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禁药


    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监守之中。


    给乔舒递餐盘的厨师死了。


    这个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在见到前来审讯他的金发天使的一刹那变了脸。他像个疯子一样尖利地大笑着,疯狂向前扑去,眼神狠毒,面容狰狞可怖。


    锁链上,淡金色的神圣符文亮起。牢不可破的沉重锁链将厨师狠狠扯住,把男人捆束在原地。


    仅仅是毫秒之内。


    未等埃尔伯特有所行动,男人猛地喷出一口浓黑色的血液,嘴唇变得无比乌黑。


    众人面色剧变,埃尔伯特闪电般冲到犯人面前,起手就是魔导师级别的医疗法咒。


    但他来迟半步,无力回天。


    犯人已死,死无对证。


    “死了?怎么死的,不是特意用了缚魔的锁链去绑住他么?”乔舒听见回禀,神情诧异。


    照理说,魔力失效就无法自爆,魔法途径死不了,只剩咬舌自尽一类的物理手段,而这些都是可以及时救回来的。


    埃尔伯特深感失责,面色就没好过。


    “他对自己很狠,知道活不了,提前服了毒药——就是跟你餐盘上的毒一样。毒发作得又狠又快,但他在被抓之前就封了自己的痛感,一直忍着,直到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刻意爆发。”


    埃尔伯特在乔舒面前单膝跪下,低着头请罪。


    “殿下,是我办事不力,没能及时发现犯人的异常。”


    乔舒微微摇头,叫他起来。


    “你在圣地,接到消息赶来也需要时间,等赶到的时候,那个厨师恐怕体内早已被毒药腐蚀,只剩一具空壳。这怎么能怪你。”


    那就是校方的责任了。在教廷的人赶到之前,是学校在负责看守嫌疑犯。


    圣骑士也有不可脱卸的责任,毕竟他们审过一轮,但只觉得厨师嘴硬,没有发现他中了毒。


    圣子险些中了致命毒药,他们却连犯人是谁都弄不清楚,还因疏忽大意,让唯一的线索自杀了。


    没有比这更失职更丢脸的事了,简直是职业生涯的最大耻辱……更是无法申辩的罪过。


    除了乔舒始终安坐在椅子上,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剩余还站着的,只剩下教皇约瑟。


    乔舒看了约瑟一眼,但教皇并不开口,而是用慈祥坚定的目光回望乔舒。


    教皇有意让圣子立威。


    好吧,既然如此。


    乔舒收回视线。


    “都起来吧。”乔舒淡声道,“现在追究是谁的错,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还是找出幕后黑手,并且加强监管,杜绝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是,殿下。”


    众人齐齐应道,接二连三地站起。


    乔舒看向校长杜兰特。


    “杜兰特先生,学校和食堂都封锁了,全校师生现在进不得也出不得。请您派人做好后勤,别让他们饿肚子。让各院的院长出面安抚一下,说明圣子无碍,以□□言外传,让民众陷入恐慌。”


    杜兰特颔首:“好的,殿下。”


    校长招了招手,有学院秘书处的秘书长上前,两人轻声耳语一阵。这是遵照乔舒的吩咐,在安排后续的事宜。


    乔舒起身,对埃尔伯特说:“埃尔,带路。我要去看看尸体。”


    “殿下要亲自去牢房?!”


    众人大吃一惊,连教皇都有一瞬的蹙眉。


    唯独金发天使面无异色,男人点点头,脚下一错,已经退到一旁,顺便拉开了房门,微微躬身,请圣子先行。


    平日里怎么打闹都无所谓,在正经场合,埃尔伯特绝不会乱了规矩。


    为圣子带路,那也得让圣子走在前面,在站位上稍微落乔舒半个身位。


    乔舒还未走两步,就被校长杜兰特拦下。


    “殿下,牢房肮脏,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杜兰特苦口婆心地劝,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这里是学校,哪儿来的牢房。所谓的临时牢房,不过是腾了一个空房间罢了,能脏到哪里去。”乔舒说。


    “可是,他是毒发身亡的,死相必定会惨不忍睹。您是圣子——”杜兰特的话没能说完,乔舒已不耐烦去听。


    面容清隽的青年从杜兰特面前走过,没有回答,只轻飘飘又不容置喙地扫他一眼。


    杜兰特的未尽之语顿时刹在喉咙里,再吐不出半个字。


    “走。”乔舒面色平静,对埃尔伯特一颔首。


    “是,殿下。”埃尔伯特为圣子引路。


    埃尔伯特自始至终就没想过制止乔舒,他深知——乔舒可不是旁人心中身娇体弱的花瓶!


    乔舒领着一群圣骑士和红衣主教干脆利落地离开。


    教皇向医师多交代了几句话,便慢了一会儿,等人都走远了,他才不慌不忙地抬脚准备跟上去。


    恰好听见杜兰特与一众院长在低声说话,约瑟一挑眉,上前问道:“先生们,有什么不妥的吗?”


    众人纷纷噤声,约瑟便将目光落在校长身上。杜兰特霎时感觉如芒在背,强撑着上前行礼:“教皇冕下。”


    “我听见你们在议论圣子。”教皇道。


    几个魔导师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唯有神学院的院长和校长杜兰特面色如常。


    “说说看,在讨论圣子什么?”约瑟追问。


    “冕下,我们只是觉得……圣子的气场很足,气势凌厉又有威严,胆子也大,与他的……外表不太相符。”杜兰特硬着头皮,略有心虚地说。


    前面几句还算是夸人,最后一句,几乎是在说他们本以为圣子是个美丽花瓶,结果发现不是。


    约瑟并未发怒,只冷静地说:


    “相信几位院长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圣子的行程之满,姑且不论换作是同年龄的你们,是否已经开始叫苦,又能否坚持下来。只说圣子殿下至今为止没有半句怨言,彻夜苦读,影响自己的休息时间,累得身形瘦削,我见了都心疼,你们却只在乎‘圣子的形象’。”


    “殿下在如此高压之下,从未耽误过第二天的正事,课堂测试更没拿过‘A’之外的成绩。”


    “抛开圣子的身份,乔舒殿下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学生,倘若他毕业后愿意进入教廷,再不济也是一名红衣主教,甚至成为枢机长老。就算是教皇的位置,我看亦是非他莫属。”


    约瑟淡声道:“圣子殿下受众神喜爱,生得一副好皮囊。世人时常以貌取人,但我竟不知,原来盛名在外的第一魔法学校的导师们……也是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教皇的语调平稳没有起伏,但一群人被他说的面色青青白白,连最能稳得住的杜兰特都失了风范。


    “教皇冕下,非常抱歉,我们绝无冒犯圣子之意。”


    杜兰特立即认错道歉,教皇的话万一传了出去,第一魔法学校的声望不仅要大打折扣,连他都可能晚节不保。


    教皇的神情漠然。


    “我将圣子送来这里,是欣赏你们的教学才能,而不是让殿下来接受诸位对他无谓的评判。”


    “学生食堂中混进了企图谋杀圣子的刺客,你们却浑然不知,还得等着圣子来报!成何体统?!”


    “毒药今日能单独涂在圣子的餐盘上,明日是不是就能抹在盖亚的圣杯上!又或者,你们是在等刺客把毒药害死全体学生,才知道——比起聚众议论圣子的脸和气势,更应该抓紧时间去干点实事?!”


    约瑟劈头盖脸一通责骂,这回,就连杜兰特都说不出辩解的话来了。


    “教、教皇冕下……”一群人动了动嘴唇,嗫喏着。


    约瑟冷冷道:“圣子吩咐的事去办了吗?”


    杜兰特连忙点头:“已经让人去做了。”他学精了,很快补充道:“我现在就去亲自盯着,绝不出疏漏。”


    约瑟颔首,最后给了一记警告。


    “牢记你们的身份和使命……杜兰特先生,圣子在你的地盘上差点被毒杀,教廷还未跟你算这笔账。”


    杜兰特瞬间头皮发麻,面色苍白。


    约瑟转身就走,不再多说。


    待教皇走远,连影子都瞧不见,院长们立刻围住校长,紧张询问应该怎么办。


    王室向来跟教廷统一战线,教皇的话语权比国王还大。教廷一旦降罪,王室非但不会帮着说话,还会紧跟教皇的步伐,对他们从重处理。


    就算教廷和王室什么都不做,王国的民众听闻圣子在他们学校出事,那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魔导师的个人素质再强,也是要吃饭的。


    除非他们不想在科索王国混了,换一个种族生活——人族不行,不论王国、公国,只要是信仰盖亚的人类,都无法接纳他们。


    几人之中的一名魔导师,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地说:


    “要是得罪教廷,被驱赶出境……矮人和地精也是信仰盖亚的,精灵和巨人不喜见外人,万兽城也不好混……难道我要去魔界?!”


    一群人被他说得越发惶恐不安。


    杜兰特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校长?”魔导师们问道。


    “教皇不是给了明路吗?将功补过!”杜兰特神情严肃,“先把校内师生安抚好,把流言摁住绝不外传,再配合教廷,掘地三尺地找出幕后黑手!”


    一个出身平民的厨师,哪来的门路拿到无色无味、不易让人察觉的致命毒药?


    这可是王国严令禁止的!


    厨师的身后,必定有人指使。


    ……


    “是诺克斯的走狗。”


    乔舒只看了厨师的尸体几眼,还没靠近,就得出了结论。


    青年眉头紧锁,不是因尸体几乎三分之一融在血泊里——毒药的作用之一——而是因为,附在那人身上的力量太邪恶了,叫他有种直面世间所有恶意的不适。


    越纯净之人,就对邪恶力量越敏感。


    再加上……


    血液的腥臭味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过于浓郁。


    乔舒悄悄屏住呼吸,本想避开混杂着不明器官和皮肤碎片的血液,但实在避无可避。


    圣骑士团的团长与一群护卫他的骑士,正在身后注视着乔舒。他们检查过了,血液无毒,没有腐蚀性。


    有类似“法医”的人员正垫着脚,半蹲在地上,忙得只来得及匆匆对圣子问安一声,其余时刻头也不抬地收集着各种材料。


    乔舒把心一横,眉眼一沉,直接踩进血泊里。


    鞋底瞬间传来黏腻的感觉。


    “……”乔舒强行无视,领着埃尔伯特挑了个不碍事不挡路的道,靠近尸体,询问检验人员是否有什么新发现。


    一个青年站起来,回话道:“殿下,这种毒药不常见,似乎……”


    乔舒:“说。”


    青年不再迟疑:“这是宫廷禁药,配方只有王室成员有。”


    乔舒沉默一瞬。


    不是吧,科索王室有人要杀他?


    国王与王后一共有三个子女,分别是王太子兰斯、远嫁沙尔纳公国的王女,以及最小的儿子,三王子卢克。


    王室的核心成员就这五位,下毒药的厨师是邪教徒,给他毒药的人必定也跟诺克斯有扯不断的联系。


    会是谁呢?


    乔舒陷入沉吟之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骑士来报:“圣子殿下,王太子兰斯听闻您遇袭,带人赶来,如今正在外头想求见您。”


    埃尔伯特沉声道:“王室的情报网一如既往地灵通。殿下,见还是不见?”


    怎么可能不见。


    但不可能在这里跟王太子会面。


    乔舒颔首:“我这就去……等等。”


    乔舒刚走半步,又退了回来,他目光紧盯着地上还剩半截的尸身,半晌,猛地扭头,语速急切地问:“埃尔,你派人去通知克劳斯了吗?”


    埃尔伯特不明所以,点头。以为乔舒是怕克劳斯担心,连忙解释“我问清你的状况,也让人去传话了,说你没事,没有中毒。”


    乔舒朝埃尔伯特招了招手。


    金发天使会意,弯腰倾身,附耳上前。


    乔舒低声道:“你去接他,避开人,把他带来这里。悄悄地,别声张。”


    埃尔伯特眼神疑惑。


    乔舒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傻呀?人是死了,但灵魂未必消散。死得那么惨,灵魂一时半会无法进入安眠,说不定还在附近徘徊!”


    埃尔伯特惊讶道:“你是想——”


    乔舒的声音越发轻了。


    “我没学召唤亡灵的法咒,也不好在这里使用亡灵系魔咒……你和约瑟是光明属性,更不可能会。但克劳斯不同。”


    一个正儿八经的恶魔,还是活了近千年,阅历无敌丰富的大恶魔,小小的招魂魔咒肯定不在话下。


    尸体都还有半截呢!血液都是现成的,想要什么材料都要,完全不缺,只等一个亡灵系的法师。


    克劳斯不是亡灵法师,不过乔舒有需要的话,他可以是。


    让克劳斯来逼问鬼魂,找出真相!


    这不就是最直截了当、最快速的方法么。


    第82章 理智


    埃尔伯特亲自回教廷去找克劳斯,乔舒则马不停蹄地回到先前待着的休息厅,去见王太子兰斯。


    休息室里,教皇正与王太子面对面地站着说话。


    乔舒一走进去,立刻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殿下,怎么来得如此匆忙?”约瑟扫了一眼乔舒因染血而几乎深了一个色号的鞋底。


    “总不好让王子殿下久等。”乔舒笑了笑,主动迎上王太子。


    王太子兰斯的长相英俊,伫立着的时候,身姿挺拔,神情肃然。


    兰斯的身高同乔舒差不多,腰间挂着佩剑,行走之间隐隐流露出军人之风,似乎是早年间在军队中历练过,跟着一堆骑士长在校场上爬摸滚打的时候培养出来的风范。


    但谁也不清楚,兰斯会不会是隐藏的邪教徒之一。


    兰斯见圣子朝他走来,也主动走了两步,两人碰面,乔舒扬起一个友善的微笑。


    “王子殿下。”


    “圣子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又齐齐顿住,想让对方先说。


    “……”


    “……”


    一秒后,他们察觉到对方的想法,嘴巴一张,但见对方张了嘴,自己又果断闭上,结果对面也是同样的做法。


    就像照镜子一样。


    兰斯噗嗤笑了,不要迟疑,主动对乔舒行了一个吻手礼。


    两个人,一个是王室的太子,一个是教廷的圣子。看着地位差不多,其实教廷是要隐隐高于王室一头的。


    只不过在非重要的仪式上,王室成员不必对圣子下跪,女士微微屈膝,男士躬身,再亲吻圣子的手背,表达对众神的虔诚与尊敬即可。


    乔舒道:“王子,我刚从牢里看了刺客的尸体出来,衣冠不整,让你见笑了,实在抱歉。”


    兰斯连忙道:“不要紧。”


    顿了顿,又体贴道:“圣子殿下的鞋袜染血,一定穿着很不舒服,圣子可以去换一套衣裳。”


    乔舒:“我不住学校,校内没有备好的衣裳,已经让侍从去拿了。”


    兰斯还要再劝。


    乔舒说:“不用理它,一点血而已。”


    兰斯立刻就不再多话了。


    他们各找座位安坐,教皇坐于上首,乔舒和兰斯则一左一右地坐于教皇的下首。


    “王室听说圣子殿下遭人下毒的事情,十分忧心,特意让我前来问候殿下,了解一下殿下的伤情。”兰斯说。


    乔舒便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道自己没有受伤,有劳王室记挂。


    兰斯长长舒了口气。


    “感谢众神的庇佑,幸好您平安无事。”


    乔舒一边附和着,心里却在想,这可跟众神没关系,是赫利西斯隔得老远在保护他。


    三人彼此说了一会儿话,谈论了案情。


    侍从带着崭新的全套衣裤鞋袜匆匆赶回,停在殿外,由守在门口的圣骑士进去通报。骑士倾身耳语,乔舒告罪一声,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乔舒换好了衣服,回头去见地上染血的脏衣服,有些感慨。


    换作是以前的他,在牢里见到那么血腥恶心的场面,早就把昨天的饭都一起吐干净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既有心情去思考抓捕幕后黑手的策略,还能耐着性子坐了好一会儿,聊了半天,才抽空把黏糊糊的“血鞋”换掉。


    乔舒回到被临时开辟出来的待客区。


    话里话外,拐着弯去试探兰斯,没有结果。


    兰斯表现非常正常,他就像一个正常的、担心圣子出事影响国家安定的王太子。在确认乔舒无事,下毒的厨师已死后,仍表示要继续追查,抓出幕后黑手。


    乔舒暗中打量兰斯的神情,缓缓道:“王子有所不知,骑士来报,这次用来杀我的毒药……是宫廷禁药的一种,配药只有王室成员才有。”


    兰斯的眼睛里有一瞬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愕然与震惊。


    “是哪种药?”兰斯追问。


    乔舒说了一个名字。


    兰斯沉默半晌,说:“殿下,这药的确是禁药,两百年前由宫廷御用的药剂师无意中研究而生,药剂配方曾流传到宫外,因杀伤力和危害性都太大,而被当时的国王下令禁止。”


    “王室的确秘密存有相关的药剂配方,但是……因当初曾在科索城有小范围流传,即便王室下令焚烧相关配方,不许任何人记录、学习、研究,仍然不能保证民间是否有人偷藏禁药的药方。”


    兰斯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当然,圣子殿下,我绝无推脱之意。”


    最后补充的那句话纯纯多余。


    乔舒面不改色,始终微笑着注视着兰斯,也不出声。


    兰斯被盯得受不了,心理压力巨大。


    他只是个还未完全掌权,刚开始参政议政的王太子。上有正值壮年的父王,下有一个出嫁的王妹和野心勃勃的王弟。


    王国是长子继承制,但也有后来者居上的先例。


    如果兰斯的事办得不够漂亮,引起父王、圣骑士团与民众的不满,仍有一定几率会被罢免太子之位。


    三王子性情暴躁,喜欢胡来,一向不受喜欢和重用。


    就算兰斯的太子被撸掉,国王宁可逼兰斯结婚生孩子或者把远嫁的女儿召回来,也不会让三王子上位。


    兰斯想到这里,压力稍轻,但是很快,他想到什么,肩膀再度紧绷起来,面色肃然。


    “……圣子殿下,请您给王室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您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乔舒:“科索王室的名声向来极佳,我相信您的诚意,也相信……在众神的注视下,王子,您不会包庇犯下渎神和谋逆之罪的罪人。”


    “这是自然。”兰斯承诺着,一字一顿道:“如果真是王室成员所为,我向盖亚与忒弥斯起誓,将会公正审判,绝不隐瞒。”


    兰斯又请求带人去看厨师的尸体,收集现场的证物。


    乔舒颔首允了。


    兰斯对圣子弯腰行礼,又转向教皇,礼数都到位后,他才领着几个一看就不普通的侍从朝“牢房”而去。


    大门合上,圣骑士都在门外守着,室内只剩乔舒和约瑟。


    在乔舒试探兰斯的时候,约瑟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贸然插话。


    他因交代医师给圣子进补的事宜而迟了半拍,还没能追上乔舒的脚步,就听闻王太子来了,索性不去牢房,改去接待王太子。


    正因如此,约瑟起初并不知“毒药是宫廷禁药”一事,还是之后,乔舒去换衣服的时候,有红衣主教借机上前,悄悄告诉了教皇。


    现在,约瑟终于开口。


    “你怀疑兰斯?”


    乔舒摇了摇头:“不,我确信不是兰斯。”


    兰斯与他对视的时候,眼神一点儿都不心虚。


    “不要小瞧了科索王室,他们培养继承人很有一手,严格,果决,而且……够狠。”约瑟提醒。


    “我听说在兰斯被确立为太子的第二年,二公主就主动远嫁,而三王子屡屡被忽视,甚至被关过紧闭?”乔舒问。


    约瑟道:“这是王室惯用的手段了,一旦确立继承人,其他人就必须远离政治中心,以确保太子的地位稳固。”


    “那,紧闭的事?”


    “三王子不甘心,在第一次召唤圣子失败之外,对外散布‘兰斯出生自带异象,是命定的圣子”谣言。教廷查清,通知王室,国王立刻把人关了起来,前段时间才刚刚得到一点自由。”


    约瑟问:“你觉得不是兰斯,那就是三王子?”


    乔舒耸了耸肩膀:“毕竟其他人都没有理由要杀我,只有三王子。”


    圣子若是死了,民众群情激奋,教皇第一个被冲,然后就是国王与王太子。而一直闭门不出的三王子,因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不会被迁怒。


    约瑟说:“邪教徒可不管政治。”


    “所以我请了帮手。”乔舒笑着,悄悄把请克劳斯招魂的事告诉他。


    约瑟听罢,面露犹豫之色。


    “第一魔法学校里有很多高阶魔法师,在这里用亡灵魔法,会不会太冒险?”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就好了,事后,我会用光明魔法把亡灵魔法的痕迹覆盖。”乔舒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有经验。


    “你刚刚出事,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被人重点关注,学校也进入戒备状态,怎么找隐蔽的地方?”约瑟问。


    乔舒一点都不慌,说自己有办法。


    约瑟起了兴趣,很想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乔舒却不让他跟去,也不告诉他后续。


    约瑟待乔舒很好,他不想骗约瑟,索性坦言道:“事关赫利,不太方便告诉您,对不起啦。”


    约瑟:“……”


    教皇何其聪慧,心思一转就回过味来了,又想起柯林曾跟他汇报的事情……


    “赫利西斯到底在我这里安了多少人?我不会要被他架空了吧。”约瑟无奈地问。


    乔舒仰头望天。


    约瑟威胁道:“小心我把这些卧底全部抓出来。”


    “在科索城有几个信使而已,哪有架空,说得太夸张啦。”乔舒嘀嘀咕咕地,大声强调道,“您总不能拦着我和赫利联系吧?他们又不探究教廷隐私,只是为我们传讯!”


    “……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约瑟十分无奈。


    乔舒低头看了眼脚踝处的银链,装作听不见。


    “被枢机院知道,你又要挨训了。”约瑟说。


    乔舒:“我才不听他们唠叨。”


    约瑟:“那些长老好不容易接受圣子跟魔王之间有爱情存在,你就饶了他们吧。”


    “心理素质那么差,万一赫利跑过来跟我同居,陪我上学,那他们岂不是要哭晕在圣殿门口。”乔舒嘟囔着。


    约瑟一惊:“赫利西斯要来?”


    乔舒:“……没有,只是一个随口说说的假设。”


    约瑟再三叮嘱:“你可千万不要在枢机院面前乱说,不然他们真的会在女神像面前大哭特哭。”


    真的假的?


    有点想看。


    乔舒毫不掩饰自己的跃跃欲试。


    约瑟好不容易把人劝住,狐疑地打量他:“殿下看起来不像是‘随口一说’,倒像是在为未来铺路。”


    乔舒立刻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约瑟斟酌着话语:“……殿下是想他了吗?还是,您被刺客的事吓到了,所以——”


    乔舒大声道:“都说了不是!而且赫利很忙的,魔界很多事等着他呢!”


    不等约瑟说话,乔舒唰地窜到门边,莽莽撞撞地推开门,一下就跑远了,徒留一群侍从和圣骑士惊慌失措地追在他的屁股后面,简直毫无管理圣子形象的想法。


    室内,约瑟怔松片刻。


    “平时很坦诚,这种时候反倒心口不一起来了。”


    太过懂事和听话了。


    这种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呢?


    教皇长长叹气,眼中满是对乔舒的疼惜。


    第83章 修罗


    克劳斯抵达的时候,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魔法学校不可能长期戒严,在证物和口供收集得差不多之后,学校就开始放人进出校园,只是出入管理比平时更严格。


    在校长的努力下,担忧圣子安危的学生们总算知道乔舒没有中毒。但依旧有人怀疑这是教廷和学校的伪装和平的假象,不是事实。


    校长战战兢兢地找到乔舒,乔舒非常配合地出来说了几句话,圣子的表现与平时并无不同,行走坐卧间也不见异色,学生们才真正相信了校方的话。


    厨师的尸体不可能一直放在校内,照理说,乔舒也不该在夜深后还留在学校,他在校内没有宿舍——虽说可以随时紧急安排一间。


    乔舒愣是留了下来,不让人挪动尸体,还要校方的人远远离开,不准接近。


    本以为要找很多借口,费口舌去解释,结果校长杜兰特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照做,表现得对圣子背地里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乔舒不解。


    教皇听了乔舒的困惑,笑道:


    “圣子殿下的决定,难道还需要跟他们解释?明眼人都知道其中的水很深,杜兰特可不愿意自己被牵扯进去。”


    “噢!”乔舒恍然大悟,“那我带克劳斯进去‘验尸’了。”


    “……去吧,动静小点,这里毕竟不是教廷的地盘。”约瑟无奈。


    “好的好的!”乔舒答应得飞快。


    克劳斯和埃尔伯特避开外人,悄悄与乔舒碰面。


    负责看守的圣骑士很听话,在命令之下,自觉退离,将私密空间留给他们。


    “克劳斯,交给你了。”乔舒说。


    克劳斯没有立刻使用亡灵魔法,而是紧张兮兮地抓着乔舒上下翻看。


    “我真的没事。”乔舒安抚道。


    “听说您中毒,我在教廷吓坏了,还好使魔契约告诉我,您一点儿伤都没有,否则——”克劳斯顿住了,面色阴沉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他的‘否则’,后面跟着什么残酷血腥的东西。


    “是我大意,下次不会了。”乔舒老实道歉。


    克劳斯冷冷瞥了一眼默默无言的金发天使,嘴上却说:“这不是您的错,是我们保护不到位。”


    “自责的话就到此为止吧。”乔舒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血泊。


    尸体溶解,剩下一具披着薄薄血肉的骷髅。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小窗,通风不好,又臭又腥,闻一口能三天吃不下饭。


    乔舒不动声色地往窗户下退去,屏住呼吸,尽量不去闻。


    克劳斯见状,一秒回忆起乔舒在魔界两次见血尸,两次惨吐的事迹,往乔舒的身前挡了挡,遮住他的视线。


    一具白骨可以直接召唤成骷髅士兵,但骷髅士兵没有生前的思维记忆,连逻辑都不太好,只能听令行事。


    克劳斯的选择是:呼唤徘徊于世的冤魂,使他现身,强行刻下主奴契约,驱使亡灵为自己作用。


    这种强制契约,需要用到的材料比较限制级,画面很血腥暴力。


    克劳斯不容置喙地请走乔舒,还让埃尔伯特盯紧圣子,不让乔舒过来看。


    他把乔舒当孩子一样哄:“殿下见血没吐真是太厉害了,已经很有进步了。”


    说完,乔舒就被赶走了。


    乔舒:“……”


    埃尔伯特怕他要强行去看现场,“殿下就坐在这里,不要过去。”


    乔舒一点儿要动的意思都没有,冷静地说:


    “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更不会给别人添乱。”


    埃尔伯特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儿,克劳斯拿着一盏烛台,从小房间里出来了。


    执事先生做这事熟练得很,他风度翩翩,连衣角都没沾到血。


    “成功了么?”乔舒问。


    克劳斯道:“没有在死亡的第一时间招魂,他飘得有点远,超出了魔法范围。为了隐蔽,我限制了仪式魔法的强度,无法远程捕捉。”


    一旦扩大魔法范围,加强魔力输入,势必会引起魔法学校的魔导师们的主意。


    “那怎么办?”埃尔伯特问。


    克劳斯看着乔舒,说:“死者的灵魂还没有走远,烛台的火焰能指引亡灵的方向。我来的时候通知了那个人,让他在附近待命,他会带我们避开人群,在学校里寻找亡灵。”


    克劳斯说的人,是库珀,赫利西斯安插在科索城内的卧底,是替乔舒办事的秘密下属之一。


    乔舒心领神会,扭头:“埃尔,你先回去吧。”


    埃尔伯特的眼神愕然,想都不想地拒绝:“不行!幕后黑手知道你没死,说不定还在盯着你。”


    顿了顿,又说:“殿下,你不信任我吗?”


    埃尔伯特难免感到失落和伤心。


    他曾经站在克劳斯的位置,也曾与乔舒无话不说,是主仆,更是密友。


    而如今……


    乔舒没有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刚降临在魔界,与他相处时间更长的人是克劳斯。他会偏向克劳斯,是情理之中的事。


    埃尔伯特垂下眼睫,低声道:“我知道了,殿下,我会遵从您的意志。”


    乔舒刹那间感到无所适从,慌乱道:“埃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


    乔舒解释道:“这是赫利西斯安排为我办事的人,都是秘密追随赫利西斯的人类。”


    “半年后,我学完了知识,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们还要在科索城讨生活。说不定会跟教廷、跟你打交道,我不想让他们因此被影响。”


    埃尔伯特抬起脸,摸了摸乔舒的发顶。


    “乔舒,你有没有发现……你非常偏心魔族?”


    乔舒不说话了。


    克劳斯拧着眉头,冷声道:“埃尔伯特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吧?何况,殿下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他人置喙?你逾矩了。”


    埃尔伯特:“我知道,我不会再说了。”


    他退后几步,对克劳斯说:“要是教廷没有因为繁琐的流程而被迫拖慢时间,我们会是第一个召唤圣子的。而站在圣子身边的守护者,必会是我。”


    乔舒无措地左右看看。


    前世今生的两位守护者在互相对峙,天使和恶魔在因他争吵。


    盖亚啊。


    这是地狱级别的修罗场。


    面对天使的言论。


    克劳斯神情镇定:“你错了。”


    埃尔伯特:“哦?”


    克劳斯:“站在殿下身边的人,是赫利西斯陛下,也只能是他。”


    埃尔伯特:“……”


    乔舒:“……”


    乔舒好佩服克劳斯。


    一句话秒杀天使!


    就连盖亚都清楚,在乔舒的心里,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的份量大于赫利西斯了!


    埃尔伯特:“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没有区别。”


    克劳斯面不改色地说:“召唤圣子还要再三投票表决,说明你们并不重视圣子。而我们呢?早上决定的事,晚上祭台就搭好了,深夜的时候,圣子已经住进尼德宫,在仆人的服侍下沐浴。”


    乔舒:“……”


    你私下埋怨朱利和哈金斯擅作主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口吻。


    埃尔伯特气笑:“我们不重视圣子?”


    克劳斯:“事实摆在眼前。重视与否,已经不要紧了。”


    圣子就一个!


    先到先得!


    得圣子欢心者,如同赢得天下!


    克劳斯昂首挺胸,从未有一刻如此感谢魔将们。


    还好他们魔狠话不多,想到立刻就去做,不走无用的形式程序。


    怕争端升级,乔舒连忙插进他们中间,打圆场:“好啦,不要为了我吵架,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一天使一恶魔齐齐愣住。


    “殿下,您长翅膀了吗?”


    乔舒:“……”


    乔舒强硬道:“总、总之,埃尔,你先回去吧!”


    埃尔伯特没再多说,顺从地离开。


    等人走了,克劳斯问:“殿下,您什么时候有了翅膀?是天使羽翼还是恶魔翼?”


    乔舒:“……”


    要怎么跟异世界的恶魔解释地球上的梗。


    **


    库珀的面容斯文英俊,今年二十七岁,已经是研究王国律法的法学院教授,曾经参与过制定科索王国的宪法,是精英中的精英。


    除了本国律法之外,还精通其他王国、公国,以及不同种族的律法。


    “我祖上曾被魔王陛下救过,因救命之恩,又发现陛下与其他恶魔不一样,便发誓要追随他。”


    库珀自述过往:“祖父的祖祖……祖父,曾在魔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回的人族。”


    克劳斯托着的烛台火焰无风自动,指向一个方向。他还没开口,库珀瞥了一眼烛台,就懂了。


    “殿下,克劳斯先生,走这边。”库珀对学院很熟悉,带领他们从一条鲜有人知晓的花园捷径穿过。”


    “隔了那么多代,祖辈的誓言跟你没关系了吧。你是怎么跟赫利西斯联系上的,又决定忠于他?”乔舒好奇问。


    库珀笑道:“说来也巧。我以前常住在边境,经营一家宝石首饰铺子,某日恰好遇上了前来购物的魔王陛下。他一眼就认出我的血脉来源,点破我的身份。”


    “我与他交谈没多久,便知道祖宗留下的话没错,赫利西斯陛下的确值得人追随。”


    “仅仅是这样吗?”克劳斯冷不伶仃地说。


    “魔王陛下还跟我买了件首饰。”库珀含笑。


    克劳斯:“你明知我在问什么。”


    “……好吧。”库珀坦诚道,“我爱人是一只纯血统恶魔,而且他非常崇拜魔王陛下,对魔王忠诚不二。住在边境,是因为见面比较方便。”


    库珀不在乎种族之分,更不介意自己跟随伴侣效忠魔界。反正赫利西斯不是昏君暴君,跟着魔王,比在人族会有前途。


    库珀笑道:“所以,我接到命令后,立刻就来了科索城,顺便找了个教授的岗位。”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入学,可惜是神学院。


    “过两日,您会有法学院的辅修课,由我来教。”库珀本来打算那时候再跟乔舒见面的。


    乔舒却问:“那你们岂不是因为我分隔两地?”


    库珀和克劳斯同时一怔,前者失笑道:“您不是最多只修半年?等您离开,我就回边境城了。”


    “噢。”乔舒松了口气,“那就好。”


    和恋人分开是很难熬的。


    乔舒推己及人,不希望有人因他吃这种苦。


    说话间,烛台火焰猛地定住,不再飘动。


    克劳斯道:“就是这里了。”


    库珀道:“这里平时是情侣约会的小树林,今天因为戒严才没人来,但也说不准。”


    克劳斯点头:“我尽快。”


    乔舒和库珀退后,旁观克劳斯施法。


    乔舒忽然撩起裤脚,抱着万一呢的心态,指着脚链问库珀。


    “赫利跟你买的是这条银链吗?”


    库珀低头一看,面上没有诧异之色。


    “是的。”库珀说,“我试探问了,陛下直言说要送给他的爱人。起初我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是您。”


    乔舒紧张地问:“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它还有识别毒素的功能,那我在这边遇到危险,赫利在魔界会知道吗?”


    库珀默默看着乔舒。


    “它是锻造大师的得意之作,用的不是普通的金银材质,而是唯有地精特产的秘银矿脉,又把好几种魔石磨成粉末,在冶炼定型之时融合进去,加以附魔——”


    “停!”


    你怎么不从地精采矿开始说起!


    乔舒打断,问:“结论是什么?”


    库珀:“是,陛下可以感应。”


    乔舒眼前一黑。


    他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有给他传信说我平安无恙吧?”


    库珀无辜地说:“有是有……”


    乔舒:“他应该不会冲动吧。”


    库珀将心比心,思考了一下:“不好说。如果我爱人在魔界受了致命毒伤,我会丢下任何事赶过去的——啊,殿下,我这么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乔舒摇了摇头,他很能理解,换做是他,也会做出一样的行动。


    不远处,克劳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一只亡灵已经现身,被烙上了主仆印记。


    克劳斯正在逼问亡灵知道的一切。


    有契约在,亡灵不敢隐瞒。


    乔舒收回目光,半蹲下来,抚摸脚踝上的银链。


    “可我没受伤……”


    乔舒低声喃喃道,语气不安——他怕赫利西斯怪他不够谨慎,也担心给赫利西斯添麻烦,耽误魔界的正事。


    乔舒仰头,期待地问库珀:“赫利接到加急传信,应该就不会来了吧?”


    “不好说,这得看陛下对你的保护欲。”


    库珀默默算了一下,告诉圣子:“从感知到您中毒就从尼德城立刻出发,昼夜兼程的话,他大概三天左右就到了。”


    乔舒:“……”


    赫利西斯对他的保护欲还用提吗?直接拉满啊!


    乔舒做好三天后见赫利西斯的准备了。


    第84章 思念


    不多时,克劳斯揪着幽灵转身走来。乔舒便上前收尾,仔仔细细地用神圣魔法覆盖掉克劳斯的魔法痕迹。


    结束后,乔舒回眸,问:


    “他都招了?”


    克劳斯点点头。


    乔舒:“是谁?”


    克劳斯道:“科索王室三王子。”


    “还真是他啊。”乔舒感慨几句,又问:“是政治方面的因素,还是……”


    克劳斯甩了甩手里的幽灵。


    “他的份量不重,知道的东西有限。其他方面暂不清楚,不过,能确定的是,三王子信仰邪神。”


    库珀收敛了笑意,微微蹙眉。


    “科索王室曾和教廷一起合作铲除邪教徒,听说过程并不轻松,教廷那边还好,王室却花了大力气才取得成功,当时贵族圈内还有人私下嘲笑王室的实力大不如前……”


    没想到,王室的核心成员里竟然有一个叛徒。


    说不定王室行动艰难,就是三王子在给他的“同僚”们通风报信,还在内部想方设法捣乱,拖慢王室骑士团的行程。


    乔舒问:“有办法拿到确切证据吗?只是口供的话,我怕他们不认。”


    亡灵毕竟是由克劳斯操纵,连命都捏在克劳斯的手里,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不一定有效,狡辩者会以亡灵被克劳斯逼着说假话为理由逃避罪责。


    克劳斯自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厨师经常私下参与邪教徒的秘密集会,他留了几个邪神的雕像在他的屋子里。里面还藏有他用魔法水晶私自偷录的集会画面,仔细看的话,应该能看见三王子的身影和脸。”


    克劳斯说:“三王子在科索城的邪教徒中地位很高,他时常代表所有人去给邪神进献供奉,绝对有他的照片。”


    乔舒默了默,虽然庆幸,但不是很理解厨师的行为。


    “他拍来干嘛?还随身携带,疯了吧?”


    这种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处死,连尸体都要被吊起来公开示众的事,他不藏着掖着,还把罪证放家里?


    克劳斯无语道:“说是为了宣扬邪神,让更多人‘信仰’邪神,给邪教徒传教呢。”


    乔舒:“……”


    库珀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那几个雕像不简单,可能附带有邪神的力量,能够蛊惑人心,又或者是让人产生幻觉,增大被洗脑的概率。”


    所以厨师才笃定,让人看了雕像,那人就会跟他一样成为邪神狂热的信徒。


    乔舒立刻叮嘱克劳斯:“去他家搜的时候要小心。”


    克劳斯笑道:“殿下放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不远处隐约传来有人漫步而来的脚步声,还有小情侣之间窸窸窣窣的说话和亲嘴的声音。


    听那声音,亲的还挺激烈。


    三人:“……”


    不愧是情侣约会小树林。


    乔舒干笑两声,对另外两人说:“库珀,你先回去,记得替我寄一封超级加急的信去魔界,说我没有受伤。埃尔应该还在校外的哪个角落里等我,克劳斯,我们先回教廷,路上你跟他商量一下怎么行动。”


    “到底是人族的地盘,有什么事都让教廷和王室去处理——这本来就是他们清扫不严留下来的隐患。”


    乔舒一边压低声音地吩咐,一边带着他们躲开越来越近的小情侣,往树林之外走去。


    如此命令,克劳斯没有意见,库珀却问:“殿下,信中只用汇报您平安无事,还是将始末都告知陛下?今天的事,您有需要我瞒下来的部分吗。”


    克劳斯看了库珀一眼。


    乔舒不明所以,认真地说:“我跟赫利之间没有秘密。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就好了,有什么可藏的?再说了,你偷偷删减,被他发现不对劲,回头又得费劲解释。”


    库珀挑了挑眉:“好的,殿下,我知道了。”


    库珀将他们送到一条离开学校的宽阔大道上,在迈出阴影的前一刻止步。


    乔舒回头,怕他乱来,反复强调:“赫利西斯是大魔王,也是我的爱人。我什么都不瞒他的,他也从来不瞒我。你向他汇报的时候,实话实说就好,既不要添油加醋地多嘴,也不许偷工减料私藏情报,懂了吗?”


    库珀恭恭敬敬道:“是,殿下,谨遵您的命令。”


    “回去吧。信的事抓紧,用最快最安全的手段,别在乎费用,回头我……”乔舒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我让大魔王给你报销,还给你发奖金。”


    库珀就笑了:“好,多谢殿下。”


    乔舒摆摆手,带着克劳斯,溜溜达达地朝校外走去。


    石板路的两侧有高立的魔法灯柱,将道路照得亮堂堂的。这个时间还要出校的人极少,路上几乎看不到第三个人的影子。


    走了一段路后,乔舒实在受不了克劳斯时不时就瞥他一眼。


    乔舒停下脚步,纳闷地问:“你觉得我的哪个安排有问题吗,还是我的脸上沾了东西?干嘛一直盯着我不放。”


    说罢,又低头扯了扯衣服,嘀咕道:“我去牢里检查尸体,沾了血,所以才换了一身衣服……它不是你准备的,审美跟你的可能不太一样……”


    克劳斯说:“不是衣服的问题,也不是您的安排不妥。”


    乔舒:“那是什么?”


    克劳斯无奈道:“您还记得医师说了什么吧?关于您劳累过度的事。”


    乔舒:“!!你怎么知道的?!”


    克劳斯:“埃尔伯特在来的路上跟我说的,叫我盯着您休息,不要熬太晚。”


    见青年要开口辩解,克劳斯语速飞快地说:“库珀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问您需不需要隐瞒的。”


    乔舒的表情瞬间一片空白。


    “要、要是赫利知道了……”乔舒的嘴唇哆嗦,一脸惊恐。


    “会杀过来的吧。”克劳斯说。


    乔舒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来的方向狂奔!


    克劳斯忙跟上,问:“您去哪儿?!”


    “拦截那封信啊!”


    乔舒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比在校场训练时跑得还要快。库珀是要回教师宿舍,可他一路疾跑,直到跑到宿舍楼下,也不见库珀的影子。


    乔舒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脸色更白了,将克劳斯吓得够呛。


    “殿下!”克劳斯扶住他,让乔舒能靠着他休息,“我去找人,您在这里坐一会儿。”


    乔舒利落地给自己施了一个回复术,缓慢回复流失的体力。他的脸色好了点:


    “不用,我……”


    话音未落,听见一个男人诧异的声音。


    “殿下?你们怎么回来了?”


    乔舒一抬头,眼前正站着库珀。库珀还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刚从什么地方回来,或者正准备出去。


    乔舒惊喜地扑过去,抓着库珀猛猛发问:“信呢?寄出去了吗?一定还没有吧!”


    库珀:“……”


    库珀摊开双手:“殿下,您来迟一步,我刚寄信回来。”


    “……”乔舒绝望:“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不是您让我务必抓紧?为殿下办事,当然要全力以赴。”库珀不明所以,抬头与克劳斯对视,眼神询问。


    克劳斯言简意赅道:“后悔了,想你删掉医师检查那一段。”


    库珀了然。


    乔舒:“信使还没走远吧,现在去追或许来得及!”


    库珀摇摇头,指了指天空:“来不及了,他是兽人,原形是一只鹰。”


    乔舒:“……”


    库珀:“除非您立刻找其他鹰人去追。”


    乔舒松开库珀,耷拉着眉眼,丧丧道:“算了,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哄大魔王。”


    库珀和克劳斯纷纷掩唇轻咳,不好发表意见。


    教师宿舍还住了别的导师,不远处也有人走动,只是乔舒他们站的地方比较偏和暗,路人匆匆一瞥,没有发现这是圣子罢了。


    库珀第二次目送圣子离开。


    “殿下,好走……不是,您慢走。”


    乔舒瞪了他一眼,带着满腔心事离开了学校。


    回程的马车上,埃尔伯特与克劳斯商量完怎么对付三王子,又讨论了怎么揪出藏在科索城里的那一批秘密集会的邪教徒,等说完,刚好回到教廷。


    乔舒低着头准备进小院,被埃尔伯特揪住。


    “你怎么回事,情绪这么低落。”埃尔伯特猜测道:“是刺客的事让你有心理阴影了吗?”


    乔舒摇头:“我是在想,怎么哄生气的赫利西斯。”


    埃尔伯特:“……”


    金发天使松开了手,啧了一声,脸上写满嫌弃。


    “我就不该多嘴,你脑子里真的只有他啊。”


    乔舒忽然想起埃尔伯特是六翼天使,会飞,而且速度超快。


    他把事情一说,期待地问:“你能帮我追回来吗?”


    埃尔伯特连退数步,抱臂冷哼:“不能。”


    乔舒:“这是圣子的命令。”


    埃尔伯特带着点幸灾乐祸地说:“殿下,恕难从命。”


    乔舒:“……”他面无表情地说:“埃尔伯特,你故意看我笑话?”


    “真没有。”埃尔伯特还是说了实话:“是你太拼命了,连身体都不顾。我觉得克劳斯管不住你,只有赫利西斯能管了。”


    乔舒一时哑然,找不到理由反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只好愤愤回房!


    埃尔伯特去找教皇了,克劳斯忙来忙去,在收拾空房间。


    乔舒路过,看见,问:“你在干嘛?”


    克劳斯:“给陛下提前准备居所。”


    乔舒:“…………”


    你们真是够了。


    其实,赫利西斯也不一定会来啊。


    **


    赫利西斯当然会来,他来的速度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快。


    埃尔伯特雷厉风行,当天夜里就带领骑士团抄了厨师的家,还搜了几间三王子在宫外用作邪教徒秘密集会的地方。


    他赶在在三王子前来收尾的人抵达之前,就把所有罪证拿到手。


    第二天一早,由乔舒将其展示给教皇和枢机院。


    教廷震怒。


    教皇冷着脸命人去请国王和王太子过来,枢机长老先赞许了圣子的行事作风,又问圣子,人都死了,他的情报怎么如此精准,也太厉害了。


    乔舒犹豫几秒,老实地说:“我叫我的执事用了亡灵魔法,拷问出来的。”


    枢机院上上下下齐齐沉默:“……”


    玛瓦斟酌着语句:“圣子殿下,在科索城使用亡灵魔法,似乎——”


    乔舒坐姿乖巧,眼神很无辜:“怎么啦?这样不是又快又方便吗。”


    玛瓦自从上次的争端后,就彻底被圣子收服。如今被圣子软绵绵的话直接击中心脏,她明知圣子的真实性格并不是乖巧的,也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软。


    “……圣子说的不错,确实方便。您做得非常好。”玛瓦睁只眼闭只眼,捂着良心,面不改色地说。


    枢机院其他人:“!!”


    玛瓦,你也太没有原则了吧。


    玛瓦的原则已经变成圣子了,对旁人的视线视若无睹。


    最后,还是大长老下了结论:“事已至此。圣子殿下,下次行动之前,还请注意可能造成的影响。”


    乔舒很想说自己有好好收尾,被教皇私下拽住了,他就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国王和王太子兰斯从王宫赶到教廷。


    国王本还有些不快与好奇。


    他毕竟是一国之主,礼仪上,应该是教廷去王宫拜访他们,而且教皇从没有做过把人叫来教廷的事,难道是出事了?


    圣子的确遇袭,可那是学校的安保不严,再则,他也派了太子去慰问啊……应当与王室无关吧。


    国王如此一问。


    教皇压根不废话,直接把三王子的罪证甩给他们,又直说自己已经派人秘密封锁了三王子的宫院,没有声张,只把三王子困住,等国王的点头才抓人。


    国王和太子兰斯低头一看,脸色青青白白,说不出话来。


    国王心里那点不悦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庆幸。


    教廷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的儿子是邪教徒,盖亚在上,这是祖祖辈辈都要蒙羞的事!再严重一点,王室在科索王国,乃至全大陆,声望都会遭到重创!


    “您的意见呢?”约瑟问。


    “一切按神的旨意行事,只求在盖亚的庇佑下,王室能安然无恙。”国王谨慎地说,这就是要毫不犹豫地放弃三王子,保全王室的意思。


    非常理性且常规的操作。


    乔舒强行压下呵欠,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倦意。


    乔舒昨天在学校出事,又被医师诊断为“劳累过度”,约瑟不顾乔舒的阻拦,强硬地给他请了两天假,逼他在家里休息,也不准他碰书本。


    因此,他现在才能坐在枢机院听他们说话。


    可他们的讨论实在太无趣了,乔舒听了上文,就知道下文和下下文,偏偏教廷和王室还要装糊涂,几句话就可以说清的东西,偏要拐弯抹角地说。


    乔舒瞥了眼高台之上供奉着的大地女神像。


    ……这么枯燥的套话,盖亚听了都会打瞌睡吧!


    乔舒听不下去了,起身,走到教皇的座位旁,与他耳语。


    约瑟微微点头。


    乔舒朝众人施施然行了一礼,淡定离去。


    身后,传来约瑟的声音:“圣子昨日遇袭受惊,还在修养当中,他身体不适,我让他回去休息了。诸位,我们继续。”


    ……


    乔舒仰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午时。


    克劳斯估计已经准备好午餐了。


    乔舒愉快地加快脚步,他推开院门,大步走进:“克劳斯,我回来啦!”


    话音落下,克劳斯就从小厨房探头出来,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乔舒不解,跟着进了厨房,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又看向灶台,吃惊地问:“就我们俩,你准备那么多菜做什么,有客人要来么。”


    “……不是客人。”克劳斯低声提醒,“您要不要去楼上看一看呢?”


    乔舒与克劳斯对视一眼。他的眼皮猛地一跳,浮起一个预感。


    “来了?不可能,太快了吧,从出事到现在才过了二十四小时!”乔舒不可置信地问。


    昼夜兼程也需要三天啊。


    克劳斯推着他的主人上楼。


    “有什么不可能的,虽然我也很吃惊……”


    乔舒踉踉跄跄地上楼,克劳斯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爱莫能助又充满畏惧地离开了。


    乔舒看他那样,简直不敢想,在他在枢机院的时候,克劳斯正在被怎样严厉地训话。


    乔舒站在门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再三犹豫,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我进来啦?”


    “还以为你要在门外站到地老天荒。”


    不大不小的卧室内,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乔舒的书桌椅上,他人高马大,手长脚长,一把对乔舒而言还算宽大的椅子,在他的衬托下就像儿童椅。


    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显然是不管不顾用最快速度赶来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压缩了那么多时间。


    远道而来的大魔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乔舒,英俊的面容上有一瞬的阴沉。


    “……瘦了。”赫利西斯的嗓音冷冽如寒冰,又对乔舒伸手:“在门口愣着做什么?过来。”


    乔舒蓦然回神,一个爆冲,撞进男人的怀里。


    他没有去握赫利西斯的手,而是用力搂抱着赫利西斯,声音哽咽。


    “好想你。”


    第85章 承诺


    赫利西斯的手指微微一动,只听“唰”地一声,卧室的窗帘在魔力操纵下,自两侧向中间飞快移去。


    窗帘遮光性极好,方才还亮堂堂的房间顿时昏暗一片。


    乔舒跨坐在赫利西斯的大、腿上,这种姿势让他比赫利西斯稍微高了一丁点。


    青年的声音里含着泪,但没有哭,而是双手捧着男人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赫利西斯扶着乔舒的腰,任由他爬在自己的身上胡来。


    赫利西斯是仰视的角度,上一秒,男人额发稍稍散开,乔舒的银紫色长发就倾洒下来,在昏黄的光影里,像璀璨的星河。


    发尾扫在男人的脖颈处,有些痒。


    青年毫无章法地亲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急切,又找不到门路。


    或许时机不太恰当,但赫利西斯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乔舒敏锐地捕捉到,停了下来。


    “你笑什么?”乔舒质问。


    “笑你亲我就像小鸡啄米。”赫利西斯挑了挑眉。


    “哦,那不亲了。”乔舒气极,一扭头就要爬下去。刚踩在地板上,就被赫利西斯揽着腰一捞,重新抱回膝头。


    “乔乔不会,没关系,我教你。”男人沉沉的嗓音中带着喑哑的谷欠念。


    他蛊惑一般低声哄道:“舌头伸出来。”


    乔舒迟疑了一秒,没有动。


    倒不是不情愿,而是被赫利西斯这样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腰窝被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着。


    他还没来得及升起什么念头,身体已经替他回忆起上次接吻时过分强烈的快乐,不住颤抖着。


    赫利西斯耐心地等着,眼神是温柔的,但他的动作又那么强势。


    不让乔舒退,也不让他拒绝。


    男人拨开衣裳,手掌从下摆探入,一点一点沿着青年单薄的脊背向上探索。


    他没有多做别的,只是单纯想知道乔舒这段时间到底有多辛苦。方才,赫利西斯第一眼见乔舒的时候,都因为青年清减太多而心惊。


    ……果然瘦了很多,都能摸到骨头了。


    赫利西斯心中微沉,把教廷和埃尔伯特狠狠记了一笔,面上仍不动声色。


    他凑过去,温柔地亲了几下。


    一直亲到耳朵、面颊,鼻尖,最后落在唇角。


    亲吻像春日的细雨般落下,刚离开,又迎来,它不激烈,但润物无声。


    乔舒抖得越发厉害,只是强行克制着,忍耐着……


    赫利西斯停下,稍稍后退,问:“怕?”


    乔舒摇摇头,赫利西斯又问,他才嗫喏着说:“不是怕,是……太、太舒服了……”


    顿了顿,又竖起大拇指,夸他:“哥,你真会亲。”


    赫利西斯愣了愣,作为一个异世界的魔王,不太理解:“你叫我什么?”


    “哥。”


    乔舒做足心理准备,主动贴上去,轻声道:“我们那边都是这样叫对象的,我喊你哥哥,是一种乐趣。”


    “听起来不错。”赫利西斯说,“那乔乔希望我怎么喊你?”


    乔舒的脑中忽然闪过一段久远的记忆。


    他因年幼无法完全控制与生俱来的神力,在某次与同龄小孩玩游戏时,不慎把人撞倒在地受了擦伤,于是为了别人的安全,乔舒再也不参与进孩子们的游戏里。


    事实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孩子们都畏惧他,不愿意接近他,就连阿姨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过他。乔舒只能用比同龄人更乖巧、更懂事的姿态,赢回几分关注,但他依旧是孤独的。


    当乔舒独自坐在角落,膝上放着一本用来装乖的书,耳朵听着远处孩子们的欢笑。


    他扭头,隔着栅栏,看见路边有个小孩被父母高高抱起,三人面上洋溢着笑容,小孩的父母笑着说:“宝贝做得真好,奖励好孩子今天被抱回家,好不好?”


    “……”


    乔舒犹豫许久,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对赫利西斯说:“你得喊我宝贝。”


    赫利西斯点头。


    “很恰当的称呼。”


    赫利西斯用魔语轻柔地说了一句话。


    乔舒听得懂魔语,浑身一震。


    赫利西斯说:


    ——你是我此生来世独一无二的珍宝,我唯一的挚爱。


    “舌头呢?宝贝。”赫利西斯用食指点了点乔舒的嘴唇。


    乔舒用水润润的蓝眼睛凝望着赫利西斯,忽然张开口,将男人的指尖含进口中。


    男人的眸色越发深了。


    但乔舒并未停止,他大胆地、极具暗示性地绕着赫利西斯的手指指节舔了一圈,最后在男人略重的呼吸声里,舔了他的嘴唇。


    “哥哥不是很会?亲我,就现在。”乔舒命令道。


    赫利西斯遵从指令。


    他毫不留情。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


    乔舒紧紧搂着男人的背,额头抵在他的颈窝里。


    他剧烈颤抖着,脑中有最后的理智,强忍声音。


    “不要忍。”赫利西斯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宝贝,叫出来,我爱听。”


    “……我不知道房子的隔音——唔!”


    “设个魔法结界就好了。”


    “我、我没锁门——”


    “没人有胆子上来。”


    赫利西斯刻意加快,最后时刻,乔舒再也忍不住,趴着呜咽出声。


    尚未平息,乔舒还没说半个字,忽然悬空失重。


    他被抱起,又被轻柔地扔在软绵绵的床铺上。


    乔舒用手肘撑起身体,半坐起来。一抬眼,就看见赫利西斯正一步步走近,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


    手臂上微微鼓起的青筋、线条流畅的肌肉、饱满的胸肌……无一不在展现男人卓越的身体素质和体型。


    乔舒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那漂亮的腹肌,听见赫利西斯的笑,他又不自在地挪开。


    “想看就看,躲什么?”赫利西斯说,“反正我也会看你。”


    乔舒:“……”


    他余光瞥见地上还有几件衣裤,又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等等。


    乔舒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怎么我光溜溜的,你还整整齐齐?!”


    赫利西斯道:“所以我现在来陪你。”


    “不行,”乔舒爽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他义正辞严地拒绝:“我没准备东西,我不想受伤。”


    赫利西斯淡定道:“嗯,宝贝放心,我什么都准备了。”


    乔舒:……你来见我,准备那些干嘛?!


    阴影将他笼罩,乔舒向后倒退了几步,被赫利西斯抓着他的脚踝拖回来。


    银白色的细链轻轻晃着,这是赫利西斯送给乔舒的首饰,除了好看之外,还附有检测毒药等功效。发现是毒素的话,会闪黑色的光。因为银链会自主升温,会闪红光。


    出发前,明明是刚好的宽度,现在全靠脚裸的骨头卡着。


    赫利西斯摸着链子,低垂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的情绪。


    “听说你差点中毒。”


    乔舒暗道不妙:“是意外!我现在好着呢。”


    “瘦成皮包骨,也叫好?”


    “呃,那、那是因为……”


    “不用找借口,反正不是你的错。”赫利西斯平静地说:“是他们没有照顾好你。”


    魔王的报复可不是寻常人承受得起的。


    乔舒默了默,良心驱使他说了句公道话。他老实地说:“他们也管不了我吧,不是他们的问题。”


    “哦?”赫利西斯似笑非笑。


    乔舒缩了缩身体,伸手想去扯被子。


    “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你先起来。”


    赫利西斯不让他动,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每一寸。


    乔舒伸手去挡男人的眼睛:“哥你不要看——!”


    “宝贝很漂亮。”


    赫利西斯一只手拨开青年的双手,为防止他乱动,索性直接握住两只手的手腕,将其禁锢在头顶。


    乔舒:“慢、慢点——赫利西斯!!”


    “不是叫哥?”赫利西斯问。


    “这是惩罚,也是检查。”赫利西斯提醒他,“我还在生气。”


    哪有这样检查的!


    乔舒面红耳赤,一开始还反驳着,但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对乖孩子的奖励。”赫利西斯吻去乔舒的眼泪。


    乔舒茫然:“不是要惩罚?”


    “哦,宝贝期待惩罚?”


    “不是!!”


    “嗯,我知道你向来口是心非。”


    谁口是心非?乔舒气得想去咬他,又没有力气,偏偏赫利西斯还不肯放过他。


    都到这一步了,赫利西斯偏要装绅士地问东问西。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乔舒骂了两句,又带着哭腔求他。


    “好。”


    赫利西斯温柔地应了。


    乔舒觉得自己的付出实在太多了。


    他为了不让旁人被大魔王迁怒,要一边承受,一边哭着保证自己再也不会不顾身体,不会废寝忘食,不会通宵熬夜,不会掉以轻心疏忽大意……


    赫利西斯:“宝贝,你得叛逆一点,别那么听话。”


    “好、好,我绝对叛逆,谁的话我都不听……”


    乔舒胡乱附和,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赫利西斯停下来。


    “但是可以听我的话。”赫利西斯淡定道。


    “哥你真双标。”乔舒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瞧见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忙说:“我也双标,我最双标……”


    赫利西斯挑了挑眉毛,问他:“刚刚都答应我什么了?”


    乔舒被要求复述一遍。为了哄赫利西斯消气,他努力回忆,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中心主旨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确保自己的安全。


    赫利西斯摸了摸青年的脸颊。


    “记得就好。”


    许久之后。


    那个要乔舒听话又要他叛逆的双标大魔王,在乔舒的耳畔,叹息着叫乔舒的名字,说:


    “……不许再离开我。”


    乔舒在意识昏沉之际,听见赫利西斯如此要求他。


    青年呜呜哽咽着,用力搂住男人的脖颈,往他怀里钻。


    “好。”乔舒答应道。


    第86章 赌约


    顾忌着乔舒的身体,赫利西斯只做了一次……只不过,赫利西斯的一次,对乔舒而言,是非常长久且难以忘怀的体验。


    用魔咒清洁身体又快又方便,但不如浸泡在热水里舒适。乔舒昏昏欲睡,赫利西斯也不喊他,把人打横抱去浴室。


    在教廷的生活不比在魔族的王宫,各种条件都要简陋些,克劳斯住一楼。


    二楼只有一间主卧、一间浴室、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克劳斯收拾出来的次卧——目前看来是白收拾了,赫利西斯怎么可能跟乔舒分开睡两个屋子。


    三楼没人住,空落落的,基本没怎么上去过。


    附带一个小院子,可以种种花草魔植之类的。


    在乔舒眼里条件很不错的独栋小别墅,落进赫利西斯的眼中,跟苦修没什么区别。


    赫利西斯打量着室内的装潢,为走廊的“逼仄”而略感不满。他在乔舒没回来时,就已经看过他的书房和卧室,跟尼德宫里的条件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无视了教廷总部中心昂贵的地价,只觉得乔舒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舒值得最好的。


    赫利西斯总是如此认为,忍不住将所有能给的都塞到乔舒手里。


    赫利西斯抱着昏睡中的圣子来到浴室,浴室门没关,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干净、整洁,最里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宫廷浴缸,浴缸里的水正往上冒着热气。


    赫利西斯拧了拧眉。


    克劳斯正调整着水温,听见脚步声,连忙站起。


    作为见多识广的王庭大总管,就算赫利西斯放了结界,克劳斯连半个异响都没听见,他也能猜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或者说,正是隔音结界,给了他明确的指令。


    克劳斯转向门的方向,头也不敢抬,一直低垂着眉眼,看着脚尖,低声道:“陛下,水已经备好了。”


    “嗯。”赫利西斯颔首,抱着人越过克劳斯,淡淡道:“午餐做清淡一点,端上来。”


    “是。”克劳斯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赫利西斯忽然说了一个名字,又吩咐道:“去找他,问他在科索城内有没有大一点的庄园。”


    克劳斯一怔,意识到魔王对圣子的居所条件极其不满,大着胆子解释道:“陛下,这里离教皇和圣地近,比较安全。而且小殿下时常要接受来自教皇和枢机院的额外指导……”


    赫利西斯冷笑道:“他消瘦了多少,你没眼睛看么?在半年内一口气把魔法学校的重点课程全学了,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安排。你不帮着圣子说话,还放任教廷压榨他?”


    无形的魔压像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克劳斯冷汗津津,不再辩解,干脆利落地道歉:“是我想岔了,没能考虑周全,请陛下恕罪。”


    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惊扰到了乔舒。


    “唔……赫利……哥。”乔舒挣扎着发出梦呓。


    “我在。”赫利西斯吻了吻乔舒汗湿的鬓发。


    乔舒又慢慢平静下来了。


    赫利西斯扭头,对克劳斯低声道:“去吧,找一个离学校近的地方,我会在科索城住一段时间。”


    “是。”


    克劳斯恭敬应下,退出浴室,替他们合上门扉。


    他全程都低眉顺眼的,眼睛很有规矩,不曾抬起过半分,连乔舒在半空晃来晃去的白皙小腿都没有瞧见。


    浴室中,哗哗水声响起。


    乔舒在被放进热水没多久,就猛地惊醒了。赫利西斯做得克制,乔舒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体力大有长进,此刻仍有体力残余。


    一个大活人被摆弄来摆弄去,摸来擦去……总会有感觉的。


    更别提——


    乔舒睁大了眼睛,闷哼一声,手指抓紧浴缸光滑的边缘。


    乔舒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仰着脸,看向赤着胸膛,只穿了一条裤子的黑发男人。


    他闷声问道:“赫利西斯,你在干嘛?”


    “怕你生病。”赫利西斯说。


    空间有限,不如王宫里的浴池方便。乔舒醒了,他自己就能维持平衡。


    乔舒的脚趾头都微微蜷起,赫利西斯坦然得要命,还担心他的膝盖,问要不要他坐进来,让乔舒趴跪在他腿上……


    (只是嘴上说说调侃实际并没有发生)


    靠。


    那是另一种play了!


    乔舒用埋怨掩饰不自在。


    “下次你不要……,清理多麻烦。”


    “嗯,抱歉。”赫利西斯说,“但是——”


    “闭嘴闭嘴闭嘴!”乔舒连脖子都红了,语无伦次地喝止。


    赫利西斯忽然倾身,亲了一下青年还带着水珠的光滑背部。


    “很可爱。”男人笑着说。


    乔舒却没有心思理会赫利西斯正在说的话,他咬着下唇,注意力全部转移了。


    “好了没呀?”乔舒崩溃地问。


    “还有。”赫利西斯说。


    赫利西斯趁机凑过来,两人以一个过分亲昵的姿势,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


    这是刻意讨好乔舒的温柔亲吻。


    一吻毕,乔舒的蓝眼睛再度湿润,他刚刚开荤,身体食髓知味,心里瞬间多出许多……涩涩的想法。


    但赫利西斯看起来一心一意只想把他洗干净的样子,没有多余的念头。


    乔舒的眼神不自觉地在赫利西斯漂亮的腹肌处流连,几秒后,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转头面壁。


    因此错过了男人勾起的唇角,和红瞳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之色。


    (不可描述)


    乔舒狂忍!


    (不可描述)


    只是越忍,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忍无可忍。


    “你走,我自己来。”乔舒抓着男人的小臂,冷冷道。


    “还差一点。”赫利西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乔舒心里敷衍地想:啊对对对,还差一点就不可描述了。


    他狐疑地打量男人:“赫利西斯,你故意的吧?”


    赫利西斯叹气:“圣子殿下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叫赫利也就罢了,连声‘哥’都没有。”


    (不可描述)


    乔舒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赫利西斯没有手下留情。


    因为这本就是乔舒先起的心思,赫利西斯在满足他的心愿罢了。


    ……


    乔舒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记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似乎被人喊起来喂了点东西,一转身又睡死过去,然后再无知觉。


    这一觉睡得太沉,等乔舒醒来,恍惚间有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窗帘结结实实地拉着,只在边缘处透着微光,辨不清时间。


    而乔舒本人,则被人圈在怀里。


    他正枕着某人的胳膊,脚放肆地架在男人的腰上,睡姿极差,把赫利西斯当成一个大型抱枕。


    “…………”


    乔舒小心翼翼地把脚挪下来,刚一动,就察觉浑身酸痛。


    “嘶——”乔舒倒吸一口凉气。


    腰要断了!腿好像不是他的了!救救!


    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后腰,轻轻揉着。


    黑发男人睁开眼睛,红瞳中有尚未挥去的睡意。


    “醒了?”赫利西斯嗓音沉磁,因未完全清醒而带着些许低哑。


    “啊,嗯。”乔舒偷偷摸摸揉了揉耳朵。


    “耳朵也不舒服?”赫利西斯蹙了蹙眉,手一托一抱,乔舒就从躺在床上,变成趴在他的身上。


    男人的手指探向青年的耳朵,用室内不甚明亮的光线检查着,在耳廓处看到一个他留下的牙印,但没有别的迹象。


    他又试了试乔舒的体温,叮嘱道:


    “难受要说。”


    乔舒老实地趴着,脑袋埋进赫利西斯的颈窝,嘀嘀咕咕道:“没有不舒服,是你早上刚醒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太犯规了。”


    赫利西斯懂了。


    他揉了揉乔舒的脑袋。


    “起来吧。你昨天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天不能再错过任何一餐了。”


    “??我睡了一天?!”乔舒一骨碌翻身坐起,因为扯到了腰和某个部位,差点一个激灵跳起来。


    “小心。”


    赫利西斯迅速起身扶住他。


    数个灿烂的光点跳跃着聚拢,显示出当前时间。这是家庭魔咒里的时间魔法。


    “早上八点五十。克劳斯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现在起,刚刚好。”赫利西斯淡声道:“这几天停掉体术和剑术课,你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


    乔舒默了默,他的体术跟着学校的同学一起上,剑术课却是由埃尔伯特单独传授。


    简直不敢想自己应该拿什么理由跟埃尔伯特请假,埃尔伯特可不好糊弄。


    ……


    埃尔伯特果然很生气。


    但不是因为乔舒想请假不上课,乔舒就算不来请假,他这几天也是要停掉课程,让乔舒休息的。


    他愤怒,是因为赫利西斯把他家水灵灵的小白菜拱了。


    埃尔伯特连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做了什么事。本以为这一世会迟一些,没想到他俩还是一如既往地神速。


    埃尔伯特把陪着乔舒去请假的赫利西斯,狠狠骂了一通,末了又斥责地问:“你还是不是人!”


    赫利西斯心情好,懒懒地坐在椅上,无所谓地随他骂,全程只认真反驳了一句话:


    “我本来就不是人,是魔王。”


    乔舒:“……”


    埃尔伯特:“……”


    你还挺得意呗?


    乔舒在旁边坐立难安,偷偷瞥着教皇的脸色——来请假的时候,不巧,教皇也在。


    约瑟看起来像历经大风大浪的船夫,十分理智,还反过来劝道:“冷静点,埃尔。他们都成年了,又是正儿八经的恋人,小别胜新婚,□□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乔舒:“……”


    埃尔伯特:“……”


    你未免太淡定了吧!!


    约瑟的视线轻飘飘移来。


    乔舒立刻低头认真研究哪个地缝好钻,埃尔伯特昂着头无声表示“拦也没用,我不骂不快”。


    约瑟失笑着摇了摇头,温和慈祥的目光移向魔界的王。


    “魔王陛下,万事张弛有度,方能长久。圣子殿下年纪不大,又刚刚尽力过惊吓,更需好好爱护。”


    “……”赫利西斯稍稍坐直,颔首,神情认真,“好的,多谢教导,我记得了。”


    “您心中有数就好。”教皇点到为止,并不多嘴。


    眼见终于寻到空隙,乔舒连忙插话,开始询问三王子一案。


    再不转移话题,他的脚趾怕是可以在地上扣出一个王宫。


    几人顺着他的台阶就下了,没有揪着不放。


    埃尔伯特说了后续。


    从三王子的宫内密室和宫外安全屋中,查抄出了一堆用以祭祀诺克斯的仪器用具,还有不少人类、魔物的血液、残肢断臂、死不瞑目的头颅等等。


    都是活祭诺克斯的“祭品”。


    死状不一,惨不忍睹,连训练有素的士兵都不敢相信这是三王子能做出来的事。


    王太子亲自带队抄了一个安全屋,出来的时候面色极其难看。


    “听说人前强撑着装没事,回去就吐了个惊天动地。”埃尔伯特的消息非常灵通,直接把王太子的底揭了个干净。


    乔舒听着还有几分亲切。


    唉,这不就是他以前常干的事吗!


    不过他已经成长起来啦,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吐了!


    三王子是死定了的,斩首的死法都是最轻的,即便他有王室血脉,罪证清晰明了,他难逃被处决的结局。


    至于城中的其他邪教徒,目前能立刻抓的已经抓了,不方便或者不确定的,则是派人暗中盯着,以免他们逃跑。在审完三王子和其他人之后,会把剩下的嫌疑人统统抓来问,有罪者罚,无罪者放。


    不过,剩下的事,就不用乔舒操心了。


    教廷和王室会解决。


    埃尔伯特问:“赫利西斯,你准备待几天?”


    赫利西斯:“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众人一愣。


    乔舒问:“魔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赫利西斯微微摇头,乔舒的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打起精神,主动劝道:“不要因为我耽误正事。”


    男人认真地看着他,庄重道:“乔乔,你就是我的正事。”


    乔舒有一瞬间被哄得很开心。


    但他还是绷着脸,严肃地说:“不许拿甜言蜜语哄我。”


    “?”赫利西斯拧了拧眉,比乔舒还严肃地回道:“没有哄,我说的分明是实话。”


    天使和教皇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俩。


    “打情骂俏请出门右转。”埃尔伯特沉声道。


    乔舒:“……”


    赫利西斯:“……”


    乔舒的小院子在教皇家的右边,这是让他们滚回家。


    赫利西斯轻咳一声,道:“我把魔界紧急的、需要我亲自处理的事,连夜处理完了。剩下的,可以交给魔将们,我远程督办就好,不必亲临。”


    埃尔伯特和教皇闻言一顿,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乔舒一直看着赫利西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青年惊喜地问:“那你可以待在科索城陪我了?”


    赫利西斯点点头。


    乔舒在脑海中大叫“好耶”,表面却矜持地问道:“你不是说要至少半年吗?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呢,怎么做到的呀?”


    赫利西斯在旁人越发复杂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说:“手下办事得力,魔将们替我分担了很多工作。魔界讲究等级臣服,没有恶魔胆敢忤逆我,事情紧张很顺利。”


    乔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念头。


    ——魔界的确严格遵从等级秩序,魔王是绝对的,但是,赫利西斯要铲除的人,除了部分野心勃勃的谋逆份子,其余都是被诺克斯渗透了的邪神信徒。


    魔界民风“淳朴”,逞凶好斗者众多,即便有等级和血脉压制,要清算他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赫利西斯怎么……


    乔舒将疑惑摁下,等着回头私下再问个明白。


    恰好此时,克劳斯回来了,附在赫利西斯的耳边,悄声说了。


    赫利西斯微微点头。


    约瑟前一秒还在好奇和思考赫利西斯要克劳斯办什么事,下一秒,他就得到了答案。


    “教廷给圣子的房子太小了,我新找了个更大点的庄园,就在第一魔法学校附近。我带乔舒搬出去住。”赫利西斯说。


    话里话外,还在阴阳教廷小气。


    埃尔伯特:“……”


    约瑟:“……外面不安全。”


    赫利西斯:“我的人会进驻庄园。”


    这就是他的亲兵稍迟一步就到的意思。


    约瑟眉头紧锁:“魔王陛下,您能进入科索城,甚至坐在这里,已经是特例。教廷绝不会让更多的魔族进入科索城,尤其是训练有素的魔族士兵!”


    “一部分是其他种族的,剩下才是魔族人,这也不行?”赫利西斯问。


    “……您让我非常为难,这不是——”约瑟说。


    “我知道你们的流程,教皇不像魔王,不能决定所有事。”


    赫利西斯抬了抬下巴,平静地说:“你有充足的时间跟枢机院讨论,在得出结果之前,他们会在城外的隐秘处止步不前。进城之后,我也能保证他们不会乱闯,平时只待在特定区域内。”


    约瑟问:“你的人已经到了?”


    赫利西斯:“还在路上,赶来需要时间。”


    “教皇冕下,恕我直言。”


    赫利西斯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能让他们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直抵科索城外……你们人族早就输了。”


    教皇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但他意识到,赫利西斯说得是对的。


    乔舒从背后戳了戳赫利西斯。


    赫利西斯微微一顿,话锋一转:“不如这样好了,我们打个赌。”


    “如果你们能在我的亲卫队抵达科索城之前,将他们全部抓住,我就不再提此事。否则,你们不能阻拦他们进城护卫圣子。如何?”


    教皇的面色凝重,与埃尔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87章 仇恨


    教皇并没有当场同意,赫利西斯对此早有预料。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教皇与枢机院是互相制约的存在。


    回去之后,乔舒看着赫利西斯欲言又止,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他既是人族的圣子,也是魔族的殿下。


    立场有些尴尬。


    赫利西斯挑眉:“想知道细节?”


    乔舒迟疑几秒,果断摇头:“不。”


    正要跑走,赫利西斯倾身一捞,掐着青年的腰,就把他拖入自己的怀里。


    “宝贝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赫利西斯轻轻笑道,语调耐人寻味:“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绝不互相隐瞒。”


    这声音的确好听极了,气息洒在脖颈,乔舒几乎立刻就回忆起了昨日在浴室里被人从背后拥抱住的感觉。


    太刺激了。


    所以一时难以忘记。


    乔舒努力转移注意力,仔细琢磨赫利西斯话里的意思。他一个激灵:“!!这不是——”


    这不是他跟库珀强调的话吗?


    看来信件已经到了赫利西斯的手里。


    乔舒有点淡淡的心梗。


    让库珀如实复述,但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吧!


    赫利西斯明知故问道:“乔乔,脸怎么红了?很热吗。”


    “……”


    “耳朵也红了,可爱。亲一下?”


    乔舒来不及拒绝,就被亲了下耳尖,顿时反手捂住赫利西斯的嘴,警惕地左右扫视。


    掌心传来湿润的触感。


    “!!”


    乔舒受惊,立刻缩回手。


    “怕被克劳斯看见?”赫利西斯笑道。


    乔舒紧张道:“嘘,你在祖爷爷面前亲嘴就不会心虚的吗!”


    赫利西斯:“……”


    要是说,昨天浴室里的水是克劳斯准备的,乔舒会不会羞愤地当场杀夫?


    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但不妨碍赫利西斯把乔舒推进一楼的小储物间。


    木门半掩着,光从缝隙中挤进储物间里。这里堆着几个大大的木箱,箱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制作而成,再加上克劳斯日日打扫,储物间内没有霉味,反而有浅淡的木香。


    乔舒被赫利西斯一托一抱,坐到了箱子上。


    赫利西斯的双臂撑在箱子的边缘,微微低头弯腰。


    要坐稳魔族的王座,手绝不可能干净,赫利西斯杀过的人太多太多,血腥气味几乎融入他的气质中,与冷脸时的极寒冰山合为一体,他沉下脸看谁一眼,谁就要惧怕到打哆嗦。


    男人身形高大,阴影足够将乔舒完全笼罩在内。背光挡住了那张英俊的容貌,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


    寻常人是要畏惧的,该下意识后退躲避。


    但乔舒不曾有任何不适,也不觉得赫利西斯的压迫有多强,被这么完完全全地抱住、挡住,能够窝在赫利西斯怀里……


    乔舒的心唯有安定之感,像独自翻过高山沙漠的旅人,终于找到单独为他留着廊灯的家。


    两人在狭小昏暗的储物间里接吻。


    正亲得动情,乔舒耳朵一动,似乎听见了外面有“咚、咚”的细微动静。


    他心中一紧,肩膀耸起,下颌紧绷。


    赫利西斯与他稍稍分开,说:“不要紧的,是——”


    我知道,是克劳斯嘛!


    乔舒飞起一脚,用脚尖把门踢上了。


    赫利西斯一顿。


    “我们动静小点。”乔舒对男人嘘了一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手势。


    赫利西斯哑然失笑。


    “好。”


    男人笑得有点过分开心,乔舒越发警惕,怕他会故意使坏。结果赫利西斯真的很配合。


    腻腻歪歪地亲了一会儿,乔舒怕嘴被亲肿见不了人,才推开了赫利西斯。


    他跳下木箱,侧耳听了一会儿,没动静。


    小心翼翼地拉开木门,探头出去左右看看。


    没人。


    乔舒松了口气,大步走出去,对赫利西斯招手:“快出来,趁克劳斯没发现!”


    赫利西斯依言照做。


    乔舒跑去照镜子,见自己一脸春意,慌慌张张地洗脸,试图把恋爱的气息洗掉,变回几天前心中只有课本的学霸圣子。


    赫利西斯抱臂倚着门框,懒洋洋地问:“你真的不听?我可以把他们入境的地点和伪装的身份、前来科索城的路线……全部告诉你。”


    “不听不听!”


    乔舒用柔软的毛巾在脸上呼噜几下,又把毛巾揉成流星锤的样式,举着威胁赫利西斯:“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赌约,不要来影响我当好学生。过几天,我还有考试的!”


    赫利西斯的笑意微敛。


    “又考试?”他不赞同地说,“宝贝,没人要你当无所不知的学者,你是领袖,不必全能,只需要学习怎么合理分配人手和工作。”


    乔舒老实道:“它们能帮我熟悉凯亚大陆,要分配工作,起码得了解一些,不能被忽悠吧。”


    “谁敢忽悠你。”赫利西斯冷哼一声。


    “没人,只有你,是你行了吧。”乔舒哄着把男人推到客厅,也没计较男人突如其来的沉默,自顾自地说:“我要去读书了,你自己处理好跟教廷的赌局。”


    乔舒故作惊喜道:“哎呀!这是不是就是‘下命令’?我学得还挺快!”


    赫利西斯:“……”


    乔舒怕赫利西斯一言不合又把自己抱住亲,连忙头也不回地溜了。


    冲进书房,锁好门。


    一看时间,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估计亲都亲了大半个小时。


    乔舒大惊失色,他可是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的啊!


    乔舒拿起笔和书本,感慨道:“恋爱果然很耽误事。”


    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确实有理。


    夕阳西沉,书房的门被敲响,是用晚餐的时间了。乔舒揉揉眼睛,总算肯离开书籍的海洋。


    他伸展着四肢,揉着脖子,去开门。


    一见赫利西斯。


    乔舒愣了一下,大脑还没转过来,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赫利西斯:“……”


    乔舒:“……”


    赫利西斯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乔舒:“!!!不不不哥我没有因为学习忘记你——”


    赫利西斯冷笑一声。


    乔舒想大喊“救救”,为时已晚。


    ……


    乔舒仔细拉好衣领,藏住肩膀、锁骨的吻痕。


    “哥哥你是狗吗。”乔舒埋怨道,“啃个没完,下次看我怎么咬回来。”


    “可以,你随意。”赫利西斯大方地答应了。


    乔舒翻了个白眼,蹬蹬蹬地跑下楼。


    克劳斯已经做好了晚餐,正等着他们。


    用餐时。


    克劳斯跟赫利西斯汇报:“陛下,我下午再度检查了一次庄园,发现……等地方需要修缮,已经安排好施工队。同时跟……传递了情报,想必亚尔大人已经收到信,知道赌约一事,会更慎重地选择入境路线。后续,我会与他们对接。”


    赫利西斯颔首,吩咐了几句,克劳斯仔细记下。


    竟是亚尔带队,可见赫利西斯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乔舒本该吃惊,但他的关注点都在另一个地方了:


    “克劳斯,你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家吗?”


    克劳斯一愣,摇摇头:“离开教皇先生的别苑后,我就立刻出发去办陛下交于我的任务了。”


    “……”


    乔舒幽幽地盯着赫利西斯:“下午的时候,那声音是什么?”


    赫利西斯面不改色:“是风吹动纱帘,纱帘上垂着的珠帘打到窗框。”


    乔舒:“。”


    乔舒拍桌而起:“你忽悠我?”


    克劳斯吓了一跳,茫然不解:“??”


    他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也不问,聪明地拿着空了一半的果汁瓶和杯子钻进厨房,假装给两位大人倒饮料——乔舒要保持专注,不能喝酒。


    乔舒怒瞪赫利西斯。


    赫利西斯抓过青年拍红的掌心,揉了揉,耐心纠正:“哪有。正准备说的时候,是你自己打断了。”


    乔舒默了默。


    总之就是故意的呗。


    可恶的、坏心眼的赫利西斯!


    **


    翌日。


    圣子短暂的假期结束,恢复正常作息,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魔王陪读,以“教廷派来保护圣子安全的保镖”为名,大大方方地跟进了学校。


    教皇在圣堂紧急召开教廷的高层会议,埃尔伯特和两个神族的族老也参与了,就坐在教皇的旁边。


    枢机院听闻魔王来了,还住进了圣子的房子,跟圣子同出同入,一个比一个沉默。


    又从教皇口中得知赌约,几位长老的面上刚浮现怒容,就被敲门而入的柯林打断。


    柯林拿着几份文件,本来是焦急的,一进门,见气氛不好,生怕是自己打扰了大人们议事,神情略显紧张无措。


    教皇不愧是教皇。


    风暴之中还能不动如山,沉稳一如往常。


    约瑟朝柯林招了招手,问:“什么事?”


    柯林如蒙大赦,箭步上前,将手中的卷轴递给约瑟:“教皇冕下,这是……魔王赫利西斯递来的文书,是请求权限的信函。”


    赫利西斯要什么权限?


    众人蹙起眉头,埃尔伯特也不例外。


    约瑟看信,埃尔伯特很不见外地凑过来,两人一目十行地扫完,同时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枢机院的长老们顿时心中一沉。


    难道魔王狮子大开口,提了很多过分的要求?


    大长老和二长老玛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教皇冕下,请让我们一览信函。”


    约瑟没有拒绝,一抬手。


    柯林在外是说一不二的红衣主教,在这里就是个弟弟,非常自觉地接过几张卷轴,捧着就送过去了。


    两个长老看完:“…………”


    大概是他们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其他人再也坐不住,纷纷要求也要看信。


    于是那几张卷轴就在众人之中飞快传递。


    几分钟后,枢机院的圣堂内气氛诡异。


    约瑟无奈道:“魔王申请出入教廷和魔法学院,陪同圣子上下学……诸位,你们怎么看?”


    长老们默然,玛瓦无语道:“就这点破事,还搞个正儿八经的文书,吓我们一跳。”


    大长老也木然道:“他不是已经陪圣子上学去了吗。”


    枢机院答应与否,赫利西斯都没打算听吧?比起‘申请’,更像是一则通知。


    约瑟:“赫利西斯的实力,在座诸位都很清楚。他绝不会背叛圣子,更不会投向诺克斯,是圣子绝佳的保护者。有他在,圣子在外非常安全。”


    话里话外,都在帮赫利西斯说话。


    大长老:“教皇冕下,你就如此笃定?”


    约瑟:“事实如此。他要去哪儿,我们也拦不住。”


    “拦不住赫利西斯,还拦不住他的下属?”玛瓦说,“让魔族士兵进驻科索城,圣子还需要魔族来护卫,教廷的颜面何在?!”


    “他们只待半年。”埃尔伯特说。


    大长老:“埃尔大人,千年来,哪有大批魔族进入人类主城的?”


    埃尔伯特沉默几秒:“赫利西斯说,只是合理人数范围内的亲卫队,并且会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


    玛瓦:“若是圣子外出?”


    埃尔伯特甩了甩信纸:“赫利西斯会亲自陪同跟随,不假手于人,亲卫队只限于庄园范围……我想,这就是这张纸的用意。”


    有长老问:“魔族士兵进城,教廷毫无驱逐之意,我们要如何跟科索王室交代。”


    又有人答:“科索王室养出了个邪教徒王子,提供给王子的资金全被拿去做黑法阵供奉诺克斯。王室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天天忙着收拾三王子捅出的篓子……他们心虚,只要教廷给出合理解释,就不会纠缠下去。”


    “那也不行吧?”


    “可不答应赌约,教廷跟魔王撕破脸,圣子夹在中间,你们谁想过他的处境!”


    “他跟魔王分手不就行了,大家都好办。”有个位居末席的中年男人不在乎地说道。


    玛瓦听见了,冷冷地看向说话之人,点了他的名,又说:


    “素来听闻你的父母与你妻子不合,时常吵架,你夹在中间只知沉默,既不劝解也不参与沟通。一有风吹草动,就跑来圣堂说要‘侍奉’盖亚,回去后当和事佬,邻居还以为你是老实嘴笨之人,夸你虔诚还孝顺,但你太太快要呕死了吧。”


    玛瓦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一笑:“你想家宅安宁,怎么不跟你老婆离婚,放她自由?”


    中年男人面色铁青,硬邦邦地说:“我家的事,不劳玛瓦长老关心。”


    “我偏要管。”玛瓦盯着他,“你太太在告解室哭过许多次,我碰见几回,早已于心不忍。会议结束,我就亲自去替她办和离,给她安排新去处。你若有胆子就来拦,但我估计你出了这道门,连屁都不敢对我放一个!”


    玛瓦缓缓笑了:“若不是圣子为我指点迷津,我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做一回公正的枢机长老,而不是担心手中的权利、担心枢机院的颜面,做一个沉默的帮凶!”


    中年男人自觉面上无光,难堪极了,怒道:“玛瓦,你——”


    “安静!!”


    大长老用手杖重重敲了敲地板。


    男人不甘道:“大长老,玛瓦长老管得太多了吧?再说了,我家里的事又不是大事,这里是圣堂,还是正事要紧。玛瓦长老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了。”


    玛瓦不语。


    大长老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询问:“教皇冕下?”


    教皇面上没有笑意。


    “枢机院内部的事,还是由大长老做主吧。”


    大长老点点头,对身后伫立的圣骑士冷声道:“脱去他的枢机主教服,逐出教廷。”


    男人大骇,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甚至不是逐出枢机院,而是教廷?


    连被贬成底层的神父的没有机会。


    圣骑士果断上前,拖着中年男人。


    那人大叫:“大长老,我犯了什么错?!你罚我,但不罚玛瓦?!”


    大长老神情冷肃:“傲慢又冷漠,你这种人,怎么配侍奉盖亚?”


    男人被拖走了。


    大门重新合上。


    埃尔伯特侧了侧脸,立刻有一个骑士弯腰附耳上前。


    埃尔伯特道:“盯着他,别让他说不该说的话。”


    骑士点头,悄声离开。


    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圣堂中,大长老沉而沙哑的嗓音回荡着:“几位骑士长商议出结果了吗?你们怎么看?”


    圣骑士团的团长冷眼旁观了全场,被点了名,起身,干脆利落道:


    “我们不觉得魔族能突破防线,更何况是在提前告知,我方有意加强戒备的情况下。”


    约瑟:“这么说,你们觉得赌约可行?”


    骑士长颔首,又补充道:“魔王能提出赌约,证明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地势、环境等条件,或许已经被魔王摸透……但我们有机会及时调整。”


    圣堂内慢慢陷入沉思的氛围中。


    “如果赢了,万事大吉。”


    教皇垂着眼睫,慢吞吞地说:“若我们输了,那就请各位考虑一下,由教廷牵头,召集各个王国的领袖,共同商议……与魔族签订停战协议之事。”


    教皇道:“在赫利西斯上任之后的千年,我们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不该有持续千年的种族仇恨。”


    第88章 旗帜


    乔舒从埃尔伯特的口中听闻此事,神情微怔。


    “约瑟想和魔族签和平协议?……他、他可是教皇!”


    埃尔伯特感慨道:“我听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原来他这么多年不声不响,是在秘密筹划这件事。”


    “枢机院和圣骑士团没有意见吗?”


    “一半一半吧。”埃尔伯特说,“但是,如果没有赫利西斯的赌约,约瑟的提议绝对不会被通过。”


    乔舒用手掌托着腮,若有所思。


    “……赫利知道教皇的打算么?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不可能——”埃尔伯特顿住。


    两人面面相觑。


    赫利西斯心思缜密,他知不知道,还真不好说。


    “算了,反正我跟赫利、跟约瑟都说好了。这件事,我哪一方都不参与。”乔舒故作沉痛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不得啊!”


    埃尔伯特:“……”


    乔舒:“难道不是?不过,在大家眼里,我肯定会偏心赫利西斯的。”


    青年坐在草坪上,笑眯眯地,说出的话却很不留情面。


    “为了防止我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泄露机密,这等大事还是不要叫我参与了。免得到时候输给魔王,还要找借口,我可不背锅。”


    埃尔伯特没好气地:“是是是,聪明机智的圣子殿下,您休息好了吗?拿着你手中的剑,站起来!”


    乔舒:“……”


    眼见金发天使在训练场上虎视眈眈,乔舒心中一颤。


    啊。


    糟糕。


    剑术课还没有结束呢,就惹了剑术老师。


    “可以放水吗?”乔舒慢吞吞地起身,不抱希望地问。


    “当然——不行!”


    埃尔伯特持剑冲上,乔舒只好慌慌张张地提剑应对。


    剑术课是在圣地上的,教授的是神族的剑法。除此之外,他还要跟着神族的族老学习神族语言、历史、律法……各种各样的东西。


    乔舒学习的压力很大,大到连任何一个知情人都开不了口让他参与进“赌约”里,枢机院甚至主动推掉了几个需要圣子参与的圣祭,以便给乔舒留出充足的学习和休息时间。


    圣地是神族的领域,神族再没落,赫利西斯作为堕天使,也不能踏入圣地。


    埃尔伯特原本还担心赫利西斯会不顾规则,毕竟按理来说,魔王也不能进教廷。


    但赫利西斯并没有强求,只是次次都将乔舒送到圣地入口处,再掐准时间,自己或是派克劳斯来接乔舒。


    结束剑术课之后,乔舒与埃尔伯特道别,自己满头大汗地离开圣地。


    一出去,就见赫利西斯伫立在树荫下,顶着一群圣骑士明里暗里的警惕目光,淡定地等待着。


    乔舒与守卫的骑士长打了个招呼,小跑着过去。


    “哥,久等啦!我们走吧。”


    赫利西斯从兜里摸出一条手帕,仔细擦干青年额前滴落的汗珠。


    乔舒仰着头,乖巧不动。


    青年的长发因剑术锻炼而乱成一团,乔舒没心思摆弄,草草扎了一下就跑出来,远看还好,细看就像猫崽炸毛。


    赫利西斯耐心替他一一捋顺,重新束了下发。


    乔舒:“哥哥。”


    赫利西斯:“嗯?”


    乔舒:“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陪我,教廷内部很安全,学院的话……你不放心,就让克劳斯送我上下学呗。”


    “实在抽不出空的时候,再说吧。”


    赫利西斯知道乔舒怕给人添麻烦的性格,没有一口气拒绝,只轻描淡写地略过。


    他转移话题,出言提醒道:“克劳斯有别的事情要做。他最近很忙,你没发现么?”


    乔舒确实发现了。


    克劳斯在院子里种花养草的清闲时光,在赫利西斯到来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以前还在乔舒耳边念叨过,说主人忙得脚不沾地,他却悠闲得像是在度假,实在不应该,心里太有罪恶感了。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为逝去的假期后悔。


    应该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克劳斯是被你派去忙……嗯哼,那件事了吗?”乔舒委婉道。


    “对。”赫利西斯说,“而且,我派他去给——”


    乔舒大惊失色:“哥!!”


    赫利西斯止住话尾,问:“怎么?”


    乔舒神情严肃,指指点点道:“说了不听细节的,你不要害我。”


    赫利西斯勾唇笑了下,淡定道:“我只是想说,他去帮我准备给你的礼物,礼物跟赌约没有关系。”


    乔舒起了好奇心,追问,赫利西斯却不肯说了。


    “你之后就知道了。”赫利西斯摸了摸乔舒的脸颊,问:“热不热?回去吧,我给你准备了你上次在信里提过的冰淇淋。”


    “哎呀!”乔舒惊喜道,“我随口一说,你做出来啦?”


    赫利西斯点头:“安塞姆研究的。”


    “……”崽!卧槽,对啊,我还有个崽!


    乔舒忽然心虚:“安塞姆没能跟你一起过来,他、他还好吗?”


    赫利西斯想了想:“挺好的吧。”


    乔舒小心翼翼地:“我寄回去的信里,只有开头几次提到他,后面都是你了……他——”


    “没事,他在我面前不敢哭闹。”赫利西斯安慰。


    乔舒:“……”


    那就是私下哭得很惨咯。


    对不起,是我见色忘崽了。今晚就给你写几千字小作文寄回去,聊表思念与慰问。


    赫利西斯笑了笑。


    “宝贝,你回头。”他说,“那些人一定盯着我们。再不走,骑士长就要出来训人了。”


    乔舒听话扭头,不远处,偷看的骑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视线,个个站得都比长枪还笔直。


    骑士长是知道实情的人,那天的高层会议,他也有份参与讨论。


    此刻,骑士长正幽怨地看着乔舒。


    ——圣子殿下啊,一定要在我们的面前跟魔王秀恩爱吗?还有谁记得人族跟魔族是死对头!


    乔舒干笑几声,抱歉地比划了一个“盖亚庇佑您”的手势。


    骑士长睁只眼闭只眼


    乔舒主动牵起男人的手,仰头笑道:“我们回家吧。”


    赫利西斯心中微动,反手握住,与青年十指相扣。


    “嗯。”


    **


    又过几日。


    乔舒很快就知道了赫利西斯为他准备的惊喜。


    庄园是赫利西斯买下来的,但所有权是记在乔舒名下。


    庄园极大,有城堡,还有跑马的草场和一大块后花园。在原主人的手里,后花园并没有得到妥善对待,野草都长了不少。


    赫利西斯便让人把原来的植物全拔了,种了新的花,还请了专攻此道的魔法师来打理花田。


    等乔舒入住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片盛开的玫瑰花海。


    蓝色妖姬,一种贵得离谱的玫瑰。


    它代表忠诚的爱,是这一世的两人初见之时,赫利西斯送给乔舒的花。


    赫利西斯说:“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花束。现在补上。”


    乔舒没料到,赫利西斯还在坚守千年前的准则。


    圣子诞于百花之中,花是对他而言最有意义的礼物,意为“庆祝你的诞生”、“赞美你的存在”。


    千年之前,若有人要求见圣子,却没有捧着精心准备的花束,连圣子宫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一望无际的花海在风中摇曳,风中有着蓝色妖姬独有的香气。


    火烧云仿佛要将天空点燃。


    眼前的花海已经点燃了乔舒心中喧嚣的爱意。


    乔舒矜持地屏退侍从,拉着赫利西斯回了三楼的卧室,一进门,就把人摁在窗户边。


    他的卧室正对着花海,一开窗就能看见。


    “圣子殿下要对我做什么?”赫利西斯配合着被壁咚,装作没看见乔舒踮起的脚跟。


    乔舒一愣,立马调整表情,恶狠狠道:“我要非礼你!”


    “哦。”赫利西斯想了想,认真道:“要怎么非礼,需要我主动脱吗。”


    “……”


    乔舒当做没听见,仰着脸重重亲了上去。


    被非礼的那位男士热情回应,两人亲着亲着,很快就掉了个位置,轮到乔舒背对着赫利西斯,被摁在窗沿。


    身前是冰冷的金属边框,身后贴着火热的躯体。


    冰火两重天。


    赫利西斯掐着乔舒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远处摇曳的蔚蓝花海。


    “呜……”乔舒的唇边溢出几声泣音。


    赫利西斯侧着脸,探身,亲吻乔舒的眼皮。


    “没有你的眼睛好看。”他说。


    青年的蓝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澄澈灵动,如今含着一汪春水,泛着莹莹的光,眼尾拖曳着一抹绯色,一如他早已红透了的耳尖,昳丽动人。


    “宝贝真漂亮。”赫利西斯叹息着。


    乔舒猛地睁大眼睛,连哭都停了一息,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窗台上。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搬出庄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些归属于赫利西斯,但又不方便进入教廷的人,总算找到与赫利西斯的见面地点。


    乔舒时常见到陌生的人来来往往,出入赫利西斯的书房。


    每逢擦肩而过之时,那些人总会停下脚步,恭敬行礼,唤他一声“殿下”。


    当然,起初是陌生的,到后来,乔舒对他们都很熟悉了,再次也能认了脸熟。


    赫利西斯不会说自己吩咐他们做了什么事,但会告诉乔舒,他们是什么身份,底细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投靠他、效忠于他。


    事无巨细。


    赫利西斯从不隐瞒乔舒,他书桌上层层叠叠、标有机密要务的卷轴,乔舒向来是想看就看,想翻就翻。


    偶尔还会帮着整理书桌,处理几件与“赌约”无关的魔族事务。


    盖魔王的章,签赫利西斯的名,字迹却是乔舒的。


    信函由特定的信使送回魔族,收件的魔族高层辨识出来字迹属于前任魔王——圣子乔舒——他就再无半点异议,其他魔将更是如此。


    赌约未出结果,但乔舒和赫利西斯已住进庄园,庄园极大,需要守卫看守,也需要侍从打理庄园。


    光靠克劳斯一个人,是肯定不够的。


    而且他现在被赫利西斯叫去做了不少事,乔舒无意打听,但挨不住距离太近,依稀能知道是让他去联络接头人、确认路线、打探情报动向等事。


    圣子缺人手,教皇和王室都主动表示可以出人暂代,被乔舒拒绝了。


    乔舒担心影响赫利西斯。


    无论是哪方人,一旦让他们进驻,那些为赫利西斯秘密做事的下属们必定会有所顾忌,行动也不如现在方便。


    虽然庄园很大,但只有两位男主人。


    在乔舒看来,只需要一个打理花田的花农,几个复杂清洁的洒扫工,一个知根知底不会下毒的厨师,就足够了。


    乔舒并不像其他贵族一样,生活起居需要数十个仆人跟随服侍,他可以照料好自己。


    但赫利西斯不许,坚持要让乔舒维持圣子应有的生活水准。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批仆从,虽然不至于乔舒身边时刻围着数十个仆从,但也称得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只不过,仍有不便之处。


    乔舒的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取而代之的是赫利西斯的工作被固定在了一个区域,由赫利西斯受到限制。


    这些仆从并不是教廷和王室的人,勉强可以接纳,但不能托付信任。


    这一点,从赫利西斯特意划出一个不允许仆人接近的区域,也从不在人前与乔舒说正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


    乔舒看着来往的几个洒扫男仆女仆,感到苦恼。自从他们来到庄园,赫利西斯的下属都要从特定的小门进来,走特定的楼梯上楼,以此避开庄园内的仆人。


    嗯……


    乔舒认真思考过后,找到赫利西斯,说:“我仔细想过了,其实连洒扫工都不需要,我来就好了。”


    “我以前兼职的时候干过家政,业务很熟练。再说了,不是有家务魔法么?我还可以锻炼魔法的熟练度。”


    听见圣子的惊天之语,围在赫利西斯身边正在汇报各项任务进度的下属们,纷纷吓得面色苍白。


    “不可!!”


    “圣子,怎么能劳您做洒扫的事情?!”


    乔舒:“我怕你们行动不便。”


    众人斩钉截铁:“绝对不会!!”


    有人扭头对赫利西斯:“陛下,您缺人手吗?请给我几日时间,我会找到合适的心腹顶上。”


    赫利西斯微微摇头,“不必,我有准备。”


    又对乔舒说:“庄园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克劳斯已经在着手去做。”


    乔舒:“可是——”


    男人起身,摸了摸乔舒的头,温和道:“我把你从教廷带出来,不是让你为我吃苦的。”


    乔舒不甘,还要再说。


    赫利西斯意味深长地说:“何况……赌约也快结束了。”


    乔舒吃了一惊:“这么快?”


    “已经很慢了,殿下。”一位下属大着胆子插话,“如果不是中途为了避开圣骑士的追捕和搜查,辗转更换好几个身份,早就该到了。”


    乔舒领悟了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双眼一亮。


    这是不是说明……最后胜利的人,是赫利西斯。


    **


    众神广场早已戒严多日,骑士团和教廷的主教们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广场中心,竖立着一个长杆,上面系着一个飞扬的金色旗帜。


    夺下他,魔族就胜利了。


    根据赌约,教皇和魔王只能远程指挥,不被允许直接出手。


    埃尔伯特要抽空教导乔舒剑术课,因此不离开科索城,但若是魔族突破科索城外的守卫,他会是众神广场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今日,就是决战之日。


    战斗一触即发,剑光划破天际。魔力震动,无形的真空波传出远处,震碎了附近房屋的窗户玻璃。


    因教廷和王室提前宣布了类似“军事演习”的借口,科索城的民众并未忧虑害怕。只是大部分人没见过这种动静,有些人紧张得闭门不出,有些人则趴在屋顶等能够远远眺望的地方,试图窥见点内幕。


    众神广场上。


    埃尔伯特凌厉的剑光被莉莉娅挡下。


    两个极为相似,但又全然相反的魔力属性,在半空中不断碰撞,发出爆炸般的巨响。


    “莉莉娅——”埃尔伯特的脸上带着被划伤的血痕,他攻势越发凶狠,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剑,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该死的,诺兰,最、喜、欢,我这张脸!!”


    说着,手中魔力暴涨。


    莉莉娅险些没压住他。


    身后又有圣骑士偷袭,莉莉娅腹背受敌,眨眼就给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添一道伤势。


    另一边,亚尔也被成功牵制,面对重围,魔族眼看就要落败。


    埃尔伯特已经在劝降。


    但莉莉娅却不见丝毫挫败,反而勾起唇角。


    突然一声惊呼。


    埃尔伯特猛地扭头。


    只见柯林被人猛地击飞,一个粉发少年喘着粗气,在魔族士兵的掩护下,在圣骑士和多位红衣主教的层层围剿中,成功突破重围。


    安塞姆一把扯落了飞扬的金色旗帜。


    第89章 神力


    身负重任,要从魔族边境偷渡、潜入、急速突袭至科索王城的队伍,皆是魔族中的精锐。同时,还有一部分各有特长的其他种族之人,比如黑暗精灵、兽人(非牛头人)、高阶法师(人类)等等。


    带队之人,更是魔将之首的莉莉娅和亚尔。


    赫利西斯用了好计谋,他先是只提亚尔,让其他人以为他只派了亚尔和几个次级魔将带队,试图降低人族的戒备。可教廷始终保持警惕,在追踪之时,忽然发现端倪,察觉到了入侵者之中还有一个莉莉娅。


    莉莉娅改头换面,刻意伪装成黑暗精灵,还是没能逃过教廷的眼睛。


    教廷百般试探,确认无误且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之后,便以为莉莉娅是赫利西斯藏起来的底牌。


    在最后防线,莉莉娅面对的围剿一点儿也不必亚尔少。


    这说是赌约,但谁也没提过要“手下留情”,起手都是至少让对方失去长达半年行动能力的招数去的。


    莉莉娅和亚尔都受了不轻的伤,估计要养上一段时间了。


    他们也有队员被俘虏,也俘虏过人族的圣骑士。


    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战争状态,两边对俘虏都还好,只是捆起来命令他“你已经死了”,再下一个契约,约定直到结束前,这人都不能吐出任何有关的讯息,确保“死人不会泄密”。


    莉莉娅被针对,赫利西斯早已心中有数。


    因为他藏起来夺旗的人,本就不是莉莉娅,而是……队伍里不起眼的、负责给大家做饭的厨师,安塞姆。


    谁能想到啊,身为【暴食】,一个魔将竟然心甘情愿天天背着锅,给大家炒菜!


    安塞姆趁人不备突入,击飞柯林的时候,用的是锅铲。爬杆夺旗的时候,大铁锅还背在身上,一副老实巴交的少年厨师模样。


    教廷吃亏就吃亏在了情报不足。


    他们只知道属性为【暴食】的魔将名叫安塞姆,是个活了千年的魔将,但安塞姆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更喜欢躲在厨房研究自己的食谱,因此,教廷并不知道他的样貌、体型。


    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魔将安塞姆都是四位数年龄的人了,长相年轻些,就跟亚尔一样,是青年体态。再不济,也该是个中年人。


    谁能想到,安塞姆维持了一千多年的少年体态!


    但是,总有人见过安塞姆,比如埃尔伯特和柯林,或者其他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为此,安塞姆还特意喝了改变容貌的药剂,直到最后,才露出真容。


    ‘厨师’的体态形似安塞姆,没有被发现易容的原因,是因为安塞姆忍住了。


    暴食者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超级能吃。


    但一路上,无论是正面冲击、暗中观察、侧面试探……安塞姆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贪吃的性格,他的食量跟所有人一样,不突出,也从不私下加餐。


    偶尔从人族的街道两边路过,人族的探子能看见安塞姆对两侧的美食视而不见,头都不扭一下,心志坚定得要命,违反了【暴食者】的生物本能。


    而如今……


    扯下旗子,确定胜负之后,观礼台上的赫利西斯立刻丢了一个储物戒过来,半秒都不敢迟疑。


    安塞姆跳起接住,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储物戒中拿出了小山一样高的食物,开始暴风吸入!


    他眼冒绿光!


    他甚至没有离开众神广场,原地开吃了!


    他还席地而坐,把大地女神像的底座当椅背,一点儿都不把大家当外人!


    众人:“……”


    安塞姆:“我吃吃吃吃吃——”


    众人:“…………”


    埃尔伯特收剑入鞘,表情不可思议。


    “暴食者怎么可能忍得住半个多月只解决必要的生存需求?在乌湾城,我和约瑟把你们在那堵了一周有余,就算你们的储物戒里有食物,也应该吃完了吧?为了找出你们的存在,王室颁布临时法令,严苛管控乌湾城的粮食储量和消耗量,如果有特别大的变化,我们一定会及时发现的。”


    埃尔伯特伸手,递到莉莉娅面前。


    莉莉娅顿了顿,抓着他的手掌,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她的伤口还在向外渗出血液,但她只是随意地用纱布止住,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埃尔伯特指着狂吃海吃的安塞姆。


    “那个吃法,再多食物储备都不够吧。”


    莉莉娅道:“确实早就吃完了。”


    埃尔伯特表情还算端得住,一旁的圣骑士却忍不住凑过来问道:“不可能,他如果是【暴食】,怎么可能学得会克制?”


    要暴食者忍住饥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养尊处优近千年,想吃啥就吃啥,自跟随乔舒与赫利西斯后,再也没有感受过饥饿的安塞姆。


    他给埃尔伯特留下的印象,甚至是一个有点娇气、黏人、擅长耍赖卖萌的小朋友。


    莉莉娅瞥了一眼高大的骑士,那就是跟埃尔伯特一起前后围攻她的人。


    “背后攻击似乎有违骑士精神。”莉莉娅淡淡道。


    骑士坦荡道:“抱歉,女士。但是,我有必须全力以赴的理由。”


    莉莉娅一抬下巴:“他也是。”


    骑士一愣。


    莉莉娅:“谁说暴食者学不会克制?只是看有没有人教,他们愿不愿学罢了。”


    骑士和埃尔伯特一同沉默着。


    恶魔是有弱点的。


    暴食的天赋给予恶魔非一般的能力,也让他们学不会克制,无数暴食者被发现尸体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过量撑死的。


    莉莉娅轻声道:“暴食者对食物的无底洞需求源于灵魂的缺失,这是众神给予不同种族的不同特征……但灵魂缺失的一角,是可以补上的。”


    “还有这种魔法材料?”骑士猜测,“一定很珍贵吧。”


    “……确实如此。”莉莉娅答道。


    众神广场上一团混乱,王室沉浸于震惊于不甘之中,教皇看似面无表情,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眼底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而魔族这边……最大的混乱,安塞姆,还在那儿吃呢!


    一个颀长清瘦的背影忽然闯入众人的视网膜中。


    乔舒领着提前准备好的医疗团队和后勤人员,带着他们拨开人群,“杀”进众神广场。


    “胜负已定胜负已定,都别打了也别愣着,有伤治伤,该休息就去休息!”青年大声呼喝着,忙忙碌碌地指挥人手。


    强行分开无视结局,执着于打生打死的几波人。再命人把受伤的人类与恶魔分开两边,又按伤势轻重分好。


    乔舒注意到埃尔伯特和莉莉娅,连忙跑来,中途路过安塞姆,还摸了一把崽的头发,给安塞姆递了一个水囊,又弯腰叮嘱了几句。


    粉发少年头也不抬地嗯嗯应着,但手下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放慢,不再是胡吃海塞的状态。


    骑士的表情顿时更加复杂了。


    乔舒大步跑过来,不赞同道:“埃尔,莉莉娅……还有这位骑士先生,你们都受伤了,怎么还杵在这儿不动?”


    “马上就去找医师。”埃尔伯特笑道。


    在场之人的伤势,唯有莉莉娅最重,正常人站都站不起来了,但她无需任何人搀扶,身姿笔挺,像一把凌厉的剑,泛着冰冷的寒霜。


    乔舒盯着她带着血痕的腰侧,问:“痛不痛?”


    莉莉娅失笑:“不痛的,没事。”


    乔舒不说话,莉莉娅云淡风轻地脱掉染血的手套,伸手去捋顺圣子的鬓发。


    “不必担心我们,殿下。广场乱,您先回去吧。”


    乔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叫埃尔伯特和骑士快去人族的那一边,又让莉莉娅原地坐下——他们待的区域,被划分在魔族的范围。


    说完,乔舒就跑走了,他指挥现场,也挺忙的。


    埃尔伯特和骑士正要遵循圣子的指令。


    莉莉娅叫住骑士,问他:“你知道,在魔界什么东西最珍贵吗?”


    骑士一秒回忆起两人的对话,他想了想,问:“不同属性应该重视不同的东西吧?比如,贪婪者喜欢金钱,暴食者喜欢美食。”


    “但,有一样是通用的。”


    “是什么?”骑士问。


    莉莉娅道:“魔界流传着一句俗语——这里是狡诈之地,是被诅咒的堕天之界,是谎言与背叛盛行之处,任何事物在这儿都被明码标价,但唯有真心,是恶魔们永恒追求又求而不得的宝物。”


    还有什么,是比爱与真诚更加珍贵的宝物?


    尤其是……


    对魔界的恶魔而言。


    “若有光落入黑暗,那阴影里的魔物,疯了一样也会企图抓住他。”莉莉娅的语气平静,她淡淡道:“你们该庆幸,我们的魔王是‘乔舒至上主义者’,而圣子对人族还有留恋。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了,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坐在地上。


    埃尔伯特和骑士一起去了左边。


    骑士低声道:


    “埃尔大人,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人族与魔族势不两立。民间传言总说恶魔是一群冷血残忍的怪物,说他们没有心。可是——”


    “可是什么?”埃尔伯特说。


    “我今日见了这些,听了这些,总觉得是……是误会。至少广场上的这些恶魔,似乎并不是冷漠无情的。”骑士说。


    金发天使隐隐叹了口气。


    “本来就不是。正如莉莉娅所说,我们只是种族特征不同罢了。”


    “但不是说,人族与恶魔有仇?”


    “仇在哪儿?”埃尔伯特反问。


    “……”


    “边境是有小摩擦,但人族跟其他国家就没有了吗?你往前数一千年,历史上也没有几次大规模的战争吧?唯一可数的血腥事件,还是因为——”埃尔伯特顿了顿,说,“是因为某个可恨的阴谋,是一段隐秘的历史。”


    骑士茫然,但似乎又懂了什么。


    “这是我能听的吗?”


    埃尔伯特笑了,“反正,它也快公之于众了。”


    金发天使用仅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奥维德,要不是你…………”


    不远处。


    乔舒把在场的人——受了伤的——按照光明与黑暗属性,分开在了左右两侧。


    正中央是低垂着眼眸,悲悯凝望世人的大地女神盖亚。


    以及埋头吃饭的安塞姆。


    安塞姆和他堆成山的食物成了楚河汉界。


    两拨人迷茫地对望。


    “这是要做什么?”


    “呃,不是要治疗吗。”


    “对啊,医师,快来,给个治疗术!”


    医师:“来了来了……”


    乔舒用足尖推了推安塞姆。


    “崽,坐过去一点。”


    安塞姆左手拿饼,右手拿肉串,屁股挪了挪。他抬头,仰视着,好奇地望着乔舒。


    圣子站在大地女神像之下。


    他微微阖眼,再睁眼时,蔚蓝色的眼瞳中只余沉静。


    青年的手中拿着一柄断剑。


    乔舒低估了伤者的数量和不同的种族。


    他需要一点辅助。


    乔舒抬了抬手,把残缺的忒弥斯之剑高高举起。


    他口中念诵咒语。


    人族与魔族,能接受的魔力属性各不相同。


    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截然相反的属性咒语,在乔舒的神力下毫不冲突,是如此温顺。


    金灿的光点飘然而下,落在所有人身上,悄然融入他们的体内。


    莉莉娅低头,发现自己的伤口全部愈合了。她从没这么好过,宛如浸泡在暖泉里,轻飘飘又暖融融,卸下所有负担,忘却尘世的繁杂。


    莉莉娅遥遥凝望着伫立在所有人目光中心的高挑青年。


    她一直叫嚣着、不安的孤独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安静下来,找到了归处。


    那些因他们的打斗而裂开的地板,枯萎的草木……


    全部都愈合了。


    地砖的裂缝合拢消失不见,烧焦的泥土恢复自然的颜色,又被青草覆盖,树木越发苍翠茂盛,土壤里生出一簇簇艳丽的花。


    远处似有百花的香气随风而来。


    万物逢春。


    第90章 圣祭


    赢了就是赢了。


    没有辩解的余地。


    科索王室和教廷再怎么心有不甘,魔族人还是大大咧咧、光明正大地入住了圣子的庄园,并顺势接管了庄园内的一切。


    克劳斯早已准备好合适的人手,只等尘埃落定。如今莉莉娅等人要进驻庄园,他恰好可以把庄园内外的人手统统刷一遍,安排自己人上岗。


    安塞姆仗着自己立了大功,在庄园内横行霸道好几日。


    横行——昂首挺胸地横斜插入乔舒跟其他人之中,从别人手里劫走乔舒,每天都在乐颠颠地当乔舒的跟屁虫。


    霸道——霸占距离乔舒第二近的椅子。


    之所以是第二近……


    安塞姆不敢惹赫利西斯。


    如此数日,赫利西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安塞姆甚至陪着乔舒去了几日学校。


    在毒杀事件后,魔法学校的人早已习惯圣子殿下身边会跟随着一个旁听的护卫。


    这个护卫的人选并不固定。


    有时是穿着便服的红衣主教,有时是腰挂长剑的圣骑士,有时是看似平平无奇但一出手便是练家子的人。


    他们出现的次数极少。


    更多时候,圣子的贴身护卫是一个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黑发男人。


    男人的话极少,面容英俊冷肃。但凡他跟在乔舒身边,别人连前来跟圣子寒暄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无人胆敢造次。


    被他用那双冰冷的红瞳打量超过三秒,就有人心生畏惧,两股战战,衣服的背部要被冷汗打湿,拼命回忆自己以后没有说错话。


    圣子跟这人很亲密,关系似乎不一般。有人瞧见圣子在体术课脱力之后,被高大的护卫以公主抱的姿势,从隐秘的小路离开校场。


    有人猜圣子跟自己的侍卫谈恋爱了。


    这类言论不过传了半日,最开始口口声声说“我真的看见了”的目击者,就会闭口不言,别人再问,目击者也会装不知道。


    近日,圣子身边的贴身侍卫换成了一个粉发的少年。


    少年长相乖巧可爱,留着一头像花朵似的粉嫩发色,趁得越发娇俏。他很爱笑,爱谈论和分享美食(分享仅限乔舒),还爱跟圣子撒娇,不像护卫,反倒像是谁家还没长大的弟弟,闹着要跟兄长一起上学。


    少年看上去一点儿威胁都没有。


    但没有人敢小瞧他,也没人敢接近他。


    能在魔法学校上学的,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消息门路,在众神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早已被全校师生知晓。


    哪怕是独来独往的人,在见到安塞姆额头上的恶魔犄角时,也会瞬间了悟。


    ——这是魔族人,纯血的大恶魔,是八大魔将之中的【暴食】。


    教廷捂不住,也无意再掩盖。


    人族与魔王的赌约,几乎在旗子被拽落、圣子展现混沌魔力的同日夜晚,就传遍了全城人。


    科索城内一片哗然,别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也别管信不信仰盖亚、恨不恨魔族,都觉得教廷和科索王室是疯了。


    但圣子的威望却没有受到影响。


    乔舒最后来的那一招,太惊艳了。魔族赢了赌约进入科索城的事,都无法在茶余饭后的谈论中占据话题榜首。


    乔舒用混沌魔法同时治愈了在场所有人,涵盖至少四个种族、大于八种魔力属性。众神广场极大,可以同时容纳万人朝拜,但他的神力直接笼罩了广场,甚至有余波飘荡出去,大半个教廷总部都在他的神力范围内。


    众神广场一连数日都是香气环绕,人们朝拜之时,会小心翼翼地避开盛放的花。


    那是神明的眷顾,是圣子的赐福。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迹,是除了神明以外绝无可能用出的力量。乔舒的声望不跌反升,人们奉他为神明,对他有超乎理智和情感的信赖。


    就算乔舒指着天空说:明天的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潮水要从低处流向高处……


    大家也会信的。


    连一秒都不带犹豫。


    如此,当人们看见乔舒身边跟着一个恶魔的时候,他们有些惊恐,一担忧圣子会被恶魔所害,二惧怕恶魔暴起伤人。


    尤其是看见安塞姆过于狂野和非人的吃相,更加畏惧。


    但乔舒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前来询问他的人。


    “安塞姆是我认下的家人。他对我忠心耿耿,千年不变,没有我的命令,他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类——除非蓄意挑衅、刻意激怒他,或者有人存了谋害我的心思,被他发现。”


    说这话时,粉发少年就站在乔舒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嘴里叼着一根草,无所事事地左右张望。明显是觉得无聊,坐不住,但又因为乔舒的存在,耐心十足地等着。


    他们的话并不避开魔将。


    每一个音节,安塞姆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任何反驳,就连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都不曾有过。


    仿佛——他听乔舒的话,是生来就该如此。


    被贵族们暗中派来的青年说客,委婉道:“圣子殿下,我听闻……您住的居所,是由魔族人看守。”


    乔舒纠正:“不是看守,是保护。”


    青年:“好吧,但是,那可是魔族,您不会觉得危险吗?”


    “不会。”乔舒说,“他们没有背叛的可能性。”


    “殿下……”青年欲言又止。


    乔舒沉吟半晌,问他:“你知道我是圣子,你承认我是圣子,对吗?”


    青年莫名其妙又毫不犹豫:“当然!您是众神之子,圣灵的眷顾所在,您是当之无愧的圣子殿下!”


    乔舒道:“既然如此,我让魔归顺于我,臣服于我,又有哪里不妥?”


    青年呆住了,片刻后,他记起主人的吩咐,小心翼翼地问:“圣子殿下,您是否知道教廷正在呼吁各公国派使者前来科索城,共商与魔族和谈一事?”


    “我知道。”


    “您不觉得古怪吗!人魔两族怎么可能相处愉快——他们,他们——”


    乔舒指了指身后无聊到蹲着揪草的粉发少年。


    “你看看他,他难道跟我相处不愉快吗?”


    “您是圣子,这怎么能一样呢?”


    “都是一样的。”


    乔舒的语气平静而温和。


    “人族能跟精灵族贸易,能与矮人交流锻造的诀窍,能与兽人在冰天雪地里就着一个篝火大声谈笑、喝酒吃肉,为什么不能和魔族来往?摘下眼镜,擦亮眼睛,世界创造不同的种族,是为了增加多样性,而不是徒增仇恨与战争。”


    青年哑声不语。


    安塞姆忽然起身,凑近乔舒的耳畔,嘀嘀咕咕地说了好几句话。


    乔舒略微诧异,抬眼打量了青年一眼。


    青年浑身不自在,心中发毛。他忐忑地问:“殿下,怎么了?恶魔……呃,安塞姆先生,跟您说了什么?是关于我的吗。”


    乔舒点头:“他说你身上有香兰和肉桂的味道,还有蛋糕的香气。”


    “……我来见您之前,刚去了一家面包店,买了几个蛋糕。”青年从储物戒中拿出来,小心地问安塞姆:“您要吗?”


    安塞姆的鼻子动了动,眼睛刷地亮了。但青年递来蛋糕的时候,他又躲开,唰地扭头去看乔舒。


    青年听见他小声地说:“乔乔,不要他的东西,我已经闻出来配方了,回去做给你吃。”


    乔舒就笑着应好,说:“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请收回去吧。”


    青年尴尬地收回蛋糕。


    安塞姆催乔舒快点回家了。


    他偷偷地说:“陛下说今天不忙,会早点回来,我现在出去做蛋糕,刚好能一起吃哦。”


    赫利西斯早出晚归,他们已经有两三天没能坐在一起用晚餐了。


    乔舒的面上浮现喜意,立刻礼貌告辞,带着安塞姆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突然被青年追上。


    “我听见了,安塞姆先生说的‘陛下’。”青年大着胆子问出贵族们想知道的最后一个问题:“圣子殿下,先前日子,一直跟随在您身边的黑发男人,后来又出现在众神广场,号令众魔——他是不是——”


    “对。他就是魔王赫利西斯,和我住在一起,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圣子矜贵地抬了抬下巴,他急着回家,丝毫不顾青年震惊到失语的表情,澄澈的蓝瞳中眸光淡淡。


    “先生,请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以及任何一个想要知道这条讯息的人——”


    “魔王赫利西斯是我的爱侣、我的圣徒,他从还不是魔王的时候,就属于我,也只属于我。”


    “至于人魔和谈之事,你们可以合理提出反对,说出疑虑,我们共同解决。但不允许任何人阻拦与破坏,因为这是神的旨意。”


    乔舒轻声道:“如果不信我所说的话,你们可以自行去神像面前祭拜,去祈求,众神会给你们明确的答复。”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先生。”


    乔舒微笑着说,“愿众神与您同在。”


    “……愿神与您同在。”青年怔松着,条件反射地回应道。


    等圣子与恶魔少年走远,青年才倏然回神。他面色剧变,为自己得到的过于庞大的信息量而嘴唇哆嗦。


    “圣子与魔王,竟、竟然是那种关系!”


    必须立刻回禀!


    青年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


    科索城的贵族们终于知道了这一个惊天秘密。


    他们聚在一处,争吵声几乎掀翻天花板。


    “圣子跟魔王相爱了?!胡闹!”


    “人和魔怎么可能在一起??”


    “乔舒真的是圣子吗?圣子怎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事?”


    “你什么意思?乔舒殿下不是圣子,难道你是?是你能操纵云雨,还是能降下神迹,还是你会用混沌魔力?世间十二元素、十八法则,全都被你如臂指使,就像是你创造出来的一样??”


    “……我没有这么说,我无意质疑圣子的身份。”


    “其实,我因为边境贸易问题亲自去过魔族两次,他们也没有人族想象中的糟糕。乱是乱了点,秩序还是有的。”


    “虽然两族思维不同,有时候沟通存在困难,但只要被认可,他们不会轻易背叛……这一点,跟兽人族没什么区别吧。”


    “所以你们支持和谈?”有人冷声问。


    其中一个靠行商暴富,又靠联姻跃入贵族阶级的人,轻咳一声,提醒道:“和谈成功,很多条件都会放宽,别的不说……边境贸易肯定会更方便吧?”


    想到自从那些魔族士兵入城,科索城民众对魔族的好奇心达到顶峰。任何有关“魔族”的东西,哪怕是扯了八竿子才勉强有关系的物件,都能卖出比以往高十几倍的天价,还一堆人追捧排队要买……


    一部分贵族面有色变,眼神微动。


    商人顿了顿,刻意等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地说:“说到底,圣子的爱情关我们什么事?他只要跟教皇一样,不沾政权就好了。再说了,他也不会成为教皇,日后,教廷也不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另一部分贵族若有所思。


    但也有贵族表情坚定地说:“圣子说,这是神的旨意。荒谬至极,我不信!”


    现场的议论声稍稍降低,信仰在凯亚大陆几乎是跟生命划等号的事情了。


    神的旨意……


    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声音。


    “圣子殿下说,如果我们不信,可以公开祭拜,求盖亚给出答复。”


    有些时候,人们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不知结果是好还是坏,就会去教廷。或是亲自祭拜盖亚,自己做仪式,求盖亚指点迷津。或是求助于教廷的主教,向他们询问神的旨意。


    乔舒知道贵族担心他操纵教廷的主教,让主教给出“圣子想给的回答”,因此,乔舒就让他们自己去做仪式,或者找他们熟悉的人去做圣祭。


    绝大多数贵族赞同了这一做法。


    他们要亲自向盖亚索求答案,问圣子是否可以跟魔王在一起?人族与魔族是否应当进行谈判,签署和平协议,开放贸易往来?这一切会有好结果吗?


    ……也许,有人甚至会问:


    盖亚在上,请求您回应您的信徒——圣子确实是乔舒吗?他是否会带领人族,走向光明的未来?


    乔舒如此自信,坚信掷出的圣杯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他的回答。


    那就让他们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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