。
还说什么他不习惯吃甜的。
呵,最好是这样,以后不管她做什么甜品他都别吃!
明香侧头看向他:“易青,你别跟这儿站着了,去收拾一下咱们的衣物,我来整理一下其他的。”
可曾易青却坐下来,一脸严肃地抓住了她的双手。
明香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嗯?”
曾易青把她的手放手心揉搓着,眼里全是疼惜。
曾易青:“我觉得咱妈说得对,海岛上条件不好,你一个小丫头就别去受苦了,留下来吧。”
明香斜睨他一眼:“可是先前我答应随军了,你也上报组织了,这房子组织马上就会收回去,我不跟你去我上哪儿去?”
曾易青:“我把你送回老宅好不好?爷爷他们过两天就回来了。”
明香立马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你觉得合适吗?”
曾易青:“……”
曾易青想了想,懂她的意思。
对于他来无比亲切的家人对明香来说却是陌生人。
而且按照习俗,她还不得不接受这些陌生人
的审视,甚至还得伺候他们。
曾易青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才不愿意让他的明香去被人审视、去伺候他人。
他都舍不得让她伺候呢!
曾易青又把明香的手握紧了些,继续道:“那我送你回娘家。”
明香:“……”
这个呆子!
明香故作嗔怒,看着他冷笑一声:“做什么!曾大团长这是要抛妻弃子啊?”
曾易青就喜欢她样儿,心都化了,赶忙又重新把人搂住。
“明香,那里对你来说真的很苦,毒蛇虫蚁又大又多又毒,天气又热,连当兵的汉子在那边都时不时中暑,我是怕你住不惯。”
明香这个人有点认死理,既然已经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
事已经上报了组织,她和曾易青算是命运共同体了,是绝对不会让曾易青被战友和同事笑话的。
更何况她那开荒的野心也没完全灭,她还是想要去试试。
明香看着他:“易青,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夫妻啊。”
曾易青看着她灼灼的眼神,心头再次涌起灼热的情感,恨不得立马将人抱紧揉碎,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生他个十个八个!
但他知道自家小姑娘害臊,目前还受不了这个。
于是他只能隐忍着情感,装作平和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亲了一口。
“好,去。我保护你。”
明香朝他笑了一下。
他看得痴了,凑过去在明香的唇上亲了一口。
见明香一愣,他马上说:“就是咱们带的东西还是少了些。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想置办的东西,我让人去找了,直接送那边去。”
明香眼睛一亮:“啊?还能这样?”
曾易青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涌上一股澎湃的自豪。
他带的队伍在联合演习上得了第一都没这么自豪过。
曾易青:“能,你说。”
明香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我想要个冰箱,你知道冰箱是什么吧?”
曾易青:“……”
这小丫头,在看不起谁呢!——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作者这眼神儿,看岔了,多谢评论区宝宝们的提醒!爱你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22章
曾易青握着明香的指尖, 笑着说:“我问问。”
明香点了点头,又说:“奶油你知道吧?”
曾易青:“我问问。”
明香见他这样,就不再提要求了。
人明显不知道啊!
明香:“嗯, 就这两样吧。”
“没有也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我知道这些都很难得。”
曾易青但笑不语。
过了会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媳妇儿, 你想好,你不去的话我就跟上头打报告,但你真的决定去了, 到了岛上再反悔,我可不会让你跑喽!”
明香瞪了他一眼:“我要跑你还能把我怎么的?”
曾易青心说那能干的可就多了。
但他不想把自己兵痞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于是只无奈地笑了笑。
“是, 不能把你怎么样,到时候让人把你送回家。”
明香心说你哄小孩呢有那么简单吗,但还是没有说破, 只问他:“什么时候走?”
曾易青:“待会就走。”
两个小时后,明香跟着曾易青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车子是简陋的绿皮火车,票价25, 看得明香直咋舌。
从京市到星洲岛最临近的西市, 直线距离都要一千多公里。
票价25!
不过想想自己工资也才几十, 也就又不惊讶了。
上了车, 车上的人们穿着都很淳朴, 大部分人从脸到身上都是灰扑扑的。
可他们脸上没有什么丧气的神色。
虽然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未来的担忧,但这点儿也在和车上人的互动中消磨了。
大家你帮我放放包裹,我帮你看看东西, 海阔天空地交谈,大声地说说笑笑,眼里都闪着幸福的光芒。
那样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不像后世,不管是在火车、高铁还是地铁,上面的人大都疲惫地眯着眼睛,或是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
然而,五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过后,明香的心境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什么欣欣向荣,什么生机勃勃?
她只知道她快要憋闷死了,从来没有这么想念后世的交通发达。
真的感恩科技,感谢奋斗在国家科技一线的工作人员!
明香确实是有点扛不住。
要不是有曾易青细心照料着她,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曾易青一会儿不顾她的反对和众人惊异的目光,把才新买的枕头给她当垫子坐,一会儿起身站着,让她躺在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上。
要不是这样,她的屁股这会儿应该已经结茧子了。
而且随着渐渐南下,火车里也热了起来。
由春寒料峭的北方,到了马上要步入夏季的南方,那种燥热可想而知。
可这年头车上别说空调,连个电风扇都没有!
大家把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也吹不散里面的热气、汗臭味和蒜香煎饼的味道。
空气显而易见地变糟糕,明香觉得自己都要吐了。
她紧紧抱着曾易青的腰,曾易青坐了下来,眉头虬结,把她放在自己膝头,拿帽子给她扇着风,直到她睡着又醒来,几个小时都不停歇。
终于,乘务员播报到达西市。
明香终于起身,想着解脱了,自己再不活动活动,都要得静脉曲张了。
谁知这时候听到曾易青说,他们明早还要赶轮渡。
明香听了,直接嘎嘣一下死那儿!
她用手撑着额角,挂在曾易青的肩头叹气,都没心思顾及旁人的眼光了。
轮渡?
是那种轮渡吗?
在海洋上漂泊!
救命!
明香捂着嘴干呕了一声,第一次有了放弃的想法。
就说了红颜祸水吧?这就是觊觎军服的代价!
自己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被曾易青的美色“勾引”,相完亲说什么对曾团长挺满意?
没错,曾易青就是她的祸水!
曾易青见她那副蔫啦吧唧的样子,眉头皱得死紧,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样子已然完全不同。
明香见了,一只手撑在他铁板一样强硬的胸膛阻止他凑近。
“你别担心,你离远点,我想吐。”
曾易青根本不理她,用一只手把她搂紧了些,让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颈窝,另一只手用凉开水搅了一杯白糖水递过来,喂着她喝了下去。
明香喝完糖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对他说了声谢谢。
曾易青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又把她搂紧了些。
他觉得那些人真是喜欢凑热闹。
看什么?
老子抱我媳妇儿,有什么好看的!
在小招待所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明香还是没劲儿。
她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叫嚣着痛苦和疲惫。
但她还是跟着曾易青上了轮渡。
她从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既然答应要随军,就绝对做不出反悔的事。
而且她要真临时跑路,那不是打曾易青的脸吗?
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明明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告诉他,组织需要他的伴侣随军去陪伴他。
然而,信誓旦旦的明香,刚上那轮渡就又被教做人了。
什么叫天旋地转?这就叫天旋地转!
这哪里是在船上啊,这分明是直接进了海中,随波沉浮。
明香头昏眼花,根本不能思考,可怜兮兮地被曾易青搂
在怀里。
要不是听曾易青骂娘,心疼地说要把她送回去,她觉得自己都能哭出来。
不能哭。
哭了曾易青会会真的把她送回去。
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
这是明香脑中一直绷着的弦,即使她已经难受到快要失去意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香感觉摇晃感渐渐弱了,然后“砰”地一声响起,之后是一阵比较剧烈的晃荡,但比先前的还是弱了许多。
随后她感觉到曾易青的手在拍她的脸,拍得很轻,但手上的老茧还是让她感觉到有些麻痒。
她听到曾易青喊她:“明香,醒醒,我们到了。”
明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船稳稳停靠在岸。
几分钟内,眩晕感一点点消失无踪,那种骤然轻松的感觉让明香终身难忘。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曾易青的目光。
那里显然盛着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但明香别开了视线。
大家都开始拿东西排队下船了。
明香被曾易青搂着来到船头。
站在那里,迎着着咸/湿的海风,她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她这是,到了仙境了?
星洲岛处于祖国南端,因为面积不大,根本不及祖国其他岛屿那样广为人知。
可她在明香到来的第一天,就朝她展露出绝美的容颜。
不同于京市冬季的灰暗沉重,星洲岛阳光明媚得像是整个天地都镀上了一层透明的薄釉。
明香一瞬间觉得世界都亮堂了,屁股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也不想吐了。
阳光,玻璃海,绿意葱葱的小岛……
这谁顶得住!
完全没有被开发过的,没有塑料垃圾,没有人山人海的海岛!
然而,当她注意到环海岸线那一棵棵高大的椰子树,她的呼吸都停滞了。
椰奶清补凉在眼前晃荡,椰蓉酥的香味已经到达鼻尖。
是啊,怎么忘了呢?这是海岛啊!
这里有椰子芒果荔枝菠萝蜜,龙眼香蕉杨桃番木瓜……
甜品的天堂!
此时的明香还对海岛的威力没有全面的了解,满脑子都是躺在沙滩椅喝着椰子水,身旁圆桌上放着水果冰粉全家福的惬意景象。
她的情绪经历了一场过山车,雀跃得甚至主动拉起曾易青的手,扬起来欢呼了一声。
谁能想到,就在几十个小时前,这位新婚的军官媳妇儿还可怜巴巴像只病猫一样劝说着自己坚定信念,不能半途而废?
曾易青原本正等着和岸上接他的战友们严肃对接,忽然手被一只温软润滑的小手抓住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视线垂下来在那只细白的手上看了一下,又转到明香的侧脸。
只见明香眼里闪着细碎的晶光,侧过头来朝他粲然一笑。
“易青,跟你来真是来对了!你看这里多美啊!”
曾易青的心一下子软成了刚打出来的糍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嫌弃他有病就算了,因为怕他内疚,刚才还被海浪干蔫了的人,一靠岸就勉强自己振作起来。
还装作这样高兴地和他说,跟了他就是跟对了人。
曾易青恨不得立马把明香嵌进骨血里。
但他却只是反手回握她的手,低头朝她笑了一下,将她牵在身前,稳稳当当护着她下了船。
明香过船和岸连接的那个小木板的时候战战兢兢,到了岸上却原地跳了一下,把在场的人都惹笑了。
有几个面庞年轻的海军女战士便在一旁窃窃私语。
“她是谁啊?真漂亮!尤其是眼睛!”
“嗐,没看到曾团长牵着呢吧,就团长老婆呗!”
“真是郎才女貌,就是这么娇滴滴的,不知道能在这里熬多久。”
“那可不,说不定明天曾团长就得和老婆两地分居喽!”
明香听了非常不赞同,心说怎么瞧不起人呢!
曾易青也听到了,抬起眼皮朝那几位看了一眼。
女兵们当即噤若寒蝉,见鬼一样跑了。
明香丝毫不知,因为等她看向曾易青的时候,这人已经满眼温柔,就好像刚才那个眼神冷峻没出现过一样。
没过多久,曾易青被人请走去开会去了,留小陈领着明香往前走,说带她去她和曾易青的新房。
明香不觉有些脸红,这里也有新房?
同时她又有点期待。
他们在海岛上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呢?
她想要个茅草房。
如果是个茅草房,她在里面啥也不放,就放一躺椅。
白天她把四周的茅草墙打开,就是一柄遮阳巨伞,阳光沙滩海岸,美!
晚上星空下躺着,等要睡了,就把围墙再关起来,完美!
正低头美美想着,忽听小陈乐呵呵说了声:“嫂子!到了!”
明香抬头一看,怔了一下。
居然是个红砖二层小楼!
她的茅草屋啊!
明香不知道什么心情。
她安慰自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海岛,能有这么好的房子你还嫌弃不成?
但脑中那个浪漫的茅草屋还是挥之不去。
小陈打开木头小门,提醒她:“嫂子,你先进去找个地儿坐着,我去搬东西。”
明香摇了摇头:“我来就行了,你该忙忙去吧。”
她知道曾易青一上岛就被叫走,肯定是工作上有急事。
那这种时候小陈肯定也要过去。
果然,小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去了啊,嫂子。”
“团长让我告诉你,你至多收拾出来一张床,好好睡一觉,等他回来怎么再一起干其他的。”
明香朝他安慰地笑了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心里有数。”
小陈一直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非常独立。
看着娇娇弱弱的,实际上做事非常有自己的章法,对人又非常和气亲近。
他笑得更灿烂了,朝她挥了挥手:“好嘞!嫂子你一定听话啊,要是累着了,团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明香嫣然一笑,小陈便转身跑了。
明香叉着腰站在院里看了自己这可能要长久相伴的房子一眼,发现这房子看上去挺新,其实明显许久无人打理。
到处都是蜘蛛网,那网中央霸气狩猎的蜘蛛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看得她怀疑人生。
真这么大啊?太不可思议了!
她以前见过的蜘蛛对比这里的,简直像是孙子。
墙面上则是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尘土,手指头一抹一手泥。
泥土的地面上也有一种潮湿的感觉,植被特别茂盛,连石头缝儿里都长满了湿漉漉的杂草。
就像一张布艺的画被浸在了水里,到处都湿气充足,随便掐哪儿都能滴出水来。
明香从小山般的行礼那儿找到了放杂物的柳条木箱,从里面掏出来一件劳动步做的围裙。
又从另外一个箱子里找了顶旧毡帽,再从墙角拿出来扫帚和盆儿,准备大干一场。
先上楼,站在里头一个四方大木桌上她把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蜘蛛网给扫干净。
然后扫二楼的地板,在把二楼几个房间的地板也洗干净,再洗里面的家具,床啊柜子啊之类的。
明香是这么规划的,但仅仅是把二楼大一点的那个房间的天花板扫了一半,她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身上汗珠直往下滚。
星洲岛上实在是太热了!
这种热和内地的还不一样,它是那种闷闷的热,就好像是把人放在蒸笼里蒸,干点活都喘不过气来。
明香摸出手帕擦了擦脸,叹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未来在海岛的美好生活,她的嘴角又弯了起来。
阳光沙滩金海岸,椰子菠萝清补凉,啊!
正累并快乐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新来的妹子!你在哪儿?我们来帮忙来了!”
明香动作一顿,侧耳倾听,又听到一声:“曾团长的小媳妇儿,听到吱个声!我们来看你来了!”
明香:“……”
明香下了桌,一路来到楼下,看到好几个女人正从前面而来,笑容满面地已经来到了她院门口。
打头的
那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微胖肿眼皮,有些泛白的头发卷着发髻儿盘在脑后,眼睛因为笑得灿烂而眯起,显得很是细长。
她上身穿一件薄薄的海魂衫,下身穿灰色长裤,蹬着一双平底黑色的布鞋,走路带风,看上去非常干练。
后面的那位看着比她年轻许多,剪了学生头,穿着藏青色翻领的衬衫。
底下是黑色的长裤,身量苗条,脊背挺得很直,只在眼尾带一点儿娇羞的神色。
再后面还有四个个人,都乐呵呵笑着,都是上身短袖衬衫,下身长裤的打扮。
在这几个人中间,明香却不知为什么,特别注意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比前面几位更年轻,脸晒得黑黑红红的,双手互相握着放在小腹前,嘴角带着怯怯的笑意。
像是非常放不开似的,一看就是很乖顺的人。
跟那位圆脸的姐姐相比,深刻诠释了E人和I人的鲜明对比。
但明香也没功夫继续想这些。
她下楼放下扫帚洗了手,笑容满面朝她们迎了上去。
“哎呀,谢谢谢谢!你们好!”
说着伸出手来跟她们握手。
自然是先跟那位打头的大姐握手。
可那位大姐却先她一步在她肩头拍了拍:“不握手,咱不兴这个,显得多生分。”
大姐说完,双手就搭上她的双肩,端着她的肩头打量她。
“哎呀,长得怎么这么标致!”
“哟!这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真让人喜欢!”
又说:“这边的小子丫头们早就在猜,说得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曾团长看上,现在见了你就不奇怪了。”
“难怪丫头们说在码头上看到你,都觉得他们曾团长确实找了个能配得上他的。”
明香被她这么按着肩头,本能地把身体往后微微仰着。
她也算是见过许多人的了,仍然有点不能适应这个人的自来熟。
可不得不说,这样让人心里很暖。
明香想着,她口中的那些丫头应该就是先前码头上的那些女兵。
会这样称呼那些女兵,估计自己也是个军官或者随军家属。
可明香不认识这些女人,曾易青也没给她说过。
虽然不认识,明香丝毫没有拘谨。
就像跟她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一样,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吗,那谢谢她们夸奖了。”
那大姐用眼神亮亮地把她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敛了神色,凑近她耳朵,用一种嘀嘀咕咕的姿态压着声音跟她说:“不过小曾那性格,你怎么跟他相处的啊?得受老罪吧?”
想了会儿又说:“也没事,要是小曾故意冷落你或者对你凶,你跟我说,我让我男人治他!”
明香:“……”
明香一头雾水,刚想问她怎么称呼,她已经过去墙边拿起明香刚才靠放在那儿的扫把,甩开膀子奋力地扫了起来。
明香赶忙过去说:“我来吧?”
那大姐用粗壮的胳膊把她挡开:“不用,你这几天过来铁定是累坏了,我也是过来人,我懂,你就坐那休息去吧。”
她说着指了指院子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洗衣服的台子。
那里铺了水管,但还没装水龙头,很平整,可以坐坐。
明香满眼感激地朝她笑了一下,又过去和第二位,也就是那位扎了双股辫的女人握手。
那女人也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问这个的时候其他几位也在看着,叽叽喳喳附和。
“是呀!曾团长老是拉着个脸,那视线冷飕飕的,也不爱跟我们讲话。不像其他男人,有了媳妇儿恨不得让全国都知道!”
“嗯!所以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
“对对,我家老胡倒是知道,可他不愿意跟我这个女人谈这些事,嫌我啰嗦呢!”
原本安静的空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充满了人气。
明香觉得这氛围很舒服,跟她们一个个握了手:“我叫明香,明亮的明,香味的香。”
拿着扫帚扫地的那位E人姐姐就笑开了:“管她叫什么名儿,咱们是来帮忙收拾的,又不是来问问题的。”
大家便都笑。
正在跟她握手的扎着双股辫的女人沉默一下,复又抬头看向明香:“你这名字,听着就让人高兴。”
“明香同志,你爸妈可真会取名字。”
明香说了声谢,又要跟其他人握手。
但她们却都自动四散开来,开始帮她搬家。
“明香,你这箱子放哪里啊?”
“哎呦,这房子好像是去年小李同志一家调离的时候空出来的吧?怎么就这么的到处都是灰了?我就说得多带个抹布吧?”
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
明香跟她们说了一下东西大概放什么地方后,居然都没事儿可干了。
这时,那个I人小媳妇儿才慢慢移步过来,把手里的藤条编的小垮篮放到了身前。
她像是非常紧张,舌尖儿在下唇一舔:“那个,明香,我摘了点菠萝,给你。”
明香一愣,低头去看那篮子。
里面放了四五个青黄皮的大菠萝,香气袭人、颜色鲜亮,看得明香心情又好了几分。
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那女人忙摆摆手,脑袋更低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吃吧。”
明香看她那表情,觉得自己再不收人家估计得哭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能这么羞涩?
明香把菠萝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大门边,手被菠萝叶子刺了一下都没在意。
她太喜欢了!
那沉甸甸的手感让她仿佛看到蜜一般颜色的菠萝汁液。
她觉得自己的口水都止不住地要流出来。
收了菠萝后,那女人就提着篮子转身跑了,干瘦的身影马上消失在树林里,明香追都追不上。
等她回来的时候,依旧如火如荼的大家根本没空理她,她没事儿干,想了想,提溜着菠萝进了厨房。
在一片热烈的劳动图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大家也都累出了汗,见四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来用手给自己扇扇风,算是休息一会儿。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岛上就是这点不好,又热又潮又闷的,憋死个人!”
“哎呀徐姐,你比我们在这待的时间可长,怎么还没适应这里的天气啊!”
徐姐就是那位E人姐姐,现在她撑着扫把头儿,拿胸前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跟待多久有什么关系,我是胖得!胖子好流汗你们没听过啊?”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你哪里就胖成这样了!”
又有人说:“不过也真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这可真是要热死个人!”
“是啊,是啊,一动一身汗,我这衣服都要拧出水来了!”
正调笑着,忽见明香搬了个小木桌摆在院子里,完了又返回去端了几杯奇怪的东西出来。
那位徐姐一下子就围桌边了,瞪大了眼睛:“嚯,这是个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眼里都带着新奇的神色。
明香把桌上的饮品分到众人面前。
“谢谢大家专门来帮我搬家,真是让我心里暖暖的。”
“天气热,大家喝点东西解解暑吧,晚上就在我家吃,让我好好感谢感谢大家。”
但这些人显然已经没心思再听明香后面的话了。
桌上放着十来个透明的杯子,和她们常用的杯子不一样,不是搪瓷的也不是陶的。
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有不同的两种。
一杯应该是什么中药的茶,杯沿站着像人参但又比人参细长的东西。
其余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中药,只觉得好像是有一颗马蹄,白白胖胖的,静静躺在水底。
另一杯就更惹眼了。
乳白的底色中飘浮着明艳淡黄的水果块儿,像画家的油彩,透过晶亮的杯身,又似乎带上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杯沿上还放着一片圆圆的菠萝片儿,那菠萝片儿太新鲜,上头淌着泛着蜜光的汁水。
扑面而来的清凉香气,仿佛把空气里的潮热一下子给弹开了,弹得老远老远的。
明香见大家只盯着那些饮料看,迟迟不去拿,就主动拿起两杯,放在她们手上。
“大家喝呀,清热解暑的。”
“别客气啊,尝尝。”
她们早就又热又渴,一听这个,便也不客气了,各自端了一杯起来,小心地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随后喟叹的声音响起:“啊!”
“这什么啊?真好喝!甜滋滋的!”
徐姐擦了擦嘴角,她选的是中药的。
她有些浮肿的眼里全是满足。
“明香,这是什么水啊?全是中药香,但香味淡,水不苦就算了,还清甜清甜的,喝完全身都舒坦了。”
明香笑着说:“茅根竹蔗马蹄水,清热解暑的。”
徐姐点了点头,仰起脖颈把那水一饮而尽,连那马蹄都放嘴里咬了吞了。
“我也吃过中药茶,没这么好入口啊,这清甜的味道又是哪里来的?不像白糖味儿。”
明香做中药茶自有一手。
她这个人做甜品饮料的时候非常有耐心,做中药茶也是一样。
这茅根竹蔗马蹄水是她掐着量和时间冲泡了好几次才完成的,味道淡但药材的功效保持。
至于那甜味?
明香笑着说:“是马蹄的味道。”
徐姐拿着杯子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哦,这可真是,你怎么想到的。”
这时,扎双辫儿的女人拿起菠萝的,她举着那杯子看了许久,朝明香感叹道:“真好看啊!我都不舍得喝了。”
明香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要客气啊,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你以后想喝还来我这儿,我给你做。”
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喝了一口。
随后她顿住,眼睛更亮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
“好喝!”
“酸酸甜甜的,还有一种很熟悉的香味……是什么呢……”
她皱眉思忖了一下,忽然瞪大眼睛:“啊对了,是茉莉花!”
明香点了点头:“嗯,这个是菠萝茉莉奶,就是用这三样东西做的,酸甜解暑。”
“大夏天的如果热得吃不下饭,先喝点这个,马上就想饭吃了。”
听了她这么介绍,有几个人又选了这菠萝茉莉奶,也尝了一口。
随后她们跟着连连称赞起来:“好喝!”
“我从来没喝过这种水,比单纯的菠萝泡水好喝多了!”
明香笑着感谢她们:“那你们就多喝点!我也是借花献佛。”
大家便嘻嘻哈哈围站在桌边继续喝。
忽然,有个人问明香:“明香,你这杯子是玻璃的吧?”
明香点点头。
她便啧啧感叹:“你可真行,买这么多玻璃杯,得花不少力气吧?”
确实花了曾易青一大笔钱和票。
钱倒还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毕竟曾易青说不花他的钱他不高兴。
可这买玻璃用的工业券不好找,曾易青也是到处打听,找人给换来的。
毕竟明香买的玻璃杯数量实在是不少。
明香于是点了点头:“是花了不少力气。”
那人又说:“确实挺好看的,就是不常用,你怎么这么喜欢用玻璃的杯子?”
明香心说自己从小就喜欢了。
她一个甜点师,今后必不可少地也要做一些饮料,自然更偏爱各式各样的玻璃杯了。
玻璃澄澈透亮,能完美地把各种饮料打上梦幻的标签。
玻璃清透冰冷,光是看着就感觉到通体的凉爽舒畅。
这还是没有冰块,要是放点冰块进去,那又是另外一个级别的了。
明香正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玻璃杯,忽听徐姐乐呵呵说了声:“哎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一点儿不务实。”
她说着又把明香上下扫了一眼:“明香,你怎么穿裙子上岛来呢?花里胡哨的容易挨虫子咬,干活还不方便。”
她语重心长地:“以后啊别穿裙子,你就跟我一样穿衬衫、穿长裤,保管你啊干活麻溜得很!”
明香:“……”
明香一开始怀疑她故意找茬,但看她那大大咧咧的笑又不像。
再看一眼其他人,她们个个仰头喝着饮料,用玻璃杯把自己的脸挡住,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明香这下能确定,她们也不认同徐姐说的话,但她们又已经习惯,像是早知道徐姐是这样的了。
还有就是,这位徐姐应该不是带恶意的。
明确了这点之后,明香就继续和颜悦色起来。
她见徐姐还没喝芒果茉莉奶,就说:“姐,你也尝尝这个。”
徐姐推开她的手:“不了,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这个什么茅草水好,稳重,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明香:“……”
明香想说什么,扎双马尾的女人把杯子小心翼翼放桌上,砸吧了一下舌,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明香,我看你这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箱子里的东西我们不好给你打开归置,你晚上自己辛苦一下弄弄。”
“我得回去给孩子做饭去了,我先走了啊。”
明香挽留:“带孩子到我这儿一起吃呀。”
她却连连拒绝:“不了,不了,我走了。”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就纷纷说要走。
徐姐拉住倾身挽留她们的明香:“香啊,算了吧,你也累了,不能麻烦你。”
“我也走了,以后有什么帮忙的跟姐说,我就住在你西边儿,有空来我家玩。”
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
明香有些好笑地看她们的背影,又转身回头看看这新房。
这大风过境一般把她房子扫洒得终于像个住人的样子了,可她们一个也没跟她说是谁!
这就是来自星洲岛的热情吗?
明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同于白天的潮热,夜晚的星洲岛居然意外的非常凉爽,甚至有点儿冷了。
那股让人烦躁的潮气被夜里的凉意取代后,明香忽然就觉得全身疲/软下来。
就好像撑了一天的她,忽然在某个临界点再也撑不住了。
她打了个哈欠,摘了围裙和头巾,去厨房接了凉水擦了身子。
现在洗头不会干。
她眉头微微皱起,从一个小皮箱子里拿出来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把茂密的长发小心地盘好。
用毛巾包裹得一根头发丝儿都不露后,这才从一个红木的箱子里拿出来四件套,铺好了床。
那四件套就是小陈给选的四件套之一。
小陈给选了好几床四件套和被芯子,其中两床被明香带村里给她妈去了,就是那天那两床鸭绒的。
另外两床一床就是这床,结婚那晚用的,她非常喜欢。
端庄古朴的红色被子,被子和被面是一体的,看上去十分滑整。
被面上绣了大红双喜,旁边点缀着苏绣绣得栩栩如生鸳鸯戏水,看的人浮想联翩的。
明香盯着被子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想起曾易青来。
曾团长刚下船就去开会,也不知道累不累。
但明香实在是太累了,又捂着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脑袋里就什么也想不了了。
她穿着睡衣上了床,盖上被子,又觉得还是有点热,就侧过身来抱着被子,非常自在地把一双大长腿放了上去。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来自己的八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曾易青那一个小箱子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归置。
但她也不是什么会把自己逼很紧的人,于是整理东西这个
念头只在她脑中过了一下,就随着她一起沉入了香甜的睡眠。
曾易青匆匆忙忙往回赶,身后跟着搬着东西满头大汗的小陈。
等看到自己新家黑黢黢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他当即眼睛微微瞪大,又加快了脚步。
他进了院子,发现到处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心里直懊悔。
明香得累成什么样儿,才把这里打扫得这么齐整啊!
一楼没找见明香,他让小陈把东西放下,自己搬了,又赶忙上了二楼。
放下东西,凭着感觉旋开一间房门的钥匙,可巧就看到了熟悉的轮廓。
他怕晃着明香的眼睛,没有开灯,蹲在床边,就着昏暗,看明香模糊不清的脸。
忽然,窗子上的窗帘被晚间的海风吹开。
水一样的月光从窗口进来,照在明香身上。
曾易青才发现她是抱着被子睡的,整个脊背和腰身都露在外面。
她穿着结婚夜那天的红色纯棉短袖长裤的睡衣,盖着他们新婚夜的被子。
上衣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撩了上去,露出比月光还要柔亮细腻的一截腰背。
曾易青眼神微震,想也不想,将大手覆上那截凝脂一般的脊背,另一手把明香抱起,带着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
这下明香的脸就被她转了过来,他跟她面对面躺着,那只手被压在明香身下,手掌还覆盖在明香那截柔滑的腰肢上。
明香睡得实,嘤咛了一声,却没醒。
曾易青就在她玉一般白皙柔润的面颊上啄啊啄,或是用嘴唇深深地蹭她的脸。
明香从下午七点多睡到晚上十点,快三个小时,也到了将醒未醒的时段。
只不过她脑子休息好了,身体还没休息好。
所以不管怎么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梦里已经起床把饭都做好了,实际上根本连眼睛都没能睁开。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被细线扎了一般的微痛又微痒的感觉,她才像是突破什么迷雾般猛然醒来。
一睁开眼,就借着随窗帘开启闭合而明明灭灭的月光,看到了曾易青那双满是欲望的眼睛,嘴唇还微微撅着。
明香:“……”
明香反应过来,侧过脸去,双手分别扯着曾易青两边面颊,说:“别亲了,你胡子扎到我了。”
她以为自己这糟糕处境化解得非常高明,打闹一样就把尴尬缓解了。
浑然不知自己的脸色带上了怎样绯红。
曾易青见了她这样子,简直想要把她一口吞肚子里。
既然人都已经醒了,就无所谓打不打扰了。
他不再满足于单纯地啄她,而是直接攫住了她的唇舌。
明香也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微微迟疑了一下,就放开了,闭着眼睛享受那种疾风暴雨的感觉。
都说曾团长不能人道,可这人显然天赋异禀。
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还有点儿生疏的迟疑。
可现在,这位显然早已轻车熟路,动作霸道又野蛮,丝毫不留余地,要把人亲得心如擂鼓、热汗蒸腾,喘不过气。
明香本来是游刃有余地想着,既然有人卖力奉献吻技,那自己好好享受就好。
可没过多久她就摇晃着脑袋想要摆脱他的追逐。
这欲罢不能却又不敢太过沉沦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心如擂鼓,差点失了神。
直到那只大手从她腰身一路到了她的小腹,紧贴着要往下滑。
到这会儿明香都还没能从那惊涛骇浪般的热情里彻底清醒过来,只是本能把手臂横在他们之间。
如果不是曾易青忽然停住动作,哑着声音问她,“媳妇儿,你睡够了吗,不累的话我们就继续”,她可能就这么沦陷进去了。
明香闭着眼睛装了会儿死,随后抓住他“作恶”的手,目光湿润地看着他:“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曾易青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坐在床沿自嘲似的把拳头在床沿捶了一下。
随后他转过身来朝她笑了一下:“我这嘴!我问你做什么!直接来就是了!”
明香虚虚捏拳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你敢!”
当下二人视线交缠,那一瞬间的灵魂胶着妙不可言。
曾易青把她扶起来,给她把睡衣的下摆拉了拉,额头在她额头上轻轻靠了靠。
“晚上吃了什么?”
明香懒洋洋摇了摇头:“我从下午睡到现在,没来得及做饭。”
曾易青一听,脸上那笑意倏然就没了。
他赶忙下床:“是我疏忽了,忘了这茬,这都十点了我还没让你吃上晚饭。”
又说:“我下去做点给你吃,你要是还想睡就再睡会儿。”
他说着,就下楼去了。
没过多久端上来一大碗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盘子凉拌牛肉,说:“媳妇儿,你靠床边吃着,我去整理咱家的东西。”
说话间已把吃食放在床头柜上,又把一双筷子塞进明香手心:“吃吧,多吃点,吃饱来。”
“是我没考虑周到,委屈你了。本来应该是我给你接风洗尘,吃一顿好的。”
明香确实也是饿了,见了那白花花的馒头,和那用辣椒、香菜、陈醋拌好的香气扑鼻的香卤牛肉,口水都要止不住了。
她咬了一口馒头,嗯,软乎得很,嚼了嚼还回甘。
再配上一口咸鲜适中又非常有嚼劲的牛肉,当即觉得全身的疲惫不翼而飞。
还得是吃东西啊!
“没事,我能理解,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客人。”
曾易青脸上仍不见笑意,自顾自去整理箱子。
明香吃第二口的时候,曾易青正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把箱子里明香的衣物分门别类放进衣橱。
他干着活,视线却不离明香鼓鼓的雪白的腮帮子和那粉润的唇。
看得他心花怒放,笑意又从眼睛流到了嘴角。
只是收拾着收拾着,他的眼神又变了。
一双眼睛时不时微微眯起,似乎带着别样的野心,等发现明香看过来,又变成了温和的笑眼。
明香当做没看见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吃了几口垫吧了一下,就起床要去帮他。
曾易青不让,她便又重新躺回床上,看着曾易青大狗一样从这里忙到那里,又从那里忙到这里,时不时的还过来问她一句:“媳妇儿,这玩意儿放哪里好?”
明香:“……”
万万没想到,自己忐忑时候选的冰山军官在家里居然可以是这样的。
正想着,忽见曾易青搬了个笨重的东西过来:“媳妇儿,你要的冰箱,不过不是新的,你看能要吗?”
明香:“……”
明香睡不下去了,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过去看那冰箱。
是很老式的冰箱,甚至只有一个冷藏用的舱,没有冷冻舱。
但用料厚实,一看就不容易坏。
插上电试了几分钟,冷气果然就来了,虽然是慢了点儿,但明香已经很满意了!
明香让曾易青把冰箱搬到楼下厨房,插上电,放了几个巴掌大陶瓷酒杯进去,酒杯里都装满了水。
关上冰箱门,她看了会儿,就想上楼。
曾易青噙着笑,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面对着挡住她的去路。
“媳妇儿,我做得好不好?”
明香这么多天已经能知道他的一些心思了,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下:“谢谢你,易青同志!”
曾易青盯着她的嘴唇看,就是不放她走。
明香无奈,只得亲在他唇上。
曾易青忽然揽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几分钟后,明香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你东西还没归置好。”
曾易青这才把她放开,揽着她一起重新上楼。
到楼上,曾易青继续归置东西,明香点了根蜡烛端着,径直下了楼。
曾易青心说有白炽灯点蜡烛干嘛,迅速把东西归置好,也下了楼。
他一到楼下,就看见明香坐在一方烛光下,面前是一张简陋的小方木桌。
外面月光如水,四周海风阵阵,虫鸣就在耳边。
气氛美好又静谧,而他的媳妇儿坐在那里撑着脸朝他笑,看上去真他妈动人。
曾易青皱眉看了那蜡烛一眼,换上笑意走了过去,一手撑在
桌面好,俯身贴着明香耳朵,说:“媳妇儿,这下是真睡饱了是吧?”
明香当然听懂了他的暗语。
他想说的是“吃饱了可以干正事了吧?”
明香故作嗔怒地说了声“易青,别这样”,拍了拍那桌子旁的另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来。
曾易青嘴角带笑坐下,看到了桌上的两杯东西。
他愣了一下,问明香:“这是什么?”
明香把刚刚在厨房用剩下材料新做的茅根竹蔗水和菠萝茉莉奶推到他面前。
“易青,你也辛苦了,喝点解暑的。”
边说边又把一个白瓷的小碗端了过来:“再吃点牛奶鸡蛋羹,当宵夜了。”
曾易青:“……”
曾易青闻到了糖和奶的味道。
他深知糖分对军人的重要性,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白糖和粮食里面的糖分。
尤其现在祖国富强了,即使边境国总是认不清形式作死来挑衅,再上战场,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没东西吃,做梦都想喝杯白糖水。
现在,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小娃娃和女人们才会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不喜欢。
除了明香那天给他的奶糖,他拒绝吃一切甜到发腻的、哄小孩子的东西。
第23章
曾易青不想吃甜的, 但看那茅根竹蔗水倒是很顺眼。
清清白白的颜色,看上去人瞬间凉爽几分。
他喝了一口,称赞道:“是很解渴, 多谢我媳妇儿。”
再看向那嫩黄嫩黄的菠萝奶和鸡蛋羹的时候, 就犹豫了一下。
他对明香说:“媳妇儿你吃吧。”
明香才不管他,径直舀了一调羹牛奶鸡蛋羹怼了过去:“你上班累, 吃点这个补补体力。”
她只是顺口一说,可某人因为“体力”两个字显然已经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曾易青挑眉看着明香, 眸色渐渐变得炙热。
这小姑娘,以前听人乱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怀疑起他的能力。
只是明香平时不会主动要他吃什么东西, 现在她这样,让曾易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们在胜利饭店相亲的那天。
就是那天,他忽然想和一个女性步入婚姻。
曾易青情绪缠绵, 也不管什么哄小孩不哄小孩的了,一口把那鸡蛋羹含在嘴里,期间目光一点儿没离开明香的眼睛。
只是这口鸡蛋羹到了嘴, 他咂摸了一下,眼睛渐渐瞪大,神色也变得狐疑起来。
“媳妇儿, 这你做的啊?”
明香点点头, 睁着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凑过来:“是不是很好吃?”
曾易青点点头:“好吃, 跟我妈做的鸡蛋羹不一样。”
这确实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鸡蛋羹了。
他不知道明香是怎么做的, 但能从香味里判断出来应该是加了奶粉和糖。
他小时候吃的鸡蛋羹都是咸口的, 他不敢想象加糖和牛奶的鸡蛋羹是个什么味道。
可现在吃了一口,他不但不排斥,居然还想吃第二口。
曾易青才这么想着, 手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拿起调羹,从那小碗里舀了一块。
那鸡蛋羹随着他的动作在调羹上抖啊抖,光用看的都能想象有多么嫩滑。
再品一口,确实是软滑得不可思议,让他不由得又想起明香的唇舌。
糖和牛奶一起放一定会很甜腻,可没想到他都吃两口了,一点也不觉得腻歪。
那甜味和奶香真是中和得很好。
总之这鸡蛋羹不但没有牛奶的腥臊味,连白糖的甜味也平和下来。
不管是香味和口味都给他一种非常温馨的感觉,一天下来的疲累都仿佛清空了似的。
曾易青吃完第二口,把剩下的全都舀了放进嘴里,忽然捏着明香的下巴,覆上了明香的唇。
软滑的蛋羹被他抵着明香的舌粉碎,果然都是柔润的甜香的味道。
曾易青分外满足,持续加深了这个吻,要把那蛋羹的甜香抹在明香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媳妇儿,真好吃,你也尝尝自己做的东西有多好吃。”
明香猝不及防,被他亲得眼睛都湿了,还要听他这些流氓话。
她有点喘不过气,就用手臂横着,想把他隔开。
可曾易青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后颈,把她牢牢禁锢在怀,她只能被动承受他的火热情绪。
温度极速攀升,明香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热情融化了。
但这里显然不是干这种事的地方,明香只能尽力保持着清明,继续用手臂挡着,防止他更进一步。
好在曾易青也不是个糊涂的,而且非常善于掌控自己的欲望。
等他终于亲满足了把她放开,明香已经气喘嘘嘘。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有些懊恼地说:“易青,你想被人围观吗?”
曾易青一本正经地:“媳妇儿对不住,你和你做的东西都太对我胃口了。”
明香:“……”
是不是男人多少都自带闷骚,要是让小陈听到他们团长这么说话,估计又要目瞪口呆看向她了。
明香不跟他闹了,拉着他重新坐好,一起继续感受海岛的夜晚。
曾易青又把那杯带菠萝的拿了起来,问她:“媳妇儿,这杯又是什么?菠萝水?”
没等明香回答,就已经非常自觉地喝了一口。
他刚喝到嘴里,就停住了动作,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瞪大了眼睛。
“哎,这个也很好!酸甜适中,奶香怡人,一点都不腻味。”
他又问了一遍:“这个叫什么?”
“我们在海上也不是没见过汽水什么的,但好像没见过这样弄的。”
“明香,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弄好喝的?”
明香不回答他,只噙着一丝揶揄的坏笑,看着他:“不是说不喜欢吃甜食吗?”
曾易青笑得温和:“说实话,如果你不拿到我面前,我想都不会想起要吃这些东西。”
明香:“嗯,知道。我们相亲的时候,我给糖给你吃,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曾易青抓住她的手:“媳妇儿,我真得谢谢你那天给我糖吃,不然我这辈子遇不到我媳妇儿了。”
明香:“啊?一块糖就把您曾大团长收买了啊?我还以为你那时候觉得被我羞辱了呢!”
曾易青亲她指尖:“你不懂我的想法,因为你只把我当陌生大哥,不把我当你男人呢!”
明香:“……”
不愧是当团长的,居然这么敏锐。
明香微微仰着下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娇嗔道:“我又不会让陌生人亲。”
曾易青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要明香再不松口,他都要成为史上第一柳下惠了。
曾易青又把人拉了过来,喝了口菠萝奶如法炮制吻了上去。
分开的时候,他见明香唇上、嘴角都湿漉漉的,没忍住,帮她打扫战场,吸得干干净净。
明香心说真是绝了。
到底谁说的他有隐疾,把那个人拉出来反复鞭打,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虽然如此,明香还是能感觉到曾易青对甜食没有那么热衷。
夫妻之间口味相同当然好,她今天也是抱了一点这样的目的才逼他吃。
想着说让曾易青知道甜食的好,以后也能适应她做的食物。
但人家不喜欢,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过来的,她也不会再强人所难。
反正对她又没影响。
曾易青从来不强迫她跟着他的生活习惯走。
一个连那方面都这么尊重她的
人,是不可能会管她爱吃甜食这种事的。
明香想到这里,不禁又看了曾易青一眼。
不爱吃就不爱吃呗,等她能用甜品换财富的时候,她的顾客爱吃就行了。
两人胡闹了这一通,渐渐平静下来。
曾易青仍不忘问她:“这杯放菠萝的叫什么名字?”
明香倒是有些奇怪了,这个人不喜欢吃,但还挺关注?
明香心里涌起一种软和的感觉,连声音都软了一些:“菠萝茉莉奶。”
曾易青:”名字也这么好听啊 ,我媳妇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明香:“……”
明香捶了他一下:“你居然也会讲粗话。”
曾易青一愣,心说露馅了,他在军中粗话讲得可多,这不是媳妇儿说话好听又文明,他不想让媳妇儿看不上嘛!
曾易青岔开话题,问明香:“怎么做的?我从来没见有人做这个。”
明香看了他一眼:“你要学?”
曾易青:“学!以后我也做给我媳妇儿吃,省得她累一天了还亲自动手想着给我解暑。”
明香笑了起来,在他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好啊,那我就教你了,以后让你做你不做,可别怪我到时候拿擀面杖把你赶出门。”
曾易青灼灼地看着她的唇,回味着美好的滋味:“嗯,做,你教吧,明老师。”
明香便把方法跟他一一说来。
“你啊,先煮茉莉花茶,再把菠萝肉捶碎放进去,倒入熬好的糖浆,再放入泡好的奶粉,放凉,就好了。”
曾易青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她指尖上又亲了一口。
“用什么样的茉莉花?干的湿的?用多少?”
“菠萝肉捶成什么样可以?糖浆怎么熬?多少糖熬多久?大火小火?”
他倏然一笑:“媳妇儿,你说得可轻巧,其实里面都是道道,没错吧?”
明香倒是被他说得一愣。
心里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
还得是她选中的兵哥哥啊,上得了战场指得了挥,在家里又这么能让人心情好。
但明香偏不夸他,反而俏皮一笑,指着他:“好哇,这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你说这些就是不想学吧?”
曾易青就喜欢她这副样儿。
他把她指他的那只手又拿过来,放在脸上贴了贴。
“我怎么敢?我只是想说我媳妇儿太厉害了,别人不会做的东西她三两下就做出来了,还做得这么好吃。”
“连我这个惯常不爱吃甜口的,都忍不住要多吃几口。”
明香朝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你可说对了。”
曾易青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他也深深地看着她。
一切不可言说的情绪都在悄悄地交换,你懂我对你的欣赏,我也知道了你对我的喜欢。
他们没有再亲吻,也没有说话,却都能感觉到,有些炽热的东西在把他们一点点包围。
过了会儿,曾易青问明香:“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刚到这里,哪里来的菠萝啊?你去摘了?”
说到这个,明香的神情明显更雀跃起来。
“哦对,忘了告诉你。”
“今天有几个姐姐妹妹来帮我们搬家,这菠萝就是她们其中一位给的。”
曾易青坐在她旁边,一手放在桌面,一手揽在她腰身,挑眉:“哦?谁啊?”
明香:“不知道啊,我不认识她们,你先前来过这里执行任务不是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曾易青:“应该也是这里的军属嫂子们,不过我和她们没怎么接触,她们见了我就跑,也不知道是怎么。”
明香:“……”
明香不知怎的想起那天她回娘家受欺负,曾易青站在那儿听村干部解释时那张冷酷的。
以及他踹王二狗那一脚的狠厉。
那时候的他跟现在这个与她嬉笑胡闹的人简直像是两个人。
她随后又想起他们相亲见的第一面,那时候的他也是冷若冰霜的还特别有威严。
谁见了他啊,哪怕不跑,也绝对不会想要主动去招惹他。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呢?
难道是因为隐疾那个误会解开了,所以内心松了一口气,所以也渐渐释放出二十六岁青年本该有的活泼来了?
明香被自己这个想法弄笑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期待和这个人玩笑打闹。
明香想到自己第一次结婚就碰到这么个聊得来的,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来就她。
二人视线柔柔在空中相汇,明香是看曾易青的眼睛,想看清楚他在想什么。
曾易青则只把目标放在她微张的唇上。
好吧,明香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
但她丝毫不移开视线:“易青,我跟你说说她们的样子吧,看看你能不能知道是谁。”
“别人这么帮我,我以后见了面我还是不认识她们,不大好。”
曾易青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媳妇儿,你说。”
明香便先给他描述了一下徐姐的长相。
“嗯,她姓徐,看上去健康又强壮,也是她们几个里面最丰腴的,说话嗓门子大,很热情,做事很麻利。”
曾易青望天,神色肃穆地想了想:“啊,是我们旅长的媳妇儿吧,叫徐大姩,大家也就是喊她徐姐。”
“这位确实是个非常干练的人,特别勤劳,做事又特别麻利,把他们家四个小子连着旅长和旅长爹妈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明香点了点头,刚想说下一位,忽听曾易青问:“她说你什么了吗?”
明香一愣:“啊?”
这一看就是没有了。
曾易青满意地蹭了蹭她的脸:“没什么,你继续说。”
明香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那位I人小媳妇儿来。
她对曾易青说:“就送我菠萝那位,看起来特别害羞,眼神也躲躲闪闪的,看得我不知怎么的都觉得她有点可怜。”
不过一个军属应该是不可能怎么可怜的,多半是那姑娘太I了,才让明香产生了错误的观感。
曾易青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她啊……”
明香一下子从他怀里脱出:“你知道她?”
曾易青按下眼里的阴翳,把她转过来一点,在她眉心亲了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许久话,明香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甜品上去。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曾易青:“我下船的时候看到这个岛上好像有很多果树?”
“菠萝树我倒是没看到,但我一眼看到了海岸线那边有椰子树!”
她显然心情大好,站起身来面朝青,两只柔婉的手臂比划了一下:“那么高!”
曾易青觉得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鲜妍明媚的女性。
他被她感染,一边把她拉回怀里,一边笑着。
“嗯,很多,还有芒果树、荔枝、龙眼、莲雾……吃不完。”
明香坐在他身上,把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她的眼神熠熠闪光。
“是吗?那可太好了!”
曾易青:“……”
曾易青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自己的爱人。
饶是他并不封建愚昧,也会觉得自己这媳妇儿实在太大胆了,满身都萦绕着浪漫的气息,和别的女人不大一样。
曾易青定了定身,按捺住骨子里的不适应,把人箍紧。
他眼神暗暗,凑过去,咬住明香的唇:“明天我回家带你去摘,再带你去赶海。”
明香在意乱情迷中呜咽了一声:“可以吗?岛上的水果应该都是被人承包了的,不能摘吧?”
曾易青停住动作:“承包?”
明香才想起来现在还没有个体经济,于是改口说:“可以随便摘吗?”
曾易青:“可以。”
明香:“你刚上岛,很忙,晚上能回来吗?”
曾易青继续攻城略地:“晚上我准时回家。”
“你别做饭,我从食堂打饭菜回来。”
明香:“好。我想吃螃蟹。”
曾易青:“那敢情好,每天食堂都有这玩意儿,明天也一准有。”
两
个人亲得都很温情,完全沉浸在海岛美好的晚上。
可明香觉得,这种亲吻,比刚才那种狂风暴雨的吻更加难以承受似的。
两人分开,亲亲热热地欣赏着星洲岛的夜晚,忽然,旁边的那栋楼的二楼,一盏灯光晃了晃。
明香被照得眨了眨眼,心说谁这么爱恶作剧。
然后就听一道颇为优雅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边是曾团长的媳妇,是吧?欢迎啊!”
“不过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可不好!”
明香一听这声音,就觉得来者不善。
这人咬字清晰,显得非常端着,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清高。
明香眯缝着眼睛逆着光想看看来人是谁,那人却灭了灯进了屋里。
明香疑惑,回过头来看到曾易青正沉着脸看向那个方向。
明香:“……”
被曾易青吓走了?
不会吧?曾易青属老虎的?
明香问曾易青:“易青,她也是随军家属吗?叫什么名字啊?”
曾易青兴致被打扰,再想想确实这么晚黑乎乎的在外面不好,被虫蛇咬到怎么办。
于是他一边收拾杯子调羹蜡烛什么的,一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眼尾还带着几分危险的色气。
“媳妇儿,咱回被窝里说。”
明香:“……”
两人回到二楼房间,明香继续包她那头发。
曾易青都看傻了,摸了摸鼻子:“媳妇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明香:“头发没洗,被子新换的,别弄脏了。”
曾易青:“……”
曾易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拿了衣服下楼冲澡。
他一上来,就来到床边,看见明香侧躺着,就过去亲在她侧脸上。
他低声询问:“明香,今晚可不可以?”
说完满是期待地等明香回答,却听到了明香均匀的呼吸声。
曾易青:“……”
就这么睡着了啊……
曾易青躺到她里侧,让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明香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合着,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漂亮的眉宇之间还有散不开的疲惫。
曾易青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十分认命地把明香箍在怀中。
“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
第二天,明香是被军号和整齐的口号声吵醒的。
那“一二”、“一二”的号子喊得气势如虹的,让她一大早被吵醒的气还没发出来就已经消失。
太帅了,她想。
明香结婚的时候曾易青给她买了一只女士表,她睡前摘了放在床头,拿出来就着窗帘透过来的光一看,才五点。
而此时,床上已经没了曾易青的影子。
明香很是唏嘘。
为曾易青,也为现在喊着口号出早操的战士们。
这就是子弟兵啊,早上五点就已经在训练了,比文工团里还早。
因为号子的声音实在是宏亮,明香怎么也没能再睡着,于是干脆起床,开了灯找衣服。
她随手拿了件鹅黄的布拉吉,头发扎了个公主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了自家大门。
却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是大亮了。
在京市的时候,这个点儿天还黑黢黢的呢!
明香感受着大清早却不寒冷的感觉,对这座岛屿又有了一点儿喜欢。
京市很好,但尝试过没有寒冷的春末后,现在,她选择星洲岛。
星洲岛的白天来得早,人显然也很勤劳。
明香远远地望着,看到路上已经有人拿着农具出去干活了。
她想起来自己也有事要做,便又转身回去。
刚回到院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看,发现昨天自己放桌子的那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了条电线,还放上了灯泡。
而那个没有水龙头的水池已经装上了铁制水龙头!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了出来。
虽然水不大,但干干净净的。
以后她洗衣服不用去厨房蓄水提过来了。
她又来到墙边,按下那线上的开关。
白炽灯泡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不像后世那样亮得刺眼,但晚上她不用再点蜡烛了。
明香自然不用去想这些是谁的杰作。
她抿嘴笑了起来,心说曾易青这个人,是真的太宝藏了。
明明是最该是个粗人,却总是那样细心。
想到曾易青,自然又想到昨晚那些香艳事儿。
明香脸都热了。
看来哪天把这个又帅又细心又温柔,说不定还有八块腹肌双开门的兵哥哥当上岛礼物拆了也好。
她关了灯,收了心思,准备做点早餐吃。
忽然小陈端了个不锈钢的大碗过来,对她说:“嫂子,团长让我给你打了早饭过来!”
明香:“……”
明香把早饭接过来吃了。
是两个玉米面的馒头,加上两个肉包子。
明香把碗接了过了,小陈就又回去了。
明香看着那碗东西笑了一下,喜滋滋拿回去吃了。
不用自己做饭的感觉挺爽。
吃饱喝足,她开始翻地。
是的,她要开始自己的海岛种田之旅了。
多新鲜呐!
一个没怎么被开发的岛屿,一块她可以随便设计和耕种的地。
这要是放在后世,没点人脉和经济实力还真拿不下来。
明香拿起锄头吭哧吭哧把地大致翻了一遍。
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事,她汗流满面却一点不觉得辛苦,反而整个人都是飘的,感觉比种田手游好玩多了。
随后她开始撒种子。
她来之前因为知道早晚要来星洲岛,所以对这块规划得特别用心。
早在准备婚礼用品之前她就已经去找人弄到了几样种子。
她在院子周围洒了花种,在翻好的地上种了薄荷和紫苏。
随后她就开始浇水。
就在这时,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明香!”
这人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翻领长袖衬衫,下面依然是黑色长裤,脚下蹬着一双黑亮的套鞋。
她用木棍把一张湿漉漉的渔网扛在肩头,手上还拎着个大木桶。
明香转过身去朝她扬了扬手:“哎,徐姐!早啊,进来坐!”
徐大姩笑容满面应了一声,渔网卸下来,提着桶进了院子。
她见明香在浇水,地上胡乱地翻起些土块,愣了一下。
随后抬起头来问明香:“明香,你一大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明香放下浇水的盆,要把她拉进去坐坐。
“我种地啊。”
徐大姩拍手大笑起来:“哎呀你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小姑娘,种的什么地。这地儿都没翻透呢!菜长不好的!”
她说着,一眼看到明香立在墙边那锄头,在手上吐了口唾沫就要去拿。
明香见状,赶忙拉住她:“徐姐不用,我已经把种子都撒下去了!”
徐大姩便停了帮明香翻地的心思,转过身来问她:“哦,你撒的种子啊,不直接种苗?”
又说:“是不是没菜苗?到我家去拔啊,移栽过来就行了。”
明香点了点头:“谢谢徐姐了,但我种的不是菜。”
徐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种菜,你种啥?种摇钱树啊?”
明香:“……”
明香心说未来是有可能变成摇钱树,面上却实诚道:“种的薄荷、花、还有一些香草。”
徐姐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种薄荷种花?”
“哎呀真是跟你们年轻人说不清楚,你说好好的一块地你种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干嘛,又不能吃。”
明香微笑着:“就是喜欢嘛。”
徐姐摇了摇头:“小姑娘心性,都人家媳妇了。”
她把明香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看不出来你娇滴滴的,居然也挺勤劳,这么早就起来种花了。”
明香闻到了她身上咸腥的海鱼味,想起下午要和曾易青去赶海,不由得有些恍惚。
但她马上正色,扬起笑容和徐姐开启互夸模式:“徐姐你不是比我早多了?这都抓了这么多鱼了,三四点就起来了吧?”
徐大姩扬起骄傲的笑容:“我这个人闲不住。那什么,不是说吗,幸福的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明香朝她比了
个大拇指:“真佩服您。”
徐大姩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往外面带。
“走,去我家,我给你把鱼杀一杀,分点给你。”
边说边把明香一路拉出去,在外面挑起了渔网,拿起了桶,拉着明香就往前赶。
明香赶忙婉拒:“不用了徐姐,我和易青下去要去赶海,到时候会有鱼吃的。”
徐大姩不松手,回头朝她笑了一下:“赶海抓不到什么好鱼,你别跟我客气了。”
说着又把那桶鱼提起来给她看:“看这都刚打上来的,新鲜着呢!”
人都把桶凑眼前来了,明香就看了一碗。
那桶里的鱼平了三分之二的桶口,少说也有十来斤。
再看一眼那木桶,明香就知道那木桶应该有三斤左右。
总共得有二十多斤,就被徐姐这么轻轻松松单手提了起来!
明香:“……”
明香把佩服的目光又转到了她长袖下的臂膀上去。
得多坚实啊!
看到明香晶亮亮的目光,徐大姩心花怒放,坚定地把明香拉到她家去。
拉了会儿想起来一件事,对明香说:“明香,别老穿裙子,谁种地穿裙子啊!花里胡哨不实用。“
明香:“……”
明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说话。
她对徐姐的观感很好,热情的人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
可这个人却总是时不时地会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是那种让她想翻白眼的不舒服。
而且她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初到岛上,明香满脑子都是美好憧憬,对什么都非常包容,选择忽略那些时不时窜出来的小不适。
盛情难却,何况明香的力气到了徐姐这里,根本就等同于幼崽的力气,所以也就不客气了,跟上徐姐的步伐往徐姐家走。
她见徐姐又要背渔网又要提桶,看着徐姐乐呵呵的笑脸,想了想,说:“那徐姐,你把那桶让我来提。”
徐姐:“不用!哪能让你一个刚上岛的客人提!你放心吧,不重的。”
明香:“你不让我提,我可不去你家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徐姐却一点没松口,反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哎呀,真不用,你就跟我走吧!”
明香跟着徐姐来到她家。
徐姐家的房子和明香家差不多规制,毕竟都是上头分下来的军属房。
只不过这套房子的院子比他们家大了许多。
明香一进门,就被满目的绿色夺去了视线。
只见院子只在中间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菜畦。
菜畦被打理得像一方方格子。
这条格子里种的是丝瓜,绿色的藤蔓趴在竹架子上,现在已经可见黄的小花。
那条格子里种的是秋葵,已经露出尖尖的小秋葵来了。
还有青菜、辣椒、四棱豆……
种类丰富,长势良好。
可惜,不是她想要种的。
这时,徐姐洗了手,过来叉着腰视察一样眺望着自己这一大片菜地,乐呵呵点了点下巴。
“明香,怎么样,还是得种菜吧?”
“地啊,就是得种粮食,家里有粮心不慌,你种那些花啊草啊的能吃啊?”
明香:“……”
敢情带她来不只是为了给她鱼,还是为了对她进行思想教育的。
明香终于有点知道徐姐为什么有时候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这位姐姐好像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而且都是听着很对的大道理。
道理是好道理,可明香要是那循规蹈矩的人,也不会到了这个年代都76年了还不去努力考大学,而是打算靠老本行生活。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对徐姐的菜地进行了由衷的夸奖。
不愧是军人的家属,能把一块菜地都弄得跟叠被子一样齐整。
确实也是值得敬佩的。
进了屋后,果然屋里到处也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许是听到徐姐的声音,已经训练有素地去了后面,盛了稀饭过来。
明香:“……”
好玄幻啊!
这年头的孩子不是都很皮的吗?怎么也这么齐整?
明香朝他们笑了一下。
那四个孩子果真和曾易青说得一样,都是男孩。
大的得有十四五岁了,小的才两三岁,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懂事”两个字。
他们见了明香,都有些拘谨。
徐姐说了句:“这位是你们明香阿姨,前头曾叔叔的媳妇儿,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话说完,最大的那个就麻利地到后面去,又端了碗稀饭过来:“是那个冷冰冰的曾叔叔吗?”
明香:“……”
那边徐大姩拿眼睛瞪大儿子:“话太多了!”
又来招呼明香:“明香,别往心里去,来吃饭。”
明香刚忙摆手:“不用客气了徐姐,我已经吃了早点了,易青让小陈从食堂打了包子和馒头给我。”
徐大姩根本不听她的,热情地拉着她坐在桌边:“再吃一点儿,再吃一点儿,你这人啊,才是太客气了!”
边说边把筷子放进她手里。
“这么生分做什么,以后不定要一起生活多少年呢,别这么别别扭扭的,给姐点面子,啊!”
明香:“……”
明香默默叹了口气,那就吃吧。
虽然还是早上七八点的光景,气温却又高了起来。
几个孩子吃得满头满身都是汗,越擦越多。
徐大姩也提起领子给自己扇着风。
明香也热。
忽然想自家的冰箱了。
等赶海回来,就做点凉的吧。
*
明香从徐大姩那儿回来后,就听着收音机,开启了快乐的躺平生涯。
天气太热了,要是正午出门,分分钟晒秃噜皮。
她觉得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睡了个回笼觉,小陈又送饭过来了。
明香赶紧让人进来坐坐,人却又转身跑了。
明香觉得他们夫妻俩十分对不起小陈,喊:“等你们团长回来我跟他说,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去食堂。”
说着跺了下脚,嘟囔:“这个曾易青怎么回事,家里是不能开伙还是怎么的!”
小陈跑着跑着放慢脚步,回头朝明香摆了摆手:“嫂子,没事,赶紧进去吃吧!这都是我该做的!”
心里却不住腹诽。
呵,嫂子,这是真有工作不能回家,但凡能回家,也轮不到我来跑腿了。
真想象不到几个月而已,他们那冷面冷心冷血、威严震八方的曾团长就成了这副德行!
说出去谁信呢!真新鲜!
明香吃饱喝足,又听着收音机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西斜,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温度也没那么高了。
她见曾易青迟迟不回来,就想着肯定又是太忙了。
那干脆自己去吧。
毕竟赶海这事儿也不是随时都能干的,得配合潮汐。
昨天晚上曾易青跟她说过,预计今天下午的退潮时间是十八点,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再不出门,说不定潮水又要涨上来了。
明香下了楼,换上一件红色雪纺的长裙,戴上草帽,提了个小铁桶,出了门。
她沿着植被疯长的泥土小路朝前走去,发现这边虽说是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但其实和其他地方的也差不多。
这里也有菜地有农场,甚至还有淡水的池塘。
人们早早出来劳作,路上遇到明香都会愣一下,然后腼腆地朝她扬起笑容,点点头。
明香觉得很舒服,但因为陌生就没有走岔路。
她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来到昨天下船的码头。
在这里她看了一场绝美日落,身心都像是被洗涤了。
可看
完日落,她站在那里不动了。
说着赶海赶海,可去哪里赶?码头这里沙滩窄,水没退,也不像能赶海的样子啊!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明香?”
明香转头一看。
好家伙,果然这个岛地方小,这不又碰到熟人了吗。
来人是昨晚给她送菠萝那位,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嘴角的微笑特别柔顺。
明香见她手里也提溜个桶,桶里还有些小铲子什么的,很是高兴,问她:“红云,你也去赶海?”
李红云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那双怯怯的眼里忽然涌起了异样的神采。
“嗯,你也是吗?”
“明香,这里不能赶海,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能赶海的地儿。”
明香自然是非常高兴,和她并肩走着。
走了几十分钟,她们来到一片海滩。
这片海滩和码头上那片不大一样。
这片海滩含泥量更多一些,看着更像是一片滩涂。
只是,这也太大了吧!
明香眺望远方,仿佛看到自己桶里已经盛满了活蹦乱跳的海鲜。
她跟着李红云一起下去,踩在沙砾和礁石上,学李红云弓着腰,在海滩上寻找。
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因为看到的只有泥沙和一些贝类的空壳。
但马上,她就看到李红云捡起来一个带花点的大海螺壳,然后放地上敲敲敲,居然敲出来一只圆脑袋的八爪鱼!
明香:“……”
明香很是兴奋,凑过去看。
李红云红着脸把那八爪鱼绕在手上让她摸。
“明香,你当心点,别被吸住了,它腿上有吸盘,吸起来还挺疼的,你细皮嫩肉受不了。”
明香点点头,正要去摸,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香!先上来!先别弄脏裙子,我给你先照个相!”
第24章
明香转头去看, 发现曾易青端了个什么东西放在胸前,正迎着天光,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小陈站在他后面半步左右的位置, 也在招手:“嫂子!快上来!”
她很高兴, 跟李红云说了一声,两个人上了岸。
曾易青先是伸手把明香接过来, 然后朝李红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红云慌乱地走了。
明香喊她, 她却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看,说:“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继续往前走。
明香:“……”
好久没见过这么羞怯的人了。
后世有很多青春期的学生到她的甜品店里买甜品给暗恋对象吃。
这些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有到面红耳赤甚至不敢抬头看店员的, 但也没害羞成这样的。
明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转过头来看曾易青:“今天不忙吗?我本来是想着你来不了就算了,反正有红云带我。”
曾易青严肃脸:“那我是打扰了你们的好兴致了。”
话刚说完已经带上了笑意:“媳妇儿, 等会儿再赶海,我们找些漂亮的地儿拍拍照。”
明香接过他递过来的相机,眼里满是惊喜。
“你哪里来的相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曾易青:“刚买的。”
明香有些讶异:“啊?咱们这儿的供销社能买到相机?在京市那百货商场我都没找着哪里有相机买呢。”
曾易青:“这不重要, 明香,你看看好不好用。”
明香把相机放在眼睛上摆弄了一下,问:“这是什么牌子的啊?感觉真不错, 非常精密结实的样子。”
曾易青但笑不语。
这时, 小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说:“徕卡的, 就这一两年推出的, 做工比这些年出的全部相机都好!懂的兄弟都说,这种机子卖一架亏损一次!它镜头特别棒!”
明香更讶异了,放下相机抬头看曾易青:“那得多少钱和票啊?你哪来的钱?”
毕竟他的积蓄都在她这儿。
曾易青:“没事, 媳妇儿,这个你别操心,你只说你喜不喜欢吧。”
明香:“还行。”
曾易青从后面亲了亲她飞扬的发丝:“什么叫还行,媳妇儿你说句喜欢,好不好?”
明香笑眯眯玩儿相机没说话。
小陈却像是被那句“好不好”给劈到了一般。
又来,又来!
小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他实在是看不惯他们团长这副要说话,却又藏藏掖掖不说实话的样子。
这个人以前要么就是不说,要说话就是正经实在有用的话,哪像现在,有这么多腻腻歪歪、没营养的废话?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
他决定给他们团长在老婆面前抬抬光辉形象,省得他们团长老是愁眉不展,给下面人的训练强度一增再增。
小陈:“嫂子,这是咱们团长跟隔壁巡洋舰的兄弟赊的,把自己后面十几年的烟都欠给人家了。”
“团长说嫂子漂亮,就该多拍照,放在家里看着都舒坦。”
明香:“……”
明香转过头,笑盈盈看着曾易青。
曾易青抓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用相机拍海景,面上非常沉稳,心里得意到要飞上天!
他结婚那天,后知后觉京市报的那个小白脸记者居然是带了相机来的。
新婚当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媳妇儿穿嫁衣的美好样子他都还没看上几眼呢,就被那人摄进了相机里!
曾易青当即太阳穴就起了青筋。
一想到郑清禾跟明香谈过对象,再想到这个小白脸记者可能会夜夜拿着明香的照片搞对月思人那种酸啦吧唧的事儿,他就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后面让人去找了郑清禾,确定他手上再没了明香的私照,才算完。
后来到了星洲岛,他想起来这茬事儿,就找人买了架相机过来,不好的还不要,就要最新最难搞到的。
好在他运气不错,那位兄弟还真弄到了一台,就是这台。
曾易青和战友之间从来不用金钱来打交道,都是利益交换,这个自然不必说,明香操心他没钱根本没必要。
至于小陈说的烟不烟的,其实是他自己想戒烟了,就干脆拿这个由头当说法。
这样他那些战友们就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把烟戒了,男人不抽烟还算什么男人之类的废话。
算是一箭双雕了。
曾易青想到这里,不禁又在明香的发丝上亲了一口。
“走,媳妇儿,咱上那边去!”
明香十分雀跃地去找漂亮的拍摄场地。
天空的火烧云倒映在澄澈地海面,她背着手侧身,身上的雪纺红裙随风轻轻舞动,帽檐下露出曲线柔美的下颌,时下最流行的□□镜挡住了她漂亮的眉眼,却衬得她的唇花瓣一般动人。
曾易青透过镜头看着明香,越看越觉得幸福。
他一边拍照一边对小陈道:“你嫂子漂亮吧?”
小陈不妨自家团长居然跟他聊起了女人,甚至还品评别人的相貌,不禁有些懵。
从前,他们这些糙汉子围在一起,评价见到过的女同志谁漂亮、谁难看,谁胖,谁苗条。
什么老家住隔壁的姑娘啦,供销社的店员小妹啦,文工团表演时候看到的陌生姑娘啦,画报上湘江那边的女明星啦……都评论过。
有次被他们团长碰上了,挨了好狠一通批评。
当时他们团长不动声色,仍是那种平静的、一点不咆哮不激动的,却很压人的语气。
“你们懂不懂尊重人家女同志。”
“知道了,这两天是我没做好表率,让你们闲得有点过了,有力气没地儿撒了。”
于是第二
天的晨跑就改成负重越野了。
反正,他陈建设跟了曾团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做除工作外的多余的事,没见他看哪位女同志一眼,更别说见他和女娃儿多说一个字了。
现在居然问他嫂子漂不漂亮?
小陈一时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曾易青:“啊?”
曾易清耐着性子又问了他一遍。
小陈这才确定,他们团长不但开始关注女同志漂不漂亮了,还学会拉着底下的人来炫耀自己的老婆有多漂亮了。
德行!
小陈看了椰树下摆着美好姿势的明香,笑着说:“漂亮,我觉得嫂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同志了。”
曾易青:“如果你有这么一个老婆,可她不把你当她男人,你会怎么办?”
小陈再次觉得被雷劈,他又用那种见了鬼一般的眼神,茫然地望着曾易青:“啊?团长,您说什么?”
曾易青瞪了他一眼:“今天怎么回事?连话都听不明白。”
小陈看着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
“不会吧团长?您跟嫂子不会还没……”
他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勾了,碰在一起弯了弯:“嫂子不让你碰她呀?”
曾易青望天叹了口气:“唉……”
小陈瞪大眼睛看着他:“团长,您不会真像他们传的那样不能人道吧?嫂子怕您涂了他一脸口水,却又什么都干不来?”
曾易青:“放屁!”
小陈吓一跳,挠了挠脸:“不是,这我就不懂了,团长您怎么想的?”
“人家都已经是您正儿八经的媳妇儿了,你俩揣着咱国家发的结婚证呢,她不让您碰,您不会强势点儿吗?”
“嫂子是个女同志,她当然害羞,难不成您一碰她,她就得贴上去?”
“她害羞,您又不强势,你俩猴年马月才能生孩子?您就用强的,又不犯法。”
曾易青给明香拍完一张照,转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小陈。
“老子要是舍得那样,还需要跟你说这些?”
小陈:“……”
小陈问他:“那您说怎么办?”
曾易青看向前方,微笑着跟明香比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按下快门的瞬间脸色又变得严肃冷酷起来。
“等吧,能怎么?”
小陈:“……”
那你拉着我说这么多!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明香全然不知道他们俩说了那么多话。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海边美景上。
她雀跃地提着那身红裙子,跑过了很多地方。
西海湾的海水特别美,比码头那边的玻璃海还要清澈见底。
自己这条裙子虽然不像后世那样的飘逸,颜色也有些暗沉,打板也有些偏古板,但她觉得在这样的地方拍的,哪怕衣服没那么好看,出来的成片一定也会非常漂亮。
宁海湾的海水倒是稍微逊色一点,但是那边的海滩上有一片椰树林,特别有热带风情,拍出来的照片也绝对不会差。
枫塘湾那边的红树林很美,根系交缠,有一种古朴又诡异的美,也能够构成最美的照片。
明香心情大好,只不过一直惦记着赶海,加上实在是太累了,她跑过来,轻轻扑在了曾易青的身上。
“易青,差不多了,我不拍了,再不赶海,就要涨潮了。”
曾易青一手检查照相机,一手揽在她的腰身,又让小陈拿水壶过来给她喝了口水,伸手替她把脸上的汗抹了,这才说话。
“好吧,都听你的。”
明香便又快乐地跑到李红云那边。
李红云一直在跟着他们,但又一直不走近。
不管明香怎么挥手喊她过去一起合个影,她都只是羞涩地笑着,手指头转着衣角,轻轻地把脑袋摇摇。
现在她见明香过来,眼睛亮了起来,说:“真羡慕你,明香。”
明香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两个男人,示意他们快点跟上,然后转回头来问李红云。
“羡慕我什么?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你在这边多久了?是不是总有机会出来赶海?是不是抓过很多有趣的东西?”
李红云回答她:“我来了四五年了,确实总是来赶海。第一次赶海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这么高兴又好奇,不过后来……”
她又不说话了,低着头,看上去情绪一下子落了下来。
明香到这时候,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显然李红云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她这种性格也跟这难言之隐有关。
明香没有继续接她的话茬,只在她背上轻轻的抚了抚。
“红云,别想那么多。我们快点下海吧。等潮水涨上来就不成了!”
就这样,四个人都陆续下了海,走在刚才那片滩涂一样的沙滩上。
明香在李红云的帮助下找到了很多意外的收获。
她情绪高涨,被一个一个的惊喜打得雀跃尖叫。
她们的对话一般是这样的:
“啊?螃蟹?红云,这哪儿有螃蟹呀?我眼珠子都要看掉下来了,也没看到哪里有螃蟹呀。”
然后李红云指了指沙滩上一条细细的缝儿:“在这里。”
说着用手去抓。
明香眼睁睁看着她把一只梭子蟹从平平无奇的沙滩上抓起来,眼睛都瞪圆了。
“还真有啊!”
“红云,你太厉害了!”
曾易青就在她们旁边,举着相机给她们拍照。
当然人都是有私心的,大部分都是明香一人入镜,偶尔给李红云同志抓拍一两张好的。
小陈本以为自家嫂子够开朗大方的了。没想到还见到更开朗的她。
小陈就无语了。
他忽然理解了他们团长的痛苦。
放着这么招人一媳妇儿不能碰,半夜想起来都得拿头去撞墙!
他们嫂子可真是……唉!
明香已然顾不上那两个男人了。
李红云实在是个赶海高手,总是能在普普通通的地方挖出来一些东西。
明香跟着学,也学会了好多。
蛏子洞在沙面上是一个倒着的小8字,如果看到沙滩上有鼓包,哪怕那包再平也要用手去扒拉一下,因为里面有可能是猫眼螺。
河豚一碰就会生气,一生气就鼓成球,偏偏身上还到处是圆润的肉刺,整个像个圆溜溜的刺猬。
李红云拿这样的它们刷套鞋上的泥,于是它们更生气了,肚子也就鼓得更圆。
没过多久她们就各自收获了满满的一桶海鲜。
蛤蜊、月亮贝都算是极容易得到的,除了这些,她们也收获到了比较难得到的兰花蟹和八爪鱼,费了老劲儿挖了一些海葵,甚至还捡到了几条带鱼。
那些带鱼可能是被潮水带上来的,一开始还非常鲜活,浑身闪着漂亮的银光。
只不过过了会儿就全死了,听红云说是因为带鱼本来在深海,被潮水带上来之后适应不了上头的环境,鱼鳔爆炸而死。
明香知道这个。
深海到浅海的气压变化让带鱼活不下去,就死了。
她看着今天的收获,再看看周围美妙的风景,起身追寻曾易青的眼睛。
“易青,你看!红云给了我好多扇贝和螃蟹!”
曾易青走过来,一边一个替两人把桶提了,对明香说:“差不多得回去了,潮水就要上来了。”
李红云见自己那桶被曾易青提起,愣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跟过来,可怜兮兮的伸着两只手臂,嗫嚅着:“曾团长,哪里敢麻烦你?我自己来。”
却又不敢真的过来离人太近,只能转了头,用
求救的眼光看着明香。
明香真觉得她跟只松鼠似的,便对曾易青开玩笑:“你让红云自己提吧,你五大三粗又爱冷脸,别把人吓哭了。”
果然李红云脸色变了,忙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明香抚了抚她的脊背:“别怕他,他其实不凶的,人很好。”
一旁的小陈顿时下巴都要掉下来,对上他们团长的视线,赶紧把脸撇到一边去。
几个人上来的时候,明香突然眼睛亮亮的,蹲在了一块大礁石上。
她问陈红云:“红云,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海石花?”
李红云过来看了,点头:“嗯。”
明香便跪在礁石上开始采摘。
那是一种覆在礁石上的海菜,形状很像枝条纤细的珊瑚,浑身橙黄透亮的,看着让人特别舒心。
明香采了一点,觉得差不多够用了,就上了岸。
她上岸的时候,裙子已经被泥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变成一绺绺的垂在肩头,看上去分外狼狈。
可在曾易青眼里,他媳妇儿这么一弄,简直变成了西方传说里的美艳海妖。
他让小陈帮两位女同志把桶提了,牵起明香的手,说:“走,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摘椰子吗?我带你去摘椰子去。”
明香赶海赶得太开心,差点儿都把这正事给忘了。
她回头看了李红云一眼,说:“红云快点啊,我们一起摘椰子去。”
李红云看着面前的两人。
曾易青是个高大冷酷的军官,前些日子来过他们星洲岛。
那时候她有幸见到他,心吓得突突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看着太可怕了,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他就完了,肯定天天跟她一样被冷脸对待,一年365天,天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
她真的,以前见了他,连眼神都不敢歪过去。
可现在这位全身上下都找不出破绽的严肃军官,海军服的外套扣子全给解了,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衣。
雪白笔挺的军裤裤腿被卷了起来,原本是高低一致的,因为在海滩走了许久,现在变得一个高一个低,还都松松散散的,上面溅满了泥点子。
那张总是紧紧抿着的薄唇自然而然地带着笑,鹰隼一般的眼里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柔情。
让她怀疑,自己印象中的这个人,和现在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在他的身旁,年轻漂亮的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活力,就好像星洲岛的玻璃海一样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她真的太鲜亮了,太多彩了。
皮肤是白皙的,面庞是粉润的,居然穿着大红色的裙子。
就连扎头发的发绳儿,都不是他们那种黑色的胶皮筋,而是上头缀了用红色雪纺布做成的牡丹花式的!
她还从来没在任何一个人的头上见过这样的皮筋呢!
他们二人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毫无芥蒂的说着高兴的事。
明香说什么,曾团长都会回答。
有时候是短短的一个“嗯”字,有时候却也能说很长。
他不会认为,男人不该跟娘们儿太腻歪,也不会不耐烦地打断自己女人说话。
他总是在说“好”、“媳妇儿你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真好看”、“媳妇儿,待会儿让你看看我徒手掰椰子好不好”。
夫妻之间还有这样相处的吗?
为什么?
李红云保持距离跟在他们身后,细长的眉头揪紧。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在她身上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缝儿。
明香跟着曾易青来到了另外一个椰林。
她用手掩了仍然有些刺目的天光,抬头看那些高大的椰树,长长的喟叹一声:“这些树可真漂亮!又长又直又高的顶端还开了个绿色的大伞。”
日落,椰林,海滩,明香觉得自己都快要醉倒在这一片美景中了。
曾易青对着他的背影咔嚓了几下,拿下相机交给小陈,对明香说:“太高了不好打,我上去摘几个下来。”
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军外套给扒了叠好,放在明香的手中。
“媳妇儿,帮着拿一下。”
明香有些讶异,但还是接了过来。
手中的衣服上仍有他的余温,她合理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脸上不禁浮起一点儿红晕。
曾易青见她那样,更是心花怒放,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从地上撩了些沙土在手心,把两只手掌互相搓了搓,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加速向前冲,一跃抓住了其中一棵椰树粗壮的树干。
他身材的线条练得很好,体态和气质加成,让他虽然以这种猴子一样的姿势在上树,却一点不显滑稽,反而有一种顶天立地、昂扬向上的感觉。
风吹着他白色小衫的下摆,露出一节精壮的腰身。
明香一眼就看到了腹肌的轮廓,差点当场吹起以前逗模子哥时吹的流氓口哨。
没过多久就听曾易青在上面喊:“明香,站远点,我要扔了。”
明香见他已然上到顶端,大手轻巧的扭断一个椰子的藤,把那椰子定点抛下。
一个落地,随后又是一个。
每一个都聚集在那一点儿地方,仿佛被他驯得服服帖帖。
明香眼睛都亮了。
她从前要么是在京市参与国宴,要么就是在京市自己那开着玩儿的甜品店,所有的食材虽然都是新鲜的,但也不可能新鲜到直接在原产地用啊!
热乎乎的刚下树的椰子,那得多么清新!
等曾易青安全下来,明香就拉上李红云摆弄那些椰子。
椰子皮青绿,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看得人眼睛都舒服了许多。
掂起一个来,沉沉的,再晃一晃,似乎能听到泠泠的水声。
明香抿唇笑着,把脸贴在上面,就好像当初把脸贴在她那白糖罐子上一样。
曾易青笑了,心里又温柔了几分,挑了挑,拿起一个椰子,铁拳一落,那椰子厚实的外皮就裂了。
他把铁棍儿似的手指往里面一插,再往外一扒,椰皮的纤维便纷纷掉落,露出里面棕色的圆圆的椰子球来。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这会儿用了巧劲,只把上面的椰壳和椰肉弄裂开了,却又不让椰汁流出来。
他就这样端着椰子,凑到明香嘴边:“媳妇儿,尝尝。”
明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这刚下树的椰子就是新鲜!”
那边,小陈按照曾易青的指示已经也给李红云和自己一人开了个椰子。
小陈也觉得不错。
刚从滩涂上上来,他又热又渴,喉咙都冒烟,这会儿喝了椰子汁,虽说没喝水那么解渴,但人比清水有味儿啊!
爽快!
李红云只喝了一点儿就把椰子放下了。
她这会儿已经和明香处熟了点,话也多了起来,只是仍然是那副怯生生的、细声细气的样子。
她对明香说:“你是刚上岛,接触得不多,其实我们在岛上见了椰子跟见了萝卜白菜差不多,都不会想去摘了。”
明香点了点头:“那也是。”
说是这么说,抬头看那椰子树上的椰子时,眼里还是闪闪发亮。
这哪是椰子?这是她的甜点啊!
摘好了椰子,他们很不幸地被围观了。
起因是有个岛上的村民种地回来,听到了动静,认出了曾易青的那身军服。
随后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全岛。
其中自然有曾易青的下属、战友和领导。
他们是清楚曾易青的,一个个瞪大
了眼睛看着他那一身泥。
难以置信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那个永远严肃齐整的曾易青?
这事儿马上会轰动全岛,但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明香甚至还笑盈盈跟大家打招呼。
只有小陈和李红云,一个尬笑地挠挠头,手上还拎着好几个椰子。
一个脸红得像云霞一般,脑袋低到裤腰去,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埋沙滩里。
*
回到家,曾易青准备去食堂打饭。
明香拉住了他,说今晚在家里吃。
曾易青便去淘米开始蒸饭。
明香趁他蒸饭的空隙,让他帮忙开椰子。
曾易青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把那些椰子全开了,汁水倒在大碗里,留着备用。
再削掉厚且纤维丰富的椰子皮,把椰子球上面那层棕色的薄壳也削掉,就留下了白腻的椰肉,放在另一个大碗中。
曾易青低眉顺目地做着这些,觉得每次看到明香给家里添置的锅碗瓢盆都很开心。
别人家的饭碗都是一式儿的,大多数是陶碗,也有瓷的,少,花色一般都是青花。
明香挑的很多是全白的瓷碗。
陶碗可以,但她要那种不那么周正的。
玻璃的她最喜欢,大大小小,无色的、描金花、绿花、红花的,高的、矮的,看得人满目琳琅的。
曾易青想到这里,一边按明香要求的,低头拿着菜刀把乳白的椰肉切成细长的条儿,一边暗自发笑。
明香拿其他的材料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带笑的侧脸,还有他拿刀的手。
侧脸俊美温柔,一双古铜色的手却修长有力,手背上青筋暴起,让明香觉得或许他用手刀就行了,根本都不用菜刀。
明香走进来,曾易青放下刀对她说:“媳妇儿,我这已经大功告成了,您老还有什么指示?”
明香斜了他一眼,说:“没事了,谢谢你,放着我来吧。”
曾易青的嘴角落了下来,说:“怎么还说谢谢?咱们什么关系?还用这么客气?”
明香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伸手推在他的胸膛:“出去吧,出去吧。”
曾易青又扬起了嘴角,上前抓着她的手拿起来亲在指尖,耍流氓:“我就不出去。”
“我媳妇儿怎么见天的赶我走?”
明香没心思跟他腻歪,干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曾易青却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搂着她回了一口,高高兴兴出去了。
明香觉得好笑,回到厨房。
现在这里已经全是椰子的香味了。
那香味非常张扬,也非常甜蜜,让人心情想差都差不起来。
她仔仔细细洗了手,用从京市带过来的手摇绞肉机将曾易青给她切好的椰肉进一步打碎。
打碎过后,她就得到了一盆乳白色的椰汁和椰蓉混合物。
那颜色实在是漂亮,比牛奶还要白润,看一眼,连呼吸都丝滑了的感觉。
明香用细密的棉纱布将这椰子乳过滤,然后将包在里面的椰蓉使劲挤压,将椰汁和椰肉分离开。
她把这次得到椰汁和原来曾易青前面砍开椰子得到的椰汁放在一起。
把椰肉也一分为二,用两个小盘子盛了,一盘放着,另一盘用手拨得松散些,放到厨房外的窗台上去晒干,就是椰蓉了。
曾易青把外面的地都扫了一遍,没忍住,进了厨房。
明香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曾易青:“饭快好了,媳妇儿,今天吃螃蟹?”
明香把徐大姩送的鱼拿给他,让他和今天的八爪鱼啊贝类啊的一锅清蒸了。
又把今天抓的几只兰花蟹挑出来,让曾易青兑了她从京市带来的年糕炒。
他们没有种菜,地里种的都是薄荷、花籽什么的呢,所以晚上没有蔬菜吃。
不过曾易青的手艺不错,饭菜都做得很好吃,没蔬菜吃好像也没关系。
那蒸鱼火候掌握的是真好,鱼皮晶莹,被刀断开的地方连着鱼肉微微翻起。
鱼肉颜色雪白,入口即化,调的酱油汁儿又咸淡适中,加上海鱼本身的味,舌头都给鲜掉了。
螃蟹炒年糕就更不用说,又鲜又软糯,真是越嚼越香。
明香吃得津津有味,把曾易青大夸特夸了一遍。
怎么能不夸?
她自己不喜欢油烟,不想做菜,曾易青刚好会做而且愿意做,不让做都不开心,要冷脸。
这不就是刚想睡觉,人家就把枕头送了过来?
明香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又起了好奇心,问他为什么会做菜。
毕竟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下厨房的人。
曾易青便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的从军经历。
“那时候十几岁,心高气傲的,刚入伍就跟班长干了一架,被送去炊事班……呃,历练。”
明香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嗯,历练成这样了也挺不错的。”
曾易青:“媳妇儿,你别笑,我还养过猪呢。”
明香眼睛弯弯,端着饭碗看着他。
吃饱喝足,明香和曾易青照样坐在院子里乘凉。
现在这里安了灯,不会像烛火那样摇曳,坐这里更舒适了。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明香看着天上的星星,曾易青看着她的侧脸,气氛安静又和谐。
只是才不到一个钟头,明香就又觉得有点饿了,于是去了厨房。
她仍是先洗好了手,然后把前面备用好的椰汁、椰蓉之类的拿出来。
用椰汁调了糯米粉,和椰肉混合在一起,团成一个个硬币大小的团子,再将椰蓉均匀地裹在小圆球的表面,等水开了就上锅去蒸。
这样过几分钟,椰香糯米球就做好了。
趁着蒸椰香糯米球的功夫,明香又着手做桂花椰子糕。
她把已经被曾易青细条状的椰子果肉切成颗粒,与纯牛奶、糯米粉、鸡蛋搅匀了,倒在了一个浅口的小碗中,用另一口锅蒸熟。
随后她把蒸熟的糕体放进了家里的冰箱冷藏。
这边冷藏着,那边蒸锅上的椰蓉糯米球也蒸好了。
明香下去把它们一个个夹起来,用一个描了金边的白瓷盘子摆了盘。
回到外面坐了半个小时,桂花椰子糕也差不多带上了冷意了。
她先上楼去取椰子糕,回到厨房把圆圆的糕体像跟蛋糕一样切了十二块,放在一边。
又拿出来从京市带过来的桂花干,用蜂蜜浸泡了半个小时,就成了低配版桂花蜜。
没办法,她穿过来的时候京市已经是大冬天,没有桂花采。
去百货商场和供销社找了,也没见着,只能买了点风干的桂花,对付一下了。
她把桂花蜜撒在晶莹的糕体上。
做好了这些,明香便把这两盘甜点端到了外面。
曾易青赶忙起身帮她端,谁想视线刚触及那两盘甜品,就移不开了。
只见那圆乎乎的团子大概有二三十个,精致地摆在盘中。
底下的是银灰色的,铺满了盘底。
上面的却是明黄的,数量少一点,上下两层堆成了三角塔状。
因为上层上面裹了细碎的什么东西,看着色泽跳跃,让人眼前一亮。
再看另一盘,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糕体橙黄透明,上头淋了更深颜色的类似于蜂蜜的东西。
灯光照耀下,所有的一切光泽流淌,让人有种碰也不舍得碰一下的感觉。
曾易青难以置信地望着明香,忍不住又问了那句话:“媳妇儿,这些都是你做的?”
明香斜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曾易青:“……”
曾易青把这两盘甜品珍而重之地在桌面放好,深深地看进明香的眼睛。
“我媳妇儿真是不简单啊!这手艺,别说星洲岛了,估计古时候当御厨都够用了。”
明香被夸开心了,笑着拿了一颗椰蓉球自己吃了,双手撑着下巴嚼着。
她眯起看眼睛。
还得是甜品啊!
见曾易青也过来拿,一把抓住他手腕:“不用勉强自己。”
曾易青:“……”
不知道,本来不想吃的,但想起昨天吗杯菠萝茉莉奶,嘴里有点痒。
*
徐大姩带着孩子们饭后消食,走到前头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那香味刚一入鼻,像是椰子的味道。
但又好像不是。
她在这里都住了十来年了,对椰子的味道基本没有感觉,闻到了也不会特意关注。
可现在这个味道让她别的什么都不能想了。
她只觉得一张软飘飘的轻纱在她鼻子底下和心里飘啊飘,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那轻纱应该是乳白色的。
她问她家那些小子们:“你们闻着什么味儿没有?”
却发现自家小二和小三已经在扒拉她的褂子口袋了。
“妈,你是不是藏糖了?”
“妈!买都买了,就让我们吃一点吧!”
而老四的哈喇子已经流到了下巴了。
再看老大,最懂事最听话的老大,居然也在舔嘴唇。
到这儿,徐大姩才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错觉,那香味也不只是普通椰子的香味。
她想着应该是谁家里在吃点心。
可她在岛上十来年,什么情况不知道?
谁家能做出这种味道的点心?
徐大姩掉头就要带孩子们回家。
她不喜欢吃别人家的东西,虽然他很喜欢别人去她家吃饭。
可她却不知怎么的走不动道,喉头滚着狂咽口水。
她就觉得那味儿实在是太好了!闻着心情都好,关键是越闻越香,越闻越饿。
徐大姩一跺脚,狠了狠心,转了身。
谁想她手上牵着的老四居然胆敢挣脱她的手,撒丫子就往前跑去。
徐大姩没拉住,气得跳脚,骂一声:“反了你了!”
其他三个孩子居然也开始忤逆起她来,喊着说去追弟弟。
也跟着一溜烟跑了。
其实徐大姩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们就是实在忍不住那香味的勾缠,跑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去了。
徐大姩又一跺脚。
“没出息的东西!教的规矩全喂狗吃了!臭小子!”
也跟着跑了过去。
明香刚吃完一个椰蓉球,就看到篱笆门外三个脑袋,六只小手扒拉在篱笆尖儿上。
另外一个大的站在远一点的位置,朝她乖巧地敬了个礼。
明香认出来这些孩子,赶忙把人给一个个迎了进来。
马上她又看见徐大姩气鼓鼓跑过来,便笑着招呼:“徐姐,别着急上火,他们都在我这儿呢。”
徐大姩:“……”
徐大姩坐在明香院子里,看着自己那四个突然不争气的儿子。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几个孩子还是没扛住,接受了明香的馈赠。
现在,他们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时不时地夸赞明香。
“明香婶子,这是什么啊?也太好吃了!”
“介里面软软糯糯的,外面又脆脆香香的,还一股椰子香。”
这老三学着大人夸张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吃的这个东西的!”
明香笑着,耐心在回答:“这个叫椰香糯米球,因为是用椰子做的,所以才会有椰子香。因为也是用糯米做的,所以也会糯叽叽。”
“糯叽叽?”
孩子们眼里满是好奇。
明香笑:“就是软软糯糯的意思。”
老二又问:“明香婶子,我这个又是什么?真好看!像透明的金子!”
明香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椰子糕,上面淋了蜂蜜,好吃吧?”
那孩子吃得口水都出来:“好吃,又香又甜,滑滑的。”
徐大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天天跟他们讲要艰苦朴素,不要有享乐心理,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这些孩子这么多年都遵守得很好,是全岛上最懂事的孩子,哪怕别人给的糖果都已经送到了他们手心,他们也不会接受。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明香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徐姐,你也吃啊,不要客气!”
徐大姩咽了咽口水,瞪着眼睛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糕点一会儿,想起今儿听到的传闻。
今天很多人在传,说新来的曾团长的媳妇儿去赶海,结果穿了一件老花哨的大红裙子,后来那裙子沾了泥,她还把裙角扎起来,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小腿!
太不像话了!太花里胡哨了!
徐姐不讨厌明香。
人还年轻,忘却了许多先辈传下来的美好传统,那也还正常。
可她自己不能忘啊,她绝不吃!
不想这时,她小儿子拿了一颗那什么球猛的塞进她嘴里,还笑嘻嘻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吐出来。
徐大姩心里说自己平时见他年纪小,不忍心像前几个那样太过苛责,现在好了,管不住了。
恍惚间牙齿上下一碰,把那东西给咬碎了。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全身僵住,愣在那里。
一双微肿的眼睛瞪得老大——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狗头叼玫瑰]
第25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齿尖陷入的时候, 徐大姩居然觉得眼睛都酸涩起来。
那种绵软却不软塌塌的触感,仿佛把你的齿尖温柔包裹,但又牢牢托举着。
让人没来由地就觉得安全。
唇齿被这样软软地抚慰, 她就是会觉得有点委屈。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
可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谁抱她呢?
她的丈夫不会抱她,她的儿子们怕她。
当徐大姩意识到自己吃个点心, 居然吃得想哭,还想起自己老娘来了,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怎么了?
偏偏这时,舌尖又触及椰丝清甜的味道。
不腻味不厚重,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但就是觉得甜,连那盈满鼻腔的香味都甜丝丝的。
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忘了自己还得带娃消食, 省得他们晚上睡不踏实。
忘了还得早点回去,要把主席语录读到第78页。
忘了要给人准备礼金,因为她丈夫的三姑的儿媳妇儿过两天做寿, 他们人去不了,礼得托人送过去。
忘了……
打住!
徐大姩渐渐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
太险了,差点就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吃一次就开始找不着北了, 这还得了!
就说现在的年轻小媳妇儿不像话。
自家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她还拉着人大半夜的不睡觉。
不睡觉就算了, 还吃饱了没事干搞这些浪费举动!
看看这些, 椰子就算了,到处都是,可她刚刚说用了糯米面!
这年头面粉三毛一斤, 一斤抵半斤猪肉。
像她们这些军人家庭,每人每月定量28斤,还算好的。
那在她老家农村,都是靠工分换的,真正的用血汗来换,一年也不舍得吃上几回!
她居然用来做饭后点心!
再说那白糖,一斤得卖到三块钱!
不是三厘,也不是三分,也不是三角,是两三块!
好家伙,这么一小盘子,五六斤猪肉就吃光了!
更别说这桂花干、蜂蜜和柴火钱!
还有,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开小灶吃点心,不费电吗!
电不要钱啊?不是国家资源啊?
钱不钱的不提,那你点灯不用来干活,你就这么白白点着用来吃点心,你像什么话!
艰苦朴素的教导有没有记在心里?有没有体谅过那些连糙米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
徐大姩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舌尖从那什么椰子球上拿开。
她趁着大家不注意,侧过头去把嘴里咬成两半的椰秋吐在手帕上,揣进了裤兜里。
做完这些,她朝明香和曾易青夫妻俩笑了笑,说:“真对不住啊,我家这四个猴崽子以前不这样,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明香笑了笑:“徐姐,别这么客气,孩子么,不都这样。”
徐大姩顿时就有点儿生气。
她的孩子可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她的孩子就是得正直、懂事、不被糖衣炮弹打倒,坚定地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而且还不能有奢靡的作风,要懂得与人民群众站在一起,要懂得体谅人民群众的艰苦。
但她也不会刻薄到直接训斥明香,人家也是好意。
她徐大姩当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曾易青那大冰块也坐在这儿。
听她家老吴说,这小曾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强势、霸道、脑子还特别好用。
就别的不说,那擒拿格斗什么的谁都不是他对手,连她家老吴都曾被他一只手掀翻过。
哪怕她是曾易青上级的老婆,也不敢在这里数落人家放在心尖尖上的新婚媳妇儿!
徐大姩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听明香和曾易青说话。
曾易青看着跟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健谈起来。
他一边给明香把头发给整了整,一边问她:“媳妇儿,今天椰子吃高兴了吗?”
明香则一手撑着下巴,带着点儿懒散的样子,随口说着:”还有好几个椰子呢,要是咱们家养了鸡就好了,我想吃椰子鸡了。”
徐大姩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瞧瞧,瞧瞧,这小曾吧,听说从前就冷冰冰的,女同志们再稀罕他,都被他那张冷脸吓跑了。
现在好了,娶了媳妇了,又这么往死里惯。
瞧这,又想吃鸡了!
徐大姩拿眼睛横自己家那四个兔崽子。
你们也跟着吃吃吃!
多精贵的东西你们就吃!
反了你们了!
那四个孩子接收到母亲的眼刀,果然停了下来。
只不过四个人八只眼睛,不管是十四岁大哥的还是三岁小弟的,都带着怨气似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偷偷瞟着那椰球和椰糕。
徐大姩觉得自己地火气快要憋不住了。
明香见了,就去问那几个孩子:“怎么不吃了?”
明香是觉得,这四个孩子真的已经非常懂事了。
他们很有礼貌,即使已经馋得流口水,也会等明香一而再地劝他们吃,他们才伸手去拿。
他们拿的时候都主动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指头碰到其他的。
显然他们怕把所有东西都弄脏了,影响别人吃。
别看徐姐那样拿眼刀喂他们,他们其实到现在每个人也只吃了一颗椰球。
即使眼里仍然满是渴望,手都伸过去了,却仍是没再拿一份。
明香在后世是碰到过很多熊孩子的,不然她也不会对生孩子没什么想法。
所以这样的四个小子倒让她涌起一股欢喜的感觉来,她乐意给他们吃。
即使她知道他们的妈妈似乎是有点上纲上线。
哪个小孩不爱吃甜点?大人都抵不住呢!
不过想到这里,明香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徐姐这么死板,孩子们又天性不羁,她这个当妈的得费多少心血才能把几个孩子养成这样啊!
孩子们以后又会不会因为压力太大而恨上徐姐?
啊,亲子问题和婆媳问题一样,想起来都头大。
果然还是不要生孩子的好。
可这几个孩子也太可爱了吧!干干净净的!
明香这邀请一出口,四个孩子好不容易保持的防线一秒崩塌。
他们这次已经不去看他们妈妈的脸色了,各自拿了一块椰子糕,端在手上,眼睛亮亮地看着明香,对明香说了声“谢谢明香婶婶”。
徐大姩的怒气已经要到顶了。
太丢人了,这几个臭小子把她的脸都丢姥姥家去了!
她真想当即就拿起扫把来对这几个家法伺候!
徐大姩气得不断地擦着汗。
晚上海风吹着,气温也比白天低很多,本来是不热的。
但她原本就比别人怕热一些,这会儿又火气上头,只觉得头昏眼花。
自己白天没中暑,可别这大晚上的中暑了。
她的汗越擦越多,拎着衣领扇风,对明香说:“哎呀明香,你说这都到晚上了,怎么还这么热呢?”
“咦?我是不是年纪越大越虚,我看你俩就不出汗,面上看着干干爽爽的。”
明香觉得不热,可能是因为吃了冰箱里拿出来的椰子糕。
她对徐大姩说:“徐姐,你热呀?那你吃块椰子糕,从冰箱里拿出来没一会儿,凉着呢!”
徐大姩动作一顿,伸着脖子:“什、什么?”
“冰箱?”
明香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给了曾易青一个笑。
曾易青懂她的意思,心里甜到不行,回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徐大姩从来没见过什么冰箱,但其实她是知道这玩意儿的。
她们的丈夫都是海军,接触远洋的机会比较多,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回到家来偶尔会提一嘴。
可那玩意儿难买就不说了,还贵,贵还不说,还特别费电!
这明香,居然用上冰箱了!
徐大姩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
觉悟未免也太低了!怎么能用冰箱呢!多浪费!
想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视线还是放到了明香说的那还剩一半的椰子糕上。
凉的?
怎么个凉法?
像她小时候村里的井水那样凉吗?
徐大姩又擦了擦汗,又咽了口口水。
不不,打死不吃,中暑就中暑!
她默默把伸出去拿椰子糕的手拐了个弯,在那盘子的盘底上挨了一会儿。
顿时一股凉意爬上她的手背,顺着她手臂上的一根筋直蹿她天灵盖儿。
她不自觉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偏偏那椰子糕的香气这会儿又侵入她的鼻腔。
香甜和冰凉盘旋在一起,给她一种难以置信的快乐。
她觉得浑身都松泛了,满脑子都在想,那椰子糕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小时候她爹妈给她用井水湃了的西瓜还好吃。
徐大姩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止不住,为了不出糗,她赶紧把那盘椰子糕放回桌面,视线再也不敢往那两盘点心上瞧了,连明香手上拿着的咬的那块也不敢看。
她抬着下巴,语重心长地对明香说:“明香啊,听说你白天和小李赶海去了?”
明香咬着一块椰子糕:“嗯。”
徐大姩:“哎呀妹子,你怎么说不听呢!咱们都是军属,代表的都是军人和国家的风貌,你老想着穿裙子是个什么事儿!”
“而且你在家穿穿也就算了,你出去干活你怎么也穿裙子?”
“谁家赶海穿的裙子啊?你看李红云她穿不穿?”
“哎哟你可别嫌姐姐啰嗦,姐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也都是为你好。”
“你说你这样影响多不好,这都有人说你轻浮了,这对你丈夫小曾也不好啊!”
明香心里好笑。
她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
不管是在后世还是现在,她的人生准则只有一条,就是老娘高兴就好。
这都七十年代末了,又不是旧社会,穿旗袍倒是会打击一下,穿这种长裙根本不犯法。
这个徐大姩,还没她几个儿子可爱!
谁想她都还没开口,曾易青就截住了徐大姩的话头。
他的声音沉得像是能滴水:“嫂子,谁跟你说的?”
明香当即就扬了扬嘴角。
这个曾易青!
果然,徐大姩被他这么一说,身子一震,愣在那里。
她眉头皱起。
要不说这小曾不好惹呢!
这话接得,让人怎么说啊?
她总不能说是林参谋长媳妇儿
说的吧?
那不是得罪人嘛!
徐大姩刚才数落明香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讪讪地,说:“哎,大伙儿都这么说。”
曾易青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她:“都有谁?嫂子,你一个一个跟我说。”
徐大姩:“……”
徐大姩赶忙挠了挠后脑勺:“谁说的呢,不记得了。”
她笑:“不说这个了,小曾啊,你明儿也要早起是吧?”
她赶紧撇过头去看她那四个小子:“你们吃完了没有!赶紧回家!叔叔婶子白天都累了,别耽搁人家睡觉!”
说到睡觉两个字,她微微侧过脸瞧了曾易青和明香一眼。
啧,一个这么高壮,一个这么又软又娇,这真干那事儿,明香她受得住嘛!
不过她马上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想的什么呢!思想抛锚不正经!
那几个孩子很是不舍的把最后一点点糕体咬完,还都伸长了舌头舔自己的手指头和唇角:“还可以再吃一个吗,命香婶婶?”
徐大姩看着他们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尴尬得都想把脑袋埋土里。
她想着,以后还是别让他们老跑明香这儿来。
不然这些孩子早晚不知道给腐蚀成什么样!
拍了大儿子脑袋一下,正起身要走,忽听明香问:“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明香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好像是有人在哭?”
徐大姩也听到了,赶忙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明香见状,也起身过去,发现那哭声越来越近,呜呜咽咽的,想哭又不敢哭似的。大晚上听着又凄苦又渗人。
这时,忽然徐大姩一拍篱笆头儿:“哎呀!我说我听着像是红云的声音呢!”
明香朝哭声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一步一跌走过来,一只手臂好像还是横在眼睛上的。
听说是李红云,她便喊了一声:“红云,是你吗?”
那人影一愣,往回跑。
被徐大姩吼了一声:“回来!你跑啥!”
她又站住了,过了会儿好像是摸了摸脸,然后把两只手臂都垂着放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李红云站到了她们面前。
明香有些狐疑。
红云白天赶海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咧着嘴带着不那么张扬的笑,教她怎么挖蛏子、怎么逮大螃蟹。
怎么这会儿的功夫,成这样了?
她微微沉了脸,心下了然李红云必定是回家后遭遇什么事儿了。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私事,明香也不点破,只笑着赶紧把她喊过来。
“红云,到我家来坐坐。”
徐大姩已经出去把李红云拉住了。
“怎么半夜哭成这样?家里出事儿了?”
李红云还有些扭捏,说:“没事,徐姐,明香,我没事,我就走这儿散散步,好睡觉。”
徐大姩哪里听她胡扯?
徐大姩的丈夫是曾易青的上级,在这个岛上也算是领头般的人物了。
徐大姩夫唱妇随,就把保护岛上的这些军属也好、岛民也好当做己任,一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作风。
她要没见着李红云哭还好,这见着了,断然不会让她自个儿回去!
几分钟的拉扯过后,李红云在坐到了明香的院子里。
桌上的点心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好在明香做椰球那会儿想起来自己摘的海石花,就顺手做了一盆海石花凉粉放冰箱里冷藏着。
她看了曾易青一眼,朝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曾易青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厨房了。
明香也不提李红云哭的事,先给她递了一杯水,然后把一块椰子糕拿起来送到她嘴边。
“红云,在我家纳纳凉,这是我下午做的甜品,你尝尝。”
东西都送到嘴边了,李红云再怎么害羞,也不能扭头不接受。
她觉得明香很好,不想让明香不好意思。
她乖顺地把那椰子糕吃了。
一开始做好了味同嚼蜡的准备。
因为她心情现在很差。
她的丈夫今天又把她骂了好一顿,还说她不要脸,赶个海恨不得让全岛的男人都看见。
她没有心情吃东西,她只想哭,只想把心里的苦变成水哭出去!
可过了一会儿,她像忽然被人从黑暗湿漉的涵洞里提溜出来了一般,眼前忽然一亮。
她那僵硬的舌头一点点苏醒,哭肿的眼睛渐渐瞪大。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明香,笨拙地、带着哭腔地开口:“明、明香,你这是什么呀,真好吃。”
明香:“……”
徐大姩在旁,本来是义愤填膺气吼吼地准备逼问李红云。
到底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委屈,大半夜地流浪汉一样在外头边走边哭。
谁想见了这光景,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无奈之感。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马上把逼问李红云的事抛在脑后,嘴巴机关枪一样替明香回答起来。
“嗐!桂花椰子糕!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
“明香自己做的,厉害不?我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咋就这么灵光,能想出来这。”
“她刚刚说了一通她怎么做的,我愣是给听糊涂了,反正你就知道,用料老珍贵了。”
“你说不是觉得吃着特清凉?那就是了!那是明香用冰箱做的,冰箱你男人也跟你提过吧?特废电!”
“哎,明香,这椰子球我也给她拿一个好吧?这个也好吃……”
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住了口,低头尴尬地咳嗽一声,抬起头来干笑:“我不吃这玩意儿,容易动摇信念。”
明香早已看透了她,根本不听她叭叭,只笑着对徐大姩家那老四说:“仔仔,你给你红云婶子拿一个椰球行不行?”
那孩子连连点头,再次跪上凳子,用肉乎乎的手拿了一颗椰球,递给李红云。
“红云婶叽,吃糯叽叽。”
明香:“……”
明香抿唇笑着,转头去看曾易青。
曾易青仍是回给她一个宠溺的笑容,实际上脑子里已经黄到没边儿了。
连今天晚上的后半夜的安排都想好了。
李红云还是那样,再怎么不好意思,也不舍得拒绝一个三岁小孩的好意,于是又把那颗椰球给吃了。
她被这种清香甜蜜的感觉冲得晕晕乎乎的,等吃完了,才晓得对明香说一声:“对不住啊,明香。”
对不住什么她也说不好,她就觉得自己很烦人。
就像他丈夫说的一样,她特别惹人厌烦,特别头发长见识短,脑子又笨,还不会做人。
看现在,人家高高兴兴在这乘凉消暑,吃着点心。
她倒好,好死不死跑到这里来哭。
哭就算了,还没出息地越哭越大声,哭着哭着又突然发神经,想着兴许走一走就不想哭了。
等被看见了,都跑了,又不知道想什么,不跑了,还过来明香这里。
她来这里干什么!她配来这里吗!
她只会影响人家的心情!
看徐姐刚刚,都气成什么样了,显然是见她哭,想要替她做主。
可徐姐每次给人做主最后都弄得大家很难看,大家也都不是很喜欢徐姐。
不不不!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徐姐是为了她好啊!她为什么会觉得徐姐多管闲事,她为什么会这么坏!这么讨人厌!
还有自己当着这几个小孩子的面哭成这样算什么!
给小孩子当负面榜样吗?
让小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也会有像她这种没用的大人吗!
李红云又陷入了撕扯的情绪中。
直到那股混合着椰香、奶香、鸡蛋香和桂花香的香味又悠悠浮进了她的鼻子。
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不知不觉地回味起
来刚才那些点心的味道。
她的大脑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清空,脑中那些声音突然被那些香甜的记忆抹去。
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明香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碗什么,连带着一根白色陶瓷的调羹一起放在了她的手中。
“剩下的椰球和椰糕我给孩子们分了,红云,咱们就喝点海石花凉粉吧,喝了好睡觉。”
李红云仍浮在云端,乖顺地点了点头,说:“好。”
那边,曾易青又从厨房出来,给明香端了一碗,又要进去给徐大姩和孩子们端。
徐大姩赶忙拦住他:“别别,小曾啊,他们不吃了。”
几个孩子听了,一个个撅起嘴,除了大的那个还好点,其他三个都是眼泪汪汪地,可怜巴巴望着曾易青的手。
不敢看他脸,因为是冷脸叔叔。
曾易青懒得理会徐大姩,自顾自给他们都盛了端出来,放在他们面前,摸了摸老大的脑袋:“带着弟弟们好好吃,谁吃漏了我揍谁。”
几个孩子吓得噤若寒蝉,只有老大抬起头来,用崇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和弟弟们一起把脑袋埋碗里了。
没过多久,桌上就响起来孩子们呼哧呼哧暴风吸入的声音,还有一声声的"哇,明香阿姨真厉害,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小孩子们不会表达,吃到好吃的,就只知道说好吃。
而此时的李红云,却满心都是表达的欲望。
刚才,她还没从椰球和椰糕的美味和治愈中出来,就稀里糊涂吃了一口凉粉。
嘴唇触到那糕体的时候,她猛然清醒,瞪大眼睛把勺子拿开,看着上面还在细细颤动的海石花凉粉。
太嫩了!不过是海石花而已,怎么可以做到嫩成这样!
李红云来这边也有三年了,当地渔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熟悉了。
比如她也知道海石花,知道可以用它做成凉粉。
她吃过别人做的,自己也做了吃过,但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嫩的。
细腻的触感从嘴唇一直传到头皮,加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似的,整个人清爽得不像话。
刚移开的勺子马上就移回到唇边,还想着要礼貌一点、有规矩一点,不要像几个孩子一样吃得那么粗暴那么快。
可还没反应过来,勺子上的凉粉就已经被自己吸了进去,甚至还发出了让人难堪的“呼噜”声。
可她已经没心思去看别人的表情了,那细腻润滑又冰凉的膏体贴着喉管一路滑下去,到了哪里,哪里就舒适服帖了起来。
明香做的东西似乎都非常含蓄。
甜都是微微的甜,极尽可能利用食材本身的清甜味道,而不是像现在的奶糖、水果糖一样,甜到发腻,甜到卡嗓子。
李红云早就已经记不得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把人都引了过来。
她觉得特舒服,特幸福,好像漂在清澈的泉水中,随着平静的水面微微浮动着。
刚这么想,忽然舌尖碰到了什么,随后一股酸酸的味道像一股细线一样,一点点爬上脑子。
在满嘴甜味的时候,忽然被一股酸味俘获了。
李红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又想哭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痛苦的哭,而是心里承受不住太过激烈的幸福,快乐变成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而已。
徐红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看着碗里的凉糕。
和她以往知道的海石花凉糕不一样。
不管是这里的原住渔民还是她这种后来才学会做海石花凉糕的外来媳妇儿,做凉糕的步骤都是一样的。
把海石花挑洗干净,放水在锅里熬煮。
熬煮好了就过滤掉海石花,把过滤出来的水放凉,它就会结成凉粉了。
到这一步就结束了,家里有白糖的放点白糖。
但这年头白糖珍贵,大伙儿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就这么吃。
也无所谓好吃不好吃,能做得没有多少海石花的腥味就算好的了。
毕竟海石花也是海里出的,那腥味基本不可能去干净。
可明香做的这海石花却完全不一样。
细腻嫩滑就不说了,刚才她居然一点儿腥味没吃出来!
再看碗里,淡黄的凉粉块儿上撒着红的一小块一小块的什么和绿的葡萄干以及白的花生碎。
还有黄的小小的圆的团子。
红色、奶黄、碧绿、乳白,星星点点缀在透亮的凉糕上,像是停泊了各色轮船的淡蓝海面,看得人呼吸都停滞了。
太好看了!
如果刚才明香把这碗海石花端给她的时候,她没有在发呆,她低下头来看碗里一眼,那说不定她根本都舍不得去吃它!
李红云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被重视着。
明香给她吃凉粉,还弄得这么郑重,简直像是那些厨师们做菜摆盘一样了。
她何德何能啊!
李红云的眼泪滴了一滴在碗里。
明香见了,愣了一会儿,伸手去把她碗拿过来。
“这个别吃了,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李红云却不给她,用手帕把眼泪擦干了,又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甜甜地笑起来了。
她语气平静,不再像前面那样带些急促,好像在讨好人家似的。
“明香,这个红色的是什么?”
明香看了一眼,说:“山楂糕的碎片。”
李红云:“山楂糕?你做的?”
明香边眯了眼睛品味着海石花凉粉的柔润酸甜,说:“嗯,我来这儿之前做的。”
李红云又问:“那这个黄的呢?”
明香:“啊,是一种团子,玉米面和木薯粉做的。”
李红云:“……”
李红云不死心:“怎么做的啊?我好像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明香有些苦恼地笑了一下:“做起来不复杂,说起来可就复杂了。以后我有机会告诉你。”
李红云又说:“为什么不腥?”
明香:“放醋可以不腥。”
李红云:“明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随便做吗。”
明香谦虚道:“没那么厉害。”
曾易青摸摸她脑袋:“我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
李红云看着她们,一向乖顺躲闪的眼里,忽然生出了坚定的什么东西。
在李红云和明香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徐大姩一直看着。
徐大姩对自己面前的全家福版海石花凉粉瞠目结舌,最后实在没忍住,吃了一口。
然后她就没话了,坐在那里一直盯着明香看。
明香也感觉到了她的眼神,还安慰她:“徐姐,海石花海里多得是,不算花里胡哨。”
徐大姩的脸便滚烫起来。
这会儿,她看到李红云那样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好好,李红云这会儿大概已经对明香死心塌地了!
信念要坚定,糖衣炮弹要警惕!
几个人各自吃着凉粉,闲适地谈着天。
夜越来越浓重,四周黑黢黢的,看着有点瘆人。
只有明香这里,美食赶走了暑气,让盘踞在心里的阴翳得到片刻的喘息。
又过了会儿,李红云听到丈夫在喊她,眼神冷下来,默默起身,说要走。
徐大姩见状,也拉起孩子们打算回家。
明香依偎在曾易青身侧,朝她们说了声:“那你们注意安全,明儿见。”
她们也都各自又说了声谢,就朝门口走去。
关篱笆门的时候,曾易青亲亲热热挨着明香,问她:“开心了吧?看你今晚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达成所愿了吗?”
明香笑了一下,俏皮道:“你给我买相机那件事达成所愿了。”
曾易青温柔亲在她耳侧:“已经让人把胶片拿出岛去洗了。”
明香笑着:“唉,还是有一点儿遗憾
呐!”
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
曾易青关好了门,站直身子转身抱住她的腰。
“哦?什么遗憾?”
明香笑声如银铃一般:“跟你说过的啊,有椰子怎么可以没有鸡呢?”
“易青,我真的想吃椰子鸡了。”
曾易青:“嗯,还有呢?”
明香想了想,又说:“本来想做一点喝的,今天全是吃的。”
曾易青:“那怎么没做成?”
明香:“我想吃椰汁西米露,可是我弄不到西米。”
“西米?”
曾易青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明香从他身上下来,跟他一起往屋里走。
“没什么,就一种比较奇特的米吧。”
他们的声音飘散在微凉的海风里。
可外面还没走远的两个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却在同时迟疑了步子。
*
晚上,明香和曾易青躺在被窝里。
曾易青凑在她耳边问她:“媳妇儿,今天可以吗?”
明香不理他,侧身躺着,问他:“易青,你说徐姐那样,怎么能教出来那么好的孩子?不会惹得孩子们暴躁叛逆吗?”
曾易青撑起上身,笑笑地看着她:“今儿在院子里的时候没见你说她不好,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明香扭了他手臂上的肉一下:“我哪里说她不好了,只是在思考孩子们的教育方法。”
曾易青对于她这种偶尔不怕死的小凶恶一向都是非常受用的。
他摸着她的耳垂,笑她:“该怎么教育怎么教育,每个孩子都自带口粮,别想那么多。”
明香:“那也不是这么说。还是得好好教的。”
曾易青“嗯”了一声。
明香接着回答他的疑问:“我真不是看不惯徐姐,每个人都有各自脾性,不害人就好了,都能处。”
曾易青:“我媳妇儿就是聪明,总能把事情弄得平平顺顺、高高兴兴的。”
他又说:“不过说实话,一开始,你们让李红云进来,我都有点怕了。”
“你们女人哭起来太可怕了,我最不懂怎么对付哭泣的女人。”
明香挑眉:“哦?你以前应付过谁?”
曾易青正色:“嗤,我有那个闲工夫去应付女人?”
他说完,俯身在明香额头亲了一口:“我只在乎你。媳妇儿,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不让你哭。”
“她一个外人哭起来我都觉得麻烦,你要是哭起来,我恐怕打仗都没心思打了。”
明香冷笑:“放心,我不哭,我不让曾大团长烦我。
曾易青被她气得,追着她的嘴唇就要亲。
“我是说,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哭!”
明香在心里想着,这个承诺又土又好笑,还不切实际。
可她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差。
明香躲避了一会儿,忽然翻身骑在他的身上。
曾易青面色骤然一僵,一双眼睛忽然失去笑意,死死盯着明香。
“你干什么?”
明香扬起嘴角扯开弧度,伸手过去,在他紧抿的唇角划了一下。
她一点点压低身体,直到自己的唇似有似无地贴在他的唇上。
“你说,我能干什么?”
曾易青原本是战士本能反应,他习惯了不让别人掌控他。
意识到那是明香,就要放松下来,却被她这么一弄,弄得身体更加紧绷起来。
他一双如狼的眸子紧紧攫着明香的双眸,像是想要把她的灵魂都看透。
眼里盛腾起风暴一般的火焰,看着明香,咬牙切齿地说:“可以了是吗?明香?”
明香不置可否,只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他。
曾易青猛地把她抱起,按在床头上放着的枕头上,猛烈亲吻。
他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明香忽然就生了害怕的心思。
要命。
本来想逗逗他,没想到这位不但不经逗,还特别不好打发。
明香被亲得脑袋发昏,胸膛急剧起伏着,又被曾易青恶劣地用胸肌压了回去。
好了,这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这个人比她高太多,强壮太多,能把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形里。
明香本想着也挺刺激的,就这么继续下去吧,却忽然想起来一些事。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唇和曾易青的分开,得到一点说话的机会。
“易青!易青!你等等!”
曾易青:“不等了,你自找的,不许反悔。”
明香简直要被气笑了,又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再次找到机会说话,她直接哼唧起来。
“呜呜呜。”
曾易青果然刹住了车,满脸兴致被打扰的不爽,眼里却也盛着惊慌。
“怎么了?”
明香伸手捧着他的脸固定住他:“我不想生孩子。”
曾易青:“胡说,我看你今天差点把那四个小崽在拐回咱家养了。”
说着又要亲,一只大手已经托住了明香的臀。
明香赶忙:“生了没人带,我吃不了带孩子的苦。”
曾易青:“我带。”
想起来什么,又哼笑一声,说:“恐怕到时候你想带都轮不到你带。”
明香:“……”
明香想着徐姐家那四个毛毛头。
想到最大最文质彬彬的那孩子给她敬的那个礼,想到小的那几个肉乎乎的手,和他们说话奶声奶气的样子。
她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了。
她问曾易青:“易青?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你不会真不能生吧?”
“虽然你好像不是真的不行,但万一是你的种子没有用呢?”
“你不会是为了把我娶进门,故意骗我顺你能行的吧?”
曾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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