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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手表 这是惩罚


    有节奏的切菜声和水流声交错, 往日冷清的厨房多了一道身影,也多了几分温暖和烟火气。


    边慈洗完青椒和土豆,把沥水篮架起, 转头等待程圻的下一步指示。


    程圻正在撇去炖锅中汤上浮沫,余光瞥见找不到活的某人,顺手抄起一根丝瓜丢给她:“削皮。”


    “好的!”


    边慈马不停蹄接过丝瓜, 打开水龙头清洗。


    水声和抽油烟机低声交杂, 骨汤香味弥散, 感官之间生出强烈的熟悉感,如过去十几年在家的每个夜晚。


    不过那时做菜的是边志军,打下手的是吴丽, 而边慈则坐在厨房门口念课文, 饥肠辘辘, 无心念书。


    边志军颠勺时, 同一句文言文也在边慈嘴里来回翻炒,思绪早就飘飘然不知飞去哪里。


    水流冲过手中丝瓜时,边慈说:“我小时候很讨厌吃丝瓜,但是我奶奶家偏偏种了好几棵,一到季节,我们家餐桌就像被丝瓜攻占了, 煮丝瓜、炒丝瓜、丝瓜汤……吃得我脸都绿了。”


    身后,程圻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是因为吃多了, 所以不喜欢?”


    “不是, ”边慈关掉水龙头,举起手中丝瓜,表情略显嫌弃, “你不觉得它的口感很恶心吗?软趴趴的,像在吃鼻涕。”


    “……”


    程圻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拿走了边慈手里的丝瓜,搁到一旁。


    边慈:“没事啊,我现在都还可以接受——”


    “我接受不了了。”


    “……”


    做完洗菜备菜的杂活后就没边慈什么事了,她本来是有意露两手,但在瞧见程圻娴熟的做饭姿势后,觉得还是不丢人了。


    厨艺可以慢慢练。


    让他在生日这天按时吃上热乎饭还是比较重要。


    程圻把能派的活都派完了,见她杵在那里眼巴巴看着自己,便随意吩咐了个收拾桌子的活给她消磨。


    边慈欣然应允,没走出厨房两步,又脚步一撤,猛地折返回来了。


    “怎么了?”程圻正好转身准备开冰箱。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想你了!”边慈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挡在了冰箱面前,“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我是传菜工。”


    “……”


    程圻的手正搭在冰箱上,垂着眼定定瞧了她两眼,唇角忽的欠欠勾了起来。


    “藏东西了?”


    “………”


    边慈尴尬地满地找头,心说这人怎么这么坏,猜到就猜到了,非要说出来干嘛?!


    她抬起胳膊捂程圻的嘴。


    “别说,你不准说出来!”


    程圻的笑意散开,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接着退开一步回到灶台边,没有点破。


    “帮我拿两颗洋葱。”


    “哦。”


    程圻背对着她微微偏头,“所以,下午真的是回公司加班?”


    边慈心里“咯噔”一声,比起惊喜被人提前识破的惊讶,更多漫起的却是骗了程圻的心虚。


    “就……”


    尽管程圻背对着她,边慈盯着他因切菜而耸动的宽大肩背,竟也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也算是吧。”


    她含糊说着,生硬岔开话题:“你切洋葱眼睛辣不辣呀?”


    “不会,离得远。”


    程圻没有回头,声音像一旁锅中滚沸的蒸汽。


    话题没被她绕开。


    “‘算是’是什么意思?所以是没回?”


    边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程圻在她这里天然带有股压制感,不论平时多么随性亲昵,但一旦他正色起来,边慈就觉得自己置于无法躲藏的审视之中,不敢撒谎,又不知如何应对。


    程圻备完菜还没听到边慈的回应,一回头,就对上这人惴惴不安的面孔。


    他豁地一笑。


    “怎么了?不敢回答?”


    边慈见他笑,跟着松了口气,咧开嘴角。


    “好吧,反正你也猜到了……嘿嘿,我是不瞒得还挺好?没猜到吧?”


    “瞒得是挺好。”程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转过身去继续干活。


    齐整的切菜声再次响起。


    间隔片刻,程圻察觉腰间一热,是边慈的胳膊从后面抱了上来。


    “你不要生气了嘛,我也不是故意的。”边慈轻软的声音隔着胸膛传来,带了撒娇的黏腻,“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女朋友,也想要做好呀。”


    程圻垂眸看着腰间紧抱的双臂,眸光微微闪烁,唇角松懈了下来。


    “你也知道撒谎不对?”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呀,”边慈听他语气柔和下来,笑嘻嘻地凑上去,“毕竟程总这么聪明,我要是不编得像一点你怎么会相信?”


    “以前还说自己不会拍马屁?”


    程圻勾了勾嘴角,前头锅开了,咕噜噜往外滚蒸汽,他单手掀开锅盖,另一手抓着边慈的胳膊把她推出热气区,按回了冰箱前。


    “在这站着,是惩罚。”-


    兆海菜以海鲜为主,吃的讲究原汁原味,有时吃久了不免觉得寡淡。


    但程圻做出来的这一桌菜却格外合边慈胃口,细看下,每道菜中都点缀有些许小米辣。


    边慈起先还没想到,还是乐呵呵拿手机拍了半天照后才想起:不对呀,她原来搜的食谱都是照程圻口味搜的清淡版,哪来的小米辣。


    “改良版。”程圻边布筷,边云淡风轻解释。


    边慈杵在一旁。


    程圻:“怎么了?”


    边慈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你过生日,怎么感觉反而都是你在照顾我。”


    “没事,我很享受做这些。”


    程圻拉她坐,不隔两秒,又欠下身,在她耳边落下低沉暗语,“如果觉得愧疚的话,可以考虑看看我之前的……心、愿?”


    最后两个字以暧昧的口吻,缓缓落在边慈耳边。


    程圻之前的心愿……


    在他的房间,穿他的睡衣,铐住手……


    啊啊啊!


    边慈脸颊涨得通红。


    虽然说她在心态上也做好了和程圻发生点什么的准备了,但是……铐手这一块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她都还没有经验!第一次就玩这么大会不会不好!!


    可是退一万步,程圻好像真的很期待啊………


    “在想什么?太辣了?怎么脸那么红?”


    程圻递来一杯水。


    “啊?哦,哦……”边慈低着头接过,小声:“对,有点辣……”


    吃过饭,边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蛋糕和礼物。


    程圻的神情其实不算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但还是给了她很配合的反应。


    他们在生日蛋糕前拍了很多照片。


    尽管边慈送的只是劳力士最入门款的表,他仍旧笑着将表当场戴上,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自己很喜欢,会一直戴着。


    边慈将信将疑,从别人轻易送他十几万的打火机来看,她觉得这表大抵是不配程圻的身份的,但他情真意切地亲吻她,眼中的欢喜也不假,她就暂且放下心了。


    庆祝完生日,两人一起收拾好也十点多了。


    程圻先去洗澡,边慈临时来了点工作去书房。


    陈总临时通知明天早上九点开会,要求相关项目负责人汇报工作进展。


    边慈作为汇报人之一,也要提前准备汇报文件。这段时间常常下班之后还要回家加班,边慈就习惯把文件备份到u盘带回家,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力。


    准备好明天的汇报文件,见书房里有打印机,边慈就顺手打印了一份。


    打印机放在书桌靠窗台一侧的棕木柜上,嗡嗡几声后发出提示音,红色提示灯显示缺纸了。


    边慈拉开打印机下方的抽屉,里头零零散散丢着几块手表,应该是程圻不爱戴了吧。


    边慈在更下面一格的抽屉里找到了空白A4纸,放进打印机重新打印。


    嗡嗡操作声在静谧中作响,边慈站在打印机旁等待着,出神的双眼缓缓聚焦,落到了刚刚打开的那个抽屉里。


    刚刚一眼晃过去看到的表,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边慈再次拉开抽屉。


    几块机械腕表十分随意地丢在抽屉角落,没有包装盒和表架,但光晕投射上去时,质感极佳的表盘在灯下隐隐闪动光辉,俨然价值不菲。


    其中一块程圻之前戴过,因为表盘上有三个黑环,长得有点像熊猫,所以边慈记得。


    这块表……她想起来了,下午去劳力士门店取货时才在展示柜里见到过,好像要二十多万。


    边慈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抽屉。


    打印机的作业声停了下来,边慈靠在木柜前,定定盯着文件没有动作。


    “弄好了?要不要去洗澡?”


    书房门口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边慈回过神,取走文件,背对着他整理好又塞进包包里,整理好了表情走出去。


    “嗯,我好啦,好困!”


    程圻伸手关上书房灯,带着她的肩膀往前走,闻言,笑了笑,掌心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下。


    “困就去洗澡,洗完我给你吹头发,晚上我们早点睡。”


    “好。”边慈仰头冲他笑,余光里看到程圻手腕上,自己送他的手表……那块,档次逊色的表。


    洗好澡,边慈包着头发出来找电吹风,却发现程圻已经将电吹风在床头插好电了,他正拿着手机坐在一旁看什么。


    见她出来,程圻放下手机,朝她招了招手,“洗好了?过来吧。”


    边慈走上前,温吞看了眼,“在这里吹吗?会不会把头发都吹到床上?”


    程圻起身,拉她坐下,“没事,我等下拣。”


    “我可以去卫生间吹的……”


    她是怕程圻有洁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邋遢。


    程圻却径自打开了吹风机试温,平和温柔的嗓音在风声里传来:“不是困吗?就坐在这里吧,困就把眼睛闭上。”


    是……因为这个啊。


    边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已经非常适应程圻为她吹头发。


    温热的风随他指尖动作触达头皮,那一块的皮肤总觉得敏感,每当他顺过一次她的脑袋,便有一阵细细痒痒的电流在后背蔓延起来。


    这时她会闻到程圻身上的香味。住过来后,她发觉程圻其实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以前常常闻到的松木香其实是他的车载香氛,而车载香氛则是为了掩盖他原先抽烟的气味。


    此时他身上充斥着和她相似的沐浴香,相似,但程圻身上又好像多了一丝冷冽和沉香。


    边慈忍不住凑近去闻。


    这个气味和每一个与程圻相拥入眠的夜晚紧紧绑定在一起,成为一体的意象,每当她闻到这个味道,就会通感地想起枕在程圻怀中的平静和安心。


    所以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困了?”程圻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困就靠在我身上睡吧。”


    边慈本来没想睡的,这声音却像有魔力,配合着头皮上轻轻柔柔的按摩,她将额头抵在了程圻腰侧,囫囵了句,“没……再吹会。”


    睡意席卷而来,她第一次在这样迅速随意的场景下睡着。


    迷迷糊糊间身体已经被放平,耳畔静了下来,不一会,身侧微微下陷。


    她下意识凑了上去,没有睁开眼也能刚好将头枕在程圻伸过来的手臂上,将呼吸抵在他胸前,她喜欢这样的姿势,很安心。


    “晚安。”


    微凉的触感落在边慈额头,程圻拉了拉边慈身后的被角,抱着她入睡。


    又一会,熟睡片刻的边慈却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臂,顺着手臂摸索到了手腕处,她停留在那块腕表上,沉缓的呼吸微微一顿。


    她的声音很小,程圻处在半梦半醒间,很快醒来,起先以为边慈在和自己说话,低头,却听她语调混沌无序,声音断断续续,俨然是在说梦话。


    “……对不起,程圻……我会努力,工作赚钱……以后给你买的……更好,更高级。”——


    作者有话说:我一个滑跪[爆哭][爆哭][爆哭]对不起宝宝们上周出差了一个礼拜,累得剩半条命了,周末也没更上,今天终于紧赶慢赶出一章,对不起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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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密码 下次一定


    程圻的新公司今天有工作安排, 他走得比边慈早,离开前把那辆奥迪的钥匙留给边慈。


    “路上开慢点,到公司发消息告诉我。”


    程圻在背后帮她理了理衬衫裙的领口, 俯下身想亲她的脸,但边慈正拿着粉扑往脸上拍,四目相对, 程圻反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车你自己开走吧, 你那辆跑车也不好拉货吧?”边慈手忙脚乱找眉笔, 头也没抬说,“我晚点下班回去开我自己的车就好了。”


    “直接开这辆就好了,公司楼下的车位我还有半年到期, 你可以直接停在电梯口。不过可能需要加趟油。”程圻站在她身后往她包里塞车钥匙, “而且, 你以为我是去做什么?需要拉什么货?”


    “也是……”


    一说到装修、开业, 她脑海中代入的便是唐逸舟开民宿时成天灰头土脸的样子,忘了眼前这位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个体户小老板。


    透过镜子,裁剪利落的西服勾勒出修长手臂线条,他垂眸整了整腕上手表,眉骨微低,沉静眉眼仍是从前那位矜贵硬帅的程总。不一样的是唇角放松的笑意。


    “之前没觉得, 现在看这房子里好像有点空……你有空的话,可以看看有什么可以添置进来的。”


    边慈正看着他出神,听这话有些意外, 没想到程圻居然也有觉得周遭太空荡的时候。


    “可以呀, 你想要添点什么东西?”


    “没想好,你看着挑吧,喜欢就买。”


    程圻换好鞋, 扫了眼她身后的包包,提醒,“车钥匙放你包里了,路上开车小心,迟到了也别着急,顶多扣点钱,慢慢来。”


    什么壕无人性的发言。


    边慈催促:“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程总。”


    程圻笑了笑,总算出门:“晚上见”


    “嗯,晚上见。”-


    边慈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自己开车上班了,预估着平时坐程圻车耗费的时间,她提前五分钟出门,一路没有堵车顺利通勤。


    到公司地库,她下意识把车停在自己日常停的临时车位,反应了下想起早上程圻说车位还有半年才到期。


    不用白不用。


    她又把车挪到了电梯口旁程圻的车位上。


    程圻的车通身漆黑,却黑得惹眼。公司里不少人都认得这辆是程总的车。


    边慈一下车,就听身后传来声音。


    “咦,那不是程总的车吗?”


    “程总回来了?”


    边慈一回头,说话的是林启还有另外两名同事。


    几人看到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不是程圻,而是这张他们熟悉的面孔,显然一愣,但大家也都不傻,公司里关于边慈和程圻的关系也不是没有过传闻,更何况人家程总都离职了,俩人就算谈恋爱也算不上什么职场绯闻。


    林启率先笑道:“是边慈啊。”


    这么大一辆车停在眼前,边慈藏也没处藏,打死不认也没用了,只能冲几人点了点头,“早上好,林部长。”


    “早上好,今天是你开车啊,我还以为程总回来了呢!”


    边慈笑:“借来开下,林部长也来这么早啊。”


    林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下,“可不,早上要汇报你知道吧……”


    到办公室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汇报,紧张准备了半天,开会时还是不免被批。


    散会后,林舒来安慰边慈:“没事的,你这次汇报得很好了,陈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是这样的。”


    “我没事。”


    边慈冲她笑笑。


    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因为领导的一句否定内耗好久,但这段时间陈总接连的批评和不满意早就把她消耗得麻木了。


    她的报告虽然不算完美,但陈总每次的挑刺不是针对内容本身,而常常是说她汇报ppt格式错误之类的细枝末节。


    起先她也因此反省内耗过,后来次数多了她反倒无所谓了——以前程圻那么挑剔严格的一位上司尚且肯定她的工作价值,她又何必把这位陈总的话放在心上。


    午饭时间,安筱彤来找她吃饭。


    因为边慈午休时间很短,两人就在她公司旁边的小餐厅吃了顿简单的。


    安筱彤是来附近面试的,但说是情况不是很好。


    “说是灵活休息,那不就是没双休还要随时加班的意思吗?”安筱彤吐槽,“那么点工资还要人卖命,真不是人。”


    “不容易啊。”边慈给她支招:“唐逸舟那民宿不是在招前台吗?你要不先顶上?”


    安筱彤冷笑:“他那招的前台工资低得不到起征点,我疯了?而且他那民宿附近最近在修水坝,人可杂了,听说老有人家丢东西,唐逸舟都专门买了套防身工具,我可不去他那里。”


    停了下,安筱彤目光落在她脖颈间,忽的眯起眼,语气微妙:“你最近吃得很好呀~”


    边慈没懂:“啊?什么?”


    “没什么~”


    因为安筱彤现在是无业状态,午饭边慈请客。


    买完单,看着手机上弹出的账户余额信息,一早萌生出“大不了不干了”的念头又默默咽了回去。


    一块手表把她所剩不多的余额刷得差不多。


    算了,还是好好干吧,不然真要交不起下个月的房贷车贷了。


    午后,陈总有应酬离开公司,取消了明天的二次汇报,工作负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下班后跟程圻发消息,得知他那边暂时还没结束。


    边慈:【那我去趟超市哦】


    想说去看看往房子里添置点什么东西,也问问程圻有没有什么要她带的。


    程圻却回:【好】


    后面跟了六位数字。


    边慈:【什么?】


    程圻没有马上回,刚说到晚上还安排了面试,边慈想他应该是开始工作了不方便看手机,就没有接着追问。


    要添置什么东西能增加活力的话,边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植物,花草盆栽她周末回趟家搬些就好了。


    开车去了附近超市,边慈挑了些小插花瓶、艺术摆件之类的,也看了些落地大件,只是线下精品超市价格过于昂贵,还是回去网购更划算。


    结账时,边慈想着余额或许不够,需要刷信用卡,低头在包里翻找,却在放卡的小槽里同时摸出了两张卡。


    一张是自己的信用卡,另一张是从没见过的储蓄卡。


    黑金花纹,陌生卡号。


    这是她什么时候办的卡?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结账,边慈没空细想,把信用卡递给收银员。


    回去路上,见仪表盘显示需要加油,边慈便顺路去了趟加油站,也顺便想起了早上程圻也说了车要加油的事。


    在某个红绿灯的间隙,边慈蓦地目光一闪。


    点开程圻的对话框,这六位数字是……银行卡密码?


    很快,她就在加油站的刷卡机上验证得到了答案。


    拿着小票走出买单处,边慈面色有丝微妙。


    程圻无疑太过熨帖。


    怕她敏感,所以他没再戴过昂贵的手表,将她送的手表视若珍宝。


    他没有当面问询过自己的经济状况,却在收下自己的礼物后,第一时间往她包里偷偷塞银行卡。


    她忽然反应过来,早上程圻忽然说要她帮忙添置东西,大概也是他用来给自己银行卡的合理借口。


    他什么都不说,却又什么都想到了。


    他什么都做了,却也什么都没提。


    程圻……有点太好了。


    边慈开车到家,程圻回她可能要晚点回去,让她晚上先睡,不用等自己。


    略过了她上面的问号。


    第一天就这么累吗……边慈默默收了自己晚上按教程做的菜,回他:【好,那我给你留门。】


    边慈想等他回来再聊,也没有在手机上追问卡的事情。


    本想等到他回家,但十一点多程圻还没回,边慈实在困得熬不住先上床了。


    心里惦记着事,睡也睡不安稳,客厅传来开门声时她就睁开眼了。


    “程圻?”


    “嗯,是我。”


    门外传来声音,紧接着他推门进来,客厅的光亮透进屋子,带来一瞬的刺眼,很快又合上。


    他来到床边,带来细微的烟草味。


    边慈闻了闻:“你抽烟了吗?”


    “没有,今天接触的人比较杂,身上染了点烟味。”程圻弯下腰,指尖拂了拂她脸颊边的碎发,觉着自己身上不干净,便没有凑近,很快收回手,温声说,“没事,继续睡吧,我去洗澡。”


    边慈迷迷糊糊说:“好。”


    程圻出来时,他的床头正摆着一杯水,边慈也已经坐起来了,刚刚明明还是没醒的模样,现在已经穿着睡衣坐在床边要给他吹头发了。


    “我头发短,自己随便吹两下就好了。”程圻没戴眼镜,水痕将双眼洇得更加深邃,他眯着眼揉揉边慈脑袋,笑着,“去睡吧,乖。”


    边慈却顺着抓住他的手,强行把人按着坐到了床边,“不行,我来。”


    说着也没理他的阻挠,径自开了吹风机。


    程圻见状,勾了勾唇角,“好吧,看来今天还挺精神的,宝宝。”


    他配合地抬起头,掌心顺势扣住了她的腰,滚烫的温度瞬时感染体温。


    “别闹。”


    边慈轻轻扭了下,让他别这时捣乱。


    程圻头发很黑,打湿后松散垂在额头,让这清冷俊美的脸多了点乖顺。


    “今天怎么工作到这么晚呀?事情很多吗?”边慈问。


    “嗯。”程圻闭着眼,眼球微微转了下,“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边慈顿了顿,“今天早上在公司地库碰到林启,聊了两句。”


    程圻倏然睁眼,漆黑的眸直击边慈双眼。


    眼中升起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忙不迭补充:“他看到我开你的车,应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没否认。”


    程圻眉梢微微一挑,眼中意外闪过,“哦?”


    “嗯,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是办公室恋情的关系了呀。”边慈轻轻吹着他的头发,手心落在他头顶轻轻抓拂。


    程圻坐着抱她的腰,下巴恰好虚虚抵在她胸前,说话时下巴上那颗痣正蹭着她睡衣胸口处的扣子。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程圻明知故问,仿佛亲耳听她说出答案会很爽。


    “情侣关系。”边慈好笑,顿了下,“所以……那张银行卡是你往我包里放的?”


    “嗯哼。”程圻没否认,只问,“下午去超市挑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刚都没来得及看。”


    “就挑了点花瓶之类的。”边慈看出他在转移话题,轻轻抓了下他的耳朵,“为什么往我包里塞银行卡,我有钱好吧。”


    程圻顺从地由她揪耳朵,看似处于温顺的下位,灼灼看她的眼神中却尽是掌控者的溺爱。


    “嗯,知道我们家边慈宝宝很了不起、也很会赚钱。”他顺着哄,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但我就是想让你花我的钱,怎么办?”


    “……”


    边慈松开他耳朵,“你就扯吧。”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程圻笑意在眼尾漫开,他握住边慈那只手贴到了自己脸颊边,“别看我这样,其实很没有安全感的。只有你多刷刷我的卡,多留下一点你的痕迹,我才会更安心。”


    说的话这么可怜,但开口时眼里那副要活吞了自己的掌控欲又是怎么回事?


    边慈撇撇嘴角,“我留下的痕迹还不够多吗?你家满地都是我的头发了。”


    “不够。”程圻笑,目光从她脸上缓缓游移,落在边慈颈边,“还没有我留下的痕迹多。”


    “什么?”


    “没什么。”


    但很快边慈就在洗手间镜子里发现了锁骨旁那一片已经不太起眼的红痕。


    “程圻!你什么时候干的?!”


    罪魁祸首矢口否认:“不是我吧,应该是蚊子咬的。”


    “?”


    边慈压根不信。


    难怪今天安筱彤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而且她毫不知情地上了一天班,看到这些痕迹的人肯定不止安筱彤!


    边慈发火了,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不让程圻靠近。


    程圻只能承认道歉,只是含笑的语气分明不含歉意,反而有种下次还会这么干的坏劲儿。


    “对不起嘛,实在没忍住,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好不好?”


    “走开,我才不信你,变态!”


    “啧,这样说我,好伤人。”程圻隔着被子从背后搂着她,懒懒笑声溢在她耳后。


    工作了一天的人这会儿没见一点困意,反而越来越起劲。


    “太冤枉了,你说说,我哪里变态了?”


    边慈把头蒙进被子里:“你自己知道。”


    “我不太清楚啊宝宝,你提示我点?”程圻笑得更兴奋了。


    “……”


    “你现在就笑得很变态。”被子里传出声音。


    “是吗?”程圻作思索状,慢腾腾说,“我承认我有些想法是挺变态的,可我也没真把你捆起来呀,是吧?”


    “……”


    “你闭嘴吧。”


    程圻不仅没闭嘴,还趴在她头顶越说越露骨:“而且你见过哪个变态这么有忍耐力的?每天早上没感受到吗?没被我顶……”


    被子里飞速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边慈咬牙切齿。


    “住!嘴!”——


    作者有话说:程总: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后面四个字不发音)


    第83章 秘密 不仅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


    每天早晨相拥醒来,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比起边慈的后知后觉,程圻本人要更早感受到异样醒来,时而无法自控地将她搂得更紧, 无法忽视的灼热感抵触腰后。


    边慈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有时程圻也会抓着她的手去感受,但到最后也不会真做些什么, 他会自己冷静下来, 或是用别的方式解决。


    程圻在忍耐, 在等她的意思。


    说到这个……其实边慈并不抗拒,只是好像,缺少一个契机的样子。她总不能突然跟程圻说:嘿, 我们来做吧……这样吧。


    程圻临时需要出差两天。


    这天边慈下班回来后就没看到他了, 晚上八点多才收到他下飞机的消息。


    周四下班早, 边慈索性从公司直接开回了近海的家里。她提前和家里说过, 回去时家里已经帮她挑好了几种吸甲醛的盆栽绿植。


    “怎么开了这辆车,这是小程的?”


    “啊,对……”边慈心虚,不敢说自己最近跟程圻住在一起的事,没抬头,“我的车送去保养来着。”


    “那你开了他的车, 他开什么车呀?”


    “他还有别的车,而且这两天出差了。”


    边志军:“哦,行, 我们俩搬就行了, 你去吃点东西。”


    吴丽:“你最近怎么气色这么差?是不是又熬夜了,没有好好吃饭吧?”


    “没有,最近加班……”


    边慈被催着去吃饭, 果不其然,桌上又是一盆油锃发亮的汤,刚撇去汤面上的油,程圻电话就打过来了。


    “下班啦,宝宝?”


    “嗯,你呢?”听到他的声音,边慈的心情就轻快起来。


    电话里,程圻的声音透露着疲惫过后的慵懒,“忙了一下午,也是这时才有空喘口气,来听听你的声音。”


    窗外传来吴丽的声音:“汤记得喝,有营养!”


    “你回家了?”程圻问。


    “嗯,我妈喊我回来喝汤。”


    边慈想给他一个惊喜,没说回来运盆栽的事情。


    “阿姨也给我发过几次消息,让我去喝汤,不过最近太忙了,一直也没空去。”程圻笑。


    边慈惊悚:“啊??你们俩有联系方式?!”


    程圻语气透着愉悦:“是啊,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


    谁提过这件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程圻笑了笑,“那你晚上还回去吗?还是留在家里陪叔叔阿姨。”


    “当然得回,不然明天早上那么早上班,我可起不来。”


    边慈拨弄着汤匙。


    说实话,一回到家里确实就有种不想上班的冲动,要不是嫌领导那边难搞,她真想直接把周五请了,在家休息两天。


    “那晚上回去开慢点,到家的时候要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啦。”边慈喝了口汤,忽的顿了下,坏笑:“你不是说想喝我妈炖的汤吗?那我给你打包一桶回去放冰箱里,等你回来了热给你喝,怎么样?”


    “可以啊,求之不得。”


    砰一声,吴丽碰倒了门口的扫帚。


    边慈惊讶,挂了电话。


    吴丽扶起扫帚,脱下手套走进来,“你爸爸往车上装了十来盆,叮嘱你待会开慢点,也往后面塞了辆小推车,回头卸货的时候可以用来拖着走。”


    “好贴心呀。”


    吴丽给她夹菜:“多吃点,看你都瘦了,最近很累?是不是吃得少了?”


    “没有啊,程圻天天给我做饭,我……”说漏嘴,边慈嘴巴一闭,急忙补充:“他天天做了给我送过来……我,呃,吃得可好了。”


    吴丽盛汤的动作一顿,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边慈还要把盆栽拉去程圻公司那边,就没有在家停留太久。


    程圻的公司离她家不远,边慈载着一车东西开得很慢,也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程圻的新公司所在大楼尚处在没完全投入商业使用的状态,楼下没有门禁。


    一栋楼都熄着灯,静谧极了。边慈在楼下猛跺脚点亮了声控灯,这才壮着胆把推车拖进电梯。


    货梯里,边慈思索着一会上了楼,如果有门禁,自己是该把东西堆在公司门口,还是直接让程圻给自己解了门禁送进去。


    放在外面吧,送佛没送到西。


    可提前告诉程圻,又有种惊喜中途泄露的感觉。


    还在纠结着,电梯已经停下。


    “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一片漆黑,边慈打开手机手电筒打光,小心翼翼走出电梯,跺脚点亮了声控灯,这才松口气,把电梯里的推车拖了出来。


    推车装了一车盆栽,笨重得很,不好掉头,边慈双手拽着把手,一边用脚踢轮子掉转方向。


    好不容易把推车转过身,灯又灭了。


    “哈!”


    随着边慈一声吼,楼道灯亮起,眼前的景象却登时闯入。猝不及防一声尖叫,上下几层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都亮了。


    ……


    边慈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晚上也没空看手机,躺在沙发上时才看到程圻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连忙回了他一句自己已经到家了。


    程圻那边一通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


    “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边慈轻轻抚摸小猫,脸不红扯了个谎:“舍不得走来着,在家多待了会。”


    “在家睡觉吗,没看消息?”


    边慈看了眼手机,程圻最早的消息是两个半小时前发的,自己那时候正在拖盆栽呢。


    “对呀,家里的床太好睡了,一躺下就不小心睡着了呢~”


    “是吗?”程圻顿了下,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两个小时前,阿姨怎么发消息叮嘱我,说已经打包好汤让你带走了,让我记得喝?”


    “……”


    边慈心口顿时漏一拍,怎么还有这茬。


    果然,人不能撒谎。一个谎言往往要由几百个谎言来圆。


    “哦呵呵呵……”边慈讪笑着坐了起来,“我刚想起来,那会我是出门了来着,后面去唐逸舟的民宿那儿坐了坐,因为不远嘛,而且安筱彤也在,我们就聊了会天,忘了时间了。”


    电话那头没有应声,无声的压迫感仿佛笼罩了下来。纵使程圻不在,电话那头的沉默却也能让边慈紧张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


    有时候她真的很怕程圻,仿佛是天然的压制,只想象他的一个眼神,边慈就心里没底。


    片刻,程圻缓和了语气,温和引导,“这样,下次临时去哪里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不在的话会担心的,知道吗?”


    “知道啦!”边慈也松了口气。


    挂了电话,不觉手心已经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放下手机准备去冲个澡。


    没两步,边慈一个急刹车,惊悚折回,分别点开了唐逸舟和安筱彤的对话框。


    【要是程圻来问,就说我今晚和你们俩在一起!】


    唐逸舟:【啊?好的】


    安筱彤:【我去,姐妹,已经到了需要串供的程度了?你出息呀!】


    边慈:……


    虽然她也不想隐瞒程圻什么,但情况特殊……而且她隐隐觉得,按程圻前一阵的疯劲儿,真有可能去找唐逸舟和安筱彤确认这件事。


    真被他抓到自己撒谎可就完蛋了……


    夜里,或许是程圻不在,也或许是心里装着事,边慈翻来覆去睡不着。


    爬起来看手机,刷到张修筠刚发的朋友圈,一张应酬场上灯红酒绿的照片,配了句深沉emo文案:


    【我们好像不该这样,却只能这样。】


    这是喝多了想起某段风月往事了?


    边慈默默给他点了个赞,继续往下刷,但没两下,屏幕上方却弹出张修筠的对话框:【你也还没睡啊?】


    边慈:【嗯,睡不着】


    张修筠:【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边慈猛地坐直,睁大眼睛,敲了个问号过去。


    张修筠:【她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我的心意吗?】


    边慈松了口气。


    哦,没想到这人也有单恋无果的时候啊。


    她正好睡不着,对张修筠的深夜档情感小故事饶有兴致,于是回复:【谁啊?你喜欢的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对面没马上回,把边慈的胃口吊起来了,抓心挠肝等半天,就快睡着,对面弹出:【你也看不出我喜欢安筱彤吗?】


    ………


    边慈彻底,惊醒,并且石化了……?


    一连弹了三个问号过去。


    【?】


    【?】


    【?】


    周五晚,程圻的飞机在晚上七点多落地,他不让边慈开车去接,说是没必要,太辛苦。


    边慈本来是想坚持去接机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实在太好奇张修筠的事了,今天和张修筠约的晚饭她非吃不可。


    两人约了家西餐厅,是张修筠要吃的,说是这家牛排品质很不错,环境也很好,推荐给边慈下次可以跟程圻来这里约会。


    确实很适合约会,明暗得当的光线和唯美钢琴曲。周五的晚餐档一桌桌全是来约会的情侣。


    边慈没功夫理这些,张修筠却坚持来了一定要吃上好的,热情给她介绍这家店所谓空运的澳牛有多新鲜,红酒品质多么醇厚。


    等他点完餐。


    边慈单刀直入:“你真喜欢安筱彤啊?你确定那是喜欢?”


    张修筠刚才还很有兴致的神情顿时蔫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以前也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也从来没遇到过……她这样的女孩子,明明一点都不温柔,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之前我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她辞职之后,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老想到她。”


    边慈瞪大眼睛:“但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你也见过的,就是唐逸舟。”


    “……”张修筠面色更难看了,“我知道,我也没想去插足人家,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哎,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可惜,我太迟钝……”


    “……”


    边慈开了车,本来是没打算喝酒的,但面前这人的话太下饭,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


    醇厚口感带了淡淡的果香,很好入口。


    边慈抿了抿嘴角,没忍住提醒:“唐逸舟是她高中同学,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比你长,得多。”


    “……”


    张修筠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怨念。


    真相太刺耳,好像伤害到人了……边慈不好意思摸摸耳朵,轻咳一声,尽力让语气温柔下来。


    “呃,那你……你具体喜欢她哪些地方呢?可以和我说说吗?”


    张修筠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又倒了半杯,神色悲怆欲泣地开始讲述他的单恋故事。


    边慈听得半知半解。


    一半夸安筱彤的话她能理解;


    一半是张修筠视角下两人之前曾在共同加班时擦出过的小火花,边慈就不能理解了。


    因为在她印象里,那些跟张修筠一起加班的夜晚,安筱彤不止一次给自己发过想砍死张修筠的悬赏令……


    “你说说,她是不是对我也有过……哪怕有过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


    “……”


    对上张修筠微微发红的眼眶,边慈只能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把实话说出口,又没法回答他,憋得脸都红了,只能喝酒来掩饰语塞。


    手机弹出消息。


    五分钟前——


    程圻:【我到楼下了。如果某位宝宝想接我的话,此时可以到电梯口等待了】


    程圻:【我很期待一个惊喜的拥抱】


    以及刚刚——


    程圻:【不在家吗宝宝?去哪里了】


    程圻都到了?!


    边慈本想吃完饭就回去等程圻的,怎么都快九点了!


    她立马准备告辞,但程圻的电话打过来速度更快一步。


    “喂,去哪里啦?”电话里,程圻的语气还算柔和。


    边慈把手机捂在耳边,压低声音:“喂,你回来啦,啊……我现在和张修筠在一起,在外面吃饭,马上回去了!”


    “张修筠?”程圻听起来有些讶异,顿了下,“你单独跟他吃饭?你们两个人?”


    此时餐厅里浪漫唯美的钢琴曲传进电话,程圻语气有细微的变化。


    “你们现在还在外面?哪家餐厅?”


    “……”


    边慈知道不说清楚肯定要误会,于是连忙解释:“这件事非常复杂,我刚知道了一个惊天大消息,我跟你说——”


    没说完,对面张修筠急着伸手来阻止边慈电话:“不行,你不能告诉程圻!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


    他的话也传进了电话里,边慈还没说话,果然就听程圻语气压低了几分,慢腾腾,一字一句地重复。


    “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边慈也急了,一把拍掉张修筠的手:“不行!必须告诉他!不说的话不仅你死定了,我也死定了!”


    张修筠仍不情愿:“哪有那么吓人,我回头跟程圻解释一下呗!”


    “等下还要回去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知道多恐怖!”——


    作者有话说:cici:子非鱼安之鱼之恐惧!


    第84章 碰瓷 他确实很帅啊


    夜里下了雨, 程圻打车过来的时候路灯下已经飘满游虫似的雨丝。


    边慈和张修筠站在屋檐下躲雨,隔着不远飘过来的烟雾,张修筠有些惆怅地问:“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就像你之前跟程圻……你喜欢他哪里?”


    程圻身上有很多有优点, 但在这水汽弥漫中飘来的烟草气味里,程圻在雨夜中点烟的背影却率先弹进脑海。


    那个湿冷的、故事尚未开始的冬夜,他就这样沉静又贸然地, 出现在了她眼前。


    滴答、滴答……水滴从屋檐砸落, 从她的伞尖砸到鞋边, 在晕开的一圈圈水波中,她的勇气史无前例地积攒,终于在薄荷糖纸被揉皱几次之后走出便利店, 跟他说了故事最开始的“好巧”。


    边慈想了想, 回答:“帅。”


    张修筠:“肤浅!”


    “……这是实话, 他确实很帅啊。”边慈摸摸脸颊, 补充:“而且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张修筠扭头:“什么气味?”


    “薄荷的味道,加上一点木香,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很特别。”


    “是吗?我怎么没闻出来。”张修筠闻了闻自己的袖口,“你说的薄荷味是他之前抽的烟吧?不会讨厌对象抽烟吗?”


    “是烟味。但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抽过烟,而且他很注意卫生,身上的烟味其实不重。”边慈解释, “而且他在跟我在一起之前就戒烟了,所以……应该还好。”


    某位正在屋檐下烟雾缭绕的人动作一顿,挺不好意思, 把烟掐了, 轻咳一声,“他戒烟……咳咳,他戒烟那是年纪到了, 怕影响身体功能吧……毕竟尼古丁还是挺影响……那什么的。”


    什么那什么?


    边慈很快在他有些回避的表情中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什么。但这话题……她本来就没什么个人感悟,跟张修筠更是不好聊,便没有接话。


    很快,程圻来了。


    他撑了把黑伞,长腿阔步,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西装,雨点微微打湿了他的发梢,他随手一抓,露出浓郁深邃的眉眼。


    霓虹闪烁的街头,他在夜雾中这样走来,气质矜贵冷淡,仿佛与周围的事物不在一个图层。


    “你——”


    程圻走上来,刚一开口,张修筠就愤愤丢了句:“骚包!”


    “?”


    程圻挑眉,缓缓看向这人。没理他,又转向边慈,“冷不冷?”


    “不冷。”边慈笑着从台阶上跳到他伞下,被程圻带进怀中,听到他问张修筠怎么回去。


    张修筠:“叫了代驾。”


    程圻也没多寒暄,只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去吧去吧。”张修筠瞧着这情侣腻歪的样子就难受,挥了挥手,一副不想看到他俩的样子。


    看他表情,倒还真的挺难受的样子。


    边慈不禁认真思索他对安筱彤的感情。


    她的沉默引起程圻的注意,在她第三次回头看张修筠时,被程圻扳着脑袋转了回来,“看什么呢?跟他还恋恋不舍上了?”


    “不是……”边慈回过神,笑着把他的手牵进手心,“我只是在想他今晚说的事。”


    程圻仿佛永远是个波澜不惊的人。边慈原以为说到这个惊天消息至少会让他惊讶,但没想到程圻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紧接着便接受了这件事。


    程圻打了一圈方向盘:“随他去吧,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边慈惊讶:“你之前就知道他喜欢安筱彤了?”


    程圻看了她一眼,“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对象是其他人。”


    “……”


    那边慈放心了。


    还以为是什么浪子回头疯狂爱上的剧本,原来也只是一万次心动中的某次而已。


    他们带过了这个话题,聊起程圻的出差、边慈的工作,程圻说明早还需要去一趟公司。


    雨水湿哒哒落下,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水痕。


    潮湿的雨季来了,夹杂着酸涩发霉的气息,整个兆海仿佛泡在晦昧的水汽中,一切都是潮湿的。


    不知道这样的天气,墙上新刷的白漆能不能干……-


    第二天周六,边慈还在补觉时程圻就出门了。


    她是被连环消息声叫醒的。


    安筱彤:


    【真是见鬼了,我那个前老板一早给我发消息,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问我在哪】


    【我说我在男朋友这里,他还问我地址想过来】


    【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休息日领导同事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安静】


    【更何况还是前领导了】


    前领导,张修筠?


    边慈心里咯噔一声。


    正这时,张修筠也给她发了消息:【想了一晚上,我还是放不下】???


    他想干什么?!


    边慈整个人吓醒,从床上滚了下来。


    回张修筠:【你冷静一点,强扭的瓜不甜啊!!】


    张修筠:【我知道,我不会强求,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边慈:【你别乱来,她过得很好你放心!】


    等几分钟张修筠都没回复,边慈心中直打鼓。


    这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她又点进安筱彤对话框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安筱彤:【不知道啊,谁管他】


    【我在唐逸舟民宿这儿,他市区里过来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


    不行,唐逸舟可不比张修筠情场老手,又是个老好人,攻击性太弱了,她得过去帮着点。


    边慈飞速洗漱换衣服出门,开上程圻的车直奔唐逸舟的民宿而去。


    接近中午的高架很通畅,边慈一路开车都没停下过,但到达唐逸舟民宿门外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门外的惹眼跑车。


    边慈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里面怕不是已经开始修罗场了。


    她一把停在了张修筠的跑车屁股后,关上车门就匆匆往里跑。


    还没进门,一道熟悉的笑声从里面飘了出来。


    “所以,你之前是在英国哪里留学?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咱们不会见过吧?”


    民宿小院的遮阳棚下,张修筠正容光焕发对着两个女生侃侃而谈,茶桌另一侧,安筱彤正满脸嫌弃瞪他,目光一转,落在刚进门的边慈身上。


    她兴奋起身:“慈慈!你怎么来啦!”


    张修筠跟着回头,看到边慈过来,有点讶异。


    “你怎么——”顿了下,变了脸色,“你不相信我?”


    看现在这局面,应该完全不必担心张修筠会破坏人家感情了。


    边慈松了口气,把头一扭:“没有啊,程圻公司在这附近,我过来看他……顺便来坐坐。”


    张修筠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得不在那两个女孩面前保持风度。


    “慈慈,走,我带你看看里面的新装修。”


    安筱彤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拉她进民宿,拉上玻璃门才吐槽:“也不知道这人来发什么神经,一开始说有什么话要说,神经兮兮地把我拉出去,结果看到那两位女房客,眼睛一下就直了。”


    边慈想起程圻的话,心想自己果然是多虑了。


    “那他没跟你说为什么来吗?”


    “没有啊,莫名其妙的。”安筱彤奇怪,“怎么了吗?”


    “没、没有。”边慈连忙假装不知道,“唐逸舟呢?”


    “哦,下午后面工地的人把他车碰了,正在交管所呢,一会就回来。”


    安筱彤让她坐下休息,随口一问:“你们家程总那边呢?创业进度怎么样?”


    “还可以吧,还挺顺利的。”


    “你早上都去看他了,怎么不留下跟他吃个午饭?”安筱彤问:“那边靠近丽港,吃东西应该很方便吧?走几分钟就到了。”


    边慈听她这提议也不错,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找程圻给他一个惊喜,便道:“约了午饭,我坐坐就去找他。”


    张修筠在外面搭讪得热火朝天,她们俩也不想听,索性窝在柜台后聊天。


    安筱彤说唐逸舟民宿上礼拜请了个前台小妹,不过因为这工作需要倒班就辞职了,目前他正在物色新员工,自己没事时就过来帮帮忙。


    边慈刚挑眉,安筱彤就料到她要说什么了。


    “打住啊,我过来帮忙可不是因为我是什么菩萨,我只是在想,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天天给人家做牛马也不痛快……所以想着来他这里体验一下创业当老板是什么感觉吧。”


    边慈心下微动,“怎么,你也想创业?开店?”


    安筱彤摆摆手:“还只是想想啦,哪有那么简单。”


    两人聊了一会,接近中午了,边慈准备去找程圻,出来时张修筠也刚好要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宿小院,果不其然,一见旁边没人了,张修筠就来找边慈算账。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难道会插足人家的感情吗?还特意赶过来!”张修筠恶狠狠地低声质问。


    边慈眼观鼻鼻观心,“那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早上说得那么奇怪,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嘛。”


    又添一句,“不过现在看是没必要担心了。”


    张修筠想到刚刚跟人搭讪的事情,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气势弱了下来,“真是一点都不信任我……亏人家昨天还跟你真情流露呢……”


    说着先一步钻进了他的帕美,降下车窗,一边点火一边对边慈说,“我要回市区了,一起不?”


    边慈甩甩手里的车钥匙。


    “不用,我开了车来的。”


    “啊?哪里,我刚没注意看。”


    砰!


    一声巨响。


    “……”


    边慈站在几步之外,身体因为惊吓猛地颤了颤,回过神,缓缓指了指他车后。


    “就是…你撞的这辆。”


    第85章 信件 吓坏了吧?


    边慈人都没上车, 是张修筠挂错档撞上来的,他全责没跑。


    张修筠灰溜溜下车,一个劲儿跟边慈道歉, 仔细一看这还是程圻的车,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毕竟车主是程圻,边慈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处理, 张修筠这肇事者主动给程圻打了个电话道歉。


    “……人没事, 我这不还跟你打电…哦, 你说边慈啊,她没事,她就在旁边……对, 对, 就在安筱彤对象民宿这儿……哦哦, 行……”


    瞧张修筠打电话时不住擦汗, 边慈凑上去,“他怎么说?”


    “他说马上过来。”张修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笃定地说:“完了……我死定了。”


    边慈也是心里一紧。


    完了。


    惊喜没给成,给了个大麻烦。


    两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看,一前一后走回民宿。


    正巧唐逸舟刚从后门回来,见两人还没走, 笑道:“你们还在呀?我下午去了趟车管所,还以为回来的时候你们都走了呢!”


    边慈跟张修筠对视一眼,尴尬笑笑。


    茶桌旁两个女房客早就出去了。


    张修筠扶着桌子坐下:“……刚刚是要走, 不小心撞车了。”


    边慈在另一边缓缓坐下, “撞的是我开的车。”


    唐逸舟:“?”


    ……


    没一会,只听小院门外一阵短促的刹车声,尘土还没飞扬起来, 程圻的长腿就急促踏进了院子。


    茶桌旁的两人各怀愧疚,一见他进来,蹭一下都站了起来。


    张修筠陪笑:“程圻……”


    “程……”


    边慈本想迎上去,心里又觉得特别内疚,不好意思地压下了脚步停在原地,“你来啦……”


    但没有给她多少瞎想的功夫,程圻的目光一进门就灼灼落她身上,两三步的距离他已经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


    “人没事?”程圻径直走到边慈面前,扶着她的肩上下检查一通,“没碰到吧?”


    “我没事。”边慈反握住他的手背。


    他的手有些发凉,脸色也并不好看,眉宇间的低压不像日常。


    边慈握紧他的手并到一起,牵起嘴角,再次出声宽慰:“车撞到的时候我都还没上去,在前面跟张修筠聊天呢,一点事都没有啦!”


    张修筠在旁小心翼翼观望半天。终于出声:“哈哈……对啊,她能有什么事,明明差点被安全气囊捂死的人是我。”


    程圻眼眸闪动,眼里的不安消散了一点,转而升起几分刚才低压的愠怒。


    “如果她刚刚上车了呢?手握方向盘时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知道如果刚刚她在车里,有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张修筠本就有错,没话反驳,只能灰溜溜让他发火。


    这时,安筱彤和唐逸舟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


    见张修筠被程圻当孙子骂,安筱彤好奇凑上来:“怎么了这是?”


    边慈没想到程圻会为此发这么大的火。她原本只想到了车的损伤,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后怕,车前盖都被张修筠撞变形了,自己如果待在车里确实还挺危险的。


    “没事啦,程圻……”边慈拉了拉程圻的西装袖口,“也是因为我站在旁边跟他聊天才导致他分心的,我也有错。”


    唐逸舟这会已经告诉安筱彤刚刚外面的事故,后者跑出院门一看,好家伙,都还没起步就撞成这样。


    “……这是最基本的道路安全意识。”程圻素日平静的面孔难得动气,他说着又看向边慈,轻吸一口气,将人抱进怀中。


    隔着西装贴合的布料,边慈感受到他快速跳动的心脏。


    他呼出一口气,语气缓缓冷静了下来。


    “你知道我刚听到张修筠打电话说撞到你车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真是……”


    边慈猝然被他抱紧,下巴不得不仰起,混乱局面中她察觉到他内心最深的不安和脆弱。


    她回抱程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吓坏了吧?”


    “我天老爷……”


    见程圻好不容易冷静了,张修筠也松了口气。


    正擦把汗,就见安筱彤火急火燎冲了进来,手里还抄着把棒球棍。


    “我靠,张修筠你什么情况??你搞谋杀啊?!你疯了吧?草,程总我跟你说,你要揍他就拿这棍子抡,唐逸舟新买的!”


    张修筠:“?安筱彤你——”


    ……


    程圻联系了保险公司和张修筠对接后,就准备先送边慈回去。


    坐上程圻的迈凯伦从院子门口经过,又看到那辆被撞得不轻的车。


    边慈心情收回视线,目光垂落在自己指尖。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说好的惊喜没给到,她还给程圻带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人家本来在公司就忙,一个电话就不得不丢下手里的事情来找她,现在还要送她回家……


    边慈捏了捏手心,“那个,要不你先回公司吧?我可以跟他们在民宿这儿待着的,反正晚点唐逸舟也要开车送安筱彤回去,我下午蹭他的车就好了。”


    程圻目光微微闪了下,短暂扭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晦昧,“你……比较想跟他们一起吗……”


    边慈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的工作。把你车撞了我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


    一声很轻的笑,程圻接过话,“原来你是在想这个。”


    车往前开,车速不快,拐进了旁边的小镇路口。


    边慈拨拉着手指点点头,“嗯……对不起啊,没有提前跟你说就跑过来,还给你添麻烦了。”


    “你啊……”程圻没说什么,只轻摇了摇头,笑得如释重负。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空车位。


    “饿不饿?陪我吃个工作餐?”


    小镇上的餐厅并不多。


    他们进的是一家连锁快餐厅,花花绿绿的卡通配色似乎与程圻此前的高山悬冰气质不同,矜贵冷淡少了几分,更加真实和接地气了。


    独立出来创业的程圻,和以前17层的程总,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边慈出神地思考这一问题时,听到程圻说:“最近事情比较多,午饭一般都是叫外卖解决,很少能像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边慈抬眼:“最近工作很重吧?”


    “嗯,比较琐碎。”程圻带了带唇角,“所以能在工作时间看到你,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喜。”


    她目光一颤。


    程圻又说,“刚张修筠电话打来时,确实把我吓到了,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刚刚可能比较凶,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边慈摇头,朝他眨眨眼:“我觉得张修筠被吓到的可能性更大。”


    程圻收回嘴角,“他活该。”


    快餐店都是提前做好的半成品食材,没两下就上齐菜了。


    程圻像是随口一提,“早上办公室还多了好几盆盆栽,不知道哪来的,不过很好看。”


    “……”边慈切牛排的手一顿。


    难道自己做得太完美,他没猜出来?


    那这功劳她是领还是不领呢?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办公室门口那块被恶意涂鸦的墙上,自己新粉刷上去的白漆干没干,又是否会被看出原先的痕迹。


    “这样啊……说不定是你们那栋楼的物业送的吧。”


    程圻眸光一闪,笑了,“我猜这位物业,叫做边慈?”


    “……”


    “都猜出来了还逗我……”边慈嘟囔。


    “不制造一点悬念,怎么对得起你辛苦准备的惊喜?”


    程圻勾唇,“是你自己拉过去的?前几天跟我说回家的那次?”


    “对呀,我妈本来还想让我多带一点,我说实在带不动了她才罢休的。”


    “嗯,拉来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程圻笑,顿了下,像是随口追问:“那,那天你把盆栽送到就走了?怎么开车回去要那么久?”


    边慈眼睫簌簌颤了下,下意识抬眼,便撞上对方带了几分探究和求知的目光。


    她不知程圻是单纯在问她的行踪,又或者是已经发现了那面墙上的痕迹。


    “因为那天回去的时候天太黑了,我开得很慢。”边慈别开眼。


    “这样。”程圻应了声,没再刨根问底,只说:“晚上开车是要小心点。”


    吃过饭,程圻临时有工作需要回趟公司。


    边慈立马表示自已回去也没什么事干,就跟他去了新公司那边。


    新公司软装都差不多入场,这段时间主要是除甲醛工作和招新业务,以及和几位资方的会议商讨。


    程圻上楼开会,边慈匆匆让他进去,说自己随便参观参观,实则一跟人分开,就直奔办公室门外那面墙去。


    为了盖住原本涂在墙上的红色大字,她整整往上刷了两罐白漆。


    现在墙面整体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在凑近了依稀能看到白漆没凝固时淌下的痕迹。还有一小块地方没涂匀,白漆下隐隐泛着粉。


    没办法,那天晚上九点多,边慈是打着手机手电筒照明刷漆的,能有这结果已经不错了。


    正想着再买桶白漆来修补一下,电梯门打开,是送文件的快件员。


    边慈替程圻收了,正想给他送进办公室,随意瞥了眼收件人的名字却怔住了。


    收件人是程圻,只不过名字前面还加了一串明显不友善的前缀。


    她的心口加快跳了起来,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门口的白墙,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或许有关联。


    犹豫片刻,边慈拆开了信件,果不其然,信里潦草的字迹一半恐吓、一半威胁,虽然没有落款,却大致也能猜到寄信的人是谁。


    边慈僵在办公室门口好一会,察觉到血液缓缓再次流通,四肢终于在震惊之后恢复了感知,她缓缓眨眼思索,片刻,折了出去,将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转而拨通了张修筠的电话。


    第86章 塌床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程圻散会出来才看到边慈的消息, 说她跟张修筠一起搭车回市区了。


    一抹意外从眼底滑过,随机拨通了张修筠的电话,在得知边慈确实跟他在一块后, 这才没说什么,留了句。


    “路上当心点,把人安全送回后给我发条消息。”


    支支吾吾挂了电话, 许是做贼心虚, 张修筠手机差点掉地上, 转着眼珠看向紧盯着自己的三人。


    “我……我没暴露吧?”


    边慈最了解程圻,认真道:“不好说,他肯定会觉得很奇怪, 觉得我怎么可能跟你关系这么好, 不过现在找不到证据反驳, 所以也不会说什么。”


    安筱彤凑近:“那倒是很合理, 正常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丢下程圻来找你一起走,她又不瞎!”


    张修筠急了:“喂喂,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啊?”


    安筱彤冷笑一声,还想反击什么,唐逸舟打断了他们俩的斗嘴, 问边慈:“你说的那封恐吓信真的是王焱寄的,你有带回来吗?这个我们能拿去报警了吧?”


    边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没带来, 我看完一生气撕碎扔了……”


    安筱彤停了下来, 看向唐逸舟:“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报警应该没什么用吧?他到现在只是寄寄恐吓信、涂鸦骚扰下,应该也不构成具体损害?”


    “而且我看他信里的意思,应该不是第一次寄信来骚扰程圻了, 程圻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边慈说到这,神色有些发愁。既然程圻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动作,那就说明他或许有所顾虑。


    公司、家人、朋友……种种都可能是他的软肋。


    穿鞋的怕光脚的,尤其是对王焱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不予理会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但程圻为新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那晚上泼洒在他公司外墙血淋淋的脏话和污蔑就有多不堪入目。


    她不想程圻看见那些话,也怕程圻早就已经见过了那些刺痛的话语。


    边慈捏紧了手心。


    张修筠手机“叮”了声,来消息了,他看了眼起身,“查到了,那孙子前几天才因为在烧烤摊闹事被行政拘留,昨天下午刚放出来呢,今天下午又因为送外卖的时候跟人吵架,这会刚从派出所调解出来,估计正要回家。”


    安筱彤抄起院角的棒球棍,“呵呵,什么素质什么德行,姐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边慈:“啊?但是……”


    张修筠朝几人抬了抬下巴,“走,定位发过来了,咱们收拾他去!”


    说着也跟着去院角挑选称手的“武器”。


    边慈见两人不像开玩笑,慌忙阻拦:“你们来真的啊?不行,打人犯法!冷静一点,犯不着为这人进去!”


    唐逸舟也按住安筱彤:“是啊,你冷静一点,咱们这样算互殴,还是多打一,不占理的!”


    安筱彤:“哎呀,谁说要真打他了?我又不是傻,刚慈慈不是说想给他一点警告吗?这警告总得有点分量吧?”


    张修筠刚提起一把镰刀,顿了下,“哦,不是真打啊?”


    唐逸舟:“……”


    “不真动手,就是警告一下下……”边慈眯起眼,犹豫中带着一丝心动,“应该问题不大吧?”


    唐逸舟瞪眼:“怎么你也——”


    安筱彤跳起来捂他嘴,“哎呀没事,都说了不真动手,就是吓他一下下,人边慈都说没事了你就别说了。”


    ……


    四人中三人的车都处于战损维修状态,最终只能找老乡借了辆四座皮卡。手动挡的旧皮卡只有唐逸舟会开,于是安筱彤坐副驾,按张修筠发的定位给他指路。


    边慈和张修筠坐后面。


    见边慈紧张得不住咽口水,张修筠劝慰:“哎呀没事,别看我现在这么老实,哥年轻时也是个刺头,没少打架,兆海F4嘛,这事儿我熟!”


    前排隐约传来一声哂笑。


    边慈:“我不是怕王焱……我怕的是回头程圻生气。”


    张修筠不吭声了。


    边慈扭头看他,问:“你怎么不安慰了?”


    张修筠嘴角笑容缓缓收回:“这个,呵呵,别说这个,挺吓人的。”


    “……”


    晚七点半,四人开着一辆破旧桑塔纳浩浩荡荡来到了张修筠线人给的地址。


    那是兆海秀丽港口附近的一块城中村,房租低廉,住户鱼龙混杂,巷口坑坑洼洼倒着谁家的泔水。


    四人站在巷口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地退了回去,最终选了不远处的一处破旧小公园蹲点。


    夏季末的兆海很是闷热,这城中村树多且阴湿,草丛里的蚊虫就更多了。


    几人没蹲一会就被蚊子得到处起包。


    张修筠挥着手里的镰刀到处砍蚊子。


    不一会,唐逸舟买了瓶花露水回来给大家止痒,“确定我们还要这样蹲下去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张修筠:“你傻啊?要是找上门那不真成了寻衅滋事了,咱们那是要一起进去的!”


    安筱彤边往腿上喷花露水,边骂他:“你不傻你拿镰刀砍蚊子。”


    “……”


    三人说话时边慈一直没应声。


    谁知道今天程圻回去得比平时早,一下就发现她不在家了,虽说她编了个和朋友约饭的理由,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七上八下,也不知是出自欺骗了他的负罪感,还是怕被发现的紧张。


    安筱彤把花露水拿给边慈,跟她说今晚一起住唐逸舟民宿那儿得了。


    边慈犹豫了下,“不太好。”


    一个晚饭还能编理由,夜不归宿可不好解释了。


    张修筠赞同:“这个确实不太好,我都说了要把你送回去,你不回去的话程圻非杀了我不可。”


    安筱彤:“谁管你死不死?”


    张修筠:“?”


    “……”


    边慈在旁默默领会张修筠之前说的喜欢安筱彤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三人吵吵嚷嚷之时,边慈犹豫半天忽然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吧。”


    张修筠愣住了:“怎么了?”


    安筱彤:“没事的慈慈,兆海死蚊子多我们都习惯了,不是在抱怨啊。”


    张修筠:“对啊,程圻是我好兄弟,为好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


    边慈面色有些复杂,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过来得太冲动了,如果人真回来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把他拉进草丛拿武器威胁吗?且不说他听不听,这儿周围住户那么多,他只要喊一嗓子左邻右舍就都过来了,到时候我们成什么人了?”


    唐逸舟第一个支持她:“我们还是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在这里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


    安筱彤有些遗憾:“但我们都等这么久了,真的不会会那个王焱吗?”


    边慈眼中游移不定:“我是挺想当面骂骂他的,但我们这样做……总感觉还是不太对,不太理智。而且万一程圻知道了——”


    “原来你还知道怕啊?”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平和中带了一丝压抑的愠怒。


    凭空一道惊雷。


    边慈瞳孔微微震颤。


    草丛间隙外停着一双哑黑皮鞋,循着笔挺的西装裤缓缓往上,对上程圻沉静漆黑的双目,他的目光平静而克制地落在边慈脸上,透露出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和低压。


    嘎巴一声。


    边慈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彻底砸地上了。


    完,了!


    “……”


    “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不对,犯了很多错……但你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凶啊……”


    呼啸的风声被迈凯伦密闭性极好的车厢隔绝,车厢内静谧得不像话,只剩下边慈小心翼翼的嘀咕和埋怨:“我也要面子的……这样子,大家不都知道我怕你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话,程圻气息间轻哂了下,反问:“你怕我?”


    “……”


    “昂。”边慈窝在靠车门的一侧,“很难看出吗?”


    “怕我还敢特意跟我对着干?”程圻声音淡淡的,语调却冷得吓人,“让你记得跟我报备、让你遇到什么事及时告诉我,你做到哪个了?扯起谎倒是一套接一套。”


    边慈心虚得想把头钻进后座,却发现他这跑车没有后座。


    眼珠四下转了几圈,颤巍巍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你以为我办公室外面的监控是摆设吗?”程圻扫了她一眼,“那几天王焱经常去那搞破坏,我让人格外留心了外墙的监控,没想到,除了王焱,竟然还拍到了另一位‘小粉刷匠’。”


    那他明知道自己干什么去了,那晚还故意追问自己……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考验她呢。


    边慈悄悄腹诽。


    程圻像能洞察她在想什么,“还生气上了?”


    边慈不应声。


    “不说破,是不想你给我准备的盆栽惊喜被提前知道,让你失望。而且,你特意帮我粉刷外墙,我很感动,也想守好你的这份心意,所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程圻解释。


    边慈掰着手指,睫毛颤了颤,“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计较你撒谎这件事。”程圻顿了下,话锋一转,“但今晚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呢,还敢主动领人去打架?你知道你们今晚真动手了什么后果吗?不说最后会被认定为什么罪名,就说住王焱那儿的人哪个不是亡命之徒,他们要是真打起来,你被人碰个一下两下……你不要命了吗边慈?你知道我今天来的路上多担心吗?”


    边慈被他越说越心虚,她知道自己晚上做的有些欠思考,一句话都回不出来,只能脑袋垂得很低,乖顺挨骂。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伙同张修筠骗我的时候倒是很会扯谎啊。”程圻冷笑一声,隐隐有越说越来气的架势,“真是胆子肥了,一点纵容不得。之前还只是自己扯扯瞎话,这次都学会拉同伙了。怎么?你跟张修筠关系很好吗?就吃这么几次饭就跟他关系铁成这样了,不仅跟他单独约饭,他还只把秘密告诉你一个,你们俩关系可真好……”


    “……”


    “?”


    边慈越听越觉得他讲偏了,一开始不是在批评自己晚上这件事做得不对吗?


    后面这段完全是程圻的个人情感抒发了吧,这完全是他对张修筠没来由的飞醋吧?!


    前面他骂得中肯,边慈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后面这部分就有点离谱……


    边慈没忍住小声反驳了句:“我跟他哪里关系好了,也就约过一次饭啊,那也是因为他是你朋友……”


    程圻气极:“只要是我朋友,你就要给好脸色?!”


    “……”-


    回到家,程圻没有再说什么。


    边慈本想着洗个澡再说两句好话他就好了,没想到洗完澡出来一看,主卧里已经少了个枕头,而隔壁次卧的房门倒是半掩着留了道缝,里头黑漆漆的关了灯。


    “……”


    完了,冰山这回是真生气了,怎么办?!


    边慈蹲在门外逗了会猫,思索好了,小心翼翼推开次卧门。


    客厅的光亮透进房间,男人背对着房门侧躺着,“睡着”的背影挺拔笔直,健硕如山。


    “你睡着了吗?”边慈小声问。


    回应她的是程圻的呼吸声。


    “真的睡着啦?”


    边慈爬上床,跪在程圻身后观察了会,挪了挪腿,跨过他高耸的侧影,整个人像八爪鱼,柔软又紧密地抱了上去,“真的真的睡着了吗?”


    程圻依然没有动静。


    但微弱光线中隐约见到他皱了皱眉。


    边慈暗暗带了下嘴角,耍赖似的把他越缠越紧,“哎呀,可是你不在,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呀。而且你故意不关门,就是在等我吧?你醒醒……陪我睡好不好?”


    程圻没理她,她就越来越大胆,索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下,程圻呈双臂环抱姿势侧躺,俨然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


    边慈试图拽开他的胳膊钻进他怀中,无奈这人铁了心不给她机会,她只能张开双臂将他整个环抱住。


    “好想你呀,程圻,怎么办?你现在不抱着我,我已经睡不着啦……”


    边慈仰头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见他仍岿然不动,又缓缓往他身上蹭了蹭,声音轻丝丝的吹在他喉结上。


    “程圻,你没有觉得……手臂旁边软软的吗?你猜这是什么?嗯……你不想我吗?”


    说完,程圻的眼皮之下肉眼可见地滚了几滚。


    边慈又轻轻蹭着,气息暧昧地说:“听张修筠说,你戒烟是因为……怕那个,不行?”


    方才还死守装睡的程圻瞬间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瞳直勾勾锁着她:“你再提一句张修筠试试?”


    边慈“噗嗤”一笑。


    忽的就感觉到方才挡在身前的臂肘抽走了,转而迎接她的是男人略带惩罚意味的掌,“还有,我戒烟是因为不想你讨厌我身上的臭味,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边慈吃吃笑着,“是吗?真的没有夹杂一点点担心吗?唔……”


    程圻的吻带了几分愠怒,不比平时温柔,却出奇地能勾得人身体战栗发软,也或许是他没有手下留情,逗弄起人比平时更有雷厉风行的强势。


    次卧的冷气逐渐弱了,热意弥散。


    边慈仰头望着程圻,呼吸急促,“你……不想证明一下吗?这件事……”


    程圻瞳孔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热浪仿佛顺着他的身体肌肉脉络一层层往外扩散,他咬住边慈耳垂,哑声:“我床头柜里那盒东西你又不是没见到过……我比任何人都想证明这件事。”


    只是在等她点头。


    边慈仰起头,“那就……证明给我看……你除了手指以外,其他的东西。”


    “很好。”


    一声哑笑。黑暗中,程圻握住了她的脚踝,没等边慈看清,就觉轻柔的触感落在脚尖,她惊得一躲,窘迫:“你、你别亲我脚……”


    “我喜欢。”程圻笑了笑,就势将她脚踝架到了自己肩膀上,“还喜欢……这样。”


    “嗯??”


    程圻家次卧平时不睡人,那张旧木床其实更应该叫做用来堆物的货架。


    今天要不是程圻闹脾气跑来睡,这床怕是沾不到人气,更遑论承受这样高强度高频率的运动量。


    只听得木床关节随人高频运动的“咿呀”声越来越重,最后“嘎巴”一声,竟轰然趴倒,这倒是和边慈一模一样。


    边慈本就被撞得神志不清了,还被床板震了一下,脑子更嗡鸣了,惊吓地拖起脑袋,“怎、怎么了?床塌了啊……哎,怎么会这样……”


    正要故作意外地顺势中止,起身迎接这场意外,没想下一秒就被程圻翻了个面抱起,一路走抱去了主卧。


    “不用管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第87章 熟人 对不起嘛


    昨夜塌的不止是床, 还有边慈的整个身体零件……她像被人拆了一遍又装回去似的,全身骨头关节都透着股咱俩不熟。


    所幸第二天也不用上班,她就这么一直睡着, 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人。


    她以为程圻出去了,眯眯眼正准备继续见周公,刚好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


    “……对, 也是我没有提前说清楚, 让大家担心了, 嗯,没事……昨天是太担心了……”


    边慈昏沉沉要合上的眼皮陡然掀开,程圻是在说昨天的事?那是在和谁打电话?


    又听了几句, 从他的口吻推断电话对面应该是唐逸舟。


    程圻跟唐逸舟解释了昨天因为情绪不太冷静走得比较急, 忘记跟他们道谢, 还提到王焱的事情。


    王焱对他的骚扰早在半个月前就出现了, 除了散布不实消息,还有打骚扰电话、到新公司搞涂鸦和寄恐吓信等,前者是因为尚传播范围并不够广,不足以定罪,后者则是因为他这阵子比较忙,一直抽不出空去详细备案所以才搁置下来了。


    和唐逸舟说完, 程圻又打了个电话,这回是打给张修筠,语气显然没有刚刚对唐逸舟那么客气了。


    他把刚刚对唐逸舟的解释又简单说了一遍, 只言语间显而易见夹了点针对性。


    挂了电话, 程圻朝站在门边的边慈带了下嘴角,“醒了?”


    他招了招手,边慈没过去, 只趴在门框边探着头,语气透着几分郁闷:“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亏我昨天还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点厉害,也能站在你前面保护你了。没想到,差点还给你添乱了……”


    “这怎么叫添乱?”程圻笑着走上来,顺顺她因睡觉凌乱的头发,把人圈到身前,“你为了我挺身而出说明你很在意我,我开心都来不及。而且,你带给我的,还不止这些。”


    铺面笼罩下来的是熟悉的气味,比平日里还要强烈浓郁的,独属于程圻和两人的气息,非常暧昧。


    边慈悄悄吸气,抬头:“还有什么?”


    程圻却避而不答,笑着把人抱紧,罕见地抱着她轻轻晃了晃,心情似乎很愉悦。


    他又说,“不过,下次要再做这种决定之前,记得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知道吗?昨天我那么着急,确实是被你吓到了……或者说,做这种决定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他语气太温柔,边慈也觉着他没再计较已是恩赐,便想也不想点头了。程圻笑了笑,低头来亲吻她,边慈嫌自己没刷牙,躲开了。


    在她洗漱的功夫,程圻为她准备了早饭。


    他今天不准备去公司,于是难得闲逸坐在餐桌旁看着她吃,顺便跟她说了王焱那边的具体情况。


    关于王德发遗产分割的诉讼下个月开庭,那份声明财产分配的遗嘱经过公证,王焱知道胜诉概率不大,私下联系过他几次,想再次商榷遗产分割问题,但被程圻和程泽洋两人拒绝了,他们一致要求走法律诉讼,王焱生怕拿不到一分钱,所以这半月来一直在泼脏水,原以为只是不痛不痒的骚扰,他一直采用冷处理,想最小化事件影响,没想到……


    他说得很含蓄,边慈却听出了顾虑,“你担心刺激到他,他会变本加厉去骚扰其他人吗?”


    比如程泽洋、程阿姨?再或者,这个可能的影响范围还包括她自己,以及念念他们。


    程圻的软肋很多。他向来面冷淡然,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内心却再柔软不过,他珍视朋友、家人,所以才会在一早打电话向唐逸舟和张修筠解释昨晚的情况。


    因此,面对王焱的骚扰,他选择承受并忍让。


    一抹诧色在程圻眼底一闪而过,他看了眼边慈,笑道:“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边慈白了他一眼。


    “这都看不出来,我也太迟钝了。”


    吃过饭,边慈陪他去派出所备案做笔录。


    程圻本来说想让边慈好好休息,心疼她昨晚受累了,还说到隔壁那张塌了的床,但这话说一半就被边慈捂住嘴巴赶出房间了。


    “听不懂!”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踢程圻裤脚,但脸红的样子落在程圻眼里更可爱了。


    边慈把门关上了,还听到他在房门外说:“记性这么差吗?看来真是昨晚没睡好……”


    “我睡得可好了!”边慈想也不想反驳。


    说完,反而听房门外一声别有他意的轻笑。


    “这是对我的肯定吗?嗯,我会继续努力的,宝宝。”


    “……”


    边慈往身上套衣服的动作一顿,脸更烫了,对着门口方向骂道:“你站那里干嘛?听起来像个变态。”


    房门外,程圻笑声腔调慵懒,听起来更像个慢条斯理的变态了。


    “嗯,在……回味。”


    “……”


    边慈被他的坦率噎住没话了。


    午后,两人做完笔录出来,程圻开车从环海公路走,接近傍晚,车窗外的风温热中带有一丝湿咸凉意。


    见她降下车窗,程圻索性关了空调,将两侧车窗都降下,让两侧风对拉灌进车里,簌簌吹动两人的衣摆。


    边慈盯着远处海岸线发呆的功夫,听见程圻说:“如果不想干了的话,你可以辞职,没关系的。”


    她心脏一跳,猛地回过头,看程圻的目色在飞舞抽打的发梢里望着前方道路,平静如常只是看着路面,却又仿佛装着一切,像有另一只眼睛——在他宽广坚定的心脏上还有另一只眼睛,始终默默落在她身上。


    他看得见,他洞悉着边慈那些细小微末的情绪。


    边慈心中诸多情绪翻滚,片刻,又看向海岸线,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啦,工作哪有开心的。”


    哪怕这话在她曾经的上司面前说,似乎有些怪异。


    程圻没反驳,也没细问,只是说:“如果是因为有其他方面的顾虑,不用担心,还有我在。”


    他没有点破所谓顾虑是哪些,房贷、车贷,亦或是其他担忧,他都会为边慈托底。就像那张不限额的卡给她表明的态度。


    边慈没想将自己轻快架起,将重量全倚靠到另一个人身上,但程圻这话却实打实将她心中的重压抽开了一道可以倾泻的口子。


    她笑着说:“我知道啦,等我干不下去,就去你家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虫。”


    程圻扫了她一眼,也带起唇角,“饿了吗?不饿的话,去逛逛家具城?”


    他们一起逛了家具城,寻常而平静地做着一对情侣的日常,最终挑了张结实的床,以及一套放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躺椅,也很结实。


    程圻有意无意强调这一点,还用着一本正经的语调问销售:“你确定能承受两人重量?”


    边慈听完,马上“不经意”拐去旁边看台灯了-


    边慈没有辞职,只是渐渐转变了心态。


    从前她积极表现,是因为她的努力会带来工作上的正向反馈,但现在太多无意义的要求除了消耗她的时间外,毫无效益,所以她便放弃了过高的自我要求,转而只要求自己做好分内的事。


    因此,对于超出工作时间外的加班请求和工作职责外的要求,她开始学会说不,不再去为上级的意见和看法过度内耗,精神状态很快恢复到从前。


    这段时间,安筱彤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索性在渔村咖啡群找了个义工工作,边工作边学习。


    边慈偶尔在周末去凑凑热闹,有时也顺路去看加班的程圻。


    后者的新公司逐渐步入正轨,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这周边慈从家里带了妈妈炖的汤送去他公司,程圻正在开会,边慈放下便当后,倒是在电梯口遇到了另一个人熟人。


    李立又来应聘了。


    不得不说,在锲而不舍这一块,他应该是最值得嘉奖的,和他对程圻的坚定比起来,边慈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和他到底谁更喜欢程圻了。


    两人上回见面还属于不欢而散,再碰面,两人都愣了下,目光有些躲闪,但还是上前说了两句话。


    李立自己告诉边慈,程圻的公司在招聘,他是递交了简历被邀请来面试的,还请求边慈不要告诉公司那边自己有跳槽的想法。


    边慈自然应允,她想着自己在两个公司都需要避嫌,便没有打听太多,不过李立自己却提起:“还有那个……上次你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后面我自己回去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能随便被别人三言两语影响……上次说的话,对不起啊,你别放在心上。”


    边慈为他突然的坦率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语气间跟他亲近了不少:“没关系啦,都过去了……那,面试加油,我不打扰了。”


    两人简短告别,边慈却是一回头,就在拐角另一侧对上了虚倚门边的西装男人。


    她看眼李立走了,旁边没人,才上前挽过他手臂。


    “怎么还偷听人讲话啊,程总?”


    程圻又换上了西装革履的精英扮相,薄片眼镜后漆黑的瞳孔饱含深意,淬着股没来由的醋味。


    “遇到熟人了?”


    “需要问我吗?简历不是你通过的?”边慈拉着他的手进办公室,“快进来喝汤,我妈给你做的爱心便当。”


    午后,边慈在程圻办公室旁休息室看了会书,等到晚些他忙完了,两人一起往海边去准备参加唐逸舟的庆生聚会。


    时下已经十一月多,空气里泛着凉意。


    边慈关上了车窗,提醒程圻,“等会下车你记得多带件外套,只穿衬衣的话在海边很容易着凉的。”


    他上个礼拜才因为感冒挂了两天水。


    程圻看她一眼,答:“你很会关心人。”


    什么怪腔怪调,边慈对他这股子莫名其妙的醋劲太熟悉不过了,当下就知道中午和李立的那档子事在他那里还没过去。


    于是耐心解释了一遍自己只是场面上关心一下,而且人家是在说程圻好话,她总不能给人冷脸吧?


    但程圻听了,还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有道理。”


    语气不轻不重,显然心里还不痛快。


    “……”


    小心眼。


    边慈也不说话了。


    汽车抵达聚餐地点,两人间的氛围还有些僵持。


    程圻停好车,边慈拉开车门正要下去,腿还未迈下,觉察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下。


    回过头,程圻拉着她的袖口,依然冷着脸,眉眼间尽是不情不愿,却缓缓吐出几个字,“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这么小气了……”


    第88章 往事 程圻这儿怎么会有她的高中毕业照……


    兆海的秋天不像北方那样来得轰轰烈烈, 一街红枫银杏,像把火点了起来,非要在街道间吟诵点离别意味的故事才契合场景。


    兆海的秋天是在人们对过于漫长的夏天的谩骂中悄然降临的, 似乎来了,又来得不明显,只在某一天发现今天似乎没那么燥热了, 第二日便打起了喷嚏, 接着就该翻出冬天的衣服了。


    为了御寒, 边慈在卡其色风衣里叠穿了件深灰色针织马甲,只不过为了时尚,下身还只穿了薄丝袜搭长筒靴。


    她评价自己这身搭配属于又有温度又有风度, 脖颈间的波点丝巾更将今秋最流行的撞色运用得恰到好处。


    边慈出门前在镜子前左右欣赏半天, 满意得不得了。


    只镜子折射客厅一角, 那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等待会议的男人心不在焉, 目光时不时幽幽飘过来,带有几分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


    不用他张口边慈也知道,程圻多半又在那儿吃些莫名其妙的醋,比如想让她把丝袜换成裤子,比如让她一会去了哪里要跟他事无巨细地报备……


    这位程总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她早有领会,因此赶在他的抱怨之前, 边慈就先一步道:“跟安筱彤还有方韵出去,姐妹局,没男的, 今天我们去吃的漂亮餐厅, 要拍照的。”


    意思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别想叫她把衣服换了。


    程圻果真眉心微微舒展,“嗯”了一声,转而露出温柔笑容。


    “玩得开心。”


    欲盖弥彰地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指尖略略抵着眉骨,一副认真投入工作的模样,但只演了不到两分钟,便没坚持下去,把电脑往旁边一搁,长腿三两步迈上来,从背后将她搂到怀里,低头去嗅她颈间的香味。


    边慈被他呼吸和胡茬蹭得发痒直笑,下一秒却觉得颈间一热,他竟然咬了上去。


    她立马惊慌:“不行不行,我要出门的——”


    手却被钳住反扣在身后,他一贯的温柔与强势共有,庞大的身子俯下来,光倾落在他背上,他的面孔却是在暗处的,又因为低头的缘故,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她的碎发落在他薄片眼镜上时,一阵小小的刺痛从颈间传来。


    边慈“嘶”了声,倒吸一口气。


    程圻也松开了她,复又跟没事人似的,自身后帮镜子里的人把丝巾理好,刚好盖住了那块吻痕。


    “早点回来。”


    薄镜片后笑眼弯起,那张矜贵冷淡的脸上露出柔和神情,牵动面部肌肉自然地露出笑容。


    边慈绝不怀疑,他的新员工会认为他是个和煦明朗的人。


    程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边慈吃饭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走神好几次,被安筱彤和方韵俩人联合批评,她回过神来,忙不迭赔罪。


    “讲到哪啦?”


    方韵回答:“讲到店铺选址呢,我们说市区这边客流量固然多,但咖啡这条赛道已经太饱和了,没有基础的原创品牌很难立足,还不如直接开到偏点的地方,打出个小众个性的招牌来。”


    方韵会跟边慈和安筱彤坐到一张餐桌上,纯属偶然,也叫合理。


    安筱彤这阵一直没找到工作,琢磨着想开家咖啡店,最近正满城咖啡店跑做调研,某个周末边慈陪她探店时,恰好和隔壁KFC落地窗后刚睡醒的方韵打了个照面。


    方韵自述昨夜跟她哥大吵了一架甩门而出,手机和卡都没带,她又拉不下面子回家,就这么在KFC将就了一夜。


    边慈给她买了份肯德基早餐,她也不挑,抱着份土豆泥就自来熟地跟进咖啡店坐到了两人身边,没听两句,这刚连肯德基早餐都买不起的大小姐就放话要投资入股了。


    起先俩人还以为方韵只是吃了份免费的肯德基不好意思,才给些情绪价值,但后来她连着在微信上追问边慈进度,她们才知道她没在玩笑。


    因为之前的阴差阳错,她们俩一开始对方韵的印象不太好,但接触下来发现她的性格率真可爱,交往起来让人很轻松,逐渐也成了朋友。


    想着想着,边慈就又想起了方韵的狗冲进程圻办公室的那个午后。


    她现在已经不那么怕狗,偶尔在方韵的朋友圈刷到照片也觉得可爱,只是那个午后想起仍觉得惊心动魄。


    那壮硕飞驰的毛团冲刺而来,她被扑倒在地,世界晕晕乎乎,只留下了程圻身上那阵薄荷和松木交杂的香味,像一根丝线,沿着丝线勾勒出一条通向现在的时间轴。


    暧昧、约会、接吻;争执、巴掌、眼泪……


    他们拉拉扯扯地沿着这条丝线往前走,哪怕几次差点走开,最终仍会回到主轴上——或者说,最终还会回到程圻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哦,想到这,今天出门这么久都还没给他发消息。


    边慈习惯性掏出手机给程圻发了条报备消息。


    回程赶上一波堵车,到家晚了十来分钟,回去时果不其然被程圻追究了一番。


    放在往常边慈肯定嘻嘻哈哈就过了,但今天她愣愣看着他,一声不吭听着,半晌,忽的冒出一句。


    “程圻,我发现你和以前一样……”


    程圻原放松的神情似乎凝了凝,平和的眉心微微收紧了几分,他顿住了,嘴角张了张,没说出话,只瞳孔在镜片后微微收缩。


    “你和以前一样,掌控欲很强,喜欢盯着我、管着我。”


    边慈盯着他,笑了,嘴角挤出酒窝,她用手指戳了戳程圻嘴角,“但你现在更狡猾,你现在比以前爱笑,话也多了一点,显得意图不那么明显,就让人不知不觉就掉进了圈套。”


    程圻的眉心像冰川融化,方才微耸几分的肩角也落了下来,他勾起唇角,将边慈指指点点的手圈进掌心,落下一个吻,“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情愿被我这样管着,你心甘情愿?”


    边慈已经习惯目前的相处,她不清楚模范恋爱关系应当如何,只知道她喜欢的人是程圻,她情愿一直延续这样的与他的恋爱关系。


    只不过他的目光太灼热,莫名让人觉得危险,边慈竟不敢轻易答应。


    她抽手离开,轻哼了声,“你猜。”


    顿了下,又转身。


    “不过,如果你多笑笑,我应该会比较有成就感,就会更愿意配合一点。”-


    兆海入冬的时候,王焱和程家的官司终于告一段落,一切按公证过的遗嘱分配,程圻和程泽洋兄弟获得大部分财产,王焱母子只获得了一套老住所。


    说是大部分,其实和兄弟俩现在的资产相比也算不上什么钱,两人也都不大乐意拿着王德发的钱,就一并捐给了贫困儿童慈善组织。


    程圻那边嫌钱烫手的时候,边慈这边经济状况可没那么乐观。


    安筱彤和方韵的咖啡馆选址在旧渔村景区,边慈别提多想入股了,无奈实在囊中羞涩,尽管程圻不止一次明示让她拿自己给她的卡去做想做的事,但投资这种回报难定的事情,她不想拿程圻的钱去承担风险。


    于是她和安筱彤约好,如果明年咖啡店还能维持运营下去,一定给她留一个股东的位置。


    边慈在春节一并休了年假,时间长达半个月,她跟程圻去了趟北方看雪,回来在家躺了半天,就被家里赶去送花给客户了。


    午后的一大单都来自同一个客户,边慈一看地址,可不就是程圻他哥家。


    可她又不免因此想入非非,这单仅是想支持她家生意的意思,还是有在过年期间见见她的意思?


    她纠结着,程圻电话就过来了。


    “花是我订的,有点想见你,又不能打扰你、耽误了叔叔阿姨的事业,只能这样了。”


    他不一会就上门来自提订单了,手中自然还拎了大大小小的拜年礼盒。过年的见面总比平时要隆重点,礼盒的数量规格太重,还有几盒说是程圻的妈妈给吩咐准备的。


    这种礼数总要往来,不过两天,边慈也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去程圻家拜年了。


    准确来说,是程圻大哥程泽洋的家里。


    程阿姨和周冠飞住的地方温馨却小,过年时张罗不开,于是聚餐总是安排在程泽洋这儿。


    除了视频里见过一眼,现实里边慈是头一回见程阿姨,第一面不免面生而紧张。


    程红霞却对边慈的事、边慈的人还有她跟程圻在一起多久如数家珍,甚至连程圻曾经被她甩过都了如指掌,这都归功于宜漪的热心分享。


    她是个非常亲切和蔼的女人,爱笑、爱说话,坐在程圻和程泽洋俩内敛型兄弟对面,简直看不出三人是亲生母子。


    怕边慈紧张,程红霞主动说起程圻小时候的糗事。


    程圻七八岁时的性格和现在不同,那时候活泼、机灵,但又特别扭捏。他看上了玩伴的新玩具车,又不好意思找人家借来玩,只一个劲儿往人跟前凑,说自己很擅长玩玩具车,只是不喜欢玩而已。


    结果人家真以为他不喜欢,玩具车借了一圈就独独没借程圻,把他气得拿程红霞的口红来写血书绝交。被程红霞发现后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哭了两天,等到玩伴的生日,他哭着闹脾气说不去,可到点了却又巴巴儿地趴人家门口去看人家过生日。


    程红霞当时看他实在扭捏又可怜,直接在门外把他一脚踹了进去。


    “然后呢?”边慈看了眼几分钟前端着水杯躲到厨房的男人背影。


    他的尴尬几乎写在后脑勺,边慈的兴奋却溢于言表。


    “然后他就又哭了!”程红霞两手一拍,手心向上摊开,一副无可奈何模样,“我这是生了个小黛玉呢。让他去也哭,不让他去也哭,那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


    几人哄然笑了起来,笑声碾过程圻碎了一地的自尊,让氛围齐齐欢乐了起来。


    边慈被留下吃了晚饭。


    程阿姨和周叔叔收拾厨房的功夫,程圻把她拦到楼梯口下,幽幽的光点落在他那斯文镜片后,说出的可不是什么文人雅话。


    “住在家里这么些天……睡腻了吗?无不无聊?今晚要不要一起回市区?”


    对上那漆黑瞳孔中暗窜的火苗,边慈迅速猜到他想跟自己回市区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掐了把程圻的腰,怪他在自己这么战战兢兢的场合脑子里还在想那种事情,更怪他拦了自己的路,不好去厨房嘘寒问暖礼貌一下。


    程圻的腰上却像是被边慈掐出了茧子,被她一掐,不仅不躲,反而更兴奋地往她身上蹭。


    “干嘛不好意思啊,宝宝,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嗯……”


    他正发着情般腻味,忽的一句脆生生的呼唤从楼道上方传来。


    “边慈姐姐,是你吗?”


    边慈一个激灵,把程圻推了出去,轻咳一声,“是我呀虫虫,怎么啦?”


    虫虫要拉程圻上楼玩,程圻却还拽着她的手要她回答,边慈甩他一句。


    “等会再说。”


    小学生的喜好更新迭代得飞快。边慈上回来时见虫虫还抱着一个拓麻歌子养小宠物,这回就已经抱着ps5玩游戏了。


    “你的小宠物呢?怎么不养啦?”


    虫虫答:“太幼稚了,我们班现在都流行打游戏啦。边慈姐姐,你会玩游戏吗?”


    边慈想了下,竟想起之前和程圻在游戏上误打误撞添加了好友的事情。据程圻所说,那时正是虫虫拿他手机阴差阳错加的好友,这样看,她和虫虫还曾经在游戏上合作过,也算是种机缘呢。


    她兴冲冲地跟虫虫说起这件事,后者却似乎没什么印象。


    不过小朋友对看中的事情总是很认真的,她刨根问底地追问细节,一直问到边慈的电话号码开头和结尾,终于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陡然睁得很大,说着“我知道了”,一边跑上楼。


    不一会,她从楼上书房下来了,怀中抱着一本书。


    那是本厚厚的经济学理论,落在虫虫怀里像个巨物,她熟稔并起手指,从书页中裂着缝隙的位置掰开,在泛黄的书页里取出了两张小小的卡片。


    一张硬质方名片,上面印着边慈的名字、联系电话和职务,她再熟悉不过,那是两年前部门集体印制的名片,她那儿还有厚厚的一沓堆在桌子上。


    程圻这儿怎么会留着?


    边慈的心跳砰砰加快。


    另一张则是用剪刀剪裁过的不规则人形,白色背面翻过来一看,蓝白校服衣襟和青涩面孔跃然印在相纸上,她那时候很稚嫩,绑着单马尾,整张脸都露出来,乌黑的眼睛呆怔怔看着镜头,有着高三学生共有的麻木。


    程圻、程圻这儿怎么会有她的高中毕业照??


    边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呼吸有些急促,胸口重重跳动着。


    虫虫凑近了,看看那张照片,又看看边慈,确信了这就是她,高兴道:“这就是你,是不是呀边慈姐姐?那这就是你的号码对不对!我那时候就是搜的这个号码,我看到你的账号等级好高呀,我就申请跟你一起玩了!”


    是她的照片,也是她的号码。


    但程圻……程圻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想法……才会把她的照片裁下来,留下他的名片,并随身带着,夹在了自己的书里……?


    “你们在看什么?”


    男人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冷不丁将边慈吓了一跳。


    她扭过头,程圻刚好从楼梯口走上来,他端着果盘,温润浅笑,和煦如风。


    楼道的光在他背后照下,修长高大的身体被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好笼罩在边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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