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厌倦,容梁晔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落茗为何会说出这个词来。“为何忽然这般问我,可是觉得我这些日子不够卖力?”
虽然再三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可话出口,落茗便发现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理智来,“是啊,我倒是不知道老爷你竟是这般精力充沛之人,我本以为你应该在我这也吃够了,却没想到你却依旧有胃口寻别的小菜吃。”
什么小菜,这话说的梁晔再次惘然起来。思索片刻,他意识到落茗这是在指责他在外偷食,正吃味呢。
这被凭空污蔑偷食,梁晔能干?当下便开始辩解起来,“你可要说清楚,我哪里偷食过了,我身边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你要说我偷食的人是你,那我倒是承认的,可你要说我偷食了别人,那我可不担这个罪名。”
谁知他话音才落下,便看到落茗啪嗒啪嗒地开始掉起了眼泪,那般委屈至极的模样,直让人想将她赶紧捧在手心安慰,梁晔一边心肝宝贝的哄着,一边努力放轻语气继续解释,“我真没有别人,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可落茗听完这番解释,却是移开抹泪的帕子,声音里明明还带着哭腔,偏偏凶到不行,“我都看到了,那红萍坊的姑娘可都登堂入室了,那小曲唱的是让人心痒骨酥,比我这你日日听都要听烦腻的小调可要好多了。”
这下梁晔算是知道落茗为何会这般生气了,感情是她在看到红萍坊的歌姬后,误会了。
“她们是我请来刻意为你庆贺生辰的歌舞姬。你啊你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到什么就开始瞎想,难道直接问我不是更好吗?”
落茗没想到真相竟会如此,但是依旧有些嘴硬地不愿意承认,“说不准是你想听红萍坊姑娘们唱歌跳舞,才借着我生辰的名义将人请了过来。”
“不信我?”
落茗扭过头不再去看梁晔,“不相信。”
看着落茗愈发显得娇气的性子,梁晔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她了些,可要让他想办法治治落茗这性子,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是以到最后,先低头的还得是他,“行啊,那我就把那些歌舞姬们都遣回去,至于你的生辰礼……”梁晔伸手一捞,一把将落茗捞进怀中。“我就把我自己当成一盘菜,任你品尝如何?”
落茗其实早就信了,一听梁晔说着这般肉麻的情话,心一下就软的不成样子,瓮声说道:“你都说是为我生辰准备的了,明日可就是我的生辰,我当然是要好好热闹热闹才行的。”
“那你现在不气了?”
“本来就没气,毕竟你若是想在外头寻小菜吃,我还能拦得住你不成?”更何况,自己也没身份和立场。
梁晔敏锐地感知到怀中人的情绪忽然开始低落起来,而后便感知到落茗握住他的手,他看不清此时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里边,听出她的一丝落寞。“你也不能总是吃小菜的啊。”
等梁晔有了正妻,她到时候可不就成了一盘小菜,正餐主食不可不食,爽口小菜却不能多吃。
梁晔却以为落茗还在使小性子,再三保证,“都说了,只有你,没别人。”
“好了好了,我信了,我信了。”落茗扯出笑意,心想好在没让梁晔看到她此时的神情,不然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想要的实在太多也实在太贪心?
梁晔却还是觉得落茗这小性子还没使完,刚好这会顺手,便解下了她身前的腰带。
等她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闻蓝四人早就拿着早已经备好的新衣与新首饰,候在了她的床前。
闻蓝因为昨天没追上落茗,这会还刻意解释道:“落茗姑娘,你昨日见到的那个红萍坊的姑娘,其实是……”
“我知道,老爷已经同我说了,是为了庆贺我生辰的对吧。瞧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所以你们这些日子不是不见了这个,就是不见了那个,也是在准备我生辰的事情?”
“没想到被落茗姑娘你猜到了。只是老爷可吩咐过,这是个决不能让落茗姑娘你知道的秘密,我们这会可不能说。”
看闻蓝四人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落茗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等她穿戴完毕打开房门,便见梁晔已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朝她伸出了手。
落茗伸手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上,旋即便被他轻轻握紧。而后落茗便由梁晔他牵引着,一路往前面走去。
她本以为在避暑山庄住了那么多日子,本该完全熟悉这里的所有地型了,却没想到竟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避暑山庄依山傍水,而跨过水上的木桥,绕过几个弯,竟会有一处由河水汇集成的小湖泊。、
这处湖泊明显也是归庄子主人所有,四边皆用围栏围成了一个圈,湖边搭建了数座供主人家憩玩乐的石亭,但能一下吸人眼球的,则是从湖边延伸至湖中心的歌舞乐台。
湖边还停泊了几叶蓬船小舟,这是专门用以乘搭前来观赏歌舞的人的,而梁晔率先一步跨到舟身上,而后才伸手小心将落茗牵入舟中。而后小舟载乘着两人缓缓往湖中心的歌舞乐台前划去。
落茗觉得新奇,倒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弯腰伸手,将手放入水中,感受水流在她手中划动的感觉,倒是十分有趣。“我们这是要乘着小舟欣赏台上歌舞?以往只知道在画舫上请人跳舞唱乐的,乘小舟的倒是从没见过。这主意是老爷你想出来的?”
“我在享乐一道,可并不算精通,要说,也只能说是我的几个族叔们别出心裁的点子,倒让我捡了个现成,借花献佛。”
梁晔没说的是,原先此处可并没有这些小舟,原主人虽然搭建了湖上的歌舞台,可充其量不过是躺坐在湖岸边的亭子上欣赏歌舞罢了。但梁晔却觉得距离太远,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台上在表演什么,这才设计了这些载人前往湖心的小舟。
第62章
那摆舟的船夫将篷舟行至台前,便挥动起了舟身的绳索,将其套在台下水中的柱子之上,便跳至边上另一条停泊的篷舟上边,而后便一人摇桨离开了。
至此湖上,台前,只余舟上两人。而后便听一声琵琶弦响,那些红萍坊的歌姬开始逐次出现在台前,只见她们各自手执丝竹琵琶,只听她们才拨弄了几个音,落茗便听出她们所弹是何曲调。
据传当今太后乃是红尘女支子出身,被一个富商赎下后,便献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先帝当时后院的姬妾都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小姐,一个来自风尘之地的女子的出现,给足了先帝新鲜感,自此恩宠不断。
先是给了太后一个清白的身世,而后更是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当今圣上交由太后抚养,*从而在登基之后,名正言顺地将当时不过是庶妃身份的太后册封成为皇后,从此后宫唯她一人独大。
而先帝驾崩之后,当今圣上为奉孝道,更是只尊太后一人为母,太后便是这般,从卑微的风尘妓子,几乎是传奇一般的成为了一国太后。
虽说太后原先的身份曾被先帝下令抹去过,可到底树大招风,当年先帝尚在,太后独霸后宫时,便有妃嫔为绊倒太后,派人查出了太后曾在民间的身份,而后以此为剑,在民间大肆传播“女昌女支为国母,滑天下之大稽”的歌谣,妄图将太后从后宫第一人的位置上驱逐下来。
可这些人到底还是小看了先帝对太后的宠爱,先帝第一时间处置了那个妃嫔,而后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扛下了朝堂百官们废后的谏言,将太后牢牢护在身后。
只是先帝虽然能平息朝堂后宫里的流言,但这歌谣既然已经传至民间,任他是一国皇帝,也无法制止这首歌谣传遍民间四处,甚至一度成为流传在秦淮一带,歌舞姬们最擅弹唱之曲。
只不过这到底涉及皇家辛密,这曲儿自然不能这般直白地唱出来,而后经过几个版本的演变,逐渐演变成如今的《卞凤谣》,借古卞夫人,喻当今皇太后。
这首《卞凤谣》落茗自然也是会的,这也是她不过才听了几个调,便会立马知晓这支曲子的原因。
只是一旦知道曲调背后的故事,落茗便不得不多想。
女支子变凤凰,梁晔专门在开台便点了这一支曲子,是无心还是有意?
见落茗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梁晔伸手握紧落茗垂在身前,紧紧绞动着的双手。“这支曲子,你可喜欢?”
落茗在不确定梁晔真正心意之前,有些不敢开口询问,只答了一个万能的答案,“自然是喜欢的。”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唱的可要比她们好,所以你自然是懂这支曲子的来由吧?”
他果然是知道的,落茗心神一震,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之人,想说什么,却像是被夺去了言语的能力似的,不知如何说出口。
“我的心意,你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又如何能不知对方谨小慎微的心思。
她受着他的好,冲着他笑的时候,明明是那般明艳,可眼里却总是带着对未来的忧虑的。她担心自己对她的好,会成为将来正室夫人进门后,针对她的催命符,所以她的欢喜,总是半真半假,半喜半忧的。
他以前听闻英明一世的先帝,唯一做的糊涂事全在这位风尘出身的太后身上时,总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不过是有人夸大了传言,毕竟一代圣君,如何会为了一个女人,敢与百官为敌,恐怕是借此为由,震慑朝堂,稳固皇权才是真的。
可真当他遇到了一个能让他满心满眼全是对方的女人之后,他却开始觉得,传言里的那位被美色所迷的昏宥君王,与成为明君并不冲突,他的感情未必不是出自真心,否则大可在当时利用完太后之后,便将其施以废黜,可他却并没有,反而继续给她无比的荣宠,生前死后依旧。
“今日我在你的生辰之日对你许下正妻之诺,待三年孝期一满,你便是我梁晔从此生前死后唯一的夫人。”
正妻之诺,不是为妾,而是为妻?
落茗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见舟身不稳,开始往一边倾倒下去。
这一吓,把落茗吓得瞬间理智回笼,清醒起来。她赶紧用力地抱住梁晔的腰身,让篷舟再次平衡起来,但在篷舟平衡之后,却久久不见她松手。
她从小就被妈妈教导,男人的话不可信,男人的承诺更是万万不能信的东西。
她一直牢牢记着,因此虽时常会有各种妄想的念头,却也能将其压在心底,留有理智。
可此时听着梁晔对他的承诺,感受着他的真实之后,她对妈妈深刻在她心底的,那些教导,开始起了动摇。
妈妈或许说的没错,但是她遇到的那些男人,又不是梁晔,他们既不是梁晔,又如何代表梁晔,给他的承诺标下定义?
左右她也没有什么能损失的,信了这一回,又何妨?
“可说好了,正妻之诺,我信了,你要是反悔……”落茗停顿了下来。
“我要是反悔你该当如何?”梁晔轻轻抬起怀中人低垂的下颚,直视着她的双目,想让她看清自己的真心。
“不应该有这种假设,你是不会反悔的,对吧。”
“对,不会。”会字的尾音,含糊在了唇舌交缠之中。
而台上丝竹歌乐,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随着夜幕落下,湖面被台上红烛晃的明亮,阵阵涟漪从篷舟底下泛起明艳红光,丝竹弦乐虽停,但尚有天籁,在寂静之中,织成旖旎。
待第二日王孙携着他的四位美姬也来到山庄之时,看着梁晔脖子上都不带遮掩几分的红痕,可是没少揶揄。
只是王孙明明是在揶揄梁晔,却是羞恼到了站在梁晔身后的落茗,而梁晔却脸皮厚地反而讽刺他孤家寡人一个,得不到,也就只能眼红别人,顺便嘴贫的份。
“我孤家寡人,难道我身边这四位美人都是摆设不成?我这艳福,可要比你要享受地多了。”
四位美姬却是极其不给面子的各自捂嘴一笑。她们名义上虽是王孙的宠妾,但实则是奉金陵王之命,贴身保护王孙的高手,王孙虽然时常嘴贫,偶尔也会与四人在人前调调情,做做戏,但真要他下手,他却是没贼心,也不敢有贼心的。
落茗一直对当日四人为她解围一事心存感激,一直想着要好好答谢一番,只不过她先前一直没什么机会碰见她们,如今王孙前来,必然是有正事要与梁晔商量的,这下正好,她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答谢她们。
四美姬却是敏锐地发现这会她身边只有闻蓝她们四人,并不见宴会那日,那个惹事的婢女。
“那个婢女,你是已经处置了?”
落茗知道她们问的是茶花,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四位姐姐,我这会恐怕依旧不识她的真面目呢。”
“你又不会读心术,偶尔识人不清,也是难免的事情。不过我们今日可不想听你讲那个婢子的事情,我们在王府时,便从其他两位姐姐那里听说过你,知道你拥有一门烹茶的好手艺,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喝上一杯你亲手烹的茶啊。”
“你放心,我们可不似王孙那般,只好酒,不懂茶。”
“姐姐们对我有恩,我一直想着如何感谢四位姐姐们,既然姐姐们都想喝我烹的茶,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落茗便将人带到专门的茶室,开始为她们烹起茶来。
看着落茗这一手行云流水的动作,紫裳不禁在边上托腮问道:“你这一手,是谁教你的?”
闻言,落茗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不过经过昨夜,得了梁晔的承诺后,落茗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面对不了自己原先身份的道理。“其实当日二太夫人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出身风尘地,是专门教养出来的瘦马,我所会的技艺,也是出自于此。”
说着,落茗借着端茶的功夫,抬头看了四人一眼,却并未从她们眼里看到任何的鄙夷。
四人神色自若地接过茶,问她这个问题的紫裳并未第一时间喝茶,像是想要解释她为何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一般,于是告诉落茗了一个她从不曾知道的梁晔。
“我们随侍在王孙身边多年,先前王孙还在云京书院求学时,便曾扮作书童跟在他左右,倒是有幸见识过梁大人烹茶的手艺,所以我还以为你这一手,是梁大人亲自教出来的呢。”
先暂时将四人曾扮做书童混进书院的事放在一般,
“老爷?”落茗知道梁晔是个懂茶之人,倒是从不见他自己动手烹过茶,以往他要喝茶,都是她亲自端过去的,要不是今日听紫裳说起,她还不知道他会烹茶呢。“我想老爷他的技艺一定是要比我娴熟多了吧。”
第63章
“毕竟他可是李大家亲收的学生,而李大家天性淡薄,不喜外物,唯一爱好便是茶了。当年李大家还在世之时,京中也不知有多少贵人想要成为其弟子,投其所好送上各类珍稀名茶的不在少数,可李大家生性高洁,自然不收,也不会收这些人作为其弟子。可若李大家一直没收弟子也就罢了,谁能想到李大家会忽然从外头带回了商户出身的梁大人,第一时间便都想从梁大人嘴里打听出能让李大家收为弟子的方法。那时的王孙也是打探人里边的其中之一。”
落茗先前倒是听过李大家如何收梁晔为弟子的故事,但并没有像紫裳那样知道的那么详细,闻言,也是来了好奇,“所以老爷他可有同他们说是为什么吗?”
“他倒是说了,说李大家既然爱茶,那自然得先有一手烹茶的好手艺才行。于是众人闻风而动,一个个开始在家费心学起茶艺一道来,可就是如此,也不见李大家有所动容。”
“直到啊他们发现梁大人并不精通茶艺一道,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梁大人给糊弄了。”
“原本都以为鼎鼎大名的李大家,所收的弟子必然君子品性,如何会撒谎骗人,这下被骗,自然得跑到李大家面前告上一状的。可谁知啊,梁大人却当着那些告状学生的面,当这李大家的面便露了一手,明明是烹茶的高手,哪是不会的样子。”
“那些人因此在李大家面前失了颜面,心里头便把梁大人给记恨上了,开始三天两头找他麻烦。”
落茗原先以为梁晔会在书院被排挤,是因为他出身的原因,倒是没想到,梁晔居然还糊弄过人。这倒是不像他的脾性,难道他求学之时,便是这般心性之人?
而后便听紫裳继续说道:“那会我们王孙便是最喜欢找他麻烦的其中一个,可别人想要找梁大人麻烦,不外乎斗文比墨,都是文斗。可我们家王孙却是哪样都拿不出手,便只能武斗,带着我们悄悄跟了梁大人三日,才寻到他落单的机会,将他堵在了墙角处。”
听得落茗是瞪直了眼睛,“你们打他了?”
“本是想偷偷打一顿的,谁知道刚准备下手,便看到梁大人从袖中抽出王孙那写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挤出来的文章来。对着王孙甩了甩,我当时丝毫不怀疑,只要我们敢下手,他就敢把那篇文章当我们的面给撕了。”
落茗越听越觉得有些幻灭,这还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梁晔吗?不过凭心确实要说一句,这一手,虽然看着下乘,却是十分有效。“所以你们最后便看在文章的面子上放过了他?”
“若单单是为了救下这篇文章,我们王孙虽然暂时会放过他,可后面自然有的是方法针对他,却见他直接动手将那文章撕成了碎片,完后还拍了拍手,骂了句:比之烂泥还要不如,果然还是撕了痛快。”
“所以王孙如今之所以能与我家老爷成为好友,是觉得我家老爷当时撕得好,还是觉得他骂得好?”
“非也非也。”紫裳摇摇头,“只见他撕完文章,便拿出了一份字迹几乎与王孙无差的另一份文章出来,其遣词用句,可要比我们王孙硬挤出来的要考究的多。当时王爷可是给我家王孙下过死命令的,若是不能在功课上得到乙上,便断了他全部的银子。王孙自知自己的能力,能得丙上就已是不错,还要他得乙上,那根本就不可能。如今可是送到眼前的机会,王孙如何能放过。之后王孙便与梁大人达成了交易,日后王孙的文章功课,他也全部都包揽下了,但王孙得帮着他,赶走那些成天来求比试的别的学生。”
“想我家王孙,到底是堂堂皇室后裔,却在那日之后便开始充当起了梁大人的随身护卫。而我们既然跟在王孙身边,自然也得帮着王孙保护梁大人。要说李大家在时到还好,那时被梁大人得罪过的人,到底看在李大家的面子上,不敢闹得太厉害,我家王孙倒像是白白来蹭功课的。偏偏李大家没几年便仙逝了,想效仿我家王孙那样半路拦截教训人的可不在少数,不过要比打架寻事,我家王孙在学院论第一,无人敢论第二,那些人自然不成气候,我们倒也拦得住。可若是有人暗中使坏,那就不是轻易就能拦截地了的。”
其实事情真要说起来,也没过去几年,但这会再回想,倒像是过去很久了一样。
因为身在扬州远离京都,加之如今的梁晔已经入朝为官,不再是一心功名的书生,所以很多事,若是不去刻意问起,也不会忽然提及。
而紫裳她们的出现,让落茗知道了一个她从不曾知道的梁晔。
京云书院到底是权贵聚集之地,王孙虽是其中的权贵里边十一数二的刺头,但并不代表他就能毫无顾忌地去得罪别人。特别是被人的目标不在他身上时。
梁晔虽然一进书院就得罪了一大圈人,从此各类文斗从不间断,但他输过的场数却是少之又少。毕竟是李大家亲收的关门弟子,若是没有实打实的文采,又如何能让李大家注目收其为弟子。
文斗不过,武又有王孙时刻护着,那便只能来阴的。
想要弄垮一个书生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污了他的品性,毁了他的名声。更何况京云书院最重学生品性,若是一个学生在校考时作弊被夫子现场抓包,亦或是他写的文章被人指认是抄袭先人之作,那么就算他有李大家关门弟子的名头在身,也一样保不住他。
京云书院虽然都是品性高洁的夫子居多,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偶尔来上一两个为五斗米折腰之流,也不在少数。
那日正是学院的岁末校考,巡场的夫子早在先前就收到了指令,要他当场揪出梁晔作弊之举,再趁机调换文章,好坐实他抄袭先人之作的事实。
第64章
可梁晔倒像是提早知道今日所要发生的事情一般,正当夫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考卷,试图污蔑他意图作弊之时,却见梁晔起身,指了指自己空无一物的桌面,同夫子道:“弟子粗心,忘带笔墨,不知夫子可能帮弟子向场中同窗们借上一套?”
梁晔声音不小,足够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再看他桌面,除了一张全白的考卷,的确空无一物。既无笔墨书写,又如何答卷,夫子这下自然是不能再以作弊的名头诬陷于他。
又心想那些人既然想要梁晔离开书院,若是校考空交白卷,依照学院规定,那也是得收拾包袱走人的,便开始训斥他作为学子,校考之日竟忘带笔墨,实无读书人的样子。但要他帮着借笔墨,那自然是休想的。
只见梁晔先是认真低头听着他训斥了半天,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夫子,我忽然想到我其实是带笔墨的,不过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要不先检查检查,看看我可带了什么不能带的东西?”
夫子心里本就有鬼,听着梁晔这番话,再看到梁晔一副显然已经看破的表情,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冷汗。明明他是夫子,梁晔才是学生,可他却不敢再下手,只能色厉内荏地说了声:“既然带了,那便赶紧答卷。”之后,便转头不敢再看他。
那几个与梁晔同一个考场,原本正准备等着看梁晔名声扫地的人见此,自是死死盯着梁晔。
只见梁晔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一块全新的墨与一支不曾浸过水的毫笔,将其一一摆在面前,而后才真正开始动笔答起卷来。
那些人心想,今日虽然不能诬陷他作弊,可交卷时辰马上便到了,他们可不信梁晔能在短短的时间,就把考卷给写出来,若是名次受损,长久以往下去多次,他一样也不能留在书院。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会是梁晔在书院里最后一次的校考。之后他便离开了书院,开始在京郊买下的一进小宅子里面,一门心思应对科考。
“我们当时随着王孙没少前去拜访,我记得王孙曾问过梁大人,他会这般做,可是因为怕了那些人。梁大人却说与其时常勾心斗角夜不能寐,倒不如自己安心苦读来的自在。再说天下那么多寒门学士,能上京云书院的能有几个?若没李大家,他本就是该如今日这般一人闭门苦读的。”
“回去后,王孙便同我们叹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什么人是他没见过的,可像梁大人这样的,他却还是头一次见。他既能不考虑后果将那些权贵得罪个遍,那应当是个不畏强权的硬骨头,可他却又在李大家去后,肯避开锋芒,离开书院,这就显得他有些怯懦。两相结合在一起,显得他倒像是一个被现实捶打过的愣头青。可与梁晔接触了那么久,王孙可不会觉得这个切开冒黑水的贼货会是那般的没脑子。直到后来看到梁大人能在同科进士里,获任刑部主事一职,王孙便算是明白了他那些举动背后的目的。”
从紫裳口中听到梁晔以前的往事,到底只是她单方面的回忆,且又在多处卖起了关子,许多细节不曾透露,落茗边听,还得边跟着去思索梁晔当年行那些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会在听完最后一句之后,总算是知道紫裳到底要说什么了。
“落茗倒是想问紫裳姐姐,想要诬陷老爷的贵人是何人,而将有人意图对付他的这个消息透漏给老爷知道的,又是什么人?”
紫裳本以为落茗会追着问到底是什么目的,却没想到她会问自己,当年梁晔在书院遇到的两拨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啊,我可不好多说,只能说一个是囚牛,一个是蒲牢,这两个啊,可都不是好惹的。”
龙生九子,长子名囚牛,四子名蒲牢。联系到紫裳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落茗自然不再多言,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只是姐姐你今日为何会忽然与我聊起这些来?”
“不过是看你投缘,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呗。且也是给你提前提个醒,你这般聪慧,想来也是能领会的才对。”
紫裳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提醒她,梁晔如今虽然因为三年孝期,并无朝堂党派纷争的困扰,但三年孝期一旦结束,那他必然是要回京复职的,而到那个时候,她若是随同梁晔一块回京,自然是要面对起她不曾经历过的各种风浪。
她们不知梁晔已经给了落茗正妻的承诺,若是知道,想要提醒的恐怕会更多。
梁晔虽能在囚牛与蒲牢之斗中成功抽身一次,但随着之后越来越多的龙子龙孙加入争斗,他能不能保全自己,保全他身后的人,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落茗再次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昨日才释怀的身份,再次开始压到了她的心头。
但先前是因为自卑,这一次,她却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份,会在未来给梁晔带来麻烦。
等到了晚间,落茗便将她所顾忌的事,尽数同梁晔提了一遍。“先前不过是为了争梁府的家产,便已有人频繁以我作为攻击你的武器。待你过完三年孝期,自然是要回京复职的,我虽不懂那些为官之道,但还是知道,官位就那么几个,你回去便要占上一个,到时候自然是免不了被人盯上的,若他们再次以我作为攻讦你的武器,我想就没有像应付族中长辈们那么简单了。”
“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梁晔开始蹙眉,显然不太想再说这件事。
落茗的心顿时紧了一紧,若是不愿说,那便是因为这件事已经难办到让人起了开始逃避的念头。
所以梁晔从未真正去想过以后,也从未想好之后若是真的发生这些事,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他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是真,但就像是一时的热血上头,此时的话或许是真心,可若激情退去,那么他还是否会非自己不可?
“老爷,我问你,你在收我之前,可曾想过,你如今正值孝期,若是收了我,究竟会有多少麻烦?”她想,若是梁晔回答说没想过,那她恐怕真的得清醒起来,开始考虑后路了。
第65章
她当时愿意成为梁晔的女人,一来是为了得到庇护,二来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的确是动了真心。
她会被梁晔正妻的承诺冲昏头脑,却也能在紫裳的提点下立马清醒过来。
在她的心里边,摆在第一位的,依旧是她的性命,始终未曾变过,“老爷你不愿回答,也没关系,但只望你在那一日来临之时,放我一条生路。”
梁晔从未刻意去比较过,两人之间,谁付出的感情要来的更多一点,但是这一刻,他却认识到,落茗一直对他有着无法抹去的顾及于保留,不管他如何证明自己的真心,都无法消减她内心的不安。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老爷为何不回答我,若是日后有人拿你孝期呷戏你父亲小妾的事情,作为武器,在朝堂上攻击你,你该怎么办?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步都能瞒天过海,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梁晔不相信落茗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些,想到今日她不过与紫裳她们几人待了一会,之后便忽然开始忧心未来之事,遂问道:“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看来……”落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在梁晔心里果然不过区区玩物,一下便想到这不会是自己应该会想到的事。一只笼中的金丝雀,只需要享受眼前的宠爱,如何会去打算未来。是她真的将自己太当回事了。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未来的事,我既已向你做过保证,那么今生必不会负你。你的那些假设,我不会让他们变成现实,也不可能变成现实。”
原本以为落茗还要再哄上一番才能信他,却听她一下便软和了语气,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食言。”
落茗的态度转变的实在太快,好似方才她的那些诘问,就像是夏日的阵雨,一阵过去后,便开始雨过天晴。
可越是这样,越是能让人觉得,她此番的作态,不像是出自真心,而是一种想要暂时息事宁人的敷衍。
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态度,梁晔又如何不明白。当初落茗尚未对他敞开心扉之时,便时时这般作态,如今他好不容易诱着她敞开了心扉,却因为对未来的顾虑,再次关闭了大门。
想着王孙还留在山庄不曾离去,梁晔甩手便出了房门,前往王孙落塌之处。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他让他手下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孙倒像是提前知道梁晔会来找他一般,点着灯,倒着酒,坐在窗边,等着他了。见梁晔走来,赶紧伸手在对边空酒盏上倒满了酒。“白日不能喝尽兴,这会倒是喝酒最好的时候。”
梁晔举起酒盏一口饮下,而后又拿起酒瓶,往手中空盏里又续上了酒。“是你吩咐紫裳她们对落茗说起朝堂之事的?”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王孙啧啧了几声,“看你这样子,你们这脾气可闹得不轻哦,你为何不哄好再来?难不成还指望我帮你主主”
第66章
“果然是你,怎么,这是想抢我女人不成?”
王孙闻言,却是忍不住喷出了正要入口的酒水,咳嗽了半天,才匀了口气。“想我堂堂金陵王孙,还用得着觊觎别人家的女人?更别说还是你的女人。你可知道近日京中都发生什么事吗?”
“听说陛下身体欠安,朝臣举奏请求陛下立下太子。可这太子的人选无论是谁,这火暂时还烧不到我的头上,毕竟我才一丁忧在家的六品刑部主事,倒还不值得被那些大人物放在眼里。”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的上峰刑部尚书刘子书本是哪边都不站的,可我刚得到了消息,他可是打算让自己的儿子,迎娶沈家的二女儿,这沈家可是大皇子的母家,站队之心,显然可知,你如今丁忧在家,的确烧不到你,可皇权之争,哪有那么快就能平息的。”
说着,王孙左右四望,轻了轻声,“况且我才收到九公子传来的密报,陛下此番病情迅猛,虽是伤了根底,但是若长久以药吊命,勉强吊个四五年却不是问题。待你孝期一满,回京复职,你便不得不卷入夺嫡的漩涡之中。你这人说话做事素来谨慎,少有把柄给人的时候,偏偏这事赖我,本是见不得你清心寡欲,这才激得你破了戒,却是没想到,那诱你破戒之人,却正好让你有了被人危险的把柄。我可不是什么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只是若不能保证她日后会对你无害,你若是到时候被罢官免职,那我还有那位这么多年的筹备打算,可不就一下打水漂了。”
王孙显然是从紫裳她们口中得知了落茗的来历,若是寻常婢子,倒也无人能查出来,偏偏落茗没少现身于人前,且知道落茗身份的人也不再少数,想要封口保密根本不行。这样的身份,若是被御史获知,梁晔终生于官途无望。
“若真到了那日,我自会安排好后路,割下所有,一人独去,必不会让那位为难,但我的事,你也休要再指手画脚。”以往梁晔面对王孙虽从不见什么好脸色,但用这般冷漠疏离的口吻回他,却也是第一次。
“你……”见好友生气,王孙终究欲言又止,端起酒盏继续喝了起来,“也是,我当外人的,自然没有插手兄弟后院的道理,但我却还想提醒你一句,若是不能在未来护好她,还不如在先前就舍弃掉她,这样说不准,她还有一条活路。”
王孙的话,梁晔何尝不知,他既已承诺日后许以落茗正妻之位,自然是早早便在计划之后该行的步骤。
王孙把落茗看成是能够威胁他官途的隐患,他却觉得若是护一个人都护不好,未来又如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只是一想到落茗从未对自己真正安过心,梁晔便一股想发却没出发的火便烧了起来。可一想到落茗一向胆小,她会害怕却也正常后,梁晔多少散了点火气。
心想让她终日惶惶的确不是个事情,他本待三年过后,再替她安个新的身份,那便好顺理成章娶她过门,如今倒是得提前开始了。
第67章
待梁晔回屋时,已过深夜,本以为落茗已经歇息,却没想想到她却点着灯坐在窗边等他。
见他回来,上前为他端上了一杯热茶,“可是喝酒了吧。”一如既往地温柔和顺,但却还是让人感觉差了什么。
梁晔没接过落茗手里的热茶,而是径直坐下,抬头看着落茗,半晌,“你还有别的话想同我说?”
落茗将茶放在一边,站在梁晔跟前,因此遮挡住了烛台上的灯火,两人之间的光亮,一下便暗了下来。
“我想求老爷你恩准,许我一块清净地。”
“清净地?”梁晔皱眉不解,显然不懂落茗口中清净地的意思。
“来了这么些日子,我见此处倒还缺一个打理庄子的人,便想着日后留下来,帮着你打理庄子倒也不错。若不能是此处,别的庄子也都可以,到时我再请尊菩萨,早晚上香,祈祷老爷平安。”
这是落茗想了许久才想出的法子,说是打理庄子,实则代发清修,如此这般,方可助她规避日后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落茗打算的梁晔,倏然起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落茗下意识地低下头,“方才是妾一时言语无状,惹怒了老爷,还望老爷消气。”
她此前从未在梁晔面前自称过妾,此时忽然改变的称呼,以及骤变的态度,几乎是瞬间,便勾起了梁晔全部的怒气。
只听他轻笑出声,带着些微嘲般的语气,“消气,你觉得,要如何才能让我消气。”
这一刻的梁晔,让落茗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对他久违的惧怕,也在心底重新苏醒过来。
只见她往*旁退了几步,光亮随着她的移动重新照到了梁晔的脸上,映出他略显失望的眼神。
“我……”落茗张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落茗,你知道吗,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以前我本以为你只是对自己身世太过介怀,但从未曾去想过,你是天性薄凉,捂不热,化不开。”
梁晔的每字每句,都像是针一样,一下一下往落茗心口刺,她想反驳说不是的,可意识到梁晔说的或许是事实之后,失了辩驳的力气。
“你知道吗,我方并没有因你而生气,此时也没有,只觉得自己的一腔情谊全都空付。且不说离我出孝尚有两年有余,就说真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我还会护不了你,就是真护不住你,也不过丢官而已,你却觉得,我到时必会丢下你?”
“没有。”落茗摇头否认,“我并没有这么觉得,只是我想着,若到时是真有那样的可能,还不如趁早将隐患解决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我知你功名官位来的不易,若是因我而丢了官,害你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水,我必然自责不已。”
“真的?”梁晔语气带着质疑,显然不信。
“所以老爷你就应允了我,让我留在此处吧。”落茗再次垂下了头,态度谦卑柔顺,像是枝条上颤巍巍盛开的花蕊。
却见梁晔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见他垂眸仔细看,竟发现落茗脸上已经挂满了泪。
火难敌水,终究是心疼战胜了怒气,败在了眼泪之下。
“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
“答应……答应我什么?”落茗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梁晔。
“让你留在庄子里,但早晚三炷香就不必了。”
落茗勉强扯起一丝笑意,怕被梁晔察觉,赶紧低下头,心想这不应该啊,梁晔这会难道不该是柔情蜜意地安慰她,想法子保全她才是,真让她留在了庄子,难道真觉得她是
第68章
就在她疑惑不定之际,却又听到梁晔在她耳旁说道:“这处庄子里的人手很充裕,你也不必费心操劳,若是有什么事,只让人传信给我,我定马上过来见你的。”
好这个字被落茗堵在了嗓子眼,脱不出口来,所以她现在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什么叫若是有事就传信给他,恐怕没几日就把她抛到脑后头去了。这种空口白条的承诺,最是信不得。
只见她用力推了梁晔一把,随即跳转离开他的面前,只留了他一个背影,凭空多了几分悲怆。
“你也不必说好话来哄我,什么叫我有事找你,你马上便过来,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就爱吃我亲手做的莲子羹,一日不做你还闹我,这几日我也没见给你再做,你不还是一样忘了记挂。”
这……梁晔见落茗又变了变态度,竟是一时琢磨不准自己这会究竟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先解释起莲子羹的事。“我没有不记挂,不是你说剥莲子太费手,下厨房又太热,我这才没再说要,这如何是我不记挂的原因?”
“我说的是莲子羹的事情吗,你,你……”落茗气恼地看着梁晔,心想梁晔也不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啊,这会倒装得好像不懂她话中深意的样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的不知道。
虽说落茗这会正在气头上,倒是比先前的做作惹人怜爱多了梁晔又不是真的榆木脑袋,这会如何能不明白过来。语气是一软再软,“若是我陪你一块住在这,岂不是等于让你时时被人盯着,那又如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这是什么意思?”
见落茗一副不解的模样,梁晔上前走到她面前,这一刻的语气柔和平静许多,“你不是怕三年后我回京复职会被人拿你作为靶子来针对吗,若是你有了新身份,一个殷实之家,小家碧玉的闺阁小姐,我到时以三媒六聘之礼再娶之,谁人又能拿你的身份说话,借此来针对我?”
“所以你这才想让我留在这庄子里,对外就说原先你房里的那个婢子忽然暴毙死了,从此世间再无此人?”落茗这一刻观感全被意外所占据,她没想到,梁晔竟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而自己还误以为他真的厌弃了自己,想将自己撇在这呢。
没想到落茗刚说完,额头就挨了梁晔一下,“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我看那婢子看得不顺心,随意发卖了而已。”
落茗捂着被打疼的额头,瞪了梁晔一眼,“两者又何区别,还不如说死了,那还省了许多事。”
“不吉利。”梁晔说道。“死这个字,太不吉利。”
落茗差点微微笑出来,还好反应及时收住了微扬的嘴角,仰着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自在,“好吧好吧,这件事我反正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王孙第二日便启程离开了,皇城之内随着陛下逐渐重病,夺嫡之争眼看就要一触即发,金陵王一向是不理会皇权更替的,左右谁坐上皇位,他金陵王府地位依旧不会改变。但金陵王世子却不这么认为。
他本就看不惯老子,提防着儿子,生怕金陵王死前,真的会将王位夸辈分传给他的孙子。偏偏论在金陵的名望,他不如金陵王,在朝中的地位,他一个从不未带过兵打过仗的王侯世子,自然也没有如金陵王那样在朝中那般举足轻重的地位,唯一能让他跳脱出金陵王权威的笼罩,夺得属于他金陵王世子真正实力的办法,便是压在下一任储君的身上。
是以随着夺嫡之争即将一触即发,他又这么多年一直暗中与大皇子有所联系,自然会毫无悬念地加入大皇子党之中。
王孙心想他出门这么多日子,时间也是够久了的,要是不赶紧回去给他那个老子添添堵,也不知道他那糊涂老子会把金陵王府凿沉到多少位置呢。他现在一回去,他那糊涂老子定是忙着防备他,到时两人互相盯着对方,也好少些动作。
于是派人同梁晔打了声招呼之后,王孙便启程告辞了。
落茗听到了下人的通禀,以为是梁晔昨晚因为自己的事,才同王孙说了什么重话,因此伤了和气,把人给气走了,不免开始担心起来。“王孙终究是你的挚交故友,若是因此而断了来往,老爷你回头想来,难免后悔,趁着现在人还没走远,赶紧把话说开了,关系和解了才好。”
瞧着落茗一副紧张的样,梁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何时有说与他不和了?你啊你啊,整日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那他昨日才来的庄子,今日就忽然告辞,容我自以为是地猜测一下,若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而惹了你们吵架,他又为何忽然就说要告辞了?”落茗又不是傻子,如何感知不出来,紫裳四人无端和她提起这些,说是为了她好,可若没王孙在背后授意,她们也是不会忽然就开始说那些话的。
而昨夜梁晔忽然起身离去,回来后显然喝过了酒。他平日很少饮酒,庄子也不曾多备酒水,唯一能饮酒的去处,自然是王孙那里。难免让人觉得他是同王孙吵过了架或是闹得什么不愉快了。
“放心,他这人那副吊儿郎当的脾气,倒还没那么容易被气到,此番回去不过是有正事要处理,如此倒也好,有他在,整日没个安宁,看着烦心。”
见梁晔话中有些打趣似的评价王孙,显然不像是刚吵翻的样子,落茗这才放下心来。倒也没多问到底有何正事,她虽同王孙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却能看出来,王孙看似玩世不恭,内里却未必真的是这般模样。能让他视为正事的事,那必然是她这样的市井小民无法也不敢窥探的事,是以所以也无须再多过问。
且没了王孙,这个避暑山庄便是她与梁晔两个人的了,趁着尚有时间,抓紧机会一起戏耍玩乐才是真的。否则等到梁晔回了梁府,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呢。
虽说梁晔承诺了她会时常前来看看她,可她也知道,梁晔手里有要事要办,她若没个头痛脑热便有事没事喊他过来,先别说梁晔,就连她都觉得矫情地不行。所以也只能把握好眼前,珍惜时间才是。
只是随着夏暑消散,秋意渐凉,梁晔自是没有再留在庄子避暑的道理,两人眼看着就要分隔两地。
落茗这些日子也没光闲着,喊了闻蓝四人,一起帮她做起了一堆的腰带荷包还有香囊,在上头皆绣上一片清嫩竹叶,而后将这些东西交给了伺候梁晔的小厮,要他隔几日便换着穿戴在梁晔身上,到时候他每每看起这些,便会睹物思人想起她,这心里时刻记挂着,倒是到比时刻见着还要有奇效。
梁晔如今带在身边的,皆是他信得过的心腹,几人回去之后,口风自然比谁都要严谨。
落茗到底是个大活人,去之前还好端端的,还占了后院头一份的宠爱,回来却无此人,非但无此人,甚至连她身边那四个丫鬟都不在,这便足以耐人寻味了。
全府上下不禁开始议论,却在得知落茗是因为得罪了主子才被发卖了之后,更是几日没停下来过。心想落茗究竟是得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才会让梁晔狠了心发卖了她。
梁晔身边跟着回来的几个小厮,自然成了全府上下询问的对象。
不过这几人脑瓜子都灵光,又忠心不乱说话,主人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谁来,都不会说出去的,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便只能大半假里边掺上几分真,瞎胡扯说是因为落茗的原因,害老爷与金陵王孙不和,王孙第二日便扭头回了金陵,而后老爷这才将罪魁祸首的她给发卖掉的。
但究竟是因为何时发生的不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知道啊。
谁知道就是小厮们支吾不清的理由,在下边传来传去之后,便演变成了落茗本想攀附上王孙,结果却被老爷撞破,因此与王孙大吵了一架,王孙一气之下与老爷断了交情,而老爷也因此将红杏出墙的落茗给发卖了,连带着的,还有她身边那四个丫鬟。
等又传了几日,便又成了落茗其实是被老爷给秘密处死了,不然为何要连带着责罚那四个丫鬟啊,还不是怕糗事被人知道,索性灭了口。
茶花在外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被婆子使唤着劈柴倒水呢,一听,那心里叫一个畅快。好你个落茗,当日你害我被发落外院,受了那么多苦的时候,可想到你也有今天。若不是边上有旁人看着,她恨不得拍手叫绝才好。
落茗却是在梁晔走后的几日,时常会无辜打起喷嚏,本以为是换季着凉,生怕病着,赶紧地吃了几服药。
可无论梁府的下人传得再有多有鼻子有脸,顾妈妈却是不信此事的,这不当晚便去找了梁晔询问了此事,却被得知落茗被他留在了山庄里边。
“为何要留在山庄里边?”顾妈妈不解,“难不成你们真的如下边传的那样,发生了什么矛盾不成?”
“自然是没有的,我留下她,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份,也好以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名正言顺去娶她。”
“你要娶她,以正妻之礼!”顾妈妈是知道梁晔对落茗有多上心的,但觉得他对于落茗,充其量不过是一时的宠爱罢了,却没想到梁晔竟还起了娶落茗为正妻的打算,并且还打算在未来实行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自然是思虑周详之后才做下的决定,我此生非她不可。”
顾妈妈原本担心梁晔是一时被美色所迷惑,但她从小将他带到,自然是最懂他的,要说别人会被美色所迷,那尚且还有可能,但梁晔他一贯清醒理智,在京中时也不乏有存着心思的女子刻意勾引但他却从未动容,如今回了扬州,在见了落茗后却忽然像是开了窍一般,通晓了男女情爱一事。
她也没道理看着梁晔一辈子孤寡下去,自然也乐见齐成,却没想到梁晔一旦开窍,那是直接上了心的,如今这副非卿不娶的模样,倒还真不像是一时上头的冲动所为,既然是理智下做出的决定,顾妈妈也不能再规劝什么。
“既然你有打算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可你既要娶她,那她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隐患,你又要如何解决?”
“乳母你的亲戚之中,可有愿意收养干女儿的人家,若是能将落茗收做女儿,也好给落茗一个清白的身份,日后我自愿以岳婿之礼待之。”
顾妈妈出身穷苦人家,孩子生下便夭折了,之后村子又遭了饥荒,饿到只能吭树根为生,她当初入梁府当乳母,也是迫于生计。
谁知她丈夫靠着她在梁府当乳娘的钱度过了饥荒,转头便娶了新人,她自此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亲人。唯一还在有交往的,便是她还在娘家时隔壁的姊妹。
当初嫁给了挑担卖货的卖货郎,几年兢兢业业营生下来,倒是存下了钱,在镇里造了青瓦房,开起了粮食铺子,不过她那姊妹夫妻两人倒是一直未曾有过孩子,原本是觉得缘分未到,虽说着急吧,倒也没动过收养孩子的念头。等察觉到他们今生恐怕再无孩子愿之后,虽动过收养孩子的念头,可终究是觉得两人年纪太大,怕还没等孩子长大,便先去了,留孩子一人在世间太苦,便断了收养孩子的念头。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认下落茗为干女儿。
“我有一交好的姊妹,家世清白,与我一直没断过联系,倒是能去问问,不过能不能成,我却是不能保证的。”
说着,顾妈妈第二日便给她邻居的小姊妹带去了信,而后起身前往她在镇上的宅里拜访。
她的邻家姊妹嫁的是叶姓的卖货郎,街坊领居都称她做叶大嫂。叶家夫妻两人勤勤恳恳一辈子,都是最本分不过的人。
在收到顾妈妈托人捎去的口信后,想着多年不见的老姊妹不日就要前来拜访,赶紧地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知道顾妈妈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当乳娘的,怕她吃不惯家里的粗罗小菜,还刻意去猪肉铺割了两斤肉准备着。
顾妈妈是辰时到的,一下马车,便被叶家夫妻两人迎了进去。
叶大嫂因为终日操劳,看着要比顾妈妈还要老态一些,而叶家大叔眼下有青黑之态,看着身体似乎并不太好。
但夫妻两人却很是热情,一大锅烹香的猪肉,全推到顾妈妈跟前,要她先吃。
顾妈妈也不是什么矫情扭捏的人,知道夫妻两盛情,下筷意思了几下,也算是收下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饭后,叶大嫂不禁问起顾妈妈此番的来意。
顾妈妈性子一向喜欢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就把她此行的目的同两人说了。“不知你们可有想过认上一个干女儿。”
说起这事,夫妻两便是一阵哀声叹气,“诶,我们夫妻二人注定没有孩子缘,想想都这把年纪了,我当家的身子近年来又不太好,养个孩子还不知道能养到多大呢,索性也就这样算了。”
“这认女儿可不是养女儿,她也不用你们养,只需挂在你们名下,全个父女母女的情分,日后你们养老,自有她来养。”
第69章
顾妈妈这话说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叶家夫妻没听明白,又问了遍,“啥叫认个女儿?”
顾妈妈遂将来龙去脉同叶家夫妻二人道述了一遍。“待日后,你们便是我那主人家的长辈,又何须担心老来无人照顾。”
这人一老,就开始害怕生病,因为这一病,就没办法下地,你说夫妻两如今还能互相扶持到还好,若是哪个先去了,孤独留下的,怕是病死在床上,都没人知道。且死后,都还没个香火供奉。
顾妈妈说的那些固然让人心生念想,但叶家夫妻二人却并未立即答应下来。“这事,还得容我们两考虑考虑。”
顾妈妈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前来说说的,闻言倒也不着急,只说想好了,命人传口信给她便是了。
待顾妈妈走后,夫妻两是商量了一个晚上,心想不过是认一个女儿罢了,既不要他们出钱,也不要他们去养,若是有良心的,待他们老了病了,能床头喂个药,或是等他们死了去他们坟前上柱香;没良心的,也不过是顶上了他家女儿的名义,他们两夫妻不过市井小民罢了,他们的名头也不值钱,左右也没什么损失,倒不如赌一把再说。
三日后,顾妈妈便收到叶家夫妻的回信,他们同意认一个女儿,不过他们却还向顾妈妈提出要求,想要先见上落茗一面,再做决定。
叶家夫妻终究活了大半辈子,又在市井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虽然两人皆是忠厚老实的,但不代表他们会容易被糊弄过去。
这相由心生,虽说光从表面上看一个人,便评价这个人的好坏有些不大准确,但也能预估地八九不离十了。若是落茗看着是个面善的,他们便认了这个女儿,反之,他们干嘛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以后既要成一家人,不过是见上一面,自然没什么难的。
梁晔本想陪着落茗一同造访叶家夫妇处的,却被落茗拦下。“他们想见的是我,你去了要是把人家弄得不自在了怎么办?”
这才劝住了梁晔,一人前往。
只是落茗在出发前,多少有些紧张。她生怕自己会不得叶家夫妻喜欢,从而遭受拒绝。因而出发前,还频频询问闻蓝她们数次,服饰妆容可得体,会不会让人看了感到不舒服。
虽说此番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正经人家出身的身份,但落茗自有记忆起,便已被买到了那风尘之地,从无父母亲人的印象。
虽然也曾想过自己父母会是何人,但一想到他们竟把尚且年幼的自己送入了火坑,心里难过便大于希冀。若不是今日,恐怕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多想有一对父母能疼她宠她。
她想若是叶家夫妻能认自己做女儿,就算只是挂一个名头,她也会学着做一个女儿,好好孝顺他们。
而另一头,叶家夫妻两人也不见得多平静,前两日便开始收拾家里不说,还把原本留着过年裁新衣的料子穿上了身。
每当外头有马蹄声响过,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探头往外头望,看看人有没有来。
待到了卯时,一辆灰布马车停在了他们的家门口,他们见此,赶紧往外走去,却见那辆灰布马车里,下来一虽然头戴幂篱,却身量细小的女子。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遂向着落茗问道:“来人可是信上说的落茗姑娘?”
第70章
只见落茗掀开幂篱,露出一张顶顶精致且细巧的脸蛋,双珠似若琉璃,却带着隐隐的紧张与忐忑。
只见她盈盈下身,同叶氏夫妻问礼道:“落茗给两位请好。”
虽说两夫妻早有心理准备,可初次见到落茗,依旧免不得被她展现出的容貌所惊讶。
乖乖,这闺女长得也太好看了些,也不知是什么人家,才能生出这般姿容秀美的女儿来,反正两夫妻都不觉得自己能生的出这样貌美的女儿来。
不过也不能让人在门口干站着,叶家夫妻两赶紧地将人请了进去。
到底那么多年的家业攒下来,平时又省吃俭用惯了,叶家夫妻两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算得上殷实的人家,盖在镇上的青砖瓦房已经有些年头了,内里陈设虽然偏旧些,但该有的尽数都有,墙边攀爬着葡萄,院中栽上了石榴,如今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加了颜色点缀,倒是让人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人家生活的气息。
“姑娘,请坐。”叶家夫妻依旧有些拘谨,对待落茗,就像是初次前来他们家拜访的贵客。
若论紧张,落茗不比叶家夫妻来的少,这会坐下,却也绷直着背脊,打足了精神。
都不是话多的人,又是初次见面,气氛倒是僵了一僵。
还是叶家大叔坐不下去站了起来,跑去厨房端了几盘炸食小点过来。“闺女快来尝尝,这是你婶子起早自己炸的,烹香酥脆,外边可都买不到。”
什么婶子,叶大嫂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叶大叔一脚,哪有这么说话的,别人闺女还以为自己不中意她呢。
落茗闻言也没想别的,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果然满口酥香不比外头售卖的要差。“不知这小食叫什么名字,我倒是从未尝过。”
生怕叶大叔再瞎咧咧,叶家大嫂赶紧接话道:“这不自己胡乱炸着吃的,倒也没取什么名。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你胃口。”
“自然是好吃的,我自有记忆起,便无父母的记忆,也不知道有没有尝过父母亲做的菜,不过我想若是我能有记忆,必然是此时一样的味道。”
听闻落茗生来便无父母的记忆,叶家大嫂便犹豫着问道:“我可能问问,你既无父母亲的记忆,可是从小失了父母?”
落茗也曾想过,失了父母,和被父母抛弃,到底哪个比较惨些,只是她这会不想欺骗叶家夫妻,纵然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后,可能会遭到他们的唾弃,她也无法违背本心,为了有一个清白的身份,便在这对淳朴的夫妻面前胡编乱造。
“我打小便被父母卖到了风尘之地,据说还卖上了一两银子,所以我自小在风尘之地长大,算是无父无母吧。”落茗说完,有些不敢抬头看叶家夫妻此时的脸色,她到底还是怕在他们脸上看到鄙夷和唾弃。
却听叶家大嫂猛地一拍桌子,气愤道:“哪有这样的父母,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丢的,若是我,当成心肝宝贝疼爱还来不及呢,这老天就是不公平,那些黑心肝的有了当父母,却不懂珍惜。而像我们这样想要自己儿女的,却被夺走了儿女缘分。”
刚还用脚偷偷踹他,现在怎么反应比自己还要急。叶家大叔赶紧在叶家大嫂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服,要她别那么激动,免得把人姑娘给吓着。
可叶家大嫂却像是没感知到叶家大叔的动作似的,看着落茗低垂的眉目,便是一阵心疼。“孩子,过去受了不少苦吧。”
世人谈起风尘之地的女子,多是厌恶唾弃,可从未想过她们为何会沦落于此。
而叶家大嫂先是气愤天下间那些黑心肝的父母,对落茗的遭遇只有同情与疼惜,这让落茗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像是墙边攀爬的紫皮葡萄,有些酸而苦涩,却隐隐带着甜。
她本不想失态,可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地溢出她的眼眶,止不住地滑落而下。
看得叶家夫妻连连宽慰,“闺女你别哭啊,有啥委屈,全都同我们说就是了,我们年纪啊到底虚长你不少,虽然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