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陈南的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见苗应的鬼影又朝他飘了几步,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软了膝盖:“不是我害你的,是你自己。”
“还我钱来,还我命来。”苗应的声音不大,但又足够被陈南听见。
陈南慌忙去掏自己身上的钱袋子,又不敢靠近苗应,就扔在了自己的面前:“给你,都给你。”
他昨晚手红,赢了个几两银子,又遇上管事打赏,钱袋子里也有些钱,本来是打算今晚再去赢点的,现在看来只怕是命都快没了。
就在他把银子拿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随后他就晕了过去。
苗应赶紧把自己的头发捋开,捡起地上的钱袋子,把里面的钱拿了,这里面的钱比当时原主给他的钱多,苗应可没那么好心只拿自己的那些,而是全部收了,剩下的就当是给霍家的补偿。
等他捡完钱,霍行把陈南踢到院子里,外面烧火的苗大海和苗东听到信号也赶紧把他们刚刚烧的火堆处理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霍行看着软趴趴躺在地上的陈南,手握紧了拳,苗应赶紧拉住他:“不能现在打,咱们现在要赶紧跑路。”
霍行这才松开手,单手抱起苗应,轻巧地翻出了陈家的院墙,四个人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
家里刘琼已经烧好了热水,还放了柚子叶,毕竟苗应今天是去装鬼,到底有些不吉利,还是该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看着他们忙前忙后,苗应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很快在他们的安排洗了个澡。
他穿着中衣,身上披了件外裳,坐在床上,霍行也在外面洗过之后回到房间里,看着苗应在被子上摆着的银子。
看霍行进来,他招呼霍行过来,随后说:“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拿了家里多少钱,隐约记得是十两左右,我把他的钱都拿了。”
这会儿在被面上有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还有些散碎的银粒子,苗应看他没有反应,抬起头看他,唇边漾开笑意:“我终于把欠你们的钱拿回来了。”
霍行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断裂,他还记得苗应当时说的话,还完了欠他们的钱就会离开。
“你……”他的问题最终还是没能问出来。
苗应看着他,手上已经把钱分了几份:“十两给祖母,剩下的咱们留一半,另一半给我爹娘他们吧?毕竟他们也出了力的。”
“都听你的。”霍行说。
苗应喜滋滋地把钱收好,又脱了外裳钻进被窝里,这张床比他们家的大挺多,但苗应还是跟霍行贴得很紧,主要还是因为隔得远不太暖和。
为了昨晚的事情不暴露,他们起了个大早,在天还没怎么亮的时候就要回家了,刘琼一大早给他们蒸了饼,苗大海又拿出一大扇排骨让他们带回去。
苗应推辞不了,在走之前又回了一趟房间里,把昨晚分出的那一份钱放在了床上。
经过陈南家的时候,苗应拉着霍行走快了一些,直到走出村子,苗应才松了口气,把这笔钱拿了回来,他心里的负担就小了一些,有了这钱,他们的压力就能小一点。
苗应看向霍行:“现在有一笔钱了,你还是要去府城吗?”
霍行点头。
苗应只好不再劝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也是正常。
回到家里时间恰好能赶上早午饭,李红英在扫院子,祖母在灶房里烧火,霍小宝应该是又跟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了。
“哎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红英扔掉手上的扫帚,“还以为你们要晚上才能回来,都没做什么吃的。”本来她是打算煮个杂面粥配着泡菜吃就行了。
苗应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着急要跟亲近的家人分享自己的丰功伟绩,于是又把在灶房里的祖母请出来,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自己昨天干的大事。
“夜黑风高,四下无人,我爹跟我哥在外面煽风点火,霍行抓着我一个跳跃就到了那院子里,在院子里我的舌头拉得老长,死鱼眼这么一翻,当时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他像个说书先生,说着还配合了动作,让李红英和祖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没什么事吧?”
“有霍行他们在,我当然没事了。”苗应很自豪,“我想的办法好吧。”
李红英点了点头,为了苗应的名声着想,这件事情不声张是最好的,但又想起为什么会出这事,又成了李红英心里的一根刺,从苗应好转之后,他们谁都没提过这件事情,但也不代表这件事情不存在。
“小应,你以后……”李红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霍行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以后的日子,当然是咱们一家人把日子越过越红火!”苗应说,“从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好好。”
衙门开笔要到正月十五过后,这段日子农家里基本没什么活干,祖母和李红英也在村里认识了些人,这段时间总是约在一起说话,霍小宝就更不提了,成天在外面疯跑,苗应在家无所事事,就让霍行带他上山去玩。
因为上一次的经历,霍行在这次上山的时候带了一床褥子,苗应没再拒绝,也换了一身精干的衣裳,跟在他的后面往山上去。
浅山上还是有很多人行走的,有些路都是被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再往深处走就没有那么多痕迹了。
“越往深山里去就越危险了,山里有猛兽。”霍行对他解释,“榕树村的猎户不多,大多数村民都只是在浅山采点药材,或者捉点野鸡野兔。”
“那你们猎户都捉什么?”苗应有点累了,这会儿抱着一棵大树歇气。
“鹿,野猪,老虎,狐狸。”霍行说,“不过我没遇过老虎,师父打过。”
“那你猎到过什么?”苗应又问。
“最大的,应该是只野猪。”霍行说,“约莫有二三百斤,卖了,换了五两银子。”
苗应看着他,又听见他说:“当了彩礼钱,娶你。”
苗应皱了皱眉头:“可不是娶我啊,那会儿我还没来呢。”
霍行察觉到自己说错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苗应又笑:“二三百斤的野猪才卖五两银子?你被坑了,下次再有什么猎物,我去给你卖,人家欺负你傻大个,什么都不懂。”
霍行从小被叫傻大个的次数一点也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听到这个词之后从心底里泛出无尽的甜。
从这个苗应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的生活就很不一样了,等待可以是有趣的,傻大个也不再是贬义。
很快到了山上的屋子里,门口的那一圈菜籽几天不见就换了副样子,个别株已经长出了花苞,只是还没绽开,苗应挨个查看了一番,发现它们长势喜人,总算是放心了一点。
“你如果出去的话,五月能回来吗?我要山上来收菜籽的,你得跟我一起。”苗应坐在木屋的门边,看着霍行开始收拾炉子准备生火,他们今天带的东西多,不用下山也是可以的。
“我赶回来。”
苗应说好。
等霍行忙完屋子里的事情,苗应又让他带自己去看看他从前打猎的地方,霍行只好取了挂在墙上的弓箭,带着苗应往他从前打猎的地方去,从这里走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因为他入冬前做的陷阱都还在,不注意的话就会伤害到苗应。
“小心些,前面有陷阱。”就在苗应要踩上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地上,霍行立刻把他拦腰抱起。
苗应也知道这些陷阱的厉害,也不敢再乱走,老老实实地跟在霍行的身边。
霍行毫不意外这些陷阱都没被动过,毕竟是冬天,猎物几乎都待在自己的窝里冬眠,苗应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今天能打到猎物呢。
“前面有几个小陷阱,可以看看里面有没有兔子。”
苗应又提起了兴致,跟在霍行的身后去找兔子陷阱,这次终于没有让他失望,在一个掩埋得很好的陷阱里找到了两只兔子。
不过兔子不太肥,应该是先前掉进陷阱里被饿瘦的。
霍行揪着兔子耳朵,把它们提到苗应的眼前,苗应看着灰毛兔子的鼻头一耸一耸,两个大板牙吱吱吱吱,笑得很开心:“真的有兔子哎。”
霍行如释重负,这一趟总算不是没有收获。
好消息会接踵而来,苗应又在另一个陷阱里发现了一只山鸡,不过这鸡气若游丝,看起来命不久矣。
霍行把兔子和鸡收起来,准备往木屋里走,时间也不早了,再晚了路就不太好走了。
回去的路上苗应已经很累了,霍行想背他,苗应没有答应,撑着一口气走回屋子里,就坐在虎皮毯子上一点也动不了了。
“今晚不下山了吧?反正都带了被褥,也不会冷了。”苗应实在是累了,也没有力气再走下山了。
霍行点头,在天完全黑之前又去捡了不少柴火,没有下雨,整个屋子里就不会冷,苗应盖着被褥迷迷糊糊睡着了,霍行就提着桶去打了水回来。
苗应醒来就看见霍行坐在炉子边,一边的壶里已经烧起了水。
“哪里来的水?”他坐起来,靠近炉子边,伸手取暖。
“有一处泉眼。”霍行说,“想吃什么?”
他们带回来的猎物苗应不想吃,这个时节的野物也算难得,能卖个好价钱,于是苗应摇头。
“把鸡杀了,快死了,卖不出好价钱。”霍行说。
“那咱俩就在这儿吃了,是不是不太好?”苗应有些踌躇,家里老的小的都有,他俩却在这里吃独食。
霍行难得笑了笑:“不全吃完。”
苗应这才点头,看霍行杀鸡,他用刀干净利落,杀鸡放血拔毛一气呵成,随后把不大的一只鸡分成两半,把少的那一半剁了。
洗净之后下锅,又看见霍行从那箱子里翻出些晒干的菌菇,苗应眼睛都睁大了:“还有这些呢?怎么也不带下山去?”
“这不是新鲜的,卖不出好价钱,也不多,就忘了。”
苗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暴殄天物。”随后自己起身去翻那个箱子,翻之前还作了作揖,请师父别在意。
箱子里东西确实不太多了,两小口袋药材,倒是寻常药材,也确实卖不了价钱,一口袋晒干的山货,这个对苗应来说就很有用了,山珍海味,这不就是山珍嘛!
“去卖兔子的时候,把这些也带去卖了!我去谈价格!”苗应一锤定音。
第32章
山泉水加上山菌干,炖出来的鸡汤格外鲜美,即使没有盐,味道也好得不得了。
苗应就着干粮,喝了两大碗汤,吃掉了一个鸡腿,剩下的一锅霍行包圆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苗应吃饱饭打了个呵欠,目光落在门口那些快要开花的菜籽上,有了菜籽,就得榨油,可现在他还没有榨油工具,也没有榨油工坊。
一向不太愿意动脑子的苗应这会儿沉默下来,想着之后的发展,按照他上学的时候学的历史,在一个时代的发展,若是有什么关于民生的东西被发现,都要和官府打上交道。
他看向霍行:“现在朝廷管控的东西都有什么?”
霍行沉默,没太听懂。
苗应深呼吸:“就是什么在市场上流通的东西,是受国家管制的?”
霍行这才意会:“盐,矿。”
“只有这些吗?”苗应睁大了眼睛,“米面油不管吗?”
霍行摇头:“米面之事,商会便可解决。”
苗应松了一口气:“那可太好了。”不用跟官府衙门打交道真是太好了。
解决了这个困难,苗应又发愁起榨油机器这件事情,他可是一点木工都不会的,看霍行这个五大三粗的样子估计也不太会,他脑中只有残影,又怕跟木匠说不清楚。
打造器具花销不菲,他们现在穷,苗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太难了。
山里的冬夜还是太冷,但比上一回还是好了很多,霍行夜里起了两回添柴火,他起身的时候,苗应掀了点眼皮,嘟囔了一句,往霍行睡过的地方钻,等霍行添完柴,又很乖顺地移开位置,随后又跟他贴得紧紧的。
霍行低下头,屋外是浓重的夜色,他借着炉子里的点点火光,垂眼看着苗应,只觉得他还什么都不太懂,认为自己是兄弟,是家人,但唯独不是爱人,他好像也不明白,成亲意味着什么,做的一切都很是坦荡。
天亮后霍行收起了他们的东西,苗应也轻轻拍了拍菜籽苗们,下一次见面,菜籽应该就开花了。
他们没回家,李红英跟祖母倒也不是很担心,霍行在这山上是跑惯了的,一定是不会迷路的。
看着他们手上提着的兔子和鸡,李红英的眼睛亮了亮,没想到他们上趟山还能带回来猎物。
“鸡留在家里吃了,兔子和这些菌干我打算拿出去买了,也算是补贴一下。”苗应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会儿之后就跟霍行一起去卖东西。
休息好了之后又吃过饭,他们现在一天吃两顿饭,半中午一次,傍晚一次,他们吃完饭出去,应该能赶得上晚上的那顿饭。
霍行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说要不还是他自己去,被苗应否决:“咱们家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少卖几文钱,我们的压力就大一些,所以我必须去。”
霍行犟不过他,只能想着在苗应走累了之后背他,他现在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在走出村子的时候,就碰到了叶风,他们赶着牛车,也要去镇上。
叶风赶紧招呼他们上车,又很热情地跟苗应聊天,他早就看见了他们手上提着的东西:“是上镇上去卖兔子啊?”
苗应很是大方地点头:“补贴一下家用。”
“现在还能猎到兔子,可真厉害哦。”叶风说,“你秦大哥明天就要上工了,我们今天先去。”
叶风是个很热情的人,拉着苗应就开始聊家常,苗应也不扭捏,句句有回应,反倒是秦强和霍行两个人,打完招呼之后就不再开口。
“上次你让二牛带回来那道菜可真好吃,他祖母还专门跟我说让我跟你要做这个菜的方法呢。”叶风想起什么,“你可不要藏私啊。”
“都是些家常菜,回去我教你啊,我会的菜式可多了。”自己做的菜别别人喜欢,苗应很是高兴。
秦强在镇上的一家酒楼里做账房,往常霍行也会卖野味到他们酒楼里,在快要到酒楼的时候,秦强说让他们不要跟他一起,要是掌柜知道他们认识的话,怕是要压价。
他们在街口分开,苗应和霍行慢悠悠地往酒楼去。
“他们一家人还挺好的。”苗应说。
霍行点了点头,榕树村的村民都很好,他记得小的时候刚来这边,师父是个大老粗,总有顾忌不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在这个村里吃过百家饭的,这边村里的人比南口坝村的人好太多。
酒楼一年也只有那两天歇业的时间,大年初三就重新开门了,一些镇上的老饕,还是比较喜欢酒楼里的吃食。
在酒楼后面的侧门里,也有很多来卖新鲜菜的人,不过酒楼刚开业,要的东西不太多,都是选又新鲜又好的菜收,苗应他们带来的野味,是他们眼下比较缺的东西。
“怎么卖啊?”管事的见他们只是带的两只灰毛兔子,也不多肥,有些失望,冬天野味稀缺,很多人都馋着这口。
来的路上霍行已经跟苗应说过了以往卖兔子的价,一只也就二三百文钱,还是那些肥硕的才能卖到这个价,像今天这两只,在霍行看来最多也就卖个二百文。
“两只兔子,一袋山菌干,三两银子一口价。”苗应说。
管事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眼前这夫郎胃口倒是不小,两只瘦小的灰毛兔子最多值五百文,更别说这一袋干巴巴的菌子,送他他都不要:“又不是新鲜菌子,还敢要这么贵。”
苗应早知道管事会是这样的态度,他故作神秘:“山菌干也能做出鲜菌的味道,这会儿只要有这鲜味,就保准您店里是独一份的。”
野生菌在夏天比较多,冬天念着这一口客人的也不少,但采菌人并不多,那些在浅山上的菌不算名贵,很多都是现采现卖,几乎是等不到晒菌干的。
但在管事的心里,干的就是不新鲜的,是卖不了好价钱的。
苗应也知道一时间难以说服他,所以打算慢慢游说,于是他看向管事:“能借一步说话吗?”
管事看他的样子,倒是多了些好奇,带着他们往酒楼的后院去。
苗应说:“菌干可能确实不如鲜菌鲜美,但在这个时节,能有这一口也是非常难得的。再者,不知道您酒楼的大师傅知道药食同源这个说法吗?山菌加上鸡肉炖煮,再辅以阿胶红枣枸杞等滋补之物,便是一道上好的滋补气血的例汤。”
管事愣住,这他们却从未想过。
苗应看着管事的脸,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大半,“若您不信我的,也可以去问问大夫,看是不是如此,名头打出去了,还愁生意不够好吗?”
管事差一点点被说动。
苗应又说:“还有,在经营模式上我也有一些建议。”
他胸有成竹:“冬天这样的鲜味本就少,咱们只需要限量,一天这样的鲜味只卖固定几单,这样,名声打出去了,那客人不就是一茬一茬地来了?”
管事一头雾水:“不应该多卖吗?”
“嗨,多卖,这些菌干几天也就卖完了,咱们要可持续发展啊,一天卖五例,那肯定会有人来抢这五例,抢不到的人怎么办呢?他们也只会想,来都来了,当然就吃点别的啊。”
管事恍然大悟:“如此甚好啊!”
苗应这才说:“今日我来卖的,也不是这灰毛兔子,卖的就是这种销售方法和一个药食同源的概念,您说这些,值不值三两银子?”
苗应上次遭遇滑铁卢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的酒楼里看似饭食种类很多,名字取得也是鲜亮,但少了那么点意思。
他前世在饭馆里也打过工,也看过那些网红店里的饥饿营销,人大多都有这几个想法,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买不到限量的东西,那就买点别的吧。
现在用在这里,也是同理了。
他用一点现在的营销观念赚点钱,应该也不过分吧。
管事看着苗应:“我需得去跟掌柜商量商量。”
苗应点头:“您请便。”
管事离开之后,苗应回头去看霍行,只见霍行愣在原地,苗应的手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怎么了?”
霍行摇头:“没事。”
他想起先前娘亲说,苗应也是这样跟布庄的掌柜做生意的,成竹在胸,侃侃而谈。
他不免在想,苗应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懂得这么多,是天上的神仙吗?但又为什么这样的神仙,落在他这样一事无成的人身边呢?
很快掌柜过来了,想来刚才应该是跟管事商量好了,掌柜带着笑,走到苗应的面前:“这位夫郎真是好灵活的脑子。”
苗应拍了拍自己的头:“好说好说。”
掌柜拿出钱来,递到苗应的手上:“这是你要的报酬。”不多不少,三两银子。
苗应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们这么容易被忽悠,他就说个十五二十两的。
拿了钱,他们离开酒楼,苗应把钱细心地放进荷包里,荷包是李红英给他做的,上面绣了一只他画的Q版小猫。
回过头发现霍行一直沉默,他退后两步,问霍行:“你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在想什么?”
霍行看着他,第一次直面他的来处这个问题,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苗应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世界,随后才带着一些怀念说:“那个世界,很神奇,有很多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
“铁盒子扶摇直上,高楼耸立像是直穿云霄,两人相隔万里却能万里传音,夜间霓虹有时宛如白昼。”
霍行愣住,他没有办法想象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知道他在的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完全无法比拟,他有些艰涩地开口:“你还会回去吗?”
苗应却突然展颜一笑:“虽然那里很好,但我觉得,这里也是很好的。”
第33章
卖出去了东西苗应还是很高兴的,现在家里有一分钱的入账都够他开心一会儿的,就像从前他打工拿到工资一样,不过那个时候,他孑然一身,在发工资之后就会小小地奖励自己一下,或者一根淀粉肠,或者一个奶油冰淇淋。
镇上没什么可逛的,过年的余韵还没散,四下摆摊的小贩也不多,所以他们也打算回家了。
经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苗应停下脚步,霍行以为他想吃点心,正说要去买,被苗应拦住:“没有卖糖的吗?就纯糖的。”
苗应不想吃点心,现在就想吃点糖。
霍行摇头:“往常也没见过。”
苗应不死心:“叮叮糖,搅搅糖,都没有吗?”按理说卖这个的会很多吧,像货郎一样,走街串巷。
“什么是叮叮糖搅搅糖?”霍行不明白,只觉得苗应是想家了。
“难道他们会做糖的,就只会做成糖葫芦?”苗应又说,只是这话也不是说给霍行的,反正他也听不懂。
想到他以前看的那些视频,苗应拉起霍行往回走,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走,去买点东西。”
霍行自然是都依他,只见苗应走到粮铺跟前,看样子是准备要买粮食,家中吃的粮都是粗粮,今天的钱也是苗应赚的,买点细粮也可以。
粮铺里掌柜不在,只一个小厮,苗应说要买糯米,小厮懵了一下,随后才说:“是要江米吧?”
苗应点头,原来现在管糯米叫江米。
“都是上好的今年的新米,江米的话四十文一斗。”小厮熟练地给苗应看。
苗应犯了难,一斗是多少斤来着?都怪他不知道自己要穿越,不然就好好学学这些知识了,他现在属于是好像啥也知道一点,但知道的也不太多,用俗话来讲就是,半灌水响叮当。
“要一斗好了。”
买完糯米,苗应还想买小麦,霍行拉住他,说家里还有小麦,他虽然不知道苗应买江米干什么,但总有他的道理。
看到小厮打包好的一斗糯米,苗应睁大的眼睛,这看着怎么也得有十斤吧。
霍行扛着他们买的江米,又跟着苗应去买了两张很大的屉布,霍行就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但也全都依他。
看到他们买一堆东西回来,李红英也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责怪,晚饭的时候他们把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凑在一起,打算对一下账,再分配一下看要怎么花用。
苗应卖帕子赚五两,霍行受伤赔十两,李红英和离拿十两,霍行分家拿八两,陈南赔他十两,今天苗应赚三两,毛算下来四十六两,四十六两分家前已经花用了差不多六两,给李红英安置户籍,租房子又花去了差不多六两,还余三十四两。
这三十四两,要尽可能低多买点地,剩余的钱要用来置户籍打点,年后霍行还要出门需要盘缠,过一段时间还得交税,他们家现在没地,没粮食交税,只能交钱,日子还是紧紧巴巴,不过吃饱穿暖应该还是差不多的,等到了可以种菜籽的时候,他的花用还要更多。
银钱还是放在苗应这里,他现在已经开始管家了。
等把饭桌收拾完,苗应才让霍行给他找小麦,他们搬出来的时候带出来的东西不多,小麦也没多少,霍行都拿了出来。
因为没有他熟悉又精准的测量器具,苗应只能靠霍行的手来测量。
他让霍行用手抓了小麦,一共抓了四把,随后找到洗菜盆,把小麦放进去,随后用水浸泡。
霍行终于问出口了:“到底要做什么?”
“糖啊,麦芽糖,元宵节会有灯会吧,咱们去灯会上卖糖去。”
“你会做糖?”霍行睁大的眼睛。
“勉强知道方法,试试嘛。”
把小麦泡上之后他们就回了房里,苗应靠坐在床头上,想着接下来的步骤,霍行回房间之后他往床里侧挪了挪,没说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一夜霍行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都是苗应说的那些东西,只是他怎么努力看,那个大的铁盒子就是飞不起来,最后他跑过去,扛起那个铁盒子,累得他直叹气。
醒来的时候发现苗应在不知不觉间爬到他背上睡了,梦里的铁盒子就是苗应。
李红英起床看到盆里泡着的小麦,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东西,不过苗应总有奇思妙想,说不定这又是什么生财之道。
等他们吃过早饭,苗应把泡了一夜的小麦捞了起来,找了个筲箕铺上屉布,放上浸泡过的小麦,又盖上一个锅盖,放进屋里准备静置催芽。
他做事情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看着他,苗应嘿嘿一笑:“我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做出糖来。”
祖母看着他:“小应还会做糖?家里教的吗?”
他家一家子都是杀猪的,哪会这么精细的活计,他赶紧说:“以前看杂书看的。”
李红英有些狐疑,一般这样的手艺在家中都是传男不传女和哥儿的,还会有人写下来吗?但苗应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问。
催芽需要等三天,这三天苗应又有别的事情忙,他在计划着到时候榨油需要用的工具,人力他倒是不担心,霍行这个体格一个能顶俩,再不行把他哥也弄来做苦力。
最重要的还是器具,苗应这些日子都在用炭笔涂涂画画,这又是比较私密的东西,还不能画得到处都是,还得藏起来,看来还是得买纸笔回来才行,这会儿在脑子里想想吧。
三天时间过去,屉布上的小麦已经长出了点点白色的小芽,后面的日子就要每天早晚各浇一次水,因为是冬天,出芽的时间比苗应预计晚了好几天,从他开始做这个,已经过去了十天。
时间也已经到了正月初十三,过两天就是元宵了,虽然苗应没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焦虑。
这几天他们都没什么事情做,本来过年该是走亲访友的好机会,但因为他们一家是新搬到榕树村的,虽然有说过话,但还不至于到请他们吃席的关系。
所以他们一家子这几天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盆小麦上。
霍小宝再一次去看麦子的时候,他惊喜地跳起来:“哥哥,发芽了,绿色的!”
苗应终于松了口气,撸起袖子,把霍行拉到他们买的江米口袋面前:“你还记得抓了几把小麦吗?”
“记得。”
“那这个你就抓比小麦多四倍的江米。”随后转过头对祖母说,“祖母,能帮我把江米蒸熟吗?”
祖母放下手里的针线,端了霍行抓出的江米就要去淘洗蒸饭。
苗应又叫霍行去打水,他则是和李红英一起把麦芽从屉布上撕下来。
撕麦芽的声音很解压,就是有那么一点累,没一会儿他就累了,霍行已经打好了水,接过他的活继续干了起来,没一会儿麦芽就都被撕了下来,李红英已经预见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开始淘洗。
洗净之后,麦芽被放进了碓窝里,这是房子里原本就有的,就是不太大,他们的麦芽还挺多,要舂好几次才能舂得完。
力气活都是霍行来干,他也干得又快又好,很快嫩绿的麦芽就被舂得粉碎,这会儿被放在干净的木桶里。
没一会儿糯米饭也蒸熟了,趁热把糯米和麦芽碎充分混合,刚蒸熟的糯米饭很烫,苗应被烫得一会儿把手收回来一点,霍行看会了他的动作,又开始干起来。
看着霍行熟练的动作,苗应只觉得省心,他的理解能力很到位,根本不需要苗应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
“把这个按紧压实,然后端到灶房里去吧,灶房里能暖和一点,发酵得会快一些。”
霍行点头,提着木桶放进了灶房里,接下来又是等待,但院子里的大大小小都很信任他。
第二天早起,苗应穿好衣裳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昨晚的那桶混合物。
走到灶房的时候,李红英已经在等在那儿了,面色不太好,她有些担忧:“小应,我看了一眼,好像坏了,已经出水了。”
她以为这样混合之后就会变成硬块的糖了,早起一看却变成了汤汤水水。
苗应还以为是天气太冷没发酵好,看了一眼之后总算松了口气:“没事娘,这样才是对的。”
“真的吗?”李红英像个小孩儿一样跟他确认着,想知道苗应是不是在安慰她。
“真的。”苗应笑起来,“娘,生火吧,咱们要开始熬糖了!”
霍行也洗漱好过来了,一过来就又是干体力活,洗干净手之后用瓢捞出桶里的水,用屉布裹住之后拧干里面的水分,之后才把渣子放进筲箕里。
得了半桶的糖水,苗应把糖水倒进洗干净的锅里,李红英已经烧起了小火,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慢慢的熬糖时间。
随着温度的慢慢升高,原本还有些浑浊的糖水逐渐发黄,随后慢慢地冒起了气泡,小小的灶房里也慢慢地萦绕起了甜香味。
李红英和祖母坐在灶门口,看到成功做出来的糖红了眼睛,霍行也有些激动,但没有表现出来,苗应搅动了一下锅里,麦芽糖在铁铲上挂旗,证明他这一次做的糖成功了!
他难掩激动和兴奋,大笑一声之后看到身侧的霍行,也没多想就跳了起来,霍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住了他。
“我真是太厉害了!”苗应搂住霍行的脖子,转头看向李红英和祖母,“娘,祖母!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祖母和李红英也笑:“你最厉害了。”
苗应激动一会儿之后发现他还被霍行抱着,赶紧从他身上下来,要把糖从锅里转移到干净的容器里,明晚要出去卖糖了。
“你还得去干点活呢。”苗应说,“去削点小木棍回来,我给小宝做搅搅糖,算了别用木头,用竹子,我记得村里是有竹子的。”
霍行出了门,麦芽糖已经放进到一个干净的小钵里冷却,这会儿黄灿灿的,好看得很,苗应先给一直守在旁边的霍小宝吃了一口,随后又用筷子沾了糖,给祖母和李红英也尝了一口,他看着她们:“怎么样,甜不甜?”
她们点头:“好甜。”
那好像是她们这辈子都没尝到过的甜味,只是沾了一点,就甜进了五脏六腑。
“咱以后都能有糖吃了!我会做了。”苗应知道她们想到了什么,“咱们现在有糖,以后还会有油,有米面,什么都会有的。”
第34章
霍行很快就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坐在院子里开始削竹棍,他手虽然大,但用刀这种惊细的事情也能做得好。
霍小宝坐在院子里乖乖吃糖,苗应想着不能光卖搅搅糖,糖块也可以卖的,不过因为是头一回做,他没敢做太多怕失败,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
糖凉了之后取了一部分,不断地拉扯之后,颜色从透明慢慢变白,别看就这么一小点糖,苗应也扯得很费劲,直到他再拉不动了,糖块也变硬了,呈雪白的颜色,用刀切成小块,每一块都隔得很开,怕粘在一起。
熬出来的糖一半留着做搅搅糖,一半做成了糖块,苗应看着这少少的糖,盘算起了价格。
“我买糯米和屉布的成本六十文,小麦的成本算二十文,柴火,人工的算一百文,总成本就是一百八十文,加上竹子算二百文,搅搅糖我要收五文钱一个,糖块的话五文钱两块。”
祖母和李红英都没做过生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贵还是便宜,她们只是下意识地相信苗应。
“娘,赶明天我再去买点江米,二月二的时候不是还有大集吗,再做点糖出来,我们再去大集上卖。”今天做的还没卖出去,他就又在盘算下一次了。
李红英点头:“好。”
一下午的时间,霍行削出了很多的小竹条,上面打磨得很干净,连一点毛刺都没有,苗应去看他的手,只见他的手上都是些细小的伤口,他还想再做,苗应赶紧拦住他:“别再做了,咱们糖不多,用不了这么多的。”
霍行这才做罢,苗应看着他指腹上的伤口,给他找了点药涂了涂,霍行垂眼看着苗应,他的手拉着自己的手,对比鲜明,霍行只觉得自己这双手并不需要这样轻柔地对待,因为自己的手像是山上陈年的老树根一样粗糙,但在触到苗应仿佛没有骨头的手指之后,又希望苗应能握着他的手,再久一点。
苗应又拿了两根小竹条,从糖钵里搅了一块糖上来,拉拉扯扯几下,递给了霍小宝,霍小宝爱不释手,一点点地舔着糖。
苗应朝他招手,又做了几个糖让他拿去给他的小伙伴们分,霍小宝很高兴,手在衣裳上擦了好几下,才拿了好几个糖去挨家挨户找他的好朋友去了。
看着他欢呼雀跃的样子,苗应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愧疚,小宝以为是跟小朋友的分享,其实里面却包含了大人的私心,只是他现在还不懂。
霍小宝他们每天都在石梯那里玩,今天霍小宝早早地就去了,等了好一会儿他的朋友才来,二牛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霍小宝。
霍小宝看到他之后,眼睛立刻亮起来了:“二牛哥哥,我有礼物给你们,但他们还没到,我想一起给你们。”
二牛也很激动,上上下下打量霍小宝,但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小虎小白菜和小栓子都来了之后,霍小宝才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苗应给的糖,一人手上一个,霍小宝的荷包很干净,但糖放在里面还是沾了些灰尘,但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的雀跃。
其余几个小孩儿的眼睛都亮了,这是糖哎,甜甜的糖,五个小孩儿也不玩了,排排坐着舔糖吃,不过因为他们很少吃糖,所以都舔得很小心,怕很快就吃完了,直到天色都暗了,他们还才舔着糖回家。
叶风见二牛舔着糖回来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从家里偷拿了钱去买吃的,当即就要动手揍,二牛赶紧解释是小宝给他的,叶风还是不信,害怕是孩子为了逃避惩罚瞎扯的,于是就带着二牛去了霍家。
霍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小,一家人紧紧巴巴地挤在一起,想到这里,叶风又摸了几个鸡蛋带着,上门去总不能空着手,家里养了鸡鸭,平日里二牛吃鸡蛋倒是不缺,土地也种的多,没有因为秦强平日不在就少种,他能干,公婆也勤奋,日子也过得挺好。
反倒是苗应家,他一看到霍小宝,瘦瘦小小,又头发稀疏,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给孩子几个鸡蛋还是能给得起的。
到霍家的时候苗应在院子里给霍小宝洗手,回头看到叶风,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
“也别嫌我多事,就是怕孩子说谎,长大了品行不行。”叶风说明了来意,又把鸡蛋交给苗应,“谢谢小宝请二牛吃糖。”
苗应接了,对他说谢,叶风又有些好奇:“这糖真是你做的啊?”
苗应点头:“以前看杂书的时候看到过,就想着自己试试。”
“那你真厉害。”叶风赞叹,“你这糖卖吗?我想买点给我公婆尝尝,老人家一辈子都在吃苦,也想让他们甜甜嘴。”
李红英已经装了一些糖给他:“都是邻居,哪里用给钱。”
叶风不同意:“这哪里是鸡蛋这样寻常的东西,做出来就挺费劲了,哪能不收钱,你要是不收钱,我就不要了。”
苗应无奈,只能说:“本来打算明天去灯会上卖的,你要买也算是给我开了个好头,那按照我定的价,这些糖十文钱。”
李红英包的不多,糖块就五六块的样子,按苗应先前计划的,糖块五文钱两块,他也不算亏。
叶风很利落地给了钱,李红英又想起了先前做糖用的那些糯米和麦芽,人是没办法吃了,叶风家养鸡,不如也都送给他。
“我家也没养着鸡,这些东西人也没办法吃,你就带回去吧。”李红英把残渣装好,“还得麻烦你呢,要是有小鸡,也给我家抱几只。”
叶风连忙点头:“都是小事,有新的小鸡我给你们送过来。”
寒暄之后,叶风带着二牛回家,把拿回来的糖给公婆尝了尝,又赞叹苗应看起来年纪小,但真的挺有本事,说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元宵节的下午,苗应跟霍行就要准备去灯会上卖糖了,灯会不在镇上,在县城里,他们现在离县城的距离要远很多,所以很早就出了门,霍行用背篓背着装糖的小钵,另外的糖块也放在上面,背篓上还盖着一层布。
元宵灯会的摊位是需要交钱的,他们要提前去,才能占到一个好的位置。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排队的摊贩已经很多了,天快黑了才排到他们,剩下的位置虽然偏僻,但好歹还是在正街上,他们旁边的两个摊位也都不是卖吃食的,一个是卖饰品的,另一个是卖花灯的。
天黑之后等会就开始了,今天晚上更像是有情人过的节,街上都是年轻的哥儿姐儿,即使在夜色里,也能看到他们羞涩的眼神和通红的耳根。
苗应开张得很快,是一家人,带着两个孩子,小姑娘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男孩子被娘亲牵着,小孩子才是糖最大的受众,苗应看到他们就大声喊:“卖搅搅糖,好吃的搅搅糖。”
对没听过的东西人都是会多一些好奇的,小姑娘抱住爹爹的脖子,娘亲也凑了过来,声音很是温柔:“这是什么啊?”
霍行木讷不言,苗应就说:“麦芽糖做的搅搅糖。”他用木棍搅了一块糖,在手里不断地搅来搅去,透明的糖慢慢变了颜色,他递到一家四口的跟前,“就是这样。”
“爹,娘,想要。”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糖,她祈求地看着娘亲,又摸了摸自家爹爹的脸,小男孩儿还端着,但咽口水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想要的心情。
“怎么卖啊?”那爹爹经不住女儿的撒娇,看着放在眼前的糖。
“原价是十文钱一搅,您一家是我今天的头一位顾客,给您八文钱吧。”
这价不算便宜了,糖葫芦一串也才五文钱呢,他们家还有两个孩子,没理由只给一个买的。
苗应也看出来了,他今天带了剪刀,把糖从中间剪开,又给了两根棍子:“这样就可以啦,哥哥妹妹都有。”
那娘亲朝苗应道了谢,付了钱,带着两个兴奋的孩子离开了。
霍行看着苗应:“不是说五文钱?”
苗应这才悄悄说:“你排队的时候我去打探了一下,发现今晚买什么东西的都涨了价的,肉包子平时卖三文钱,今天都卖五文的。咱们也不能傻实诚啊。”
霍行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从家里带的干粮:“先吃点东西吧。”
这会儿还没人来买糖,他就坐在带来的小板凳上,小口吃饼,等有人来问,他就立刻带着笑跟人解释。
“二位看起来真般配,今日吃了糖,往后的日子都甜甜蜜蜜的。”
“小孩子在今天吃糖,那糖都填在酒窝里呢,长大一定是个甜美的可人儿呢。”
苗应的一张嘴把人夸得找不着北,但凡在他摊子上来问过的,都没有空手离开,为着这些吉祥话也要买他一块糖的。
很快他的糖钵就要见底了,他装钱的荷包也渐渐地满了起来,估计再有个十来份搅搅糖就卖完了,糖块不如搅搅糖新奇,但在很多人来说更划算,所以还是糖块先卖完。
灯会上很热闹,不时地就会有欢呼声,苗应伸长了脖子,但因为人太多,什么也看不着,苗应看着他们剩下的一点东西,说:“一会儿卖完了咱们也去看看等会呗,我想给小宝买一盏花灯。”
霍行点头。
今天买东西苗应负责跟客人聊天,霍行就在一边埋头搅糖,他的手很稳,每一份糖几乎都是一样的分量,苗应在还价的余裕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赏。
付灵之是个爱热闹的哥儿,哪里有热闹他就会出现在哪里,元宵灯会他一定会出门来看的,往常都是付灵尧跟他一起出门,因为他们都爱玩,但今天,跟他一起出门的是大哥,付灵佑。
付灵之在大哥的身边很是拘谨,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忙的大哥能有时间他陪他逛灯会,本来他是想逛完灯会去喝个酒的,今天跟大哥一起,只能看完灯会就回家了。
付灵佑看着他没什么兴致的样子低声询问:“怎么了?”
付灵之赶紧摇头:“没事大哥。”生怕被大哥看出来他不想跟大哥一起出门,他目光朝前,一眼就看到在路边摆摊的苗应,还有他身边的霍行。
付灵之的记性很好,当时付灵尧被人救了,还借了他的钱给人家补偿呢,没想到这会儿遇到了。
他走到他们的摊子上,苗应赶紧打起精神,却发现这人很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他当时小小利用过一把的小少爷吗?
小少爷脾气看起来很好,笑着问他们卖什么,又问霍行的伤现在如何。
苗应不解地看着霍行,怎么又跟这个小少爷扯上关系了?
怕苗应误会,付灵之赶紧说:“他救我弟弟一命,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他。”
苗应赶紧说:“没事,他伤也差不多好了。当时也给过报酬了,您不必挂心。”
见他这么说,一边的付灵佑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付灵之问:“卖的是什么东西?”
“糖,麦芽糖。”苗应揭开布给他看,“快卖完了。”
付灵之笑:“剩下的都给我吧。”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霍行开始搅糖,一口气做出了十来个,不必付灵之接,自然有人帮他,付灵佑看着这些糖:“拿回去给少爷院子里的人分了吧。”
说完之后也没问价,直接给了一两银子,随后推了推付灵之的肩,把人带走了。
卖完了东西,苗应赶紧收拾东西:“霍行,快收拾,咱们也去欣赏一下灯会。”
第35章
他们把东西寄存好,随后也去看起了灯,苗应以为的灯会就是整个街道上都是灯笼,抬头望望就行,在看到表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狭隘。
现在或许科技发达,但古人却更有巧思,他以为只是那些一动不动的花灯,却没想到那一盏盏灯一点点燃尽之后,却又猛地落下另一盏,怪不得他们刚刚在卖东西的时候,不时地就会听见尖叫声。
苗应兴奋极了,看完一盏八仙过海的灯之后,又听见旁边的人说在那边还有更热闹的元宵汇的灯,他赶紧拉着霍行跟着人群一起跑过去,但还是有些晚了,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苗应个子不高,很快就被人群淹没,只能看别人的后脑勺。
苗应叹气:“看不见,要不咱买了花灯回家了吧。”天色也晚了,他们还赚了钱,走夜路到底危险,还是早点回去更好。
他刚说完,人就被抱了起来,霍行直接把他举高,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苗应一惊,想挣扎但又不敢太用力:“你肩膀不是还有伤。”
但人太多,苗应没有听见霍行的回答,他一只手搭在霍行的头上,另一只手虚虚按着他的肩。
等到看完灯,人群渐渐散开,霍行才把他放下来,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苗应的腿还软了一下,拽着霍行的胳膊才站稳。
“买个灯就回去啦。”苗应说,“回家好数钱。”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霍行问他。
“没有啊,我没什么想要的。”苗应摇了摇头,“年后要花钱的事情还有挺多,等咱们赚大钱了之后我再买我想要的东西。
卖花灯的这会儿也差不多要收摊了,苗应选了好几个摊子,最后选了一个猴儿抱桃的灯,符合霍小宝这个皮猴儿的岁数。
苗应又讲了好一会儿的价,终于以一个非常实惠的价格买下了这盏灯,买好之后,他提着灯,霍行去拿他们的背篓,准备回家了。
因为今天是元宵,县城里没有宵禁,要是平时的话,他们只能在县城里将就一夜,客栈是肯定不想住的,住一夜客栈要花他好几个搅搅糖的钱,还不如走回家呢。
十五的月亮也很圆,照在路上像是给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柔纱,苗应走在路上,想着在现代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月光了。
现代的月光好像都是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
这个时间早已经过了他们平时睡觉的点儿,苗应从来这个世界开始睡眠就特别规律,虽然吃得不好,但作息规律,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打了个呵欠。
霍行一直走在他的身侧,跟他步幅一致,他一打呵欠,霍行就注意到了,眼下已经是子时末了,平日里这会儿苗应已经睡熟翻身第五次了。
他拉住苗应的手,停下了脚步,随后被背上的背篓背到了前胸:“上来。”
苗应也不跟他客气,趴到他背上,又打了个呵欠,嘟囔道:“回家还要数钱呢。”
“睡醒了数也是一样。”霍行的声音很轻,原本就有些低沉的声音这会儿变得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霍行走路很稳,不大的晃动幅度更加催眠,他似乎还没听清霍行说什么眼睛就快要合上了,霍行在发现之后,只是走得更稳了一点。
回到家里,祖母他们都已经睡下了,霍行把苗应放上床,又收拾好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灶房里的水还温热,他沾湿了苗应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温热湿润的触感让他转醒,见是霍行,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苗应在想,张飞会给关羽擦脸吗?
第二天一早,苗应醒过来的时候霍行已经出门了,今天已经十六了,衙门也已经开笔了,他要早点把户籍的事情定下来,以免再有什么变故。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昨晚的荷包在他的枕头边上,他喜滋滋地打开那个沉甸甸的荷包,里面全是些铜板。
细细地数了数,再换算一下,昨天竟然也卖了快二两银子,加上付家少爷给的一两,昨天卖了三两银子,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终于体会到了前世打工的快乐。
只是这样的收入也不是随时都能有的,这次也只是占了个元宵节的名头,平日里糖也没卖这么贵的,他想了想,以后糖也不会再经常做,可以做一些给货郎,也不用他们再出去卖了,也算是能有点进项。
他数完钱之后,穿好衣裳出门,李红英跟霍行一起出门了,小宝也出去玩了,院子里只有祖母一个人,祖母见他起床,给他端了一碗水。
苗应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竟然是甜的,他看向祖母,祖母笑着说:“我看还剩着一层糖,兑了个糖水,小宝喝了一碗。”
“谢谢祖母。”苗应笑得开心,“他们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挺早就出去了。”祖母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今天家里就咱们了。”
“今天我来做饭。”苗应洗了个脸,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祖母当然依他,随后又想起什么,从屋子里拿出一条发带,虽然是深色的,但上面却绣了很多亮色的纹理:“你一直没个像样的发饰。”
苗应对首饰什么的没什么需求,他现在的头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布条扎起来的,要不是他们古代人对头发看得太重,他早就把头发剪成短发了。
祖母招呼他过去,让他坐在院子里,手上拿了个篦子,轻轻地梳顺了苗应的头发。
祖母的手很瘦,骨节突出,手上像是只有一层皮,上面还有些老人斑,但她的手却很温暖,落在苗应的头顶上,是亲情的温度。
“瞧这头发乱得。”祖母轻轻地把他毛毛躁躁的头发都梳顺,还特意避开了他头上的伤口处,“平时头发也不好好梳吧。”
“忙嘛,我也不太会。”苗应揉了揉脸,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扎头发啊,从前他还想过,自己以后要是生了个姑娘,扎头发还得去现学呢,没想到现在要先给自己扎头发。
祖母用发带给他扎好头发,还有心思给他编了好几个小辫。
苗应看着垂下来的小辫子,笑着说:“编几天,等散下来我就成爆炸头了。”
祖母不知道爆炸头是什么意思,但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说:“没事的,到时候洗洗就行了。”
等祖母给他梳完头,时间也不早了,他们现在都吃两顿饭,这会儿是吃第一顿的时间。
苗应也打算今晚做点好吃的,要是霍行他们事情办成了,今晚就得庆祝一下呢。
“祖母,我去屠户那里看看还有没有肉卖。”
苗应在路上遇到霍小宝,霍小宝迫不及待地把花灯拿出去跟好朋友分享,这会儿差不多到时间了,他跟好朋友告别之后就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出门的苗应。
“小宝,走,买肉去。”他朝霍小宝招手,霍小宝就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哥哥。”
榕树村不比南口坝村大,苗应还没在村子里买过肉,恰好经过叶风家,见叶风也要出门。
“叶大哥。”
“苗苗啊,这是上哪去啊?”叶风觉得叫名字太生分,所以选了个亲近的称呼。
“我想去买点肉。”苗应回答。
“那可得走得远一点。”叶风说,“咱们村没有屠户,要买肉只能去邻村。”
“那咱们村有货郎吗?”
叶风摇头:“也没有呢,不过每逢五会有别的货郎来村里,卖的东西也是很全的,你要找货郎的话,邻村也有。”
“那你先忙着,我去买个肉去。”
“别着急啊,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家那小子也馋了。”他们家虽然条件比村里大多数的条件好些,但也依旧节俭,昨天秦强没回家,他们一家也就只吃了汤圆,煮了荷包蛋,没吃肉。
顾及霍小宝,他们走得不算快,苗应对霍小宝很耐心,一边的叶风就笑:“看你这样子倒不像没生养的,对孩子这么好的耐心。”
苗应只是眨了眨眼睛,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他们大孩子是要帮院长妈妈带那些小朋友的,所以带孩子对苗应来说不算难事。
苗应看着他,叶风跟他差不多的身高,但比他稍微要有肉一点,但看起来比他更男性一点,他有些好奇,叶风是怎么生孩子的啊。
“你们还没打算要孩子呢?”叶风又问,反正走路无聊,这个时候就该话些家常。
苗应赶紧摇头,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怀孕生孩子的样子。
“也是,你看起来年纪还小,不着急要孩子也可以。”叶风不是那种盯着人家哥儿肚子不放的村口说闲话的夫郎,“不想要的话可得注意些啊。”
苗应的眼睛很是清澈:“注意什么?”
“哎呀,就是注意那几天啊。”叶风顾念着霍小宝在,没说得那么直白。
苗应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天塌了,难道当哥儿还有每个月那几天?也不对啊,他穿越过来也快两个月了,也没有那种反应啊:“什么那几天?”
叶风也不解:“你家中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教我什么啊?”苗应嘴都合不上了,不会是真的吧,他真的也要体验一下女性每个月的那几天?
叶风有些怜爱地看着他:“今天不太凑巧,小宝也在,你赶哪天没事上我家来,我好好给你讲讲。”
苗应只觉得头皮发麻,也没人告诉他穿越了还要重新学生理知识啊。
第36章
到了邻村屠户家,肉也剩得不太多了,叶风买了一块肥肉,苗应选了剩得还挺多的五花肉,又买了几根光骨头,叶风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们今天去得不巧,村里的货郎出去了,于是只好等下次再说做生意的事情,又跟叶风一起回村子里。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快暗了,苗应想今天也没做什么事情,一天时间就又过去了,在能看到家门的时候,他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霍行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苗应带着霍小宝加快了一点速度,随后走到霍行的面前:“怎么样?都办好了吗?”
霍行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他们的户籍文书,一家五口,整整齐齐,都落在了榕树村里。
“村里也给画了宅基地,咱们要修房子的话就在那边修。”霍行说,“不过因为咱们是新迁来,宅基地的面积不大。”
“不大就往高摞嘛。”苗应看得很开,“地呢?地买了吗?”
霍行点头:“都买好了。”他又拿出地契给苗应看,“三亩半的地,加上上户籍宅基地,还有一些打点的钱,总共花了二十八两。”
苗应点了点头,跟他预估的也差不多了,不过就是辛苦攒的钱不剩多少了,不过没关系,钱嘛,再挣就是。
“那咱们明天去看看地。”苗应笑得很开心,“今晚吃好吃的。”
他买回来的五花肉好大一块,打算做个红烧肉,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在锅里煸炒出油脂,最后放入酱料香料炒香,再把糖也放下去,很快肉块就染上了浓油赤酱的颜色,最后加水炖煮。
另外一个锅里熬着骨汤,霍小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喝骨汤总是没错的。
红烧肉用大火收汁,骨汤上洒上葱花,杂粮窝头在骨汤上蒸热,一桌家常菜就好了。
霍小宝早就闻见肉的香味了,这会儿快馋得吞口水,昨天元宵节他们是凑合过去的,今天算是补过节。
红烧肉有些肥而不腻,但他们也是长久没吃过肉,怕猛地吃多了肠胃不适,家里刚好有邻居送来的菜叶子,用菜叶子包着肉吃,不会那么腻。
霍行一向是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他什么都能吃,干吃窝头都能吃好几个,今天的红烧肉却是特别对他的胃口,他吃饭的速度比一以前快了很多。
最后一碗红烧肉全都被吃光,连剩着的汤汁都被霍行用窝头蘸着吃光了,霍小宝也吃得满嘴都是油,又抱着苗应的胳膊说下次还想吃这个。
苗应当然同意,轻轻摸他的头:“想吃哥就给你做。”
每次吃饭最后一个停筷子的都是霍行,他能把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今天吃完之后,他看着李红英:“娘,祖母,我准备出门去了。”
往常霍行出门也就是来这边打猎,她们也都习惯了,这次看他这样郑重的样子,也意识到他是要出远门了。
“要去哪里?”李红英愣了一下,“跟小应商量过了吗?”
“去府城,趁着这段时间不用农忙,等农忙了就回来。”
李红英点了点头:“好,出去也好,家里有我们,你不用担心。”
霍行说好,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于是只有沉默。
霍行没有第二天离开,早起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去看了一下自家买的地,还有宅基地的选址,在看到地方的时候,苗应就已经在计划他们家的房子应该要怎么建。
首先是灶房和茅房,要有一个方便洗澡的地方,然后需要四间房间,霍小宝大了可不能再跟祖母和娘一起挤着睡了,祖母和娘的房间要挨着。
还要一个大大的堂屋,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堂屋里吃饭才好。
前面的地方可以整理出一块菜地来,种点日常吃的蔬菜,这么一打整出来,就是个热热闹闹的家了。
看完宅基地之后,又去看了他们的几块地,因为是后买的,所以没有连在一起,一块在东,一块在西,因为没卖出去,这会儿是荒着的。
“远是远了点,但地看着还是不错的。”祖母和李红英快种了一辈子的地,自然也能分辨。
“赶明儿来锄锄地,离家近的那块可以种上菜了。”李红英说。
他们刚搬过来,什么都没有,菜都是靠周边邻居送的,还是要自己种地心里才踏实。
看完地之后,霍行也要预备着离家了。
他不善言辞,并没有什么话说,祖母和李红英说了几句注意保重,之后就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回到房间里,霍行沉默着收拾行李,苗应坐在床上,看他在昏暗的烛火下忙碌。
“厚衣服不带了?”苗应虽然没有动手,但他在嘴上指点江山,“会冷的吧?”
霍行伸手把那件厚衣服收进了包袱里。
“你能在四月底回来吧?”苗应又问,“我要上山去收菜籽呢,你得给我带路。”
霍行点头:“会回来的。”
苗应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他们装钱的荷包,霍行办完事回来之后又把剩下的钱给他了,他数了数,拿了一多半给霍行:“这些你带上。”
霍行却摇头:“不用,你们留着用。”
他已经很没用了,不能要出去挣钱还要用家里的钱:“我用不着。”
苗应却不由分说地把荷包装进他包袱里:“没听过穷家富路啊,你带着吧。”
说完就盖着被子躺下,完全不给霍行拒绝的机会,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霍行的唇角勾了勾,整理好行李之后也躺上床。
苗应本来是装睡,但装着装着就睡着了,他睡着之后丝毫没有防备,霍行只有这个时候才敢伸手去碰一碰他。
他呼吸浅浅,弧度很小,霍行屈起食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刮了刮,又克制地收回手,只是用大拇指在刚刚碰过他的食指上轻轻碰了碰。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苗应其实根本都什么都不懂,不懂情爱,不懂旖旎,他跟自己的相处,就像是寻常的兄弟一般,相互扶持,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霍行走的时候没有惊动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连跟他同床的苗应都没感觉到。
他把包袱里的荷包拿了出来,钱还是应该留在家里,放在他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临走前他在床头站了很久,却不敢再摸一摸苗应,怕他醒过来,最后还是听见了一声鸡叫,他才背着包袱离开家。
榕树村去府城走路要走约莫两三天,霍行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到了府城的时候日头高悬,他在排在人群中,等着进城。
府城比县城和镇上都要繁华许多,他进了城之后拿出师父给他的信物,又朝旁人问了问路,没有太费劲,就找到了振威镖局。
霍行听他师父说过振威镖局的,振威镖局可以说是他们整个国家最大的镖局,似乎还和朝廷有些关系,听说振威镖局的创始人,是当今哪位将军的父亲,走镖的时候基本上有振威的名头打出去,连山匪都得掂量掂量的,他能从师父的语气里听出来,师父是很是自豪的。
振威镖局的大门很气派,就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是威风凛凛得,比别人家的都多了些霸气。
霍行刚在镖局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他有什么事,霍行这才把信物递出去。
那人一看他手上的信物,把霍行带进了内院。
振威镖局的总局在京城,其余散在各地的都是分局,每个分局的总镖头,都是京城那边细细挑选的,人品武力都是没得说的。
总镖头一般不会怎么出门去,他更多的是处理镖局的事务,除非是一些很棘手的镖才会出门去,今天恰好总镖头在镖局里,听说有人拿着信物来,便亲自接见。
振威镖局的信物并不是想要就能拿到的,这是总镖局那边的传统,凡是对镖局有过重大贡献的镖头,才能够拿得到的,而只要有这件信物的,镖局都要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的愿望。
至今能拿到这信物的也不过才几人而已,而拿着信物来镖局的,也就这一个而已。
总镖头看着那信物下面刻着的杨字,就知道了这信物属于谁。
杨雄,当年也是振威镖局里仅次于总镖头的存在,他走镖的时候,就是镖队的定海神针。
他离开镖局的时候,连总镖局都来信问过,后来知道他去意已决,才给了他这信物,说日后要是有镖局能帮忙的,只管来问。
一晃就是快二十年,杨雄没来过,倒是等来了他的后人。
“师父没有子女,我只是他的徒弟。”霍行不敢冒领师父孩子的身份。
“他既然能把信物给你,也说明你是个不错的后生,你有什么想要的?”总镖头看着霍行的样子,很是周正,虽然衣裳上都是补丁,但干净整洁,也不像那些狂三诈四的人,眼里也很干净。
“想赚点钱。”霍行有些艰难地开口,“家中艰难。”
总镖头点了点头,是想赚钱,不是要钱,人品确实不错,他问:“可会些拳脚功夫?”
霍行点头:“师父教过。”
“那行。”总镖头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手底下的人切磋切磋。”
霍行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镖局后面的演武场里,这会儿正在操练的人很多,见总镖头带人来之后,都停了下来。
“来来来,找个人过来切磋一下。”总镖头朝着一个镖头招手,让对面带人来。
镖局里的切磋是常有的事情,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最后那镖头选了个跟霍行身量体型都差不多的过来。
有切磋就会有热闹,这会儿操练的也都不继续了,全凑过来看今天是谁胜胜负。
霍行的身上还背着包袱,他这个人有些钝感,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行李放在一边,因为里面装着苗应要他带的厚衣服。
霍行的招式都是杨雄教的,也是在跟山里的猛兽一招一式过过的,比起在镖局武馆里一板一眼练出来的,霍行的招式就显得招招狠戾,每一个动作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总镖头看着霍行:“你是跟杨大哥学的武?”
霍行点头:“师父教我打猎。”
“他从镖局回去,就去打猎了?”总镖头睁大了眼睛,他们镖局的定海神针,最后就去打猎了?
霍行嗯了一声。
“眼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你你想要的钱数,我会收回信物,二是,你愿意的话,留在镖局,靠你自己的双手赚钱。”
霍行抬起头,理所应当地选择后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不劳而获,他也想让苗应知道,也是能靠自己双手赚钱的。
第37章
苗应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伸手摸了摸,另一边床已经冰凉,霍行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穿上衣服起床,院子里也没有霍行的身影,李红英在扫院子,看他一个人出门也很惊讶:“阿行已经走了?”
苗应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他什么走的。”随后又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掀开枕头一看,霍行果然没有带走那个荷包。
他捏着荷包,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李红英以为他是担心,随后安慰他:“他知道照顾好自己的。”
苗应嗯了一声,霍行出去挣钱去了,他在家里也不能闲着。
吃过早午饭,李红英和祖母就准备去锄地,要在春种之前,把地都开出来,他本来还想说祖母年纪大了就不要去了,但看见祖母扛着锄头,眼里都是雀跃,也就随她们去了。
她们把霍小宝带上了,苗应就自己出发去了邻村,他要去找找货郎谈生意。
到邻村的时候货郎刚好回家修整,苗应状似买东西,看了看他的东西,什么都有,零嘴也有,但都是些糕饼什么的,没有糖,于是在人群散去的时候,苗应还停在原地。
那货郎姓王,看着个子挺小的,问苗应要什么。
苗应斟酌了一下说:“想跟你谈一谈合作。”
王货郎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合作?”
“我看你卖的东西里没有糖块,我恰好能做糖。你从我这里拿糖,我价格可以给你算低一些。”苗应说。
王货郎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什么价格?”
“我在元宵的时候卖的是五文钱两块,如果你从我这里拿,我给你算十文六块,至于你自己卖什么价,我不干涉。”
说完苗应又把身上带来的糖块递给他:“这是糖,你可以试试。”
王货郎接过他的糖,并没有直接吃,而是掰了一点角尝了尝,是糖的味道。
“你要是愿意的话,十天之后去榕树村,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货郎点头:“去榕树村该怎么找你?”
“只需要问刚搬来的霍家就行。”苗应也怕自己做了糖他不来,于是要了二十文钱的订金。
王货郎也是跑商的,自然能明白其中用意。
谈完合作,苗应松了口气,回家的时候去下地的人还没回来,于是他又找了去,发现他们的地里不止祖母和娘亲,还多了几个人。
苗应一眼就看到了叶风,还有二牛和霍小宝在地里玩。
看到苗应过来,叶风停下锄头:“我看着婶子扛着锄头来翻地,左右现在农闲,就来帮帮忙。”
“多谢你啊。”苗应手上没多余的锄头,又不能在这里干看着,于是想把叶风手上的锄头抢过来,叶风不让,两人说话间叶风摸到了苗应的手。
“乖乖,这手哪里是干农活的手,还是我来吧,你去跟二牛他们玩吧。”叶风在他的手上摸了两把,随后一个用劲儿把锄头抽走了。
苗应没办法,只能去找两个小孩儿玩,他们在干活间隙,叶风又问:“小宝也预备着去上学堂呢?”
苗应答话:“是的,不拘学成什么样子,断文识字总是要的。”
叶风也点头:“是这个道理,你看你秦大哥,不就是靠着会算术,找了个不错的活计。”
“去学堂都有些什么要注意的?”苗应本来就想着要去打听一下,眼下的叶风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嘛。
“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两位夫子很是和善。”叶风说,“束脩就量力而行,家里条件好的呢,就多出点,实在不行的,一刀肉也能算作束脩。”
“还有两位夫子吗?”苗应惊讶。
“两位夫子是一家人。”叶风说,“村里的女孩儿哥儿也能上学的,教他们的是夫子的夫郎,宋夫子。”
苗应对榕树村的印象越来越好,他也算是知道以前的社会重男轻女,在这个世界还是重男轻女孩儿和哥儿的,榕树村能让女孩儿和哥儿读书,已经是非常非常超前的一件事了。
干活的时候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他们就锄完了这一块地,叶风说:“我那里还有些种子,正是这时令的菜,一个来月就能吃了,之后也不耽误种庄稼的。”
“真是多谢你啊。”李红英说,“帮了我们太多的忙了。”
“这有什么,大家都是邻居,就该相护帮衬的。”叶风扛着锄头,提着全身脏兮兮的二牛准备回家了。
回家路上,苗应邀请叶风和二牛去家里吃饭,叶风推脱说家中还有老人,说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他们在路口道别,祖母和李红英对叶风赞不绝口,苗应也觉得他是个好人,又想起那天叶风说的要给他补习一下生理知识,看样子他还是得去学一学才行,不然总是抓瞎。
霍行不在,苗应总觉得院子里很空,明明霍行以前在家也没什么存在感,话也不怎么说,但他走了,院子里还是空了很多。
回家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苗应跟他们说了今天出门的事情,说跟货郎说好了过十天他来取糖,过两天就要准备做麦芽糖了。
祖母又说,二月二龙抬头有庙会,是不是也可以去摆摊,苗应点头,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只要能赚钱,又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会做。
“那我明天去买江米。”苗应说,“娘和祖母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她们摇头,现在家里一切都有,也一切都好。
没有霍行,苗应觉得上镇上的路也有一些远,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累,但再没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会蹲在他的前面说要背他了。
苗应放下手里的三斗江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路边歇了很久的气,才重新扛着江米往回走。
走到村口的时候苗应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晕过去了,靠在榕树上歇息,刚好碰到村里的一对夫妻,那妻子看着苗应脚边的江米,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随后跟苗应说:“我们帮你扛回去啊,看你这小脸儿煞白,累坏了吧。”
苗应本想拒绝,但那位大哥已经扛起了他的江米,往他家的方向去了,随后嫂子也把他扶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苗应的心里很是感动,这要是在南口坝村,早被人说成他在村口装柔弱勾引别人家的汉子了,毕竟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还是榕树村的人好,热心又有爱心。
他们把苗应送到家,又跟李红英他们打了招呼才离开,苗应则是瘫在院子里,祖母给他端了杯水。
“买这么多。”祖母看着他满头的汗,“费多大劲儿搬回来的吧,早知道我们陪你去了。”
“没事。”苗应喝完一碗水,“我得练练。”他不太适应自己这副太弱的身体,无比怀念从前的那具身体,毕竟有八块腹肌。
之后的几天,家里都忙忙碌碌的,祖母要去种菜,苗应和李红英要准备在家做糖,霍小宝已经跟着二牛他们把整个村子里都转遍了,现在看来,真正先融入这个村子的是霍小宝。
*
府城里,霍行在镖局里住了下来,等着派发给他任务,没任务的时候,他就跟着镖局里的人练拳脚,经过那天的比试,很多人都想跟霍行切磋。
霍行却有点急,这样在镖局里做着学徒的活,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苗应?他还答应了苗应,到四月会回去跟他一起收那个什么菜籽的。
这个时间也不是走镖的旺季,大多数的镖师都在家中过年,毕竟他们这一行平日里陪家人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会儿在镖局里的都是些新人,不过他们闲着也是有月例银子的,但霍行觉得拿到手的月例银子也完全不够。
他已经听说了,走一次镖,镖师是能够领到赏钱的,一部分是主家给的,另外一部分是镖局赏的,走一次镖九死一生,但收入也很可观。
霍行在镖局待的第三天,他有些熬不住了,于是找到了管事的,问他能不能出去找活干。
管事一拍大腿,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我说有事找你,临了忘了,镖头跟我说了你的情况,镖局除了走镖也有些别的活计,钱都是日结的,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就让人带你去。”
霍行点头,又不断道谢,能多赚点钱总是好的。
府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很多,多数家里都养着武师傅,有些根基不那么深的,又想要个气派的家族,出门为了凑面子,就会从一些武馆或者镖局里借武师傅,振威镖局是被借的最多的。
不过一般镖局里有些名气的镖头师父们都不愿意接这样的活,一是少爷们难相处,二是说出去总不是那么好听,但霍行不在意这些,只要有钱赚,他什么都能干。
因为霍行人高马大,又是新面孔,在武场打了几次拳之后,很快就被租了出去。
头一天他在租他的李少爷的指示下,把李少爷家的死对头带来的护院掀翻了,小少爷很开心,给了霍行一大笔赏钱。
第二天,李少爷的死对头王少爷的人天不亮就守在镖局外面,第一时间把霍行租了回去,随后王少爷指示霍行把李少爷的人打了一顿,他同样也拿到了赏钱。
不给少爷们当跟班的时候,霍行晚上也会去赌坊里镇场子,这些都是原来的镖师们不愿意干的活,霍行每一件都干得很开心,因为能赚钱。
很快镖局里就有反对的声音传出来,说霍行这样做损害了镖局的名声,霍行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在有人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镖局已经给了他很多东西了,如果没有镖局,他连这些钱都赚不到,现在既然影响到了镖局,那还是离开比较好。
霍行背着包袱,准备跟管事和总镖头说一声,他刚走到正厅,就听见了急令。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了解了一些镖局的运行的规则的,这样的急令一般都是有大事。
他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当柱子。
“镖头,是这样,一个镖局的镖在仓州被劫了,主家求到咱们这里来,说请咱们走一趟。”
一般来说镖局走镖的时候是不会发生劫镖的事情的,毕竟镖局一般都会有些背景,像这样明晃晃的劫镖,一般来说都是镖师和劫匪通过气的。
这样看来就专门做的局了,只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要是破坏了这规矩,就怕以后的路难走。
见总镖头迟疑,报信的人又说:“这主家似乎跟总镖局那边也有些关系。”
总镖头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看样子这一趟是不去也得去了。
只是眼下镖局的人手不够,一群新瓜蛋子,真正走过镖的少得可怜,但这又急,许多有经验的镖师今天内根本就回不来,但今晚就得出发。
“立刻派人去联系家在附近的镖师,立刻往仓州去,其余人,挑选自己手下善战的。咱们申时中出发。”
吩咐完之后,整个镖局里都热火朝天的,总镖头这才看见了背着包袱的霍行,他想了想,霍行战力不俗,与他们而言也是不小的战力,但他没有经验。
霍行也看着总镖头,总镖头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我们现在要紧急出门,会有危险,你……”
“我去。”说完之后,霍行又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看着总镖头。
总镖头说:“有钱,会有很大一笔报酬。”
霍行立刻点头:“我去。”
第38章
霍行已经离家一个月了,春风吹开了山间的浮云,春意铺洒到整个山村,苗应提着篮子跟叶风一起上山摘野菜。
“这山上野菜很多,什么蕨菜,椿芽,槐花的,做出来能香死个人。”叶风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自然是知道哪里能摘到野菜的,他们不去深山里,但浅山凹
苗应跟在他的身后,想起了先前叶风说的要教他一些生理知识,之后却一直没有时间,这一个月里,他跟王货郎做上了交易,又去二月二庙会上摆了摊,也小小地赚了一二两银子。
他的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也会想一想霍行,不知道他在府城怎么样了。
“风哥,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说说那什么,什么特殊时期。”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也顾不得别的,他就问出了口。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大事,一年就这一次。”叶风放慢脚步跟他并行,“我们哥儿呢,每年都有那几天,嗯,怎么说呢,比较燥。”
苗应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什么比较燥?上火流鼻血吗?”
叶风本来还想说得委婉点,但想起苗应也是嫁了人的哥儿,说话也渐渐大胆起来:“哎呀你自己都没感觉过吗?”
苗应摇头:“我不知道,你给我讲清楚一点,是会流血吗?”他说出这话之后,脸通红。
“怎么会流血啊。”叶风看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耐心地说,“就是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天,非常想要,满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件事情,这几天呢,也是非常容易受孕的时间,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可得注意一点。”
苗应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宕机了,什么叫非常想要,什么叫容易受孕,什么叫每年都有,关键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个什么时间在什么时候。
“那你既然从来没有过的话,还得去看看大夫,调理一下身子,毕竟你以后还是要孩子的吧?”说完之后他侧头去看苗应,只见苗应满脸通红。
“哎呀,你都成亲多久了还害羞啊。”叶风看到一棵槐花树,赶紧拉着苗应跑了过去,“快,我爬上去摘,你在下面捡。”
叶风爬树的姿势很熟练,很快就爬到了树上,苗应本想说自己上去的,现在只能在底下给他递篮子。
“用点猪油,加点鸡蛋一煎,可好吃了。”叶风摘够了花,从树上下来,看见苗应的脸还是红的,又笑了一会儿他。
苗应又问:“那没成亲的怎么办啊?”
“成年才会有啦,一般就三到五天,没成亲的那几天就在房间里忍忍就过去了嘛。”叶风皱着眉看他,“你真的没有过吗?那真的得去看看大夫了。”
应该不是没有,只是苗应不知道,要不等霍行回来问问,看他知不知道。
今天知道的事情对苗应来说实在有些太超前,他觉得自己篮子里的槐花都不香了。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李红英也刚从地里回来,凑到他篮子里的槐花里闻了一下:“真香,让祖母给你做槐花饼,她做得最好吃。”
苗应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情:“娘,我听风哥说蒙学堂马上就要开课了,我打算送小宝去了。”
李红英才想起这件事情:“是了,我就说最近忘了什么事情了。”她们最近的心思都在地里,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束脩的话,您看拿什么好啊?”苗应还是习惯跟她商量一下,一家人有商有量地过日子才能红红火火的。
“是不是又快到了做糖的时候了?”李红英想了想,“送点糖吧?”
苗应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于是点头,要准备做糖的东西,不过手上动着,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这个时候应该是阳历的四月了,油菜花肯定已经谢了,菜籽应该也在慢慢地成熟了。
要是霍行在下个月回不来该怎么办呢?还是得靠他自己去一趟山上把菜籽收回来。
苗应挠了挠头,他只去过山上两次,还能记得清楚路吗?上山去收菜籽的话,他肯定得在山上住一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直到鼻尖闻到了香味,苗应才抬起头来,发现祖母已经蒸好了槐花饼,再抬起自己的手一看,手指都已经被水泡皱了。
祖母跟李红英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相视笑了笑,霍行已经出门了一个月了。
“也不知道阿行怎么样了。”李红英给苗应夹了一块饼,“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
苗应点了点头,出去打工嘛,是这样的,只是从前打工的他没有家里人牵挂他,他清了清嗓子:“没事的,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吃完早午饭,苗应回到房间里,他还是买了点纸笔,开始画起了简易的榨油的工具,古代就是这样不方便,画出来了还得去找木匠做,木匠能不能做出来也不一定。
他用毛笔也不是很熟练,每次画图之后整得满手都是墨汁,已经画好的一张图上面画着木榨,就是一根粗壮的木头从中间掏空,装着菜籽的饼坯放在中间,再大力捶打。
基本的外形有了,但还需要放菜籽的饼坯,应该是要用铁圈,然后里面铺满稻草,现在铁好买吗?如果不用铁的话,又能用什么替代呢?
苗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早知道以前上学就好好学了,不过他上的学好像也没有讲这个的,还是得靠自己摸索。
而且这些东西还不能放在家里,被人看到了还是不太好,所以苗应还是打算把榨油的东西弄山上去,他跟霍行在山上慢慢研究吧。
画好的纸张被苗应收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要干的事情,祖母说地里的菜需要浇水,还得去风哥家里拿玉米种子,还得去找学堂的夫子谈谈霍小宝入学的事情。
还挺忙的,但这样的忙让苗应觉得充实,苗应的眼皮渐渐合上,在快睡着的前一刻,他在想霍行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个午觉匆匆睡过,霍小宝用手指轻轻戳他的鼻子,苗应揉着鼻子醒来,穿好衣服之后一家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整个村子都混熟了,也知道了蒙学堂在哪里,今天没带束脩,只是把霍小宝带去让夫子看看能不能去上学。
宋夫子家住在村里人家比较密集的地方,虽然人家很多,但是很好找,在快到夫子家的时候,苗应蹲下来,整理了一下霍小宝身上的衣裳:“一会儿夫子问你问题,好好回答,答不上来的就说不会。”
霍小宝点头:“哥哥我知道的。”
随后苗应才敲响了夫子家的门,门上新年的余韵似乎还没过去,大红色的福字还象征着喜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宋夫子,他穿着一身青衫,续了胡须,目光里有些威严。
苗应的心颤了一下,就算是穿越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怕老师。
“有事?”
苗应赶紧把霍小宝拉过来:“我们是新搬来榕树村的,听说村里有蒙学堂,所以想把家里的孩子也送来学一学。”
宋夫子垂眼看了一眼霍小宝,随后摇头:“太小了。”
霍小宝眼睛差点就红了,他已经跟二牛约好了要一起上学堂的,他轻声说:“夫子,我不小了,我能学。”
宋夫子挑了挑眉:“你能学什么?”
霍小宝揪着自己的衣裳,随后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之初,性本善。”
宋夫子笑起来:“这是谁教你的?”
霍小宝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苗应说:“我哥哥教我的,他还教我写字。”
苗应头皮发麻:“我就是随便念叨过几次,没想到他跟着学的,夫子,看在孩子这么想学的份上,您就收了他吧。”
“孩子既然这么想学,就收了下来吧。”另一道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随后一个人走到宋夫子的身边,应该就是宋夫子的夫郎了,“你要是嫌孩子太小不能守你的规矩,就先放在我这里,我教好了再给你。”
听他这么说,宋夫子只好点头:“那就来吧,五日后蒙学堂就复课了,这么小,现在也用不了笔墨,人来就行,每天接送。”
苗应戳了戳霍小宝的身子,霍小宝意会,给夫子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解决完霍小宝上学的事情,苗应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没有直接回家,拐了个弯往叶风家去。
他们两家现在已经很熟悉了,苗应进院子里发现秦家的长辈正在院子里选玉米种,苗应跟他们打了招呼,秦老太太让他们坐,说叶风去喂鸡了马上回来。
果然叶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到苗应他就笑:“我刚说要去找你呢,小鸡孵出来了,你家不是说想养鸡,我给你拿捉几只去。”
苗应说:“那正好,我今天是来问你借玉米种的,刚好有小鸡,我一起抱回去。”
“刚好有选好的。”秦老太太说,“你拿回去吧。”
苗应数了钱给叶风,叶风也不客气,直接收了,随后送苗应出门,苗应又说:“你家收庄稼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来帮忙。”
“哪就要你了,你怕是连镰刀都不知道该怎么握。”叶风笑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去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苗应摇头,他根本就没去看大夫,只说自己没事没让他不用担心。
这么绕一圈之后,太阳也已经落山了,祖母和李红英也回来了,干农活总是累的,尤其是祖母,年纪大了,虽然干活的劲头很大,但终归还是累的,苗应没干活,就负责家里的后勤。
“娘,我把玉米种拿回来了,还抱了几只小鸡回来,你们看养在哪里?”
祖母一下又有干劲了,跟李红英一起商量怎么做鸡窝,霍小宝也跟着去看小鸡。
苗应进了灶房里做饭,炊烟缓缓升起。
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洗漱完的苗应何以躺在床上,又在计划明天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躺在这张小床上,本来他是想让霍小宝跟他一起睡的,但李红英没让霍小宝过来。
苗应很快进入梦乡。
只是今晚他睡得格外不安稳,在床上辗转反侧。
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像是被大火炙烤,耳边是杂乱的人声,他循着热气走过去,眼前的一幕让他睁大了眼睛。
一把沉重的刀闪着寒光,直直地朝他劈过来,可刀到了他的面前,却被一个人影挡住。
是霍行。
第39章
后来苗应没再睡着,他一直觉得梦不是无缘无故做的,比如在前世的时候,他在出车祸的前一天梦见了掉牙齿,想起以前偷听到院长妈妈的话,说梦见掉牙齿就是有人要去世,他想着自己没什么亲人了,应该没问题,结果没想到,去世的是他自己。
熬到天亮,苗应起了床,去烧了热水,他还是很爱干净,每天都要热水洗脸洗脚,他坐在灶门口,幽幽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把刚进灶房的李红英吓了一跳:“怎么起这么早?”
苗应有些无精打采,看向李红英:“娘,你梦到霍行了吗?”
李红英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苗应又稍微松了一口气,霍行跟娘是亲母子,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应该会更强烈,但现在娘说他没梦见霍行,那应该就是没事。
“没事,娘今天有什么安排啊?”苗应拍了拍脸。
“打算先把玉米种下去。”李红英脸上完全没有对劳累干活的厌倦,只觉得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日里,就应该辛勤劳作,才能在秋日迎接丰收。
说真的,苗应还真的不怎么会种地,最多就是在院里的时候去菜地里霍霍一下。
但他还是跟着李红英他们一起去了,总有他能帮忙的地方。
他们家也没有牛,播种都靠她们一锄头一个坑,苗应就跟在她们的后面撒种子,这个活他还是能干的。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种完了一块地,他看祖母挥锄头的力道小了些,就把手里的玉米种给祖母:“我来吧,我看你们弄一上午了,学会了。”
祖母也确实是年纪大了,他把锄头递给苗应,就要验收苗应的学习成果,苗应用手捏了捏已经光滑了的锄头柄,学着她们的动作,高高扬起,却没有把握好度,差点闪了腰。
李红英赶紧接住他手上的锄头:“你还是悠着点吧。”
苗应又练了练,虽然动作不太熟练,但好歹能挖出坑了,三个人又干了一会儿,祖母回家做饭,苗应和李红英继续。
等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收拾了收拾准备回家,这个时候的日头不大,但苗应的脸还是红了,刚才干活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闲下来才发现他的手心上起了几个泡,他似乎是有些紫外线过敏,干了一上午活之后一张脸又红又痒。
苗应觉得干点活就一身毛病很是矫情,也没声张,脸上的红用凉水洗了洗就好,手上的水泡他没在意。还是回来的霍小宝拉他的手的时候发现的。
好在祖母和娘都没有大惊小怪,帮他把水泡挑破之后就没再管他,而后的日子,手上的水泡消了,消了又再起,慢慢地成了茧,也就没再起过水泡了。
因为最近干农活很累,所以做饭基本都是做的顶饱的干粮,就是吃的时候有些噎人,又做了开胃的泡菜汤往下顺,因为实在太忙,也没时间去买肉,苗应想等这段时间忙过了,要去买肉来大吃一顿。
四月忙忙碌碌地过完,从上次梦到霍行,到现在又是一个月过去,他也再没梦见过霍行,娘亲和祖母也一样,没有消息,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他们把玉米都种好之后,幸好这几天的夜里都下了雨,不然他们还得去河边挑水浇地,也算是减轻了很大的工作量。
期间他们把霍小宝送去了村里的蒙学堂,苗应提了一包糖和一串铜板算是束脩,宋夫子没什么表情,反倒是他的夫郎,那位宁夫子对那包糖格外喜欢,夸苗应心灵手巧。
被夫子夸了的苗应和霍小宝一样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随后霍小宝开启了他的读书生涯。
这时村里麦田里的麦子也都成熟了,先前就说好了等叶风家开始收小麦的时候,他们就去帮忙的,虽然叶风客气说不用,但当他们拿着镰刀去帮忙的时候,叶风也没拒绝得了。
他们家种了很多地,秦强的农忙假只有三天,这三天他们家得加紧干活,不然等秦强去上工了,剩下的都得叶风和家里的两个老人来干了。
苗应一开始用镰刀也不太熟练,祖母他们割一陇,他才能割三分之一,但慢慢地也能看到他们的尾巴了。
叶风边割还有心思打趣苗应:“瞧这脸花得,你相公回来要心疼死了。”
苗应挥了挥有些酸疼的胳膊,朝他翻了个白眼,随后跑去一边的水囊里喝水去了,可能是干活太累,他动不动就渴,出门的时候李红英给他准备了个特别大的水囊,一下午的时间不到,水都被他喝干了。
他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有这么大的活动量过,这几天总是觉得很累,这会儿坐在院子里昏昏欲睡,霍小宝坐在他的旁边咿咿呀呀地背书,苗应听着他的声音,也真的睡着了。
霍小宝转过头看他,随后跑到李红英的跟前说哥哥睡着了,李红英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不要去吵苗应。
本来村里的蒙学堂是不管饭的,但因为这段时间农忙,几乎村里所有人家都在地里,所以宁夫子在日常上完课之后,会在自家的院子里煮饭,让孩子们在学堂吃饭休息,下午上完课之后才让他们回家。
管十多个孩子的饭也不是一笔小的开销,所以孩子们每天去学堂,都得带着自己的口粮,霍小宝觉得很新奇,每天睁眼就在想今天又能待什么吃的。
等苗应醒了一觉,饭也好了,他用凉水洗脸,晒得通红的脸在清水洗过之后一阵阵的痒,之后发现鼻子里都是黑的,全是割麦的的时候的灰尘。
今天太累,李红英煮了鸡蛋汤,蒸窝头也是细粮比粗粮多,苗应一口气吃了三个窝头,喝了两碗汤,才觉得饱。
把祖母都惊了一跳,平日里苗应的饭量可没这么大,这一看就是累狠了。
想起亲家母说过的话,苗应从小可都是没怎么干过活的人,这几天可以说是把前十几年的活都给干完了,才累成这样的。
“明天你就在家歇着吧,他们家的麦也差不多割完了。”李红英说,“明天好像也到了给人家交糖的时候好,你就在家做糖吧。”
苗应点头,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最近很累,他原先是跟王货郎做生意,而王货郎拿了他的糖去卖的时候发现生意很好,毕竟他们走的都是村子里,他的糖便宜又好吃,在一个村子里几乎就把糖卖光了,后来他跟苗应说要多要点,再后来他的货郎朋友,也在苗应这里来拿糖,所以现在他做糖也比以前做得多了些。
躺在床上,数着日子发现已经是四月底了,山上的菜籽应该也到了收成的时节了,但霍行却迟迟没有回来,看样子还是咱只能他自己上山去了。
第二天,祖母他们又去帮忙,苗应一个人在家里做糖,他们现在做糖已经很熟练了,但还是有很多力气活,苗应累得气喘吁吁,好歹把糖做了出来。
刚切好,王货郎就挑着担子过来了,苗应把糖装好,递给他:“您拿好。”
王货郎点头,把钱拿给他,又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帮他带,苗应想了一下,问他买了一包驱虫的药粉,王货郎没收他的钱。
苗应道了谢,送走王货郎之后,开始准备明天要上山的东西,等不到霍行了,他得自己去。
等祖母他们回来的时候,苗应说了自己要上山的事情,李红英皱起眉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没事的。”苗应已经都准备好了,“我认得路的,还有别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只是明天一天在山上,我后天就下山了。”
祖母也劝他:“那山上猛兽那么多,你身子骨又弱,有什么是等不到阿行回来帮你办的啊?”
苗应挠头:“祖母,真等不了了,霍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苗应劝完了这个又劝那个,最后一家人都忧心忡忡地睡觉,第二天,苗应还是一意孤行地准备上山,李红英没办法,又想给他多准备些东西,但苗应又说东西太多爬山会累,只带了点干粮和一大壶水,还有一个布包袱。
李红英和祖母站在家门口看他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执意要上山是去干什么。
苗应沿着他从前跟霍行走的路,一步步地往山上爬,只是这次爬起来比以前跟霍行一起的时候累得多,他都快要走不动了,也才走不到一半的路程,他边走边歇,终于在正午时分到了小木屋。
苗应坐在屋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歇气,顺便看了几眼环绕着小木屋前面的油菜们,已经成熟的油菜叶子已经消失,一个个的豆荚很是饱满,看起来产量很好。
苗应笑了起来,又觉得几天这么累爬上山来都是值得了,他歇息够了,水囊里的水已经喝空了,但他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还得去找点水才行。
只是这会儿体力用尽,他又吃了一块糖,啃了几口干饼,随后走进了木屋里。
有一段时间没来,屋里积了一层灰,苗应把屋子打扫了一番,铺上了虎皮垫子,又把被褥放在门口的石头上晒着,随后拿着自己的水囊出去找水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苗应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好像都快变成水桶了,每天都在不停喝水喝水。
他记得这边是有一个泉眼的,霍行说他们之前就是在这里取水的,取好水回去的路上又捡了很多柴火,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但夜里估计还是会冷。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苗应才准备收他的菜籽,现代收菜籽是先砍,再在田里晒,晒干之后用连枷脱粒,最后再晒菜籽,之后榨油。
山上不是晒东西的好地方,苗应只能把一个个饱满的豆荚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带来的包袱里。
房前屋后的菜籽大大小小的有个二十来株,看起来少,但产量还挺好,他带来的包袱装不下只能先找东西装起来,放在屋里。
做完这些之后,天也黑了,苗应点燃了炉子,烧了点水,他觉得有点热,坐得离炉子远了些。
热水不想喝,又灌了很多冷水下肚,还是没能缓解热意。
吃饭倒不像前几天那么有食欲,这会儿口干舌燥地只想喝水,但水也得省着喝。
他靠着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热还是没能缓解,不是外界的热,是从他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热。
他低头一看,发现不妙,他的小兄弟莫名其妙地自己站了起来,这时苗应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吧,这不会就是叶风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时间吧?
第40章
炉火星星点点,苗应靠在屋子的一角,透过缝隙的风也吹不散他身上的燥热。
苗应喘息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却像是隔靴搔痒,那种迫切的需要深入骨髓,浅显的纾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苗应抬手擦去下巴上的汗,没忍住轻叹了一声,这玩意儿可真害人啊,这要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是就跟发情的牲畜一样吗?没有尊严,没有廉耻之心。
好在他这会儿不在家里,四下无人的山林里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不然他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娘和祖母。
苗应只觉得手都酸了,但情况却没有好转一点,于是自暴自弃地穿好裤子,想出去吹吹冷风,却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摸到了裤子上的湿痕。
苗应的心里骂了一千万句脏话,又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即使是四下无人,于是又只好坐回去,刚刚拉好的裤子又被他褪到腿上,继续粗浅地消解。
随着他的动作,想要的不减反增,他在迷糊间闭上了双眼,睡吧,能睡着总是好的。
但梦里也不消停,越睡越热,他脱了外裳,浑身上下只剩了亵衣,但还是热,他闭着眼睛想要去摸刚刚放在这边的水囊,却怎么也摸不到。
他翻了个身,再次探手过去,还是没能摸到水囊,却摸到了温热的皮肤。
苗应顿时清醒,他在木屋的周围撒了驱虫的药粉,但这些药粉应该是防不住那些大型的动物像老虎狮子熊的。
他本能地想尖叫,却听见黑暗里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苗应有很多想问的,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想问他怎么会上山来,还想问他上次梦见的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但他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出来,因为那从心底涌起的浪潮又被掀了起来。
霍行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燃起了火折子,看清了他面前的苗应。
他的面颊通红,额角都是汗,寒凉的春夜里他穿得单薄,霍行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他心里一颤。
“你生病了?”霍行扶起他,寻到被子把苗应裹起来。
苗应贪恋他手心的凉意,在身体被被子包裹住之后,脸却追着他的手去,霍行的手僵住,苗应又从被子里蛄蛹出来,整个人都往霍行的身上贴着。
霍行也反应了过来,他垂眼看着苗应,听着苗应嘟囔着难受,他又把手贴上了苗应的脸,果然听见了苗应舒服的喟叹。
他们家没有过哥儿,他也从来没接触过哥儿,只是在外面做工的时候,偶尔会听那些大老粗们说那些下流的荤话,其中也包括了哥儿的生理情况的那几天。
眼下苗应的情况,就很像是他们说的那种情况。
“苗应。”霍行轻声叫他,这好像是苗应穿越过来之后,霍行第一回叫他的名字,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声音很低,这会儿在苗应的耳边就像是一碗烈酒,让他原本就晕乎的头更加像是裹了浆糊。
只能循着本能,往霍行的身上凑,又觉得他身上的衣裳碍事,想要伸手把他的衣裳都脱了。
霍行按住他的手,知道他现在不清醒,也能料到他清醒之一定会后悔,所以霍行并没有动。
苗应有些着急,因为他迟迟碰不到自己想要的,于是呜咽出声:“难受。”
霍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有些艰难地说:“忍忍,忍忍就会过去的。”
苗应努力地听清了他的话,他有些着急地说:“不会过去的,我难受一下午了。”
他又拉着霍行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探去,黏腻一团,霍行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不行。”
苗应本来还在跟霍行的衣裳作斗争,明明看起来很简单就能解开的衣服,这会儿却怎么都解不开,听见霍行的话,苗应的脑子难得地清明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行:“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霍行听着他的话,难免有些意动,就在苗应蹭着他脖颈的时候,他又清醒过来,不能,不能这样,苗应不清醒,不能这样。
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跟苗应的距离,伸手按住了他的腰:“我帮你。”
苗应不明所以,随后被握住。
跟下午自己的时候不是一个感受,明明霍行的手落在他脸上的时候是凉的,但这会儿又很热,手又很大,似乎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但这样还是不够,舒服一会儿之后他又开始哼唧起来,霍行没办法,只能朝着那布满水痕的地方去。
苗应的大脑空白一瞬,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浮上他的心头,婉转低吟之间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霍行看着睡熟了的苗应,给他拢好了被子,随后走出屋外,冷风一吹,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背上的伤口在刚才的动作间又裂开了,但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他是下午的时候到的家里,先前跟着镖局去仓州,本以为是替主家寻回镖,没想到还牵扯到了朝廷。
其中的凶险霍行已经都快忘了,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他后背被砍了一刀之后,看着迎面而来的一把刀的时候,那从天而降的一杆红缨枪。
战局在瞬间发生了变化,在增援来了之后,他们很快肃清了整个山贼的窝,在修整的时候,霍行才听说了红缨枪主人的名字。
叫周遇。
是振威镖局创始人周远的儿子,前几年武举开考过后的第一位武状元,此次是在回京述职的路上,见到了振威镖局的信号,带着他的人马上来增援。
如果不是他的及时赶到,只怕他们所有人都会折在这里,他们一行总共来了二十余人,十人受轻伤,五人重伤,其余人再也回不去了。
霍行的伤不算重,但也修养了一段时间,山贼窝剩下的事务周遇会处理,他们一行人带着那些去世的兄弟的尸首回了府城。
霍行沉默地走在路上,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在刚刚往山贼窝里去的时候,他的手上被人塞了一把刀。
在第一个山贼的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因而没有注意到落在他身侧的刀,是总镖头把他拉开,没有给他再多的反应时间,总镖头说不小心就会死。
霍行在瞬间清醒,他不能死,他还要回去陪苗应收他的那个什么菜籽。
杀人是什么感觉呢,霍行已经不知道了,他只是想活下去,要带着钱和自己的人,完好无损地回去。
主家给的报酬不少,振威镖局给的镖师的银子也不少,况且还是这样凶险的局势,所以活下来的人每个人都拿了二十两,那些死去的人,镖局也会去善后。
霍行在镖局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那两位曾经租过他的少爷也来看过他,想听他说说当时的情况,霍行言语贫瘠,说起来也是干巴巴的,两位少爷也听得津津有味,临走的时候又一个人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好好养伤。
他的伤还没好全,但他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回家了,苗应应该等了他很久,也许他的菜籽都已经成熟了。
总镖头想留下他,但霍行回家的态度很坚决,在走之前给总镖头留了自己家的住址,说如果有什么事,只管来寻他,总镖头要忙着处理善后的事情,只能让他走了。
在离开府城之前,霍行也难得地出门逛了逛,他手里有了些钱,就想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给祖母和娘买了些府城里的点心,给霍小宝买了一套笔墨,最后是苗应,他实在不知道要给苗应买点什么,见府城里的夫郎们都在买一种叫什么蜜合膏的,说是擦了之后能肤如凝脂,他想苗应的脸已经像剥了壳的鸡蛋了,要是擦了这个,怕是能更好。
一盒要半两银子,霍行还是咬牙买了。
他出门这一趟,总共赚了三十六两银子,今天买东西花了一两多,还剩三十四两和一吊钱,在离开前,他又去了酒肆,花了一两多银子,给镖局的人买了酒,感谢他们这么多时间以来的照顾。
他回到家里,祖母和李红英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拉着他好好看了看,又拥着哭了一场,霍行才反应过来苗应不在。
在没看到苗应的时候他浑身的血都凉了,以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苗应又一次抛下他们。
李红英看他的脸色,红着眼睛说:“小应上山去了,说要去收什么东西。”
霍行愣了一会儿,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往山上去了。祖母还想拦一下,被李红英阻止了。
他趁着夜色上山,走过千百次的路他烂熟于心,到了木屋外,看到了那细微的火光,原先觉得有些放不下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的动作很轻,苗应已经睡着了,但似乎睡得不安稳,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超了霍行的想象。
在木屋外站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僵,才重新进了屋里,而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些许光亮。
苗应睡得很沉,霍行看了一眼屋里,随后又出了门,这里没什么吃的,苗应的消耗挺大,而且听说这个情况会持续几天,还得再去找点吃的回来才行,现在已经是春天,应该能找到猎物了。
晨光大亮,苗应缓缓醒来,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的亵裤,皱起眉头。
他做春梦了?还是梦到和自己的好兄弟这样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