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苗应重新躺下,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虽然他现在接受了自己是个哥儿并且已经嫁了人的事实,但在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自己是个直男。


    虽然前段时间他看着霍行的肌肉是会有些冲动,但他觉得他依然是个直男,对同性优秀的肌肉线条多看两眼,那是欣赏的目光。


    真正的直男怎么做做梦的时候梦到那样呢?苗应在心里有些不确定地想。


    苗应用被子蒙住头,不想承认就算是在梦里那种不可言说的方法也比他自己做手工要舒服得多,想到这里,苗应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做贼似的悄悄把手伸进被子,拨弄了几下之后总是觉得不太行,又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跃跃欲试。


    虽然我动手了,但我依然是个直男,现下只是权宜之计,苗应如是想。


    只是他的裤子刚刚脱到膝弯,门外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苗应赶紧穿上裤子把头伸出被子,就看到霍行站在屋门口,手上还提了只振翅欲飞的山鸡。


    霍行看着他:“你醒了?”


    苗应脑子里的弦断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行顿了顿:“昨晚来的。”


    苗应的脸上顿时就烧了起来,所以昨晚上并不是他做的春梦,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


    霍行也知道他害羞,没再提昨晚的事情,只是把火烧旺了一点:“今天要下山吗?”


    苗应摇头,他才不要这个样子被娘和祖母看到,最好连霍行也不要留在这里,让他一个人度过这尴尬又羞耻的这一段时间。


    霍行点了点头:“我捉了只鸡,一会儿炖汤。”


    苗应有些自暴自弃地点头,不敢去看霍行的眼睛,霍行在屋外面处理了鸡,放在锅里炖上,随后看向苗应:“你要在山上待几天?”


    苗应也不知道这个情况要持续多久,只好摇头。


    霍行站起身:“你看着锅里,我回家再去拿些东西,一会儿再上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苗应嗯了一声,又看到自己先前收了的菜籽,吩咐霍行:“把他们带下山去,然后趁着有太阳晒干,等我回去再处理。”


    霍行点头:“还需要些别的东西吗?”


    “你看着拿吧。”苗应觉得热意又起来了,拼命忍住喉间的声音,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你赶紧走吧。”


    霍行迟疑了一瞬,也看到了苗应现在脸上出现的潮红:“你还好吗?”


    苗应咬着被子转过头不去看他:“我没事,你走吧,赶紧走。”


    要是再不走的话,苗应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要扑上去了。


    霍行看着他收好的这些豆荚,把散落在屋里的也放进了包袱里,一点点都没遗落下来,临要出门的时候,又听见苗应压抑的轻哼声。


    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在苗应看不见的地方,他沉默着洗干净了手,坐回苗应的身边。


    在他碰到苗应的时候,苗应差点跳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转头看他,声音颤抖:“你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我速度最快也要三个时辰才能回来。”霍行边说边掀开他身上的被子,被子从他的腰落到他的胯间,随后他的手也落在了苗应的背上。


    苗应很想反驳他,想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会□□焚身爆体而亡吗?但身体很诚实地已经跟着霍行的手一起舒服得颤抖。


    ……


    苗应又浅眠了一会儿,霍行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山上,等苗应清醒过来的时候,鸡汤已经熬出了香味,他这会儿总算感觉到饿了,爬起来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块鸡肉,这山鸡鲜嫩,炖出来也没有一点腥味,苗应吃完之后,觉得自己又有劲儿了一些。


    听着外面的鸟叫声,苗应长长地叹了口气,要说昨天晚上姑且还能说是因为做了春梦,今天早上就完全是清醒着被霍行这样那样。


    果然是男人的劣根性,精虫上脑之后连自己是直男都忘了。


    喝完鸡汤之后他又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之后霍行已经回来了,带着李红英做好的干粮,还有些调料,一看就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样子。


    苗应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因为情潮又袭来了。


    这样醒了被帮助,帮助完又睡,睡了吃饭,吃了又被帮助的日子过了四天,苗应整个人的羞耻心已经都没有了,只是偶尔看着霍行的手指,脑子里也会突然放起烟花。


    当然他也不都是完全自己享受,在看到霍行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和额角怎么也滴不完的汗水,还有跟他一样根本收敛不住的兄弟,苗应想也没想就要探手去,但被霍行按住。


    他们贴得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霍行的声音很低,似乎有什么被他压抑着:“不用,没事。”


    苗应又理所当然地享受起了他的帮助。


    第五天,苗应终于完全地恢复了过来,看着晾在外面树上的衣裳和亵裤,他已经能够淡然自若了,甚至面对霍行的时候也不会再害羞了。


    “今天就下山吧。”苗应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他的裤头上移开,转身回屋子里收拾起来,把虎皮垫子收进箱子里,衣裳装进包袱,没吃完的野味也装起来,随后两人准备下山。


    苗应只觉得浑身舒畅,这会这具身体甚至比他前世的身体还要强壮,走路久了都不喘了,一口气儿下了山。


    到家里的时候除了霍小宝,李红英和祖母都在,祖母正在给菜籽的豆荚翻面。


    经过这几天的晾晒,豆荚已经干了,用手一碰里面的黑色的菜籽就掉了出来。


    祖母看着苗应:“小应啊,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也不能吃。”


    苗应故作神秘:“祖母,这可是好东西,我打算今年秋种的时候,就在咱们的地里种这个。”


    祖母和李红英种了快一辈子的地了,也从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于是两人就有些迟疑,但又想起之前苗应说过的,可能会被别人嘲笑,那应该就是说的这件事了。


    苗应也知道她们的犹豫,于是说:“这样吧,等我把这个东西的成品做出来,你们再考虑考虑呢?”


    李红英点头,她知道苗应总有奇思妙想,与其这会儿就拒绝他,不然看看他究竟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上山这几天,李红英也差不多猜到了苗应为什么会不下山,但有些奇怪为什么苗应能生龙活虎,反而是霍行有些神色恹恹的。


    不过为了给两个人补身体,她又把他们带回来的那半只鸡给炖了,又嘱咐他们好好休息。


    回到久违的房间里,苗应像一块饼瘫在床上,木屋的地到底是木头做的,有些硬,这会儿睡在柔软的床上,整个人就像躺在云朵上。


    霍行坐在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放到苗应的面前。


    苗应掀开眼皮,无声询问。


    “我这次去府城,赚了些钱。”他把包袱打开,里面好多一两一个银元宝,堆在一堆一个个银闪闪胖嘟嘟的,可爱得很。


    苗应把脸埋在银子堆里:“这么多吗!你干什么去了赚这么多钱?”


    霍行简单地把去府城的事情说了说,说镖局里的人都善待他,说他在外面也赚了些,两位富家公子虽然有些骄纵,但人很好。


    苗应静静地听着,直觉霍行对他有隐瞒,照他说的这些,也不会赚这么多,于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霍行有些心虚,随后才说:“跟着镖局去走了一趟,没什么危险。”


    苗应却想到了他在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你是不是受伤了?”


    “只是轻伤。”霍行说。


    苗应不由分说地爬起来,很迅速地把霍行压在身下,伸手解了他的衣服。


    霍行不敢太用力,于是苗应看到了他身上从后腰缠到前胸的绷带,上面还有些猩红的血迹。


    苗应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又把他掀了过来:“这么严重?”


    “只是看着严重。”霍行穿好衣裳,“已经都好了。”


    苗应想起他们在山上待了四天,霍行都没有处理过他身上的伤,这会都不知道捂成什么样子了。


    霍行顺从他脱下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壮的身子,苗应咽了口口水,随后拆下了他的绷带,看到了他背上那么长一道疤,梦里出现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在一个四周都很黑的地方,唯一的光亮来自火把,一把刀从你的面门上落下,但你转身躲过去了。”苗应看着那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你有药吗?”


    霍行点头,他离开的时候,镖局给他拿了上好的金疮药,他在回来的时候没舍得用,总想给苗应留着,万一他以后划伤手或者怎么样,也能用。


    苗应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他敷上药,用柔软的布条重新给他缠上,这个动作总是不免跟霍行有接触,霍行身上的肉跟自己软绵绵的肉不一样,霍行身上的肌肉很结实,他又有些没忍住,偷偷地又摸了好几把。


    只是欣赏,只是羡慕,苗应想。


    霍行的喉结滚了滚,抓住了苗应还想再摸一把的手,摊开他的手心,看到了他手心里那一层茧。


    “你在赚钱的时候我也在努力啊。”苗应收回自己的手,“这些茧也是我努力的证明。”


    霍行不想他的手上出现这些痕迹,从前的苗应手上从来没有这些,他的手一直都是白皙又柔软的。


    霍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苗应先前的记忆还没散去,还记得霍行用手指沾了这个东西,然后……


    他的脸猛地红起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霍行只是把盒子交给他,看着他已经生了茧的手心:“这是府城里卖的蜜合膏,说是涂了可以润泽肌肤,你试试。”


    苗应现在根本无法直视这个东西,只能胡乱地塞到枕头地上,当做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况且他一个男人,擦什么香香,男人就是要糙一点才好。


    “对了。”苗应整理好情绪爬起来,找出他画的图纸,“你看我画的这些,你说有做出来的可能性吗?”


    霍行接过他手里的纸,看着一目了然的东西,又问了些别的他有些不理解的东西,在苗应解释过之后,顿了顿:“应该是能做出来的。”


    苗应睁大眼睛:“真的吗?”


    霍行不想让他失望:“可以的。”


    “那好,等过两天,我让你看看这些黑色的小东西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苗应笑得意气风发。


    第42章


    苗应想先用别的方法试一试能不能榨出油来,毕竟杀鸡不能用牛刀,那么大的机器来榨这一点点的油不太现实,所以他想先用简单的方法试一试。


    等小晒垫上的菜籽都干了之后,他收起了一部分,选的都是大颗的来做种子,其余的准备尝试一下榨油。


    霍行身上的伤也被祖母和娘亲发现了,最近不让他出门,就让他帮苗应的忙,他干活又快又好,苗应表示很满意。


    苗应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些简易的工具,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办法,最不好找的就是做饼坯的,需要用到铁,而他了解过,这个世界对铁的管控还挺严格的,家里的铁制的工具都是登记在册的。


    但是以后等他真的种出很多菜籽的时候,还是得去做铁器,到时候还是得去找个人来合作,还得是个有权势的才行。


    榨油的第一步是要先炒菜籽,霍行在灶门前烧小火,苗应在锅台前不停翻炒,在小火的烘烤下,菜籽发出爆裂的声音,又传出一些香味。


    霍行形容不出来这个味道,是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苗应其实没有真的动手炒过菜籽,只能靠感觉来判断是不是炒好了。


    苗应把炒好的菜籽盛出锅,他们家没有磨盘,苗应一时间犯了难,他看向霍行:“我想把他们磨成粉。”


    霍行想了想,找到他们以前做糖的时候捣麦芽的碓窝,擦洗干净又晾得一点水分都没有之后,把炒好的菜籽倒了进去。


    之后也不用苗应动手,霍行就把菜籽粒捶打成了菜籽粉,打得很细,苗应找来之前的屉布,把捶打出来的菜籽粉裹在里面,放进锅里蒸熟。


    随后把蒸好的菜籽粉包进他从叶风家拿回来的小麦杆里,应该是用谷草最好,但现在还没有谷草,就将就用秸秆也是一样的。


    原本榨油是要用铁圈捆住饼坯,但现在他没有铁圈,只能想别的办法。


    趁着蒸出来的菜籽还烫着,苗应赶紧把饼坯包好,放到一块大石头上,这块石头他昨天跟霍行一起处理过,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凹槽,用来漏油,不过也不知道这么简易的操作,能不能弄出油来。


    接下来还是霍行的活计,苗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会不会扯到你的伤口?”


    霍行手上拿着个大锤,苗应试过一下,他搬不动。


    随着霍行的石锤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饼坯上,苗应有些焦急地盯着那道凹槽,直到看见了那深色地菜籽油缓缓流出。


    苗应兴奋地跳了起来,霍行也停下手里的大锤,静静地看着他,苗应的眼睛很亮,转头看向霍行:“我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霍行点头,随后又继续锤打,油也顺着凹槽滴到了苗应准备好的罐子里。


    他菜籽的数量并不多,菜籽的出油量大约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他用来榨油的菜籽有个五斤,出油估计就一斤五两左右,主要还是因为榨油的工具不行,今天只是用来做尝试。


    霍行的呼吸声也逐渐粗重起来,抡大锤还是很累的,苗应在一边给他端了一碗水,又重复:“我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霍行笑了笑:“好。”


    等李红英他们回来,也看到了苗应摆在一边的油罐子:“这是什么啊?闻起来还挺香,你们两个在家弄什么呢?”


    “娘,你看,我带回来的东西,能做出油来。”苗应把油罐子端给他们看,“我就是想在咱们的地里种这个,然后再开个榨油坊,这样咱们家也算是有了一门能够传得下去的手艺,就算小宝以后读书读不出什么名堂,也能有吃饭的手艺。”


    苗应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给李红英和祖母带来怎么样的震动,她们只知道苗应为这个家做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了,单就做糖这个,就已经是他们家能够传承下去的手艺了。


    李红英不善言语,她轻轻地抱了抱苗应:“谢谢你,小应。”


    苗应的手僵直地垂在身侧,最后又轻轻抬起来,拍了拍娘亲的背:“没事的娘,我们是一家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祖母的身上,祖母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收拾好他们榨油的东西,苗应把剩下的饼坯里的渣都拿了出来,经过了无数次的捶打,渣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小饼,不能再吃,也可以用来喂鸡。


    他们家从叶风家抱回来的小鸡,现在现在已经长大了,吃着他们先前的做糖的麦芽和糯米渣,现在又有菜籽渣可以吃,估计能长得更好,苗应记得以前他们那里管这个东西叫“ku”,现在就要菜籽渣好了。


    捧着来之不易菜籽油,苗应表情虔诚,准备今晚就要大展身手。


    家里平时是不怎么吃肉的,苗应现在也习惯了一大锅煮出来的菜,虽然味道不是特别好,但胜在食材新鲜,而且都是自己种出来的。


    今天他看着灶房里的土豆,平时他们都是把土豆煮了当主食吃的,今天他就要做一做已经很久没吃过的炒土豆丝。


    苗应的刀工也是在前世打工的时候练出来的,尤其是切土豆丝,切得又快又好,切完之后洗去淀粉,在锅里放油,油热的时候下土豆丝,猛火一炒,香味瞬间被激出来。


    坐在灶门前烧火的霍行咽了咽口水,苗应又说:“明天去买肉,炒肉会更香。”


    晚饭炒了几个素菜,土豆丝白菜萝卜丝,但一家人都吃得很香,再一次尝到菜籽油的味道,苗应只觉得的幸福得想哭,他吃完饭之后放下筷子,看着吃得很香的家人:“怎么样,我今年秋种的时候就打算种这个了!”


    霍行自然是他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祖母和娘亲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在今晚吃过这油的滋味后,也没了反对的意见,霍小宝还小,只知道干饭,于是家里全票通过了种菜籽这件事情。


    吃完饭之后霍行也把自己赚到钱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下,一家人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李红英想了一会儿说:“现在村里都收了小麦了,过一段时间就该交税了,咱们家没有粮食,只能交钱,得准备些钱交税。”


    他们家一家五口人,除去霍小宝这个小孩儿,一个人的田税人头税粮食税加起来得有差不多二百文的税钱,他们一家人要交差不多一两银子。


    眼下经过他们一家人的努力,家里的积蓄已经比很多人家里都多了不少了,但苗应却丝毫都没有他们已经有钱了的实感,因为后面要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要花大钱的。


    他们不能一直住在这紧紧巴巴的房子里,还需要盖一间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他的榨油事业也需要钱的支持,不说别的,就是要做的榨油的木榨,应该都要花很多钱,他们自己做不了,只能请木工,还有压饼坯的铁,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得到,反正桩桩件件都是要钱的。


    吃完饭之后苗应替祖母去喂鸡,他们家的鸡养在房子的后面,娘亲和祖母又在后面开了一小块菜地出来,有鸡粪做肥料,菜倒是长得都水灵灵的。


    他们家的鸡养得好,不过母鸡还不到下蛋的时间,公鸡也养得抬头挺胸的,看样子等到打鸣的时候家里估计没个安静的时候了。


    “赶紧长大吧,霍小宝正在生长关键期,得多吃鸡蛋。”苗应戳了戳母鸡的翅膀,“赶紧多下蛋。”


    回到院子里,发现祖母和李红英还盯着那个油罐子看,时不时地凑上去闻一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罐子太破,苗应觉得他们得把这罐子当成传家宝。


    霍行在灶房里收拾柴火,霍小宝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地背书,前些天宋夫子找苗应来着,说霍小宝已经可以从宁夫子的班上到他的班上了,要他们准备笔墨纸砚,开始学字。


    苗应把自己先前的买的那一套给霍小宝将就用着,等过一阵再给他买好的。


    苗应把他叫了过来,又让他在自己的面前背,苗应的学习不太好,以前上学的时候背的诗都背不全了,所以听霍小宝背书也就是听个云里雾里,但霍小宝背得可起劲了。


    夜色渐渐降临,这个时候天黑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都洗漱好了回房间睡觉,苗应现在的生活十分规律,早睡早起,心情愉悦,先前头上的伤已经再没有大碍了,再过段时间身体应该能恢复得更好。


    他借着烛火检查了一下霍行的伤口,发现今天用了不小的劲儿,伤口又有些裂开,苗应又重新帮他处理了一下,熄了烛火之后,两人躺在一起。


    床还是小,两个人贴得很紧,明明以前也是这么睡的,但今天睡在一起就觉得身上发痒,不是那种浮于皮肤上的痒,而是从骨缝里透出来的。


    苗应翻了个身,又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蠢蠢欲动,霍行朝他伸出手,苗应差点跳起来:“干,干什么?”


    霍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整理一下枕头,怎么了?”


    苗应看着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事。”


    霍行轻笑了一声,苗应的背上就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过,他有些怀疑地看着霍行,以前他的声音也不是这样的啊。


    苗应吞了口口水,又把被子拉高,盖到自己眼睛的位置,霍行伸手把被子给他往下拉了一点:“闷。”


    苗应不让他动,两人就着被子拉扯了一会儿,霍行的手却伸向了另一个地方,苗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简直卑鄙!


    第43章


    霍行在家里修养了一段时间,不是跟李红英他们一起去地里,就是去山上打猎,偶尔会帮着苗应做糖,他才知道原来苗应已经开始做起了生意,现在从他这里拿糖的不止有王货郎,还有他的货郎朋友们。


    苗应的糖好,价格也实惠,也不规定他们要卖什么价,在经过王货郎的介绍之后,苗应几乎是做完一次糖之后,马上就要泡麦子,准备做下一轮的,现在做糖也已经成了家里稳定的进项了,虽然不如霍行一下子就赚那么多,但也是积少成多。


    他们家没有那么多的麦子,就就近从叶风家买了麦子回来,霍行回来之后,苗应跟霍行又一起去了镇上,买了好些江米回来,整个灶房都被堆得满满当当。


    这天霍小宝说他的纸快用完了,苗应想着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娘家了,于是打算回一趟娘家去,算是尽孝,苗应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霍家人,所以在他心里霍家人其实比苗家人要亲些,但苗家的爹娘和哥哥也是一片真心待他,从前的苗应没有做到的孝敬长辈,他一定要做到。


    所以在给霍小宝买了纸墨之后,还买了不少的东西准备带去苗家,虽然都是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但好歹也是心意,这一举动祖母和娘亲都很赞成,因为苗应的娘家一直在帮衬着他们家,他们也不是不懂感恩的。


    回去的路上,苗应又问了很多霍行在外面的事情,听他说起振威镖局,于是又对外面的世界更向往了一些,想着等以后条件好一些了,也要出去走走,前世没钱没时间,现在只是没钱,时间估计有大把。


    走到村口苗爹的卖肉摊子,他刚好送走一个买肉的人,就看到他们结伴而来,他放下手里的刀,赶紧迎了过来:“远远地就瞧见像你们,怎么有空来?家里的地都种完了?前几天还跟你哥说要去帮帮你们呢。”


    他见到现在的苗应就高兴,肉也不卖了,关了铺子就跟他们一道回家:“一切都还好吧?”


    苗应点头,这一次他走过村里的时候,再也没有那种后背被人盯着的感觉了,回到家之后家里一个人没有,苗大海说他娘和哥都去地里了。


    于是霍行跟苗应喝了一口水,随后又都下地去了。


    苗家的地种得也不少,每年春种秋收都是刘琼操持,苗东跟她一起干活,苗大海上午开铺子,下午也会去地里。


    苗应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在哪里,还是跟在苗大海的身后,他悄悄问霍行,他们以前在农忙的时候有没有回来帮过忙,霍行摇头,原来的苗应很抗拒他们,不仅是霍家人,也很抗拒苗家人。


    霍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那个时候也不在意。


    苗东在喝水的间隙,看到了田埂边上两高一矮的身影,他赶紧喊刘琼,刘琼抬头,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看到他们之后才放下镰刀:“你们怎么来了?”


    苗应已经开始在扎裤腿了,他接过苗大海手上的镰刀,从另一边开始割麦。


    苗东睁大眼睛,这么多年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苗应来干农活呢,嫁了个人了连活都会干了。


    看他们开始干活,刘琼也不拒绝了,干干脆脆地干完活才好好说话。


    原本他们家的活计也不剩太多了,这一块地收完之后就差不多了。


    苗应现在干活的速度也提上来了,干活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快了,本来他们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干完的活,因为苗应和霍行的到来,在半下午的时候就弄完了,看着一片被放倒的麦穗,刘琼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家人少,地又多,每次都是最后收完最后播种的。


    回到家里他们才好好说话,苗应端着水瓢喝水,霍行在一边给他湿帕子,因为今天干活匆忙,苗应没有遮脸遮手臂,这会儿他的脸上红了一大片,不仅红还特别痒,他总想抓,霍行只能用凉水给他敷脸缓解一下。


    大家都收拾好之后,苗大海进了灶房准备做饭,最近都是这样,他少干一上午的活,那就负责做饭,反正一家人都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他们不挑,苗应挑,他不想吃水煮菜,把苗大海赶出了灶房,苗大海摸了摸鼻子,去跟霍行说话去了。


    饭间苗应也跟他们说了家里最近的情况,说霍行出去了一段时间,说他自己有在做点小生意,又说以后可能还需要他哥帮忙,以后要榨油的话少不了干力气活的,他哥那么大个个子,可不能浪费了。


    苗东一口汤差点呛到,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苗应:“你让我帮你什么忙?”


    “这个先保密。”苗应吃完饭,看着苗东,发现他好像瘦了些。


    “看什么?”苗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粗声粗气地说。


    “你怎么瘦的啊?”苗应又看了他明显小了一圈的游泳圈,转头看向刘琼,“哥最近吃得少了?”


    刘琼难得地有了个笑脸:“前些日子不是有媒婆上门来给你哥说亲,远远地瞧了一眼,你哥倒是很喜欢,就是人家姑娘带信儿说你哥有点过于圆润,这不,肉都少吃了。”


    “娘!”苗东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自己娘亲这么打趣,面上有些挂不住。


    “是什么姑娘啊?”苗应有些好奇,能让苗东下决心减肥,那应该是个挺好的姑娘了。


    “离你们村不太远呢,家里有两个兄弟,听说都是很上进的人。”刘琼笑着说,“你哥要是能瘦下来啊,这亲事估摸着也就成了。”


    苗应点头:“那挺好啊,到时候哥成亲,我回来给他掌勺,保证把宴席办得风风光光。”


    苗东为他的付出不能算少,在这个时代都是兄长先成亲的,为了他,苗东把自己的亲事稍后了,可能现在村里都还有风言风语,要不是因为苗家人强势,估计唾沫星子都要把苗家给淹了。


    苗东的脸通红:“你能办什么宴席。”


    “他做饭很好。”霍行说,“但做宴席太累,你可以做头菜就好。”


    刘琼有些满意地看着霍行,随后又训苗东:“你可别再一天天地傻呵的,学学人家霍行。”


    苗东快速吃完饭下了桌子,再待下去一桌人都可着他一个人说了。


    这会儿天色也晚了,再回家就要走夜路了,苗大海把他们留了下来,今晚又住在娘家。


    晚上他们坐在院子里说话,苗东说起了陈二娃的事情:“那天被咱们这么一吓,他竟然是连老娘也不管了,听说他办差事的时候也是疑神疑鬼的,也不敢再动辄喊打喊杀的了,可能生怕谁又找上他了。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霍行沉默地听着,手背上青筋明显。


    “呵。”苗应捧着水瓢喝水,“等我哪天遇到他,裹着麻袋给他打一顿。”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苗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别折了。”


    苗应跳起来想打他,苗东虽然胖又个子大,但很灵活,苗应怎么都打不到他,气得苗应指着苗东:“霍行,上!”


    霍行没上,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跑这么久不累吗?歇会儿吧。”


    苗应哼了一声:“看在霍行给你求情的份上,放过你。”


    苗东还想嘴贱说他,也被霍行一个眼神镇压,苗大海和刘琼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天色越来越暗,几个人就都回了房里歇息去了。


    回到屋里,苗应打了个呵欠,今天干了活,有些累,洗漱完之后就躺上床,霍行上床来的时候,苗应朝床里挪了挪,裹着被子瓮声瓮气地说:“今天在我娘家,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天打开苗应身上什么开关了,身子一躺上床就开始燥,霍行不小心碰他一下,他都能抖好久,今天的地方不对,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放肆。


    霍行笑了笑,伸手盖好被子:“睡吧。”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苗应和霍行帮他们把收回来的小麦晒好,才准备离开,刘琼送他们到村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又把上次他们放的银子交到苗应的身上:“上回给你收拾屋子见到了,你爹骂你好久。”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


    “娘,霍行出门去赚到钱了的。”苗应不接她的钱,“这是我们的孝敬,还有,到时候哥哥的婚期定下来,你一定给我带信。”


    刘琼点头:“回去吧。”


    在苗应走出去之后,她又拉住苗应:“你现在会的东西多了,也要知道藏拙,身上的本事不能外露。”


    苗应点头,看着她的眼睛,又轻轻地抱了抱她:“娘,谢谢你,我都知道。”


    刘琼拍了拍他的背:“回去吧,家里都好。”


    苗应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娘家,回去的路上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低落,霍行转头看他:“怎么了?”


    苗应摇头:“没事。”


    “以后可以经常回来。”霍行说。


    他们走回榕树村,差不多到了做饭的点儿,这会儿村里都升起了炊烟,苗应的脚步快了一些,怕他们晚了家里就不煮他们的饭了。


    等他们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争执声,他们加快了步伐,走到院子里,看到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霍三,这会儿手里正拿着苗应放钱的包袱。


    不等苗应动作,霍行立刻闪身上去,一脚踢在霍三的膝弯上,霍三吃痛,手里的包袱也掉下来,圆滚滚的银锭子滚了出来。


    他立刻想去捡,被苗应踩住手腕:“你还敢来我家?”


    第44章


    分家之后,霍三过了一段逍遥日子,不用干农活,卖了地卖了家里养的鸡鸭还有钱,不用照顾老的,身边的女人又漂亮,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受的苦都值得了。


    他的好日子是在发现张红儿来了月信之后结束的,她来月信,那就是说怀孕的事情根本就是假的。


    霍三质问张红儿,张红儿也不装了,她在妓馆那么多年,早不能生育了,两个人在除夕夜当天吵得不可开交,霍三直接去了赌坊,借着酒劲,把家里的银子输得一干二净,他不信邪,又去借了印子钱,他坚信自己最近的赌运那么好,只要有本钱就一定能翻身。


    结果他没有回本不说,又欠下了不少,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总会有人给他兜底。


    回到家里,等着他的只有冷锅冷灶,张红儿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叫他在家里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从前只要他回来,家里总是有热水热饭,现在的日子反而不如以前了。


    霍三皱着眉头,回到房间里,想找找屋子里张红儿的东西,他才不信张红儿这么些年身上没钱,一定是藏在哪里了。


    张红儿回来的时候,霍三已经把屋里翻得像猪圈了,张红儿看得眼皮直跳,两个人发疯似地厮打起来,往日的恩爱全然不见。


    张红儿本来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霍三那段时间又伪装得很好,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原形毕露,好吃懒做,嗜酒成性,等赌坊讨债的人上门之后,张红儿才知道他还赌。


    他欠了这家的印子钱,又去借那家的印子钱,拆东墙补西墙,直到哪里都借不出来了,催债的人找上了门。


    张红儿躲在房间里,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已经开始盘算起跑路的事情,她也没跟霍三领婚书,走也能走得干脆,她无比庆幸自己给自己留的后路,在跟霍三好的时候也没有把自己的体己钱透露给霍三,即使出门也都是带在身上的。


    她可不想用自己的体己钱去给霍三还印子钱,在霍三被催债的人打得快没进气儿的时候,张红儿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偷偷跑出了南口坝村。


    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能留在这里,不然以霍三那个丧心病狂的抛妻弃子不赡养老母的凉薄性子,把她卖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霍三被打了一顿,催债的人天天上门,他已经没有地可以卖,再卖只能卖宅基地,可这宅基地一卖,他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就在他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了霍行。


    他是霍行的老子,就算现在分家了,他也该赡养自己,给自己还债,还得好好伺候他,他打听到了他们的落脚地,迫不及待地上门去了。


    他到的时候家里没人,但一切都井井有条,霍三怀念起了当时一家人在一个屋檐下的样子,要是他们求自己,他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回来。


    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回来,就顾自地进了房间里,一眼就看到了床头上的柜子,他想也没想就打开柜子,看到了里面装的一个包袱。


    霍三的心跳得很快,打开包袱就看见了一个个圆滚滚的银元宝,他眼睛放光,有了这些钱,他就能还上钱了。


    只是他还没走出门,就碰上了干活回来的李红英和祖母。


    李红英看到他手上的包袱,就知道那是什么,她冲上前去抢回了他们的钱,但她累了一上午了,有些力竭,很快钱又被霍三抢回去,祖母也上来,她以为霍三不会对她动手,但她小瞧了一个赌徒,已经完全泯灭了人性,更何况顾及亲情。


    祖母被他推到在一边,好在苗应和霍行回来得及时,才不至于真的被霍三把家里的积蓄都拿走。


    霍三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看着苗应和霍行:“我是你的老子,你赚了钱就该孝敬我!”


    “孝敬你个头,你是哪根葱!”苗应快要气死了,这个老东西,趁着他们不在家来偷钱!


    “断亲书是你签的,家也是你要分的,现在来说是我爹?”霍行只是冷眼看着他,他如今也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人了,这会儿眼里满是杀意。


    “我欠了点钱,你帮我还了,我就不会再找你们。”霍三也有些胆怯,“只要帮我这一次。”


    李红英是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她朝霍行摇头,霍行让然知道不能信他,只是把人赶了出去,警告他不要再上门来,两家人已经恩断义绝。


    霍三带着怨毒的眼神离开了,苗应自然没有忽视他的眼神,等霍行回来的时候,苗应才说:“他肯定还会来的,咱们总有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霍行想起刚才霍三的样子,显然已经是挨过打了:“他应该是又去赌了,欠印子钱了,可能还不少。”


    “他上门来倒是不怕,怕的是他让讨债的人找到咱们这里来。”苗应秀气的眉头皱起,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了,又要被打扰。


    “没事。”霍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交给我吧。”


    霍行第二天就出门去了,从昨天晚上开始苗应能明显感觉到娘和祖母的情绪是紧紧地绷着的,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们都会被吓很大一跳,看来很多年前霍三赌这件事给她们留下的阴影真的不小。


    霍行出门的这天下起了小雨,苗应早上送了霍小宝去学堂之后就留在家里陪着祖母和娘亲,陪着她们插科打诨,家里的氛围才轻松了一些。


    “娘,祖母,有霍行在,别担心。”苗应跟她们坐在一起,看着她们做针线活,要给霍小宝重新做一个书袋,“以前的时候霍行还小,现在他长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咱们相信他。”


    李红英点了点头:“嗯。”


    “下雨了倒是凉快,娘我今天想吃热汤面。”苗应看着渐渐下大了的雨,雨滴在屋檐下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也不知道阿行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祖母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气,有些担心。


    “他出门的时候我让他带斗笠了。”苗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娘,做手擀面吧?”


    李红英点了点头,针线活是做不下去了,心静不下来,针脚都走错了,还是做点别的才行。


    他们难得吃一次手擀面,毕竟手擀面要精细的面粉,以前他们是舍不得吃的,现在家里宽裕一些了,苗应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当然要做给他吃。


    李红英揉面,苗应准备做个肉卤,家里还有些肉,把都切丁,过油炒香,加点菜丁进去,就能很香了。


    李红英留了一点面,打算等霍行和霍小宝回来再煮,他们三个人捧着碗坐在屋檐下把面条吃了,面条带着麦香,蔬菜清爽,肉酱油香,滋味很好。


    到了下午,苗应把霍小宝接回来,天快黑的时候霍行回来了,显然斗笠并没有太保护好他,他的衣裳都有些潮湿,苗应招呼他回房间换衣裳,李红英去给他煮面熬姜汤。


    等都收拾妥当,面也煮好了,霍行今天应该是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很快一碗面就下去了,等他吃完,发现三双眼睛都盯着他。


    他放下碗,才说:“他欠的钱确实不少,好几家的印子钱滚起来,得有五六十两的样子。”


    “五六十两!”李红英捂着心口,霍行差点没了一条命,才赚了三十两银子回来,他一下子就是五六十两出去了。


    苗应想起什么,跑回他们的屋子里拿出一张契书来,这是当时他们分家的时候,盖过官府大印的文书,上面写了霍行与霍三断了亲,也不知道到时候对薄公堂,这文书能不能有用。


    “然后呢?”


    霍行又说:“他新娶那个人跑了,卷了他所有的钱,下次催债的上门,应该就是在两天后。”


    “他们不会催到咱们这里来吧?”祖母有些担心,显然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的生活,不想被破坏掉。


    “不会的,他们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找咱们的。”这也是霍行今天出门办的事情。


    他在府城那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了见识,一般像赌坊青楼这样的地方都不会是普通人办的,后面都有背景,尤其是霍三去的那个赌坊,那些印子钱也都是赌场放的,霍行直接去找了催债的人,一般赌坊会把催债的事情委托出去。


    他们这里催债的打手,是一个武馆里的人,跟振威镖局有着七拐八拐的关系,见霍行身上有振威的信物,管事态度倒也没那么高高在上。


    听霍行说明了来意,管事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他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于是他又带着霍行往赌坊里去,见到了赌坊的二管事。


    二管事听霍行说完之后笑了笑:“父债子偿是从古至今就有的道理。”


    “但我们有过了衙门的文书。”霍行挺直了脊背,“我们一家也不该背他的债务,便是到了公堂上,我也是有理的。”


    “所以呢?我就白白地把这银子算了?”二管事还是笑着,“你也知道,我们开赌坊的,不是做善堂的。”


    霍行一步不退:“赌坊的坏账也不少,实在还不起的,您不也有章程吗?”


    这是霍行在府城里学到的。


    二管事的面色阴沉了些,锐利的眼神盯着霍行。


    霍行没有退让:“闹到公堂上,说到底您也不占理,您要他一条手臂一条腿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不闹到我家人跟前,我上有祖母娘亲,下也有孩子要养,我不会帮一个已经断绝关系了的人还债。”


    二管事摔了一盏茶杯,甩袖离开了。


    霍行叹了口气,也离开了赌坊。


    第45章


    他们忐忑了几日,好在没有人上门来讨债,霍行再探听到消息的时候,知道霍三用家里的那块宅基地抵了一部分的债,但他欠得太多,最后签了卖身契,成了奴籍。


    知道这件事解决之后的苗应松了口气,霍三也算是自作自受,反正他们分家分得彻底,霍三的奴籍对他们家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只是祖母伤神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好在有李红英的陪伴,地里的事情也多,加上苗应在一边劝慰,她也很快调整了过来。


    种下去的玉米已经长出来了,地里的杂草需要清理,这样的活祖母和李红英经常做,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块地很快就被清理出来,苗应有时候也去帮忙。


    只是他在拔草的时候,注意力经常会被别的东西吸引,比如在另一边的荒地里看到的一大片马齿苋,他像是得了不得了的宝贝,把原本准备带回去给鸡的鸡草倒了出来,装上了他的马齿苋。


    这会儿马齿苋已经有些老了,他难得地有了些耐心,把嫩的部分掐下来,又跟李红英闲聊:“我觉得咱们应该养条狗。”


    上次霍三来偷钱的事情还是让苗应心有余悸,也是他大意了,还是得养条看门狗才行。


    李红英也点头:“看看谁家有小狗吧,抱一只回来也行。”


    苗应又说:“要不弄两条吧,一条给霍行带上山去打猎,一条留在家里看家护院,赶明天我问问风哥去,看他能不能找到。”


    祖母没有意见,家里也能养得起两条狗。


    晚上的晚饭自然就是苗应摘好的马齿苋,焯水过后拌一拌就很好吃了,天气热了,吃这个也清爽。


    他跟叶风说了想要小狗的事情,叶风没两天就给他抱了两条回来,是很正宗的大黄,一条黄里透白,一条白里夹黄。


    苗应说给报酬,叶风直接拒绝了:“大狗崽子下得多,都是送人的,不然好几张嘴吃饭呢。”


    于是家里又多了两个成员,苗应给它们取了名字,也不多高大上,黄的叫窝头,白的叫馒头


    “不能叫小黄和小白吗?”李红英发出疑问。


    苗应摇头:“小黄和小白都太大众了,就希望咱们家以后玉米窝头白面馒头随便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这个名字,窝头和馒头在苗应说完话之后细细地叫了两声,名字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霍小宝下学回来的时候看到两条小狗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把它们藏在了被窝里,被娘亲揪着耳朵教训了一番,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把窝头和馒头放回狗窝里。


    第二天下学的时候,他所有朋友都来家里看小狗了,苗应笑他们的孩子气,又给每个人都拿了一块糖。


    苗应最近不是在做糖,就是在画图,霍行看不懂他画的,只是在他起身活动脖颈的时候,会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山打猎。


    现在爬到山上木屋对苗应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霍行打猎要上山好几天,他们会带上足够的干粮和调料,在山上待几天也没有问题。


    到了山上,霍行会先帮他把屋子里打理好,才会自己出去打猎,苗应就在木屋附近探索,像是寻宝一样找野菜,找新奇的东西。


    等天色暗了他再回到木屋里,霍行也不是每晚都会回来,打猎需要的是耐心,在一个地方等几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情。


    苗应在木屋里也自在,现在山上的气温正合适,不冷不热,他把干枯了的菜籽杆砍掉,木屋外就清爽了一些,屋子的四周开了些不知名的花,不远处的林间传来布谷布谷的鸟叫声。


    “玉米都种下了,布谷鸟现在才开始叫。”苗应坐在木屋外的大石头上,四处张望,这里是密林,但树却没有很大,很多都是细细的。


    他要做的榨油机器,起码得他跟霍行合抱那么大的树才行,这两天还得去找找。


    晚上吃点什么呢?今天没有摘到好吃的野菜,将就吃点干粮吧,也不知道霍行今天会不会回来,回来的话能带什么好吃的呢?


    他像是没了骨头,又整个躺在大石头上,悠闲惬意的生活已经快让他忘记了前世的事情,刚毕业的时候他想做什么呢?


    想找到一份好工作,但他学的专业不太行,能找到的都是些很容易被替代,又赚不到钱的工作。


    那时候还想着要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再找一个共度一生的人,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过喜欢的人,应该是生活都被打工填满了。


    现在的生活也很好,空气清新,有和蔼可亲的家人,日子在越过越好。


    这样挺好的吧,但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苗应猛然一惊,坐起身来,难道他现在还贼心不死,还想娶一个姑娘?


    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看到这个小木屋,想起了在这个木屋里曾经发生的事情,都那样了,他还有什么脸娶喜欢姑娘?


    在木屋的时候可以说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回到山下之后也有几次,那总不能说是正常的吧?


    虽然说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但直男会这样吗?还是说,他现在已经弯而不自知了?


    他一向不是扭捏的人,如果真的弯了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反正在这里弯是合法的,并且不会有任何的闲言碎语。


    他在石头上坐够了,看来霍行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他想回去吃点东西准备休息,却在进屋的一瞬间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去,霍行就在不远处。


    夕阳的光落在他的身上,高大的身影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苗应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变快,最后那样的心跳声像是响彻在自己的耳边,在夕阳下,好像一切都在被拉长,身影,心跳声,还有时间。


    但实际上时间仅仅过去一瞬。


    苗应很兴奋地跑到霍行的面前,看着他扛在肩上的小鹿,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霍行敏锐地感觉到了苗应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他现在很兴奋,围着小鹿不停地转,霍行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就是因为这小鹿在开心,于是也没再想着去探索。


    “这样的小鹿也能卖吗?”苗应看着霍行把小鹿拴在一边的树上,想去摸摸又怕被踢,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得霍行有些发笑。


    “这是小鹿,估计不好卖。”霍行拉着他的手,在小鹿背上轻轻摸了摸,“可以去县城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大户人家看上。”


    苗应点头:“它一点伤都没受吗?你怎么抓到它的?”


    打猎的细节霍行并不想给苗应说细节,只是说这鹿有些傻,跟成年鹿走散了,最后被他捉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霍行生起了火,他除了鹿,还带回来两只兔子,春天到了,兔子的繁殖期也到了,山上的兔子很多,随便一个陷阱里都是兔子。


    苗应舔了舔唇,对霍行说:“咱们烤兔子吃吧?”


    他们这次上山是带了调料的,霍行自然都依他,去一边处理兔子,苗应在大石头跟前生火,在屋子里烤兔子只怕是要把木屋都烧了。


    霍行处理得很快,兔子皮毛也是保存好了,用一个木棍把兔肉穿起来,两边搭了架子慢慢把兔子搭在上面。


    他们坐在火堆旁边,有些旺的火把苗应的脸熏得通红,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兔子,随后又用自以为隐蔽的眼神去看霍行。


    从他穿越过来之后一直都没去注意过霍行的长相,这会儿借着火光看,才发现霍行长得虽然不如自己这张脸精致,但也是轮廓分明,两条很粗的眉,一双深邃的眼,要让苗应说的话,应该就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大侠的长相,更别说他精壮的身材了。


    总之自己弯得也不算亏吧。


    霍行早就发现他在看自己,和从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一样,今天苗应看他的时候带着的很多都是审视,却又不知道他在审视什么。


    他抬起眼,跟苗应的目光对上。


    苗应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很快低下头:“你赶紧看看兔子,别糊了。”


    霍行收回目光,专注烤兔子,苗应见他专心,自己又看了起来,并且在心里列起了优缺点。


    听话但寡言。


    精壮但寡言。


    俊朗但寡言。


    话再多一点就好了。


    烤兔子带着烟熏火燎的炭香味掩盖了腥味,但火候过了,肉吃起来有些柴,没有烧烤料的加持,这烤兔子也仅仅是能吃而已,寡淡无味。


    霍行把最好啃的兔腿给了他,苗应没辜负他,吃完了,又喝了很多水,也算是混了个饱。


    吃完之后,霍行熄灭了火堆,和苗应一起回了屋子里,单独躺虎皮垫子有些太硬,他们又带了褥子上山来,铺在屋里柔软了很多。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之后两人合衣躺下,苗应的心跳还是很快,翻了个身怕霍行听见,随后又觉得没有必要,又翻了回来。


    苗应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浑身燥热,而他身边的霍行却很是淡定,连呼吸都很平稳。


    他越想越气,随后坐了起来。


    霍行不明所以,也跟着坐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苗应的呼吸声很沉,又重新倒下去,“睡觉,明天下山。”


    霍行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找到水囊,洗干净了手,手上带着点水渍回到原位。


    苗应背对着他。


    霍行朝苗应伸出了手,苗应的呼吸一滞,随后翻过身,面对着霍行。


    两个人的眼神在黑暗中触碰,苗应眨了眨眼睛,在霍行的手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唇贴在了霍行的唇上。


    第46章


    霍行顿时僵在原地,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苗应只是贴着他的唇瓣,不太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但霍行的手停了下来,他有些不上不下的,于是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霍行从怔愣中回神,不管是手还是唇都做了该做的事情。


    苗应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原来人真的是饱暖了之后就开始想别的。


    两个人都没经验,磕磕绊绊的,不是用力太大咬破嘴唇,尝到一点血腥味,要不就是太轻又觉得不够抚慰,还想要更多。


    这次也不再是苗应一个人的快乐,他也在享受之余付出了那么一些,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些大,苗应有些泄气,最后看霍行强忍着像是要把他吃掉的样子,最后决定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扔下霍行不管了。


    极端放松之下是好眠,苗应枕着枕头,衣衫不整地陷入沉眠。


    霍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弄来水帮他擦洗一番,又帮他把衣裳穿好,他虽然并不是很餍足,但心理上的快慰大过了一切。


    今天的苗应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唇边带着笑,很快重新躺回去,慢慢合上眼睛,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苗应蹭到他身边,霍行伸手搂住,一夜好眠。


    苗应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爬上了木屋,霍行不知所踪,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苗应难得地红了脸。


    霍行从外面进来,手里又提了几只兔子,面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看不出什么表情:“下山了?”


    苗应哦了一声,起身开始收拾褥子毯子。


    下山的路上苗应两手空空,霍行一只手牵着小鹿,另一只手拉着苗应,背后的背篓里装着兔子,还有苗应在下山路上摘的野菜。


    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苗应觉得他表现得很明显了,昨晚的事情,就是他已经接受了的意思。


    但好像也没有必要再郑重其事地宣布一下我们谈恋爱了吧,霍行看样子也不像懂什么是谈恋爱的样子,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成亲了,根本就没有谈恋爱这一个步骤的必要了。


    苗应低头看着霍行牵着自己的手,觉得他们这样的步骤也是不错的。


    到家的时候祖母和娘亲都不在,这个点她们应该是去弄鸡草了,霍行把小鹿栓在门口,馒头和窝头就凑上去看,但看到小鹿的个子比它俩大不少,又不太敢上前去。


    苗应去戳它们的屁股,它们就开始拿苗应的鞋磨牙,一人两狗打闹起来,苗应说它们这么胆小怎么能看门打猎,它们就奶汪汪地叫。


    苗应一手摸一个狗头,心里软软地说:“没关系,不能看门打猎也养你们,做快乐小狗就好。”


    霍小宝回来的时候同样也稀罕小鹿,小孩子总是喜欢动物的,即使家里有了窝头和馒头,也会想能不能再把小鹿也留下来。


    在得知第二天他们就会把小鹿卖掉的时候,霍小宝还是红了眼睛,他第一时间去看家里似乎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苗应朝他摇了摇头,本来想说要是卖不出去就带回来,但想了想还是不要给他希望。


    霍小宝每天去上学都很积极,但只有今天磨磨蹭蹭不愿意出门,实在快要来不及的时候,他才走到门口,抓了一把鸡草喂给小鹿,小鹿蹭了蹭他的手,随后他才红着眼睛去学堂。


    苗应跟霍行收拾妥当之后就牵着小鹿往县城去了,这里去县城要走好几个时辰,虽然苗应现在的体力有大幅度的提升,但要走这么远还是会累,在快到的时候,苗应实在是走不动了,霍行把他背了起来。


    为什么不骑小鹿呢?因为在苗应看来,小鹿还是正喝奶的年纪。


    到了县城里,他们牵着小鹿,引得很多人看,有好事的问了问,苗应就说要卖。


    但普通人买鹿干什么呢?又不能拉车又不能下地也不能骑的,还得费心伺候它,说是能吃,但这也不是他们平头百姓能吃的,也只有那些少爷们才又这样的闲心了,


    他们在临时交易市场上等了一下午,太阳都落山了,带来的兔子卖掉了,但小鹿一直在他们的旁边,连问的人都没有。


    霍行把怀里的干粮掰开给苗应吃了,又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看样子这鹿是卖不出去了,回家的路又很远,他们得赶紧走了。


    没卖出去,苗应反而松了口气,霍行应该也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把鹿牵去酒楼,而是来了这里。


    “走吧。”霍行收拾好了东西,又想起昨天霍小宝伤心的眼睛,跟苗应商量趁着点心铺子还没关门,买些点心回去哄他。


    苗应自然没有意见,家里现在是不缺糖,但香香软软的糕点也不可替代。


    从前他们买糕点都是抠抠搜搜的,买的也是最便宜最耐放的,现在家里不那么紧张了之后,苗应也想尝尝别的好吃的点心,他看着摆在最显眼的那一块点心,用手肘捅了捅霍行的腰。


    霍行意会,听掌柜说这叫牛乳香糕,就剩这一块了,一块就要二十文,苗应觉得有点肉痛,他们卖了好几只兔子也就几十文钱呢。


    但毕竟也不是天天吃,偶尔一次吃就吃吧,苗应已经准备付钱了,旁边突然来了个人,完全不顾先来后到,给了钱就想把点心拿走。


    掌柜面露难色,苗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正想把糕点让出去,就听那人轻蔑地说:“穷人还吃什么点心。”


    苗应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从荷包里掏出钱:“我们先来的。”


    那人见他们居然不让给自己,气急之下又指着苗应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苗应丝毫不让:“我们是穷了点,但好歹是自由身,你又是哪家的下人,仗着主人的势反到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苗应看到了他衣裳上的绣纹,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他们的争执被周围的人听了去,很快就传到了前面付家人的那边去了。


    付灵之心血来潮,跟大哥在外面吃完晚饭之后又想吃点心,就叫人去买,叫的人也不是他身边的星哥儿,星哥儿家里娘病了回去伺候了,是大哥身边的人,不过好像大哥也不常用他,经常都在外围候着。


    听见争执的声音,付灵之来到糕点铺子前,发现又是熟人。


    苗应自然也看到了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心里始终对这位付少爷存在着些歉疚。


    来买东西的小厮添油加醋地在付灵之前面告状,苗应只是冷冷地听着。


    付灵之听完了他的话,走到苗应的面前,朝苗应笑了笑:“真有缘,又遇到你们。”


    苗应面上也有怒气,但付灵之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能失了礼数:“是很巧。”


    “今天是我家仆人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了,糕点算我请你的好吗?”付灵之叫掌柜包好了几包点心,都塞到苗应的手上。


    反而让苗应觉得不好意思,他赶紧说不用,随后付了他想要的牛乳糕的钱,拉着霍行就要走。


    付灵之拦住他,因为看到了霍行手上牵着的小鹿:“这是你们养的吗?”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是我们从山上打猎打到的。”苗应说,“没卖出去,准备带回家了。”


    “是要卖的吗?”付灵之的眼睛睁大了,“多少钱啊,我买了。”


    苗应摇头:“不卖了,我家小孩子也喜欢,就养在家里。”


    付灵之的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他又看向霍行:“真的不卖吗?我是真心想买的。”


    霍行移开眼睛,只看着苗应。


    久等付灵之没回来的付灵佑找了过来,见又是上次卖糖的那两人,皱起了眉头,这家人连续三次出现在他们家人的身边,就足以让他警觉。


    “灵之,回家了。”付灵佑沉声说。


    苗应看着付灵佑不怒自威的脸,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的菜籽油要是做出来了,是得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做靠山才行的。


    他从霍行的手上接过小鹿的绳子,随后交到付灵之的手上,在付灵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霍行就跑了,忘了自己手上还抱着一堆点心。


    经过点心铺子的闹剧,他们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宵禁了,看着高耸的城门,苗应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霍行:“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能去住店了。


    县城里的大客栈他们还是住不起的,只能去住那种环境和条件都差一点的客栈里,苗应还去问了通铺,发现通铺一个人只需要付五文钱。


    霍行坚决不同意,最后他们还是要了一间房,花了二十文,热水不限量供应。


    苗应本着钱花了就要花得值的心态,进屋子里就要了热水,准备好好地洗个澡。


    等热水来了他就脱了衣裳进了浴桶里,又强迫霍行给他搓背,畅快地洗完澡之后穿上中衣躺在比他们家大很多的床上,看着霍行宽衣解带,在霍行脱完的时候还很流氓地吹了个口哨。


    等霍行收拾完之后,苗应已经快睡着了,他刚躺上床,苗应就凑了过来。


    霍行搂住他,心思纯正,毫无欲念,只是手臂上青筋暴起。


    苗应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半眯着眼睛凑上去亲他,霍行按住他的腰,手伸进了他的衣裳里。


    苗应现在虽然身体是个哥儿,但心里还是有点男人的劣根性的,他穿越到这一穷二白的地方就已经很委屈了,所以别的事情他不打算委屈自己。


    在亲够了之后,他扬起脖颈,霍行的吻就落在他的脖子上,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最后他轻轻扯了扯霍行半散的头发,他的头往下拉,最后落在他想要霍行落下的地方。


    快感席卷全身,苗应呼吸急促,霍行随着他拉扯自己头发的轻重来控制自己的动作。


    比起让自己舒坦,他更喜欢看苗应失神的样子,眼睛里有泪,眼尾通红,唇有些肿,修长的脖颈扬起。


    看到这样的苗应,他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第47章


    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苗应躺在床上,浑身畅快,霍行随后也躺下,呼吸平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把小鹿给付少爷?”苗应打了个呵欠。


    “为什么?”霍行顺势问了出来,其实他都不在意,反正他的东西都是苗应的,苗应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因为我计划着以后跟他们做做生意。”苗应翻了个身,头靠在霍行的胳膊上,“提前跟他们打好关系。”


    霍行侧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伸出手,在苗应的脸上轻轻摸了摸,随后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第二天一早,他们没在县城吃饭,要赶紧回家去,霍行说回家的路上有个木匠,可以去问问看能不能做出苗应想要的东西。


    他们走出客栈,就被守在一边的付家的小厮拦住,他也像昨晚苗应那样,把钱放霍行怀里转身就跑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影子都看不见了。


    苗应看了一眼霍行怀里的包袱,里面是银子,应该是付给他们那个小鹿的钱的。


    不过在大街上他们也不好打开包袱看,所以在经过苗应的同意之后,霍行就把钱收进自己怀里了。


    回去的路上不远处就是木匠家,苗应远远地就看见了招牌,外面还堆着很多木材,另外一边是些已经做好的木工的东西。


    苗应看得津津有味,觉得古代人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这些东西做得一个比一个精致。


    木匠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身边只有一个学徒,看起来像是他的孙子,苗应现在已经会辨别哥儿和男人了,老木匠的孙子应该是个哥儿,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苗应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老木匠岁数大了,苗应说话很大声,他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最后苗应在地上画了一下简单的图,老木匠摇头:“要是我年轻,我还能做,我现在岁数大了,干不了了。”


    苗应有些着急:“力气活我们可以帮你干的,这个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


    老木匠还是摇头:“你们另请高明吧。”


    苗应还想说话,霍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家吧。”


    他的肩垮了下去,最后还是跟着霍行走了,临走之前苗应又把霍行那里的点心往木匠家的小哥儿的怀里塞了一块,从刚刚他们进来开始,那小哥儿就眼巴巴地盯着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啊?”苗应走出木匠家之后,对霍行有些不满,“再说说说不定就能打动他了。”


    霍行听见了他的埋怨也不恼,只轻声说:“有一门手艺在这个世道上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你说我们能帮忙,在他看来,就是咱们想要偷师的意思了,不正式拜师或者不是传人,谁会把手艺轻易外泄呢?”


    苗应才想起来这件事,古代人好像确实是把传承看得比较重,这才好受一点:“那没有别的木匠了吗?”


    “姚木匠是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木匠了,他说做不了的话,就没人能做得出来了。”霍行说,“再好的木匠,只能去府城找了。”


    苗应的肩膀垮了下来:“那怎么办?”


    “咱们做的那个简易的不行吗?”霍行不是很理解他非要这个东西的意图,用那个简易的东西也能榨出油来的。


    “那个就只能弄一点点,多了的话还是得用大的才行。”苗应叹了口气,“再想想办法吧。”


    霍行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脑子里有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你说,我去拜他为师怎么样?”霍行说,“我去跟他学,然后我学会了就来给你做你想要的东西。”


    苗应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一拍手:“你真是个天才。”说完又有些迟疑,“但他会收你吗?而且你能学会吗?”


    “以前我师父也不肯收我。”霍行笑了笑,他小的时候木讷不言,除了一身体格,没什么能让人看上的,但后来他也好好地学会打猎了,现在去拜师做木匠,只要刻苦,应该也能做好。


    回到家里,苗应把这事跟娘亲和祖母说了一声之后,李红英愣了愣:“现在去学,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看着霍行那双大手,看起来粗糙又笨拙,真的能学得会木匠的活计吗?


    “试试吧。”祖母按着李红英的手,她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人也通透了很多,“现在咱们家也安定下来了,一时间也不愁生计,咱们侍弄地里,他们年轻人有些事情做也行,上山打猎,有时候还是有危险的,你说是吧。”


    “那人家不收他怎么办呢?”李红英又愁起了另一件事,“看着粗笨的样子。”


    “拜师的时候,为了体现出咱们家的重视,到时候咱们都去。”


    这样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氛围真好,从前苗应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身边也没人出主意,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


    晚上霍小宝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小鹿,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苗应拿点心哄他,他才稍微开心了一点,之后就跟馒头和窝头去玩了。


    晚上霍行给他打水洗漱,苗应的脚泡在热水里,舒爽得长叹一口气,霍行守在旁边,目光里有询问。


    苗应反应了一下之后摇头:“今晚不要了,我感觉我最近有点虚了。”


    他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想要是正常的,但这具身体好像受不了每天都做这么高强度的事情,只好循序渐进。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霍行,霍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换了个坐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子。


    苗应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他跟霍行两个人现在都还没做到最后一步,这几次也都是霍行伺候他比较多,没做到最后一步的原因还是因为苗应有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还有就是,他觉得要是真做了,他得在床上瘫好几天。


    同样都是男人,他就没见过长那么大的,苗应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小过,在互帮互助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的硬件真的差得太多了。


    霍行的手指已经能让他感受到快乐了,所以他觉得他暂时还没有办法承受别的,所以只能委屈一下霍行了,或者等下次那几天的时候,他们能够尝试一下。


    霍行看他泡完脚,水也不是太热之后,自己才洗脚,随后端水去倒,在倒完之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


    回到房间里,苗应脱了外裳穿着中衣,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念叨着什么,走近了听,才听见他在计划着拜师礼要准备些什么,见霍行回来,他又问:“娘当时带你去拜师准备了什么?”


    霍行摇头:“我忘了。”


    苗应也没有拜师的经验,打算明天去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家里问问去。


    霍行熄了灯,苗应也就顺势躺下,两个人贴得紧,呼吸就热起来,苗应泡了脚,觉得身上暖烘烘的,靠在霍行的身上有十足的安全感,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送霍小宝上学的时候,他在宋夫子家停了一会儿,等到宁夫子出来,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宁夫子拜师需要准备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问宋夫子,苗应学渣的本质即使穿越了也没变,见到严肃的老师还是害怕。


    “古礼来说是需要束脩,芹菜,莲子,红枣,桂圆,红豆。”宁夫子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呢时下都艰难,没有准备得这么全的,大概就是一刀肉,一把芹菜,一份红枣就行。”


    苗应朝宁夫子作揖,宁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谁要拜师啊?”


    “霍行。”苗应是那个对老师有问必答的好学生,“想去学木匠。”


    宁夫子点头:“学点东西是对的,你呢,你想上学堂吗?”


    苗应赶紧摇头:“我不行,我年纪大了。”


    “活到老学到老没听过?”宁夫子皱眉,“对了,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苗应站直了身体:“什么?是小宝学习不认真吗?”


    “不是。”宁夫子也正了神色,“是老宋说,明年他就不教霍小宝了。”


    苗应睁大了眼睛:“什,什么意思?”


    “你先别着急,不是小宝的问题。”宁夫子很有耐心,“老宋认为霍小宝应该去更成体系的学堂去上学。”


    苗应还是有些懵。


    “小宝很聪明,老宋讲什么他也一点就通,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夫子教他,将来要走科举的路子的话,你们现在也要早做准备。”


    苗应有些兴奋,但随后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小宝怕是走不了科举这条路的。”


    “怎么呢?”宁夫子问,“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吗?”


    苗应摇头:“小宝他,身上有些残疾。”


    宁夫子震惊得扶住门框:“是,是怎么回事?”


    苗应有些艰难地开口:“小宝的脚,少了一根脚趾。”


    宁夫子扶住额头:“怎么会这样?我听老宋说了,小宝的聪慧是他教过的孩子里最好的,只要能有良师辅导,定能有一番作为的,怎么就……”


    苗应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夫子,我们送小宝来识字读书,也是为了他能明事理,以后能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就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两位夫子为小宝操心了。”


    看着苗应离去的背影,宁夫子只觉得一阵惋惜,他年轻的时候伤了身子,命中无子,跟宋夫子两人来到榕树村,教了很多孩子,填补他这辈子的空虚。


    夜里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宋夫子询问缘由,宁夫子说了出来,他也是一愣,随后只能安慰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律法是这样的。”


    宁夫子翻了个身,看他不顺眼:“我要你教我这个道理吗!”


    第48章


    从宁夫子这里知道了要准备的东西之后,苗应干脆就去预备了,束脩本来是需要干肉,但这会儿家里也没有,所以就干脆去屠户那里买肉了,霍行在地里帮忙,最近玉米要施肥了。


    苗应走到屠户那,买了一条漂亮的肥膘肉,想着他们家也很久没怎么吃肉了,又买了一块五花肉,准备回家炒个回锅肉,他馋很久了。


    芹菜家里有,先前叶风给了他们很多菜种,先前他们又在他们家的宅基地的地方开了一块菜地出来,菜长得很好,他们日常吃的菜都能供应得上。


    他们去干活,苗应就在家里做饭,还是因为他身子不强壮,要是在从前,他也是能去挑粪的,现在连去挑水都要跟娘一起去抬。


    因为干活,需要做点油大的菜,菜籽油他们吃得很省,平时能不用就不用,今天炒回锅肉就得用,油香好吃。


    五花肉在锅里煮熟,切成薄片下油锅煸出油脂,不需要加什么别的调味料,再加进圆白菜,出锅的时候加点盐,家常的白菜回锅肉就做好了。


    一道菜当然不够,他刚刚弄了芹菜回来,好看的收了起来,不好看的就煮过之后来凉拌,再蒸了糙米饭,还煮了个菜汤。


    苗应煮好之后,再去给他们送饭。


    一家人就坐在地里吃饭,地里刚刚浇过,味道挺大,他们就在隔得挺远的田埂上吃。


    霍行坐得离苗应挺远的地方,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着他,苗应倒是无所谓,在吃完之后还帮着锄了一会儿地,祖母和李红英都让他赶紧回家,因为太阳太大,苗应的脸一晒就红,再晒久一点的话就会起皮开裂。


    苗应只好回家,看着他们继续在地里劳作。


    到下午的时候他再去接霍小宝回家,霍小宝读了这一段时间的书,整个人都沉稳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他们回家的路上,霍小宝例行公事给苗应说他们今天学了什么,又说宁夫子今天好像不开心。


    苗应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知道一个好苗子可能会没有好前途了,是个老师都会不开心的。


    “那你明天带点糖去安慰宁夫子好不好?”苗应轻声说。


    霍小宝点头,又看着苗应:“宋夫子说,我以后要去县城上学的话,他会帮我写引荐书。”


    苗应点头:“那当然了,我们小宝学得好,当然要去更好的地方读书。”


    霍小宝有些羞涩地笑:“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考状元。”


    苗应听得心里有些苦涩,他摸了摸霍小宝的头:“那我可等着有个状元弟弟了。”


    第二天一早,霍小宝去学堂之后,他们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往姚木匠家里去了,祖母本想跟着一起去,但因为路途实在是太远,所以只能做罢。


    到了姚木匠家的时候日头已经悬得很高,苗应怕晒,走到一片荷塘的时候,霍行摘了片荷叶,给他做了个小帽戴在头上。


    他们到姚木匠家门口的时候,他家并没有开门,刚想要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姚木匠家的小哥儿满脸都是眼泪,也不管来人是谁:“救救爷爷,求求你们救救爷爷。”


    霍行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屋里一看,姚木匠烧得满脸通红,床边还有呕吐物,李红英一看就说他是中暑了,让霍行先把他搬到通风的地方,再打水给他凉敷,自己则是问了姚小哥儿要了针线,绑了他的手指给他放血,那血都是乌黑色的。


    李红英不好亲自上手,又让霍行在他手肘的地方帮他刮痧,好一会儿姚木匠才清醒过来。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是轻轻摸了摸姚小哥儿的头,轻声说爷爷没事。


    随后才虚着眼睛,看到屋子里的几个人,他还记得苗应和霍行,于是又说:“你们要的东西我真做不出来。”


    李红英是长辈,拜师的事情当然是由她来说,这也是她第二次为霍行拜师。


    姚木匠的表情空白一瞬,随后声音有些抖地说:“我教不了他什么。”


    “哪怕您收他打个杂呢?”李红英说,“他有的是力气,重活累活都能干,您也轻省些。”


    姚木匠坐起身来,他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一病更是让他元气大伤,看着红着眼睛站在他床边的小哥儿,他叹了口气:“我可以教你木匠的活计,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霍行点头:“您请讲。”


    “我怕是活不长了,你要答应我,在我死了之后,你们一家人要给小木头一口饭吃,直到他成年,有能力自己生活。”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看他们这一家人的面相,不是那样狂三诈四的人,这样的要求其实是不合理的,但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苗应赶紧点头:“这个没问题的,不就是个孩子,我们能养得大。”


    于是姚木匠坐直了身体,霍行对着他磕了三个头。


    事情尘埃落定,苗应松了口气,霍行已经做起了一个徒弟该做的事情,开始收拾起了屋子。


    他们的房子挺大的,但里面堆的几乎全是木头,另外一间偏房是小木头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很多的小玩意儿,都是姚木匠做给他的玩具。


    苗应还是担心姚木匠的身体,所以让李红英留在这里照看小木头,霍行和苗应带着姚木匠去看大夫。


    小木头站在原地看了到他们的身影消失,才回到院子里揉了揉眼睛。


    李红英抱了抱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担心,他们带爷爷看病去了。”


    姚木匠家离县城还有一段路,霍行背着姚木匠,似乎一点也不累,到了县城医馆里,抓好药付了钱,苗应又去买了点肉菜,又才回了姚木匠的家。


    姚木匠躺在床上,小木头拿着扇子给他扇风,苗应找到他们家的小锅小灶,给他们做了一顿饭。


    小木头埋头吃得很快,苗应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平日里没吃过好吃的,苗应的心软了一点点,又给他夹菜。


    饭桌上,姚木匠才说了他们家的事情。


    本来他们是有一门手艺傍身,日子该过得不错的,但小木头他爹并不是学木匠的材料,无论姚木匠怎么教,他都很抗拒很抵触,成日里只想着吃喝玩乐。


    小木头的爹是姚木匠的老来子,他一向对这个孩子要星星不给月亮,但也是这样的溺爱才害了他。


    他的老伴走得早,他一个只知道干活的糙汉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养孩子,于是父子两就像是仇人一般。


    后来他儿子遇到小木头的娘,像是收了一点心,但也只是在小木头出生之前。


    小木头出生之后,他又故态复萌,不管孩子,还沾上了赌,这一赌,把整个家的家底都输了进去,小木头的娘受不了了,一走了之,他也被催债的人打断了腿,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只剩下姚木匠跟一个年幼的小木头相依为命,他欠的债没有还清,那些人本想把小木头卖去妓馆,但因为小木头实在是太小,所以还是留在姚木匠的身边。


    他没日没夜地干活,赚到钱了就会被收债的人收走,所以祖孙俩的日子才过得这么拮据。


    姚木匠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又怕自己死后小木头被那些人卖掉,所以一直吊着一口气。


    李红英神色戚戚,她也是被赌害了一生的人,所以这会儿看到小木头,很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霍行就这么在姚木匠那里学起了木匠的手艺,他算是有一点基础,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他师父也教他怎么就近地做武器,所以用刀对霍行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木匠的活计要得精细,霍行手大,笨手笨脚,挨了很多姚木匠的小棍。


    姚木匠也怕手艺旁落,所以从基础开始教,也教得很细,但教得越细,霍行挨的骂就更多。


    饶是霍行是个很淡然的人,在长期被骂之下,也生出了点想要放弃的心。


    但这点心思总会在苗应提着东西来看他的时候全然消失不见。


    因为做学徒,霍行就在姚木匠这边住下了,方便平日里照顾姚木匠和小木头,所以苗应会隔三差五地带着好吃的看他们。


    小木头也很喜欢苗应,几乎每天都会眼巴巴地盯着大路上,霍行也跟他一起盯,但没看一会儿就会被姚木匠打手背,于是只能收回目光。


    霍行看着他被晒得通红的脸,心疼他的心大过了想见他的心,让他不要来得那么勤。


    苗应看着霍行做的拿来练手的东西:“你进步得很快嘛。”


    霍行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好。”


    “不是没有那么好,是很不好,怎么会有你这么手粗的人。”姚木匠吹胡子,“小木头都比你做得好。”


    苗应挡在霍行的跟前:“他就是进步很多了。”


    姚木匠朝他挥手,让他别在这里碍眼,苗应又去给他们做饭,他带了很多菜过来。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地里基本没什么活计,祖母和娘亲几乎都在家里做针线,苗应的糖做得也不那么勤了,生活的节奏好像渐渐地慢了下来。


    霍行在天气最热的时候跟着姚木匠学木匠的活,从一开始天天被骂,到现在三天骂一次,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天气再热之后,苗应来的次数就少了些,所以他们三个人的饭都是霍行在做,于是小木头更期待苗应的到来。


    学了两个月之后,霍行终于接到了他的第一个活计,帮村里的一个老人家重新做一个锄头的把儿。


    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也不难,但霍行还是挨了很多的骂,最后做出来,也只得到了姚木匠的一句尚可的评价。


    霍行也不恼,这活要有耐心,他最多的也是耐心了。


    第49章


    时间走到最炎热的七月,糖被热得都凝固不成糖块,苗应跟王货郎说暂时就不再做糖了,靠着这卖糖的手艺,他们这半年多,也卖了差不多二三两银子。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苗应贴在墙边睡的,霍行昨晚回来了,他们闹到有些晚,床又小,两个人又挨得近,霍行像个大火炉一样,紧紧贴在苗应的身上,苗应早起就一身的汗。


    苗应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霍行:“咱们什么时候修新房啊?太挤了。”


    仔细算了算,他们家现在的钱,应该是能够盖得起房子的了,于是就在这样雨后的清晨,他们决定要修一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房子。


    在苗应的记忆里,头一天下了雨,第二天又是大太阳的话,山上的菌子就会嗖嗖地长出来。


    他擦干身上的汗,起床之后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不干活的时候家里还是吃两顿,他背上背篓,跟祖母和娘亲说了一声之后就跟霍行上山去捡菌子去了。


    从早起开始天就热得不行,苗应没走两步就觉得自己全身都湿透了,走在山林里也像是被困在蒸笼里,感觉他自己快被蒸熟了。


    这样的燥热在他看到一丛菌子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绿油油的草边一个又一个胖嘟嘟圆滚滚的菌子,旁边一个小坑积了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抹干自己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把菌窝里的菌子摘下来,随后又把菌窝埋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捡了满满一背篓。


    苗应馋得不行,但还是想多赚点钱,这样的鲜味正是好卖钱的时候,有了上次的合作,酒楼的掌柜应该能给他好一点的价。


    霍行早就看出了苗应眼里的馋意,所以在那一背篓的菌子里,选出了些有点瑕疵看着卖不出好价的出来,苗应就坡下驴,假意推辞一下还是喜滋滋地把那几朵菌子洗干净,又去买了五花肉准备做菌子烧肉。


    天气太热,苗应害怕菌子坏了卖不出好价钱,所以他让霍行去外面摘了几片菜叶子,把菌子放在了阴凉的屋子里,又用叶子盖住,打算明天一早就出门去卖掉。


    菌子很鲜,只是简单地炒一下,不需要加别的调味料就能鲜掉眉毛,菌子肉汤就该配米饭,他们家难得蒸米饭,今天为了这肉汤,苗应蒸了一锅精米掺糙米的米饭。


    浓重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把原本不太好吃的糙米饭也拌得黏黏糊糊,再吃到爽滑的菌子,富有油脂的五花肉,一锅米饭很快就被他们吃完,连苦夏的祖母都比平时吃得多了一些。


    这一顿大家都吃得肚子圆圆,怕他们积食,苗应又泡了山楂水让他们喝。


    第二天天还没亮,霍行就把苗应叫了起来,这会儿温度正好,偶尔还有一阵凉风吹来,苗应醒了醒神,就跟霍行一起出了院子里。


    等他们走到镇上,太阳也出来了,温度又渐渐地升了上来,还是上次的酒楼,管事还认得苗应,看到他们这一背篓的菌子,眼睛都直了:“我就说前儿下雨,怎么着也得有菌子来才行啊。”


    苗应看着他们称秤,又跟管事闲聊:“近来生意可好啊?”


    管事笑开了花,上次苗应给的那个法子,确实让他们的生意好了不少,至少在整个镇上都低迷的时候,他们家还能有客上,酒楼后面的东家,已经赏过他们一轮了,所以他管事对苗应的态度很好。


    “好说好说。”管事笑着说,“今儿这些菌子新鲜,价肯定高高给。”


    管事果然也不是客套,价格确实给得不错,这一背篓的菌子给了半两银子,又额外给了十文钱让他们坐车回家。


    他们倒是不着急回家,想在镇上找找修房子的工匠,初步了解一下修房子的事情。


    他们在离开酒楼的时候,正巧碰见秦强,这两天刚好是他的假期,正准备回家,听说他们要去找工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毕竟他在镇上是很熟的,比霍行他们两眼一抹黑要好。


    “我家的房子就是他们造的。”秦强说,“房子质量好,价钱也很公道。”


    苗应朝秦强表示感谢,又说了些自己的想法,霍行只是在他说完之后也跟着道谢,他很赞同苗应的想法。


    秦强笑着说:“你们倒是跟寻常的两口子不一样。”至少他们家,修房子这样的事情,叶风是只会听他的,不会发表任何一点意见。


    “哪里不一样?”苗应真心发问,“家里的事情不是都该商量着来?”


    秦强赶紧摇头:“没事没事,你们这样也挺好。”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工匠聚集的地方,秦强带他们找到了原来帮他们家修房子的泥瓦匠。


    那汉子约莫有三十岁,整个人晒得黝黑,他旁边的人比他稍微瘦弱一些,应该是他的家里人。


    “是想要什么样的房子,青砖房,木房,还是黄泥房?”


    苗应想了想:“什么房子结实啊?”他实在不太了解古代的建筑技术。


    “都结实。”那人说,“看你们有多少钱。”


    苗应想了想说:“我们最多能拿出二十两修房子。”


    那汉子点了点头:“那选择很多了,最实用的是用夯土做墙,再用木材做结构。”


    苗应是真的不懂修房子的事情,所以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霍行点了点头,又把先前苗应设想的房子的样子说了出来,几乎是在他说完,那汉子就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出了他们想要的房子的样子,在一边的沙地上画出了图。


    苗应眼睛都亮了,在他画出来的时候苗应就凑了过去:“对对对,这里我想这样……”


    看苗应指手画脚的样子,秦强挑眉,看向霍行,霍行只是安静地听着,在苗应说得别人听不懂的时候,他会帮忙重新说一遍。


    “要这么建的话,二十两银子是打不住的。”匠人李骏说。


    “能不能在这个预算的基础上,再完美一点?”他们不能把家里钱都拿来修房子,毕竟他们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生活。


    “如果确定要修的话,我得去看看地,再确定。”李骏说,“定金要给三十文。”


    看他可靠的样子,他们立好字据,霍行按下了手印,李骏说过两天会去他们家的地看看。


    定下修房子的事情之后,他们跟着秦强作伴一起回了家,回家之后也跟祖母和李红英说了要修房子的事情。


    “小宝大了,总要有个自己的屋子,不能再跟你们挤一间屋子了。”苗应说。


    “但是……”李红英总有担心,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一点了,再修个房子把钱都花了,又要回到从前担惊受怕的日子。


    “娘,钱没了能再赚。”苗应安慰她,“我跟霍行都很能赚钱的。”


    听他这么说,李红英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骏是第三天来看地基的,他们家的这块宅基地不大不小,位置倒还好,地基也沉稳,修房子也不难。


    看完之后,他就要去做一些列的准备,又跟他们交待了一下他们应该做的准备,等到师父算个吉利的时间就要开工了。


    很快他们家要修房子的事情就在榕树村里传开了,叶风是第一个上门来的,拉着苗应就是一阵念叨:“怎么能我家那个说谁好你们就听了呢,这么大的事情,不比三家就这么轻易定下来了?”


    “秦大哥说你家房子就是他们建的,那应该没差的。”苗应笑着说,“我跟霍行都不喜欢比来比去的,李工头也和眼缘。”


    “怎么突然就要修房子了?家里还有什么难处没有?”叶风又问。


    “都挺好的。”苗应说,“就是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还得麻烦你教我。”


    “一般来说,在村里修房子,用的人都是自己村里出的,大家都是邻居,管一顿饭,一天给个几文钱的。”


    “工头那里不出工人吗?”


    “价贵啊。”叶风说,“村里用工便宜。”


    苗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张罗一下。”


    “这些事情村里都有章程的,很简单。”


    送走叶风,苗应找到屋子里的霍行,见霍行要出门,忙问他去干什么。


    霍行说:“咱们修房子要用木头,得去跟村长说一声,咱们还得给些钱。”


    虽然木头生在山上,谁都能砍来用,但毕竟他们修房子用得太多,也是需要给些钱的。


    苗应点头:“好,那你去。”


    房子不是立刻就能建好的,他们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时间到了七月,春天的时候种下去的庄稼到了收成的时候了。


    霍行这段时间也没有再去姚木匠那里,他是干活的主要劳动力,这个时候是万万少不了他的。


    他们修房子的时间就暂且往后搁置了一段时间,毕竟现在是收庄稼的季节,大家都要忙地里的事情,也腾不出人手来帮他们干活。


    收玉米的时候全家人都出动了,他们本来不让苗应去,但苗觉得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干活。


    于是霍行只能把他的头和手都裹得严严实实:“玉米叶子锋利,碰到了会又红又肿,不如你在我们后面,帮我们把摘下来的玉米收到一起。”


    苗应点头。


    等到了地里,苗应才发现霍行说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来干,霍行背着背篓,动作很干净利落地把玉米从杆上摘下来,再扔进自己背后的背篓里,祖母和娘也是一样。


    等他们收完半块地,霍行就把背篓放了下来,开始用扁担往家里挑玉米。


    苗应找到机会,也开始收玉米,没一会儿背上的背篓就沉得不行,他只能先把收好的背出去,倒在箩筐里,再重新背着空背篓回去。


    午饭是匆忙吃的,没有炒菜,只有干粮配水,苗应解开面上的布,发现脸还是红了,歇下来之后,汗水从脸上滚下来,又带着火辣辣的痛。


    到了夜里,苗应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到家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随后又灌了一大瓢水,实在没有力气做饭,于是又是吃的干粮。


    天气太热也不用再烧水洗澡,都是用凉水冲身体,回到房间之后苗应就瘫在床上,等霍行回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掀不开了。


    霍行带着一身凉气进屋,苗应只是虚虚地睁了一下眼睛,随后就感到脸上一阵凉意,是霍行打湿了帕子,在给他凉敷。


    苗应喟叹一声,睁开眼睛,发现霍行是打着赤膊,坐在床边。


    他清醒了一点,看到霍行的肩膀上两道红肿的痕迹:“怎么回事?”


    霍行低头看了一眼:“没事。”


    应该是一直挑玉米压出来的痕迹,苗应坐起来,找到床头柜子里的药,帮他涂了涂:“虽然明天还要干活,但至少今晚能好受一点。”


    霍行轻轻捏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


    苗应嘴上说着他手上有药,但眼里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第50章


    收完玉米之后要脱粒,晾晒,进仓,等忙完收成就要准备交税,他们这一季不用再交钱,估摸着收完之后还能有盈余。


    苗应本以为脱粒很难,但没想到现在早就有了比较成熟的脱粒工具,倒是显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不过工具再好,但每天起床就看到那满院子堆着的玉米,还是难免心累。


    还是老人家耐得住性子,祖母跟娘从前就能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一整天,现在对着他们最爱的粮食,耐心只会更好。


    见苗应耐不住性子,祖母笑他还像小孩儿一样,也不拘着他,让他玩自己的去。


    等剥完玉米粒,祖母把玉米芯子晒干堆好,这是上好的柴火,他们家的院子不大,玉米粒就送到他们家宅基地上去晒,虽然榕树村民风淳朴,但祖母还是担心被偷,所以基本白天都待在那边。


    李红英去地里把已经干枯的玉米杆都收回了家,这同样也是柴火。


    霍行在忙完收成的事情之后,也要把修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趁着这段时间先把房子修好,过一阵又要秋种,种完也是一系列琐事,不如现在加紧把房子修了,过年还能住新房呢。


    在他们收庄稼的这几天,李骏也已经把他们家房子的结构图都画了出来,等着他们说好,就可以开工。


    等到村里的人家基本都收完了庄稼,霍行找了村长,说了要修房子的事情。


    本来收完庄稼之后,就有一段空着的时间,能有活干当然是好的。


    后面的事情都是霍行在操心,苗应本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不懂沟通的人,却没想到每一件事他都做得很好很细致,反而让苗应成了那个除了给钱什么也不用操心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敲定,动土的日子也算好了,就等着七月二十三的时候动土修房子。


    动土也有讲究,苗应跟祖母一起裁了红纸,然后染红花生,拌了五谷,在动土的当天撒在地上,以求事事顺利。


    他们没有用李骏的工人,用的都是村里的人,榕树村很是团结,这样的事情从前也没少发生,在这炎热的时节里,能赚几个子儿也是好的。


    每个人一天的工钱是二十文,管一顿饭,从动工开始,苗应每天就在灶台上忙了。


    修房子的事情他们也没瞒着苗应娘家那边,苗大海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高兴,让苗东扛了好些肉来,还搭着些光骨头。


    苗应看着苗东,他这段时间的减肥颇有成效,脸又瘦了一圈,肚子也小了一圈,苗应不收他带来的肉,说现在天气太热一口气也吃不完这些,坏了还心疼。


    苗东坐在院子里大口喝水,随后说反正他不弄回去,不然娘和爹都得说他,还得把他累够呛。


    李红英不住地对苗东说着谢谢,又实在发愁这么多肉怎么做。


    还是苗应说,跟村里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用这肉替了这一日的工钱,要钱的就拿钱,要肉的就割肉,要是还有剩的,就这两天做饭的时候用了。


    苗东不管这些,在他们这儿吃了饭,又看了一圈修房子的进度好回去告诉爹娘,等他走的时候,又有些支支吾吾。


    苗应看着他,他才说了:“我的婚事定在八月十九。”


    苗应笑了起来:“好说,我到时候一定来给你掌厨。”


    苗东就笑:“你歇着吧,谁要你掌厨。”


    送走苗东之后,苗应要回村里的时候在另一条路上看见了一老一小两个身影,他赶紧跑过去,发现是姚木匠和小木头。


    苗应惊讶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家修房子,正是要木工的时候,我带小木头来帮忙。”


    因为姚木匠来得匆忙,他们家的院子又小,根本住不下,还好在修房子的那边临时搭了个棚子堆放修房子需要的东西,霍行把东西归置了一下,他跟姚木匠晚上就住在那里。


    苗应就带着小木头睡他们的房间。


    晚上为了感谢姚木匠来帮忙,苗应做了很丰盛的一餐饭,小木头一直守在苗应的身边,帮他干活可勤快了。


    晚饭的饭桌上,霍小宝第一次见到小木头,小木头比他大了三岁,但人实在是瘦小,只是比霍小宝高了一点点。


    霍小宝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人了,他听见家里人都小木头小木头的叫,装得像个大人一样说:“夫子说,我们现在的名字都是小名,还得有个大名才行。”


    苗应笑起来:“怎么?小宝这个名字不好吗?”


    “哥哥,夫子说那是乳名,他说等我满五岁的时候,他会为我取个名字的。”霍小宝挺直了腰杆,又看向小木头,“木头哥哥,我也可以帮你取一个名字。”


    小木头有些怯生生的,往苗应身边凑了凑,苗应揽住他,又看向霍小宝:“那你准备给木头哥哥取个什么名字啊?”


    霍小宝吃了一口菜,想了想:“霖字吧。”


    姚木匠看着他,是询问也是考究:“为什么选这个字呢?”


    小宝挠了挠脑袋:“夫子说,木遇水而生,向下又两个木字,很符合木头哥哥的小名。”


    “姚霖。”姚木匠咂摸着,“这个名字很好很好。”


    小木头也看着霍小宝,声音很轻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霍小宝凑到小木头的旁边,又有点想要显摆自己学问的样子,于是拿手指沾了水,轻轻地写下了那个霖字:“哥哥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小木头看着那个痕迹都快要消失的字,觉得有些没看够,霍小宝忙说:“哥哥,吃完饭我带你去沙地上写。”


    于是他们的吃饭速度快了很多,没一会儿霍小宝就拉着小木头去院子里的地上写字去了。


    剩下的大人们说起了大人的事情。


    “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试着自己做些东西。”姚木匠说。


    霍行点头:“我知道,您来帮忙,铺子怎么办?”


    “本来我也没多少活计了。”姚木匠从前开着铺子,赚的钱也都还了儿子的赌债,现在赌债还完了,小木头以后的日子有着落了,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他年纪大了,做东西也不如年轻的时候快,以前的顾客也都去了别家,把欠的东西做完了,他也就关了门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想再为霍家做点事情,这样以后他们住在这个房子里,多少能念着他的好,对小木头再好一点。


    霍行从后上山砍了很多木材下来,姚木匠教他认过木材,也不担心他砍回来的木头不好。


    天气太热,所以修房子开工的时间很早,在温度逐渐高起来的时候就让他们休息了,然后下午也是等最热的时候过去,干到天色黯淡下来。


    姚木匠跟霍行在新房子那边,苗应跟李红英每天掌勺也挺累,李红英没让苗应做小锅菜,都是她来做大锅菜,苗应就每天去屠户那里买新鲜肉回来做,天气太热,买多了回来稍微放放就坏了。


    他们的后勤工作做得很好,除去每天的一顿饭,苗应还熬了绿豆来解暑,早上天不亮就熬着,晾到下午就很适合喝了。


    小木头也每天都帮他们的忙,他人小小的一个,却是十足的细心。


    祖母看着他是越看越喜欢。


    房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盖着,苗应每天去送饭,一点点地看着他们家的房子慢慢露出地面,而另外一边,霍行和姚木匠也一件件地做木工,很快那块空地上就是个家的样子了。


    中秋节当天,他们盖房子的工作歇了一天,毕竟除了春节,最隆重团圆的也就是中秋了。


    苗应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这些日子他们都是跟着修房子那边吃大锅菜,他早就想吃一顿自己做的饭了。


    红烧肉浓油赤酱,回锅肉肥瘦分明,肉片煎到微微卷曲,清炒素菜脆爽,蒸鸡蛋羹嫩滑,骨头汤熬得浓白。


    如今他们也不用再挤在灶房里吃饭了,桌子摆在院子里。


    十五的月光极好,清透得像是在天上悬着的一颗极大的夜明珠。


    小宝跟小木头在一边的沙地上写字,他在学堂里学的,从前只有苗应一个人听,现在有了木头哥哥,他就能把自己学的也都教给他。


    苗应跟李红英和祖母在灶房里做饭,霍行跟着姚木匠在一边收拾木料。


    孩童念书声,柴火哔啵声,夹杂着苗应的偶尔的笑语,还有姚木匠中气不那么足地呵斥霍行的声音,成了这个明月夜里最好听的声音。


    桌上还摆了酒,苗应从穿越之后还没有喝过酒,不知道古代的酒跟现代的酒有什么区别。


    看他有点兴趣,霍行给他甄了一杯,他们普通百姓喝的酒没什么风雅的名字,霍行也不喝酒,只是他的猎户师父爱这一口,从小他就替他打酒。


    苗应尝了一口,说是酒,其实酒味很淡,他觉得他一个人能喝下这一坛。


    霍行看他喝得急,把他的酒杯移开:“少喝点。”


    这点酒当然不在话下,但苗应喜欢有人管着他的感觉,于是笑着说不喝了。


    姚木匠难得没有后顾之忧,看着凑在一起说话的小木头和霍小宝,不免多喝了几杯,等到月上中天,祖母带着两个孩子睡去了,苗应帮着娘亲收拾了残局,霍行送姚木匠去休息。


    收拾完之后苗应没着急回房间睡觉,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他也感受到了一点酒精上头,不是喝醉,就是微醺,感觉非常好。


    往常霍行都是跟姚木匠在新房子那边睡,但今天,苗应有强烈的预感霍行会再回来。


    一阵风吹过,苗应听见树叶的沙沙声,而后还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睛,满目星辰落在霍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