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落茗见到茶花时,茶花整个人看起来都颓丧的厉害。
在见到落茗第一眼,便问她:“落茗姐姐,你说那个让阿忠哥倾心的女子,究竟会是谁?”
这些日子有关茶花与阿忠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但这一次却不敢再像上次一般乱点鸳鸯谱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茶花不比闻秋,她是真的上了心。
但她又如何与茶花说,阿忠心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连带着,她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不管说什么,在一个因为自己而受情伤的女子面前,不管怎样的安慰,都显得有些惺惺作态。
她本想劝茶花既然如此,那不如放下吧,为了一个拒绝你的人,这般难受,当真不值得。
可她实在是小看了茶花的那股子犟劲。
“阿忠哥也说了,那位女子是他不能肖想的人,那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既然如此,我若是因此退缩了,恐怕会不甘心一辈子。”
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由自己选择的,既然茶花决定继续下去,说不准阿忠有一天真的能被她给焐热打动。落茗也不再多劝。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茶花的犟劲竟会慢慢演变成偏执的性子。
熬过一轮的梅雨季,天也愈发的热了起来。
而京里皇商择选的初入围单子,也下达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初初入围的择选,后面还要再经过两轮的筛选,但纵使如此,也足够梁氏一族上下欢庆起来。
宴会地点虽然是设在梁府之内,却是族长为主办下的,以庆祝梁氏漆器铺能入围京中皇商择选之内,邀请了全族人为此庆祝,但这流水做东的钱,却是得由梁晔来出。
却被梁晔以梁大老爷刚去世不满一年,在家大办宴席实在不敬为由给推了,因而转设在族里边办大事才用的堂子里边。
这便成了一族聚会,一族老少凡是在族谱内的,皆可入座宴饮,所要耗的规模还有银钱,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场宴会就能比拟的了的。
这些银钱,自然不能由梁晔一家单出了,以往全族性的流水宴,都是各家按人头比例出例银的,这一次自然也平摊到了各家的头上。不过一般这种欢喜钱,各家倒也乐得出来,毕竟若是能入围皇商,那他们每家每户的分红,便能更多。
但族长原先并非这样打算的,如今毕竟才只是初入围,便闹这般大的声势出来,若是最后能选中,大不了再办一场更热闹的宴席便是了,可这要是最后没中,那他们梁氏一族可就在扬州城里丢人丢尽了。
他本想着要不还是不办宴会了,但谁知道他要办宴庆祝的消息一下传遍各个族人家里,行动快的,早已把例银托人交了上来。
此时他若是再通知下去不办,难免有些扫了大家的兴头,也添了些晦气。族长心想不若便先小小的办一场,就当热闹一下好了。
而明明该是东家的梁晔,除了交上他改交的那一笔例银,便似甩手掌柜一般,以重孝在身的名头,再不参与任何宴会之事。
梁晔不参与的借口有理有据,族长自然也不能强迫着他来,直接成了这次宴会的主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族长家有喜事呢。
而苏安林那里,自然也是收到入围皇商初次择选的消息。
这事是连他老爷子都不知道的,儿子先前还一门心思折腾自家酒庄呢,虽然前段时间不再折腾了吧,可却是不声不响给整个茶庄出来,还成功入选了皇商初选,这让苏老东家还以为犯迷糊了,给听错了。
谁承想苏安林却向他承认茶庄东家正是自己,他现在暂时收了将自家的美酒送往宫里的念头,一心先把这茶庄给做好。
“不是,儿啊,你哪来的茶庄啊?”
“当然是前不久在城郊入手买的啊。”梁晔要求苏安林保守秘密,是以苏安林就是在苏老东家面前,也守口如瓶。
但苏老东家显然不信,“你手头银钱的去向我可都一清二楚,可不知道你何时花钱买过一个茶庄了。再者说来,这既然能入选皇商初选的茶庄,种的卖的自然都是好茶,还能被你轻易买下?你莫不是被人诓了就是你在诓我。”
苏安林也知道自己骗不过自己的老爹,索性道:“既然被爹你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用费心思编造借口骗你了,但具体情况,我答应过了别人,哪怕是我老爹,那也是不能说的,所以你呢就假装犯了糊涂,不要再计较这事了可还行?”
“我不计较?我要是不计较,你小子被人骗了该怎么办?”
“这可是入选皇商初选,未来甚至能正式入选皇商的茶庄啊,人家犯得着拿这个来骗我?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就放心吧。”
虽说苏安林年少气盛,有些事由他做起来难免急躁些,但苏氏酒庄的确还没有因他而亏过生意,反而因为年轻人的这股拼劲,让苏老东家看到苏氏酒庄兴起的希望。
所以苏老东家还是很信任苏安林的。见他这般说了,心想自己就算磨破嘴皮子,他未必能听进去一句。不若便任由他去试试?试了好了也是条出路,一个试不好,不就倒赔进苏氏酒庄嘛,等他百年以后,这苏氏酒庄还是要交给这小子的,若他真的不行,这酒庄也早晚会败,晚败还不如早败,毕竟早败能有更多时间东山再起。
见自家老父亲不再过问此事,苏安林赶紧约梁晔出门碰面。
“梁兄啊,我们如今已经成功入选皇商初选,接下去怎么做,你可有计划?”即为合伙人,苏安林私下便不再叫梁晔为大人,直接喊他作梁兄。
“我在等一个人,只要有这个人在,皇商之位我们十拿九稳。”
苏安林知道像是梁晔这样的京官,他的人际往来必然都是非富即贵的,想来他口中说的那位恐怕也是京里边的哪一位大官吧。
正想着呢,只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而后便见一个身着锦衣缎袍,通身贵气的执扇公子,在四个美婢的拥簇中走了进来。
苏安林眼力不凡,就一照面,先是看出来人定是出身王侯之家,再细听他身边美婢们软哝的金陵口音,大致已经有了些猜测。于是赶紧起身,上前行礼道:“若是小民没猜错,贵人可是金陵王孙?”
“若我没猜错,你便是苏大东家了吧?”说完,便见王孙收起折扇,随性落了座,见苏安林依旧拘谨,伸手拿起折扇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坐下,这么紧张干什么,本王孙又不吃人。”
听到王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苏安林努力咽了口唾沫,才好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但心绪依旧难平,这可是金陵王孙诶,未来可是要继承王位的人啊。这种平日里他连见上一面资格都没有的人,此时便坐在他的面前,苏安林赶紧喝了口茶,好让自己能够继续装作镇定下去。
第52章
但一番接触下来,苏安林见王孙为人诙谐有趣,并无王孙贵胄高高在上的傲气,顿时*便也不再紧张,上前替王孙满上了酒。“王孙您尝尝,这是苏氏酒庄新开坛的三十年陈酿。”
王孙刚好是个好酒的酒徒,一听三十年的陈酿,一下便撞到了他的心上。
一杯下去,王孙直呼过瘾,“此等好酒,为何我先前从未尝过?”
苏安林赶紧地向王孙介绍起自家的美酒来。
看着苏安林这副夸上天的样子,梁晔心想着这小子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外人推销他家佳酿的机会。
可这三十年陈酿的劲头有多足,他岂能不知,要是任由这两人再喝下去,恐怕今日这正事也不用再谈了,不喝大了耍酒疯就已经不错了。
谁知他才一伸手,王孙就好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开始打趣道:“可是怕喝多了,家里的落茗姑娘会生气?”
苏安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以往请梁晔喝酒吃饭,他也没少请容貌美艳,身段妖娆的舞姬前来来助兴,但梁晔却从来都不多看一眼,一副老僧坐定的姿态,只让人以为他有多心如止水,不受诱惑呢,竟是家中已有美人。
也不知那位被王孙称之为落茗姑娘的人,到底该是何等绝色,能让梁晔在外心如止水不说,还能视那些美姬如无物。
不过这话苏安林铁定是不敢问出来的,只能竖着耳朵,想再从旁听几句,显然梁晔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喝多倒是无妨,只是自王孙你刚进城,我那些族叔便一直派人留意着你这边的动静,怕是你才醉倒,他们便要派人将你抢回家去,强做那新郎了。”
旁的事就没见王孙怕过,唯独就怕梁晔一亲族的叔伯长辈还有他们家中适龄的闺女。闻言立马没了声,还疑神疑鬼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自己家的人守在门口,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不日族长便要摆宴为梁氏漆器铺能初入皇商择选而庆祝,你既到了扬州,他定是会找我邀请你入席的,或许这会正在我家中等我,都说不定呢。”
闻言,王孙立马露出满脸的抗拒来,明知是白问,依旧不死心地想死的彻底,“那我这顿是逃不了了?”
“你说呢?”
这下王孙连喝着杯里的三十年陈酿都觉得不香了。
苏安林在旁暗自惊讶,先前梁晔说服王大监的那一招,让苏安林震惊的是他的出手阔绰,一下就是万两白银。这一次则是梁晔才仅凭了几句话,便让王孙吃了瘪,颓了神。
可见梁晔与这位王孙的交情非同一般,他原还以为两人是靠金钱维系的交情,如今看来,是他太浅薄了。
而梁晔也的确没有哄骗王孙,王孙一贯高调,并没有刻意想藏匿自己的踪迹,自然一进城,便引来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因而梁晔才甫一回府,便听到下人通传,族长来了。
族长一来,便开门见山,询问梁晔可是刚与王孙碰面回来,为何不将他请来家中做客?
“王孙此番来,并非闲暇游玩,而是为了一桩生意,是以我也不好贸然将他请回家中做客,免得让他误会我有别的意图。”
“生意?”族长一下便抓住了字眼,“他是为了什么生意?”
“族长可听闻苏氏酒庄的少东家苏安林,他名下有一茶庄同梁氏漆器铺一样,也入了皇商的初选。”
“这事我自然是听过的,当时还奇怪呢,苏安林一个卖酒的,怎么忽然开始卖茶了,还一卖茶便能进入皇商初选,难不成这里面,还有王孙的手笔在?”可族长却是想不通了,“可这王孙好好的,忽然扶持起一个卖酒的人来帮他卖茶,是为了什么?”
“族长可还记得金陵王世子妃的母家是做什么的?”
经过梁晔一提点,族长顿然大悟。
继妃杨氏,曾是茶商之女,被其父兄献给金陵王世子为妾后,颇受宠爱,还说动王世子帮其母家人夺得皇商之位,而后身价一下水涨船高,在原世子妃死后,才能够成为一下登入主室,成为继任的世子妃。
而谁都知道,王孙与世子还有继妃杨氏极其不对付,只要金陵王一死,他们必然会彻底撕破脸。
“王孙这是要对世子妃的母家下手了啊。”
“正是,所以此时我不便与他走得太近,以免被世子误会。”梁晔几句话,便将他今日行动的目的解释了一遍,之后就是有人报到族长那,族长也不会再多想。
而此时族长却想的是若王孙真的娶了他们梁氏女为妻妾,那他必然是要携全族站在王孙那一边的,可王孙显然对他们梁氏女并无太大兴趣,他自然也没有立马跟着站队表态度的道理。
“这事你做的对,若是王孙真的要与世子宣战,那在形势未明之前,这趟浑水,我梁氏一族必然是不能掺和进去的。但也不能因此疏远了王孙,就这样维持面上的交际,再好不过。”
这时王孙还不知,族长已经暂时熄了将梁氏女许配给他的心思。他正为要不要去梁家道贺而发愁。
他将此番带出来的四个美姬喊到身边,拿出一大袋银子,摆在四人跟前。
“你们快来帮爷出个主意,这要如何做才能保住爷的清白。”
“多穿衣服。”
“多穿裤子才对。”
“要我说你们的都治标不治本,应该让我替爷上!”
“你说这话,害不害臊。还是听我的,让爷从了吧。”
听听这都是什么浑主意,王孙都后悔这次出门带上了这四个,光有美貌,却没半点脑子。
说是这么说,真到了当天,明明是大热天,王孙却裹得像颗大粽子似的,然后东南西北四个面各让他的四位美姬把守,没有他的吩咐,不能让任何人近身。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王孙是染了风寒,怕冻着。知道王孙为何这般模样的梁晔,面对裹得像粽子般的王孙,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这天,你不热啊?”
热,怎么能不热,可这不是怕清白不保吗,王孙赶紧摇摇头,“不热不热,凉快着呢。”
第53章
“这热得人恨不得少穿几件薄衫的时日,你说热,怕不是病了吧。来人,还不给王孙端碗驱寒的热汤过来。”
王孙正想拒绝呢,耳边便响起“汤来了”的声音。
这么快?王孙不可置信地往边上望去,只见落茗端着一盅正冒热气的不知名的汤走来。
看到王孙后,低身弯腰朝着王孙行了个礼,“见过王孙。”
“这不是落茗姑娘吗,几日不见,风采更胜以往啊。”
落茗低低一笑,“王孙谬赞了。”说完,看着王孙像包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全身,问道:“王孙可是受了凉?”
“对,受了点小凉。”
“那可惜了,原本我还想着能请王孙赏脸喝一碗冰镇绿豆汤的。”
“绿豆汤,还是冰镇的,哪里!”一听是冰镇的,这会热得不行的王孙一下来了精神。
在落茗将她那一盅绿豆汤往他面前一递之后,他才明白,那冒的白烟可不是热气,还是凉气。
想想这时要是能喝一碗冰凉的绿豆汤,那是多么美哉的事情。
“那就麻烦落茗姑娘给我盛一碗过来了。我只是受了点小凉,不碍事的。”说着他就想伸手去夺落茗手里的汤盅。
可还没触碰到,便先被梁晔快一步拦下。“既然受了凉,那就不要再吃这样寒凉之物了。我看还是喝热汤吧。”
落茗真以为王孙受了凉,闻言也是规劝道:“是啊,绿豆汤经过冰镇,实在不宜受凉人吃,王孙你且等一下,待我再去替你拿热汤来。”说着,便放下绿豆汤,转身想去帮王孙拿热汤过来。
“不必。”
“且慢!”
梁晔与王孙两人异口同声,将落茗拦下。
梁晔说着,上前亲手将绿豆汤倒满两碗,而后将其中一碗送到了落茗的手里,“既然绿豆汤有多,你与我分着吃就够了,你自不必搭理他。”
落茗正想说些什么,梁晔却伸手用汤匙舀了一勺汤水,递到了她的唇边。她下意识张嘴喝下,自然没有再说话的空余。
原先王孙还在为喝不到绿豆汤而记恨梁晔呢,这会看两人这副阵势,顿时来了好奇。
“你们这……可是成了?”
落茗面皮子薄些,被这样直白的问起,有些羞涩点偏过了头。
梁晔却是给了王孙一个你难道看不出来的表情。
“虽然知道你小子早晚会下手,不过却没想到这手下的倒是够快的。”
“不是还得亏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嘛。”
“知道感谢我就好,我也不要多贵重的谢礼,绿豆汤还有吗,分我一点呗。”
梁晔懒得再和他耍宝,直接指了指石桌上的汤盅,“自己盛。”
王孙在终于喝到如愿以偿的冰镇绿豆汤并喝空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冰镇的效果的确好,他的确没先前那么热了是真的。
“说来也奇怪,小爷我都坐了有大半天了,怎么还不见你那些叔叔伯伯过来争抢我?”
此话一出,收到的自然是梁晔的讽刺,“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香饽饽,值得他们不为目的地来争抢?”
“可是你同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是说了你是苏安林背后的东家,剩下的他们怎么想,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王孙与梁晔平日看似一个要比一个看不惯对方,可终究是多年同窗的默契,当下王孙便明白过来,梁晔简单的一句话,普通人听着,只不过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在茶叶生意上分一杯羹。
这在怀有其他目的的人听来,那能细想的可就多了。
“你不早点说,害小爷我穿那么多衣服,要是捂出痱子来该怎么办?”说着,王孙不顾形象地就像先脱两件衣服下来。谁知道他出门前特意在衣带上打了死结,他想脱,脱不下来。
眼看着他竟是想手脚并用将身上衣物撕扯下来,梁晔赶紧制住了他,并可以用身子挡在落茗面前,免得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还真当这是你家呢,还是你真的对我族妹们有意思?”
对啊,等会要是路过一个姑娘家家,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嚷嚷着要自己负责怎么办,王孙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实了。
“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能在你家常住些时日了。不错不错,我还没在你家好好待过夜呢。”王孙这人想一出是一出,这会想着却是要在这里多留几日,好好看看玩玩。
那头,茶花见着王孙后,大感算是长见识了,于是跑到落茗跟前,小声问道:“落茗姐姐你是何时与王孙认识的,我不记得王孙先前有来梁府做过客啊。”
自然是去庄子遇流匪的那一次。只是落茗心想梁晔恐怕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那日事情的,茶花虽然信得过,可她也不能全盘托出。
于是斟酌着,顾左言右道:“王孙与老爷是旧识,我自然也那么认识了。王孙虽然是天潢贵胄,可性子却是十分的风趣幽默。”
茶花听着,不禁有些羡慕,“真羡慕落茗姐姐你,能跟在老爷身边长那么多的见识,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落茗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闻蓝四人闻言,却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茶花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羡慕落茗姑娘能跟在老爷身边长见识,所以也想成为老爷的人?可一想到茶花平日里的为人,倒也不像是有这般心机的,想来可能是她们太过小人之心了点。
而茶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歧意有多大,她这会的注意力又被王孙身后四个貌美姬妾所吸引了过去。
“王孙身后那四人,可是他府里的姬妾?”
“长得好是好看,可我觉得有些过于俗气了。在我看来,要说美人,还是得看落茗姐姐你。”
茶花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可她们离王孙他们却并不远。王孙虽然不是那种胸狭隘的人,可对着他的姬妾们评头论足,到底太过冒犯与失礼。落茗赶紧出声让茶花停下,免得她再继续出声下去冒犯别人。
可茶花的话,到底还是被那四位美姬们听到了耳中。
她们虽然只是王孙后院诸多姬妾的其中四个,但要论出身论地位,怎么样都要比一个小小的丫鬟要来的高吧。
这丫鬟倒好,是哪来的容貌与自信说她们长得俗气。她们就是再识大体,也断没有容忍一个小丫鬟对她们的容貌评头论足的道理。
眼见着她们朝落茗这边走了过来,茶花赶紧地往落茗身后一缩,怯怯道:“落茗姐姐,她们该不会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恐怕是的。”落茗眼见着四人气势汹汹的架势,就知道茶花这下恐怕是真的是惹到人家了。
第54章
闻蓝四人见此,赶紧上前挡在落茗面前,就怕这四位是不好相与的暴躁性子,气头上来,若是直接动手,那还得了?
但四人既被王孙选中随侍身侧,自然不是那般不分场合撒泼的性子,更何况她们方才跟在王孙身后,见王孙对落茗态度极为客气,她们自然也没有上来就闹僵的道理,不过是想让茶花知道,她们可不是她能随意诋毁的。
只见四人里一身穿蓝衣的美人站出来,朝着落茗微微晗了个首,在做足了礼数之后,才开门见山道:“方才妹妹你身后的那个婢子对我们四姐妹指指点点还出言不逊。只是我们到底是在主人家做客,断也没有扫主人家兴致的道理,所以只是想请妹妹你的婢子给我们姐妹几个道个歉,这事呢也就算是过去了。”
见来人礼数做足,且并不咄咄逼人,只是要求茶花道个歉,落茗赶紧起身,走到四位美姬面前,替茶花赔个个不是。“婢子出言不逊,也有我管教不利之故,冒犯了四位,着实抱歉。”
四人见落茗态度真诚,本想不再计较,却见茶花依旧缩在后头,不愿上来道歉不说,甚至还满脸的愤懑,当下便同落茗道:“妹妹你这婢子可是不行啊,你都替她上来道了歉,她倒好,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主动寻的麻烦呢。”
落茗闻言,便转头往后望去。
茶花一见落茗转头,生怕落茗被这四人挑拨地生她气,赶紧上前辩解:“不是的,我自己犯了口舌,本应该由我亲自赔不是,你们却把落茗姐姐牵扯进来,我只是是替她不平。”
“茶花。”落茗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感到陌生的冷意,她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两个字:“道歉。”
落茗平日一直将茶花当成是姊妹般看待,因而对她像是照顾妹妹一般尽自己能力尽量照顾,所以在茶花面前总是平和的,此时却是茶花认识落茗这么久,第一次见她用这般冷冰冰的命令式的语调,要求自己道歉。
比先前还要愤懑的情绪一下涌上了茶花的胸腔,她开始很生气,落茗姐姐居然用这样的语气命令于她。她从始至终,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啊。
得罪了这四人,也是觉得她们四人不如她好看。不曾前去道歉,也是因为她觉得不值,可落茗姐姐却是在责怪她?
四位美姬自然见不惯茶花这副活受委屈的样,不禁嘲讽起来,“妹妹这婢子,可是好大的气性啊。”
闻蓝几人也觉得茶花今日有些拎不清了点,赶紧地在她身后悄悄拉了拉她后背的衣料,示意她赶紧认个错,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茶花本就对闻蓝几人占了落茗身边本该属于自己位置的事有所芥蒂,她们明明是好心的提点,却让她积淀许久的怨气,一下破土而出。
“我错了,我现在道歉了,所以你们想怎么着吧。”茶花梗着脖子,红着脸,眼里满是怒气与不甘,唯独没有知错。
这一刻,落茗觉得眼前的茶花陌生至极,她不像她记忆里那个与她一起伺候在梁晔房里,共同分享喜乐的伙伴;更不像是她被发落外院时,为了她不惜与外院小丫鬟们大打出手的姐妹。
明明没有多少时日,明明就在几瞬之前,可却一下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可目前的当务之急,却是要给四人一个交代,落茗隐晦地朝闻蓝几人使了一个眼色,而后吩咐道:“你们把茶花带下去,等我回去处置。”
闻蓝她们一下便懂了落茗的意思,先把茶花拉下去,免得她再继续闹下去,最后把事情越闹越大。
可茶花却不明白,这一刻,只怨恨落茗只向着外人却不向她。闻蓝本想将茶花赶紧带走,却根本拉不动她,只好四人一起使力,这才将她拖走。
好容易将茶花拉到没人的地方,四人赶紧围着她,问她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失态。
可茶花这会却是连着闻蓝四人,一起给怨恨上了。“看我失态你们很得意吧,想嘲笑我那就笑出来吧,装出这副猫哭耗子的嘴脸给谁看呢?”
“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四人又如何得罪你了?”
可茶花却是一言不发,只一个劲地默默落泪。
闻蓝看不过眼,本想安慰几句,可手才刚落到茶花肩头,便见茶花坐在地上,蹬着腿,嚎啕大哭起来,“你们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闻松是四人里脾气最燥的一个,她可不像闻蓝这样好脾气,她的耐性早就已经濒临极点,这会哪还能容得茶花这不讲道理的撒泼哭闹。当下便伸手揪着茶花的衣领,想把她揪起来,说清楚。
她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吓人,闻蓝几人赶紧劝着要她松手,别再与茶花计较了。
闻霜虽然松了手,可看着地上的茶花,却是冷笑了几声,“你们以为她这副样子给谁看呢,她啊一直都觉得我们占了她在落茗姑娘身边的位置。你说你把自己当个奴婢,觉得我们占位置,那也说得过去,可你一直觉得你与落茗姑娘地位还是像以前那样,是平等一致的,落茗姑娘如今是主子,不必做事,所以你也就从没做过一个二等丫鬟该做的事情,整日不是在落茗姑娘面前装傻卖蠢混吃混喝,便是对阿忠侍卫各种的献殷勤,今日还言语无状得罪客人,害落茗姑娘低身道歉,这会倒还闹着说是我们欺负她,我这可都要被你逗笑了呀。”
茶花一下被闻霜道破内心一直想要伪装藏匿起来的最不堪的想法,当下便停止了撒泼,愣在了原地。
她想辩解说不是的,她从没这样想过,可看着闻霜不带掩饰的冷冷嘲讽,她觉得她这时就算说什么,其实都没有用。
闻霜的这一番话,让闻蓝三人皆是震惊万分。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最是大大咧咧藏不住话的闻霜,竟是她们四个里面,将人心看得最透的一个。
第55章
而当闻蓝她们带着茶花离开后,落茗再次同四人赔了个不是。
她们自是看出落茗对茶花的维护,但落茗姿态摆地够低,她们也没有继续纠缠不放的理由。只是为首的蓝衣美人看着茶花离开的方向,提醒道:“看妹妹你这般护着那个小丫鬟,却不知那个小丫鬟能不能领你的情。”
落茗自然明白蓝衣女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会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能维持此时的表情,淡笑着同蓝衣女道了个谢:“落茗多谢姐姐提点。”
“既然要谢,口头虚言也没什么意思。那我便问问你,你觉得你同我们姐妹相比,谁的容色更出众些?”
看来她们这是还没把这桩事揭过去啊,落茗此时带笑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无奈。“落茗不过一个小小侍婢,自然不敢同四位姐姐做比较的。且四位姐姐天香国色,无需争论,便已是事实了,落茗如何敢说自己的蒲柳之姿,更为出众?”
落茗的话一下逗笑了四人,“你啊你啊,这话说的可就未免太不走心了些。不过呢,能让一个大美人说自己不过蒲柳之姿,可见你方才果真是无心冒犯。我们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自然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今日之事就算揭过去了。”
“多谢姐姐们的体谅,那便由我带几位姐姐前去女宾席吧。”原本是由闻蓝几人负责接待梁晔这头亲友带来的女宾,但她们这会不在,又眼看着就要开宴,落茗自然要负责将人带到席面上,安置妥当的。
得了四人的同意,落茗本想去梁晔那头打声招呼的,却见他与王孙这会已经说完话,也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落茗遂停下了脚步,同梁晔道:“眼看就要开宴,我便先行带着四位姐姐前去赴宴了。”
梁晔却注意到落茗身边并无一个丫鬟存在,“闻蓝她们呢?”
“她们有事帮忙去了。”
她们是梁府的丫鬟,能指派她们的只有梁府的主子,就算是族长做东开办的族宴,也没有将她们喊去帮忙的道理。
梁晔心存疑惑,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吩咐道:“席上人多嘈杂,你将人带到后,先行回府便可,不必等我。”
“好。”落茗应诺下来。
只是她才将人带到女宾席,准备离开时,却被拦了下来。
“这位夫人看着好是面生,可是哪家的媳妇?”拦下落茗的是几个年纪看着稍长的妇人,她们见落茗将发挽起,又面嫩脸生看着年轻,便以为她是谁家新入门的小媳妇。
“奴婢只是琼花巷梁府的丫鬟,帮着接引客人而已。”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出自梁家,为了好分辨,报家名的时候,自然带上宅邸所在的那条巷子那条街亦或是那个村的名字。
琼花巷梁府,在场谁人能不知,落茗虽然自称是奴婢,但这些妇人一样对她十分的客气,想着她应该是哪位管事家的媳妇儿,便都一个个旁敲侧击地问她梁府里边发生的事情,还有梁府主人梁晔的事。
虽然梁晔从未同落茗提起他与梁氏一族的龃龉,但落茗在梁晔身边那么久,要是还不能从他平日的只言片语里边知道一些事,那她可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更何况主人家的事,又如何能同外人道来呢,于是落茗只能面露为难,“主子的事,我一个做奴婢的,哪里会知道呢。”
这些个妇人本也只是等开宴等得无聊,这才逮着个人问问,既听落茗说不知道,她们也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可谁知从旁传来一道带着刻薄与尖利的声音。
“呦呦呦,你还能不知道啊,你可是你家老爷的枕边人呢,你不知道,谁能知道?”
除非名正言顺的嫁娶,否则谁家添个小妾美婢的,基本没人会没事干去打听的。因而这些人先前才会只将落茗当成是哪个管事家的媳妇。
可这会落茗被人当众指出是梁晔的枕边人,是以众人再看她的目光,都变了一变。
她们并不曾听说梁晔还有小妾的,那便只有可能就是个通房丫鬟了,更何况说话的人是梁晔的二婶陈氏,依照血脉来算,是与梁晔最亲的一支,她的话,定是可信的。
有好事的,赶紧拿肩膀撞了撞陈氏,想同她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在众亲眷中十分的出名,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嘴巴十分的了得,管你生的熟的,她都能和你掰扯半天不带重样的事情,说起家长里短,更是个中好事,说她比包打听还能打听,比说书先生还能说故事,都不为过。
只见她嘴皮子不过动了几下,便将落茗的身份来历都给抖落出了个底。
当下,所有人的眼里,都开始透漏着不带掩饰的鄙夷。
瘦马出身的低贱骨头,靠着梁大老爷赎了身,却在梁大老爷死后迅速攀附上了他的儿子,从她们的表情来看,这等脏乱事,光听着就像是能玷污了她们耳朵一般,偏偏一个个都支着耳朵,等着听后续,而后继续用眼神的鄙夷,嘴里的仄声,来表达她们的厌弃。
落茗顿时开始无措起来,因为她无法让陈氏闭嘴,也无法让在场所有人收回她们鄙夷的眼神,但她更不甘心就此逃离开来,坐实了下贱人的身份,从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断。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撒泼,大闹一场,掀桌甩到陈氏的脸上才好,可她没有那个身份,也得考虑这么做之后的后果。
进退不得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死命拽紧了落茗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们好歹都是大家夫人,怎么比市井街头的闲妇嘴巴还碎?”
王孙身边的四位美姬原本已经落了座,等着开宴的,却听到身边不断有各种闲言碎语的声音传来,她们也就这么听了几耳朵,便发现她们正是在议论落茗呢。
再往落茗这边看,却见她像是被人排挤在一边,而那些人却在另一边对她指指点点,讽刺嘲笑。
她们虽说先前同落茗闹了些不愉快,不过心结早就已经解开,更何况她们是王孙的人,王孙与梁晔又是那般的交情,她们自然得将落茗当成是自己人护着了。
于是四人一起站了出来,走到落茗身边,替她反击那些朝她涌来的多方恶意。
落茗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身边还会有人站出来维护她。
勇气在此时也得以回笼,往日那般牙尖嘴利的劲,也全都醒了过来。
“方才那位夫人的诋毁,我可是不敢受下的。你说我瘦马出身,请问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你也是瘦马出身,曾与我待在一处?”
落茗的这番话,气得陈氏一下跳脚站起来,“贱蹄子你可少给我胡说八道,我可是正经人家出身,少拿你那乌糟地来污蔑我。”
落茗却并不搭理,只只顾地往下说道:“你说我伺候了老子又勾引儿子,你又可有证据?空口白牙的造谣谁不会啊,我也一样能这么说你,可你愿意认吗?”
随着落茗话音落地,场面一下哗乱了起来。
陈氏更是被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落茗,连连说了几个你,却你不出下文来。
“我呢说到底只是老爷身边伺候茶水笔墨的婢子,可不值得夫人你花心思污蔑,所以夫人你也不必造谣什么,左右我都是不认的。”
说完,落茗朝着四位帮她说话的美姬躬了个身,以示感谢,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落茗离开后,四人瞧着后边闹哄哄的一片,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四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大声嚷嚷道:“赶紧走赶紧走,在这待久了,可是要会被污蔑成下贱坯子的。”说着,四人也抬步离开了。
这下气得是陈氏直想站起来,追过去好好撕烂她们的嘴才好,最后到底是被边上人给拦下了,说她到底是个当主子的,犯不着与一个丫鬟置气,大不了回头同梁晔说一句,要他好好教训他家这个没有尊卑的丫鬟也就罢了。
第56章
等远离了宴厅之后,落茗真诚地同四人道了声谢。今日若是没有她们站出来维护她,她必然会被那些人给伤得遍体鳞伤。
“我们也不过看不得那些人欺负你。不过你可是得罪过那个污蔑的你妇人过,我见她字字句句都是冲着你来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有意来诋毁你。”
落茗却是摇摇头,“我很少出梁府,别的族人我也见的很少到,因此我是不认识她的,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般重伤我。”
“那应该就是你家老爷得罪了她,或者是得罪了她的家里人。”四人这般猜测道。
梁晔得罪过的人,光落茗知道的便是徐氏母子,可徐氏母子一个被流放,一个被族长下令去看了祖坟,必然是不可能再闹什么事的。倒是还有一个,二太爷。她总觉得徐氏母子的事情少不了他的干系,可他除了进梁府的频率少了之外,却依旧好好的。难不成那个妇人是二太爷的夫人?否则也说不通她为何会知道自己曾是瘦马的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可是连族老们都不知情的,可二太爷却不一样,大老爷在将自己买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场,对自己的底细自然清楚不过。
“看来你心里也有数了,可要我们喊你家老爷出来,帮你出气啊。”
落茗闻言却是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此事之后我再同他说便是。”
“也就是顺口一句的事情,毕竟我们不愿在这待了,自然是要将王孙一块带出来的。”
你们不待了,所以便想去将王孙一块带出来?落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怕王孙生气的吗?
见落茗一副活久见的表情,四人咯咯笑起来,而后凑近到落茗耳边,小声说道:“若是王孙乐意来这里,我们自然是不敢去打扰他的兴致的,可若是他来前便要我们找机会捞他出来,这可不正*是个机会。”
原是如此,落茗点点头,“那就麻烦姐姐们了。”她想,出不出来是梁晔的事,哪怕不出来,也不影响她告状。
而男宾席上,王孙一出现,便被引入上座,若非尚有上了高寿的老人家坐在上位,王孙一个外姓人,差点就成了阖族位份最高的了。
不过族长虽然暂时绝了将梁氏女嫁给王孙的心思,不过也不会贸贸然得罪他的就是,宴席上该敬的酒,该吹捧的话,那是样样不落。有族长带头,有意结交的族人自然一个接着一个,向着王孙来敬酒。
王孙本以为今日他能松口气,却没想到依旧忙不过来,更可气的是他明明示意梁晔帮他挡酒了,偏偏梁晔像是不知道他暗示一般,坐在一边,看着他被迫一杯杯喝下来人敬的酒,活像在看戏。
好在他还就没指望过梁晔能搭救他,他在出发前便吩咐过他身边的四位美姬,要她们找机会将他带出去,算时间,她们也该出现将他拖出去了。
正这般想着,便见门口忽然出现四道颜色不一的身影,可不正是他的四位美姬吗!
这一瞬间,王孙的眼神都开始亮了起来,然后翘首等着她们一路来到他的身边,挤开那些围在他身边一个劲朝他敬酒的人,将他围了起来。
而后,便见四人忽然开始撒泼起来,“爷,这里我算是待不下去了,太欺负人了。”
“是啊是啊,这样的委屈,我们可还是第一次受,你快带我们走吧。”
王孙心想你们这戏演得倒是还挺逼真,赶紧地接上戏,“怎么,可是有谁欺负你们了?”
“在宴席上遇到了一个恶毒的长舌妇人,她先是凭空无故地说了一通话来诋毁帮我们带路的落茗姑娘,我们看不下去,帮着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她竟然连我们也骂。我们可是你的人,除了你,又有谁能骂我们。”
王孙赶紧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梁兄,你……诶,人呢?”
却见梁晔在听闻落茗受了委屈以后,便立马起身往外走去。
被人凭空重伤诋毁?要知落茗从不是会去刻意惹事的性子,更何况她也从不出现在外人面前,自然也不会得罪外人。
若是这样还能被人凭空诋毁,那诋毁她的必然是与他作对的那些人,说的话又如何会好听。
要知她可是那般胆小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她当时该如何的害怕与无措。
心中焦急万分,梁晔一路加快脚步,只想赶紧找到落茗才好。
可此处既然是阖族举办大型宴席的地方,那场地必然是极大的。
梁晔脑中思索着落茗从女宾宴席出来的路经,一边沿路寻找,却始终不见她踪影。
难道是自己回府去了?不可能,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脚程。
当梁晔看到飘满了荷叶与水草的湖泊,明明知道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落茗会一个想不开跳下去。
就在这般焦灼之下,他终于在湖畔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熟悉的背影。
今日落茗出门前,刻意挑了一件鹅黄单色的披帛,颜色鲜明,十分好认。
生怕她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梁晔赶紧冲上前,伸手将人一把拉入了怀中。
落茗也就看着湖水愣了一下神,便觉身后有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拉入一个宽大厚实的怀抱之中。
她本想下意识挣扎,但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淡竹气息之后,停了下来。
她没想到,梁晔真的会为了她而不顾大局,跑了出来。看来她先前心里还是对他有所期待的。
如今期待成真,落茗却不敢将欣喜展露的太表面,用着有些意外的语调,问道:“老爷,你这会不该在宴席上边吗,怎么出来了?”
转过落茗的身子,让其与自己面对面之后,梁晔开始认真仔细地看着她。
落茗生怕被梁晔看破自己那一丝丝窃喜的小心思,赶紧垂下眸子,不明地发问道:“老爷你这般看我是做什么?”
“还好没哭。”
“什么?”哭什么?
却被梁晔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轻而细地拥入了怀中,“是谁诋毁的你,你可知道?”
落茗反手将他拥紧,心底好容易消下去的委屈在他温柔的催动下,立马又泛滥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瓮瓮的。“我猜是二太奶奶。”
“哼,料想也只有他们一家子了。我留着他们不清算,倒真以为我的人好欺负不成?”
“你就不怕我猜错吗?”
“笨,就算猜错,我也一样能把人找出来。”
被骂笨,落茗自然不服气,“你既然能自己把人找出来,又为何要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随后她便被梁晔从怀中拉出来,额头随即还挨了他几根手指头。“现在倒是牙尖嘴利了,对着外人怎么还让自己受委屈了?”
“我没让自己受委屈,我有反驳的,当时可把她气得叫不行。只是我这么做,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让我惹上麻烦?日后若有人敢再侮辱你,你便变本加厉还回去,再大的事,都有我顶着。”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话,能比“再大的事,都有我顶着”更让人安心的吗?
不过想起陈氏的那些话,落茗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能算诋毁,因为她严格意义上说的都没错,我的确是瘦马出身,在勾引了大老爷之后,还引你动了情。”
“胡说。”这句话梁晔微微加大了音量,让落茗听出他有些为此生气。“你从不曾引我动情,倒不如说我见色起意。”
最后一句话,让落茗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见色起意?诶呀,她家老爷终于肯承认自己一开始对她是见色起意了。
见落茗还能笑,梁晔便知道她应当是没什么大事了。
牵起落茗的手,梁晔本想带着她一路走回的梁府的。却在有人时,被落茗从手中挣脱了出来。
“我与二太奶奶争辩时,可是说了,我不过是普通的奴婢,与你可没那种关系。你可莫要让我被揭穿啊。”
“你……”
梁晔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担心了。他当时怎么没想到,这婢子,可一向是扯谎诡辩的好手。
而王孙则是在四美姬的纠缠之下,被半拽半拉地拉出了宴席。
这一出一闹,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宴席,就像是六月忽然下了寒霜,一下将场面给冻了起来。
王孙一离开视线,族长便气得拍起了桌子。
“这是怎么回事,都给我来说清楚!”
虽然说惹的是王孙的姬妾,可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更何况欺负他的宠妾了,再加之人家还是刻意来做客的,这无疑就是在明打他的脸。而他现在却只是提前下了席,没有当众发火,这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但就算是王孙事后不怪罪,可若是这事传出去,外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他们梁氏一族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
其实女宾席那边事情才一发生,男宾席这边就有人知道了,这会见族长问起,自然是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同族长道来了。
第57章
“那些话陈氏的确说了?”
“宴席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岂会有假?但要我说,还是那婢女的错,若非她那般不识大体,公然与陈氏闹起来,也不会把局面弄得这般复杂。”
却见族长用力拍了拍桌子,桌上的餐盘被他拍得咣当直响,所有人都为之噤了声,不敢说话。只听他怒道:“混账,琼花巷二房家的混账,她这是要断了梁氏漆器铺的皇商之路啊!”
这不骂那个犯了事的婢子,却要骂陈氏?众人先是不解,但很快便都想到了族长为何这般暴怒的原因。
陈氏看似在指责那婢女品行不端,狐媚祸水,可那婢女狐媚的是谁,是梁晔,若是有人借机以孝期淫.乱,侵占父辈妾氏的名义去检举梁晔,梁晔这官当不成不说,他名下的梁氏漆器铺,自然也会永远无缘皇商之列。
作为陈氏丈夫的二太爷赫然在席,那些话自然是他告知的陈氏,也是他安排陈氏说出来的,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能弄臭梁晔的名声,将他从高处拉下来了。
如今梁氏一族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将梁氏漆器铺送入皇商初选,若是在这个时候因为梁晔的事而导致功败垂成,那一族人的心血将全都白费。
陈氏在大庭广众之下道破梁晔品行不端,虽会被族长迁怒,但为了保全梁氏漆器铺的名声,族长却定会将作为漆器铺目前当家人的梁晔给驱逐出去。
他到时再休了陈氏,来平息族里怒火。毕竟铺子终究需要有人来打理,而作为曾帮着打理过漆器铺,再兼初代漆器铺创办人梁太爷亲子的他,必然会名正言顺地被委任执掌漆器铺。
是以族长这才一发怒,他便赶紧站了出来,一个劲地为陈氏嘴碎,说话不经脑子,给众位族人赔上了不是,还可劲地将自己摘个干净。
因为先前徐氏母子陷害梁晔的几桩事里,二太爷一直处在暗处,族长并不知所有事情皆为他策划,是以这会并没觉得陈氏说的那些话是带着目的刻意所为。
只想着不过是妇人家长舌嘴碎,爱说人是非,虽然恼怒陈氏,但见二太爷已然放低姿态前来赔罪,想着也不能将所有怒气全推二太爷一人身上,为今之计,就是该想想如何将这消息封锁下来,或者是让人觉得这只是谣传而已。
在这时,他本想喊梁晔名字,眼神转到梁晔所在席位,却不见梁晔身影,心里本就冒火,这下愈发不满。
“这种时候了,他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这难得上眼药的好机会,二太爷赶紧说道:“方才一听那婢女受欺负,他便急匆匆跑出去了。”
却被族长一瞪,“你给我闭嘴!”
左右目的达到了,二太爷识相闭嘴。
族长没想到梁晔会是个因为沉迷美色,而耽误大事的人,有失望,也有想理由为梁晔辩解,但他离席是真,他纳了那个婢女一样是真。
今日这场宴会,请的可不只有梁氏一族的族人,毕竟世家姻亲圆十里,有姻亲关系的别家人,也是请了不少过来的,今日这事,传开是早晚的事情。
为今之计,便是该想办法如何补救才好。
第58章
这场本该热闹的宴会最后草草收场。
散场后,族长再次登上了梁府的门。
一见到梁晔,便开门见山地要求梁晔处置了落茗,提前将将来可能出现流言的源头先一步扼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梁晔这一次再也不像是平日那般任他说什么,都毫无意见地答应。
只见梁晔先是让人给他续了一杯茶,而后才不紧不慢道:“我虽是刑部正六品文书,可为官资历尚浅,倒是并不曾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如今更是丁忧三年,在家守孝,碍不着什么人,自然不会有官场宿敌借题发挥。若真有人去御史那边告发我,那必然也是眼红皇商之位的别家漆器铺子。”
“你也知道我梁氏漆器铺想要竞争皇商之位,需要防备多少豺狼窥视,这个时候你自然……”
“族长。”梁晔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是皇商之位重要,还是官位重要?”
要族长来选,自然是皇商之位,可若是要他站在梁晔的角度来选,恐怕就是官位了。“你是想?”
“为官者不可为商,我虽继承了梁氏漆器铺,但只要我为官一日,我便不能以东家的名义亲自插手打理,所以这铺子到最后,我依旧是会交还族里的。”
这事族长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对漆器铺这般上心,因为他早就默认这是族里的产业,哪怕梁晔起了心思想将漆器铺与族里分割,他也有本事让他全部吐出来。
“既然如此,我不如早些将铺子交还族里,脱去了东家的身份,日后我的个人言行,便与梁氏漆器铺再无关系。”
见梁晔这般洒脱地放手,族长尚且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真的愿意就这般放手?”要知漆器铺光是每年的所赚的盈余,就足足占了族内所有产业加起来的四成。这样的肥肉说放手就放手,任谁都不可能那么豁达。
“自然不是随便就能放手的,我原先手握铺子五成礼,如今自愿缩减至三成,至于其余两成,我希望族里能以田地庄子作为代替,与我交换。”
“你要田地庄子却不是最赚钱的铺子,这是为何?”
“毕竟为官者不能经商,若只能得铺子的部分红利,倒还不如换成等价的田地庄子。”
族长一听,便算是明白了,梁晔这是想要自己私人的产业啊。只是若拿族里田地庄子来换他手上的另外两成利,也不知要拿多少田地庄子才能换到手。
“漆器铺就是两成利,也足够买下族中几乎一半的田地庄子了。民以食为天,田地庄子基本是要保证的,否则一遇荒年,那可便不得了了,所以就是我答应,恐怕族人们也不会同意的。”
“若没足够的田地庄子,寻常的山头也是可以的,但我只一个要求,它们必须是相连的。”
山头不似田地,尚未经过开艮,且大多土地贫瘠,除了种些果子之外,并无什么赚钱的用处,拿鸡肋无比的山头换,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这个要求,我回去后,会同族里边的族老们一同商议的,待商议出结果后,我自会告知你族里的决定。”
“如此,便静候族长的消息了。”
梁晔提出拿漆器铺的两成利来换族中田地庄子的事情,一下便传遍了全族上下。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梁晔莫不是疯了吧,哪有人会放着赚钱的漆器铺不要,去换田地庄子还有山头的。
偏偏族长还真为此与各族老们开了一次族会,专门来商议此事,这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到最后他们只能把梁晔这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定义为他是为了护住他后院的那个小美人。
毕竟谁都知道,原先族长只不过是想要梁晔处置了那个婢女,这件事解决起来,其实也不过就是解决一个婢子的问题。
可梁晔非但没将那婢子解决了,甚至还愿意以漆器铺子的两成利来换田地庄子,这般吃亏至极的做法,也只能用他想维护那个婢子来解释了。看来梁晔与那婢子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且看梁晔竟是沉迷的很深啊,竟不要财富,只要美人。
不过眼下梁晔拿出来的那两成利要怎么分,又拿谁家的田地庄子去换,这都是让人最为在意的事情,谁都想将梁晔分出来的那两成利给吃进嘴里,哪怕知道没法完全吃进嘴里,可能分一口肉,哪怕要他们全部的田地庄子去换,他们也是愿意的,毕竟庄子田地没了可以再买,可漆器铺的分红若是没了,那便是真的没了。
因而族长家接下去的几日里,上门拜访的族人就没断过。
而二太爷在听闻此事后,以为是自己的手段得逞,心想如今梁晔放手两成利还有掌管漆器铺的权利,接下来族长必然会找他来协助管理漆器铺的事情,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可是份美差,眼馋的人可多着呢。
原本族长还担心族里的田地庄子不够分,但却没想到族人为了那两成分红,连田地庄子都可以不要,有的人家田地不够,竟是不惜为此拿自家铺子与外族那些只有田地没有铺子的人家做交换。
倒是也没有用多少日子,族里便凑够了可以拿来等价交换的田地庄子还有西山头的半座山,这几块地方都是互相连在一起的,要论规模,倒还真的不小,足够在扬州城的舆图上边,圈上一小个角了。
梁晔忙着签订田地庄子的契约,这些日子,却是时常都不在府中。
以前倒是不曾觉得,可只要他不在的白日,落茗时常感到乏味至极,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却又在他回府的那一刻,精气神好像全都回来了一样。
落茗心想,若是以前,她身边好歹还有一个茶花陪她说话玩笑,但是经过那日的事情之后,她与茶花便一下疏远了。
茶花的种种言行,让她开始察觉到茶花的心思并非那般的单纯。
但就是如此,她也无法对茶花做出任何的处置,一来是她如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子,没有私自处置下人的道理,但若是将茶花交给顾妈妈或者是被梁晔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恐怕主院是容不得她的。
被主院二次驱逐的奴仆去了外院会遭受怎样的排挤,落茗不必打听都能想象地出来。她做不到那般绝情,到底还想留一线给茶花。
但要她也不能再如先前那般,毫无芥蒂地对待茶花了,因而茶花连着数次前来赔罪,她都没再见她。
碰了数次钉子的茶花回去后不由愤恨在想,定是闻蓝她们四人在落茗那里说了些什么,才会让落茗疏远了她,特别是那个闻霜,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心吗,凭什么这般判定她。
她得寻一个机会,让这四人好好尝尝苦头,也让落茗姐姐重新与她亲近起来才行。
梁晔时常不再府里,主院的奴仆们都得了闲,特别是伺候梁晔的奴仆们,因着二等婢女们都是四人处一间房睡下的,茶花便听着其余三人闲谈外边的事来。
“都说我们老爷为了落茗姑娘,不惜放弃漆器铺的两成利还有掌管权,茶花啊,你可是落茗姑娘的亲信,这落茗姑娘这般得宠,你肯定也沾上了不少的光吧,我们可都羡慕死你了呢。”
听人提起这件事,茶花就有些闷闷,没啥好气说道:“能沾什么光,我又不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只要有那四个在,任凭有什么好处也落不到我头上。”
三人见茶花与落茗似有芥蒂,便将一些不敢当她面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其实我也看不惯那四个人,虽然说落茗姑娘得宠,但落茗姑娘到底还不是正经的姨娘,她们四个倒好,整天在主院颐指气使命令这个,指挥那个的,倒是比我们这几个伺候老爷的人,还要来得有排面,可我却是不服气的。”
“我也是,其他三个倒也还好,我就看不惯那个叫闻霜的,整天冷着张脸,没半点笑影,以为她是谁呢。”
正巧,茶花此时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闻霜,只见她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可闻霜从未没犯过错,自然无错处给人挑啊,冷脸也只是对我们这些奴仆,可不是对主子。”
“听说她调弄脂粉的手艺一流,要是她调弄的脂粉出了什么问题,我看落茗姑娘还能不能留她。”
是了,闻霜赖以傍身的,可不就是她一手调弄脂粉的手艺吗,若是她调弄的脂粉,害得落茗姐姐那张赖以傍身的脸出了什么问题,看落茗姐姐还能不能留下她。
茶花顿时便有了主意,她记得闻霜喜欢在花房附近研弄脂粉,为的就是能够采取花房里最新鲜的鲜花,做出颜色最鲜艳的胭脂。
“你们既然都不喜欢闻霜,不如我们来捉弄一下她如何啊?”
因为胭脂不好保存,过一段时间,便要换新鲜的。生怕到了要用的时候供应不上新鲜的胭脂,闻霜自然是要提前开始做准备的。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在花房旁边的小屋里边研磨脂粉,眼看着就差最后几步就要完成了,却见一个丫鬟慌忙跑进来,同她外边她同伴摔地上起不了身,想求她帮忙去搀扶一下。
人家都求到眼前了,闻霜自然不能见死不救,闻言便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跟着那个丫鬟走了出去,丝毫不知在她走后,茶花并着另一个丫鬟偷偷溜进她研弄脂粉的小屋子里边。
只见那丫鬟打开一个小木盒,而后蹲在角落,将木盒里边放着的两三只小蟾蜍丢进了角落。
她们听茶花提议,捉几只蟾蜍来吓吓闻霜,等闻霜回来,发现屋里头居然有三只活蹦乱跳的蟾蜍在蹦跶,定然是要给吓得半死的。
却不知茶花在那丫鬟专注地往角落丢蟾蜍的时候,悄悄伸手从荷包里边抓出了一把夹竹桃花粉,然后丢进了闻霜快弄完的胭脂里头。
她记得刚进府的时候,曾有老人告诫过她们,千万不要去触碰夹竹桃,别看夹竹桃开花好看,却是有毒的。
等那丫鬟起身回头,茶花已经站在了门口,还同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出去,闻霜看样子是要回来了。
闻霜在帮着将人搀扶到一处大石块上暂时落脚后,便回来了。
一进门,便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待她细看,竟是从角落蹦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蟾蜍,再寻寻,竟总共有三只。
别看她现在做的是研弄脂粉的精细活,她以前却是穷苦的农户出身,四五岁还没被卖的时候,她可是没少跟着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下地捉蟾蜍玩的。
区区几只蟾蜍,可吓不着她,本想逮着蟾蜍的后腿给丢出去的,不过她生怕摸过蟾蜍的手会弄脏干净的胭脂,便想着先忍着不管,等她弄完胭脂了再说。
可随着蟾蜍满屋子蹦跶,呱呱声一阵阵提醒着闻霜屋里还有三只蟾蜍之后,闻霜忽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平白无故,她的屋里为何会进蟾蜍呢?若说是乡下,屋里偶尔进一两只蟾蜍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里却是她专门用来研弄脂粉的屋子。
为了保持胭脂的干净,她每次研弄脂粉前,都会将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当时可不曾发现过蟾蜍啊,怎么好好的,就凭空出现了三只?
不对劲。闻霜停下了手头上边的事,看着屋子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她手头的胭脂上。
原本胭脂快装盒了,被她摆在专门的器皿里边。可现在仔细看,那器皿边上,似乎是散落的一些花粉般的东西。
闻霜伸手捻了捻,在意识到这些花粉竟然是夹竹桃的花粉后,她变了脸色。
她研弄脂粉那么久,如何不知道夹竹桃全身有毒,花粉自然也带毒,又如何会将带毒的夹竹桃画风掺在胭脂之中。
再联想这三只凭空出现的蟾蜍,这房里肯定是进过人了。
这又放蟾蜍,又放夹竹桃花粉的,恐怕是想用蟾蜍先吓得她六神无主,失神之下自然不会察觉到胭脂里边掺进去的夹竹桃花粉。
若是她将这盒掺了夹竹桃的胭脂呈给落茗姑娘用,害落茗姑娘的脸因此而受到损伤……
闻霜当下便将全部的胭脂都盛到了一处,而后匆匆前去找落茗。
落茗看着闻霜拿过来,据说被掺了夹竹桃花粉的胭脂,伸出手指,在自己手背上涂试了一小块。
“姑娘有毒啊,你这……”
“我只是想知道毒性到底有多大,也方便我决定如何处置这下毒之人。”
落茗肌肤娇嫩,这才在手上涂抹了一小块,很快便红肿起了疙瘩,这要用到了脸上,恐怕整张脸都要肿成猪头了。
“闻秋,你最善上妆了,能不能照着我手上的这一块红肿,在我脸上也画成这幅样子。”
闻秋闻言,赶紧上手在落茗脸上涂涂画画,待她收回手,落茗原先那张剔透无暇的脸上布满了大块红肿的疙瘩,看着极其吓人。
“闻霜,之后便要委屈你一下,帮我演场戏了。”
闻霜被罚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院子。
“听说闻霜惹了落茗姑娘不高兴,落茗姑娘吵着要去找姑妈妈,把闻霜撵出去呢。”
“她这是做了什么事,惹得落茗姑娘这般生气?”
“那我便不知道了。但是很少见落茗姑娘生气到要把人撵出去的时候,闻霜肯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导致如此。”
茶花听着众人说闻霜受罚,心想没想到闻霜这么快便把胭脂给呈上去了,落茗姐姐一向最爱惜她的容貌,闻霜这下毁了她的容貌,又能让她如何不气。
她若是趁着这个时候去安慰落茗姐姐几句,让落茗姐姐赶紧将闻霜撵出去,闻霜的位置可不就是她的了吗。
想着,她便前往了主屋,以往主屋门口都是由闻蓝四人轮流守着的,这下没了闻秋,里面乱成一团,连带着都没人守门了,因而茶花很轻易地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落茗拿面纱遮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边上闻蓝三人却是在替闻霜求情。
“姑娘,你好歹看在闻霜伺候你一场的份上,不要这般赶尽杀绝啊。”
“我赶紧杀绝,闻霜犯了这样的大错,我才只是撵她出去而已,这就叫赶尽杀绝?”
“就是啊,闻霜差点毁了落茗姐姐的容貌,要我说就该打上几板子再撵出去才对!”茶花边说着边走了上前。
落茗在听到茶花这番话后,眼神闪了闪,看着朝她走来的茶花,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自然些。“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茶花闻言露出一个担忧的神情,走到落茗塌前,伸手想摘她面纱,“外头都传遍了,我不放心落茗姐姐你,便过来看看你。姐姐,你这张脸,可还能治好?”
落茗却一把抓住茶花伸过来的的手,眼神冷厉,“我什么时候说过,闻霜和我的脸有关系了,而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脸出事情了?”
第59章
茶花想抽回手,却发现落茗看似柔弱,先前更是受过伤,这手劲却并不比她要来得小。只能装着一脸迷惘地看着落茗,“落茗姐姐,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还有,你弄疼我了。”
“那我松手。”落茗冷笑着松开紧握茶花的手,却在松手的那一刹,使力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茶花没有防备落茗还会这一出,被她一下推到在地。
待她反应过来时,落茗已经起身落地站在她的面前,看她的眼神再不似平日那般亲厚,而是带着复杂与失望。
“我自认为从不曾亏待过你,甚至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何时走到让你能狠下心对我下手的程度。”
可茶花这时却依旧在装傻,抬着头,满脸慌张与难过地看着落茗,眼中泪珠更是大滴大滴往外边冒。“你在说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瞬,落茗差点被茶花无辜的演技给欺骗,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冤枉了她。
可手上疙瘩处的刺痛带着麻痒,却让她十分清醒地认知到,她没有猜错,也没有冤枉茶花。
“松香,松果这两个婢子是与你同屋的吧,在你来之前,我可是已经审问过了她们,她们故意以扭伤了脚的名义,骗闻霜出了她用来调制胭脂的屋子,而后再由你与另一个叫松青的婢子偷偷潜入屋子里边,在我的胭脂里边偷放含有毒性的夹竹桃花粉。”
“我确实与松青偷溜进闻霜调制胭脂的屋子里过,但我们只是想捉弄她,于是偷偷在角落放了三只蟾蜍,想吓唬她而已,可是什么夹竹桃花粉啊,我不知道啊,你要不去问问松青,我们真的只是偷放蟾蜍而已。”说着,茶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嚷嚷道:“一定是闻霜,她在被蟾蜍吓到后,便想要报复我们,所以故意拿夹竹桃花粉来诬陷我。”
落茗心想,自己怎么从没看清过茶花的真正面目,这般口舌伶俐,善于狡辩之人,她是如何会一直将茶花当成是心思单纯,爽利耿直的人的。是她看透人心的功夫欠佳,还是茶花伪装的功夫更胜一筹?
“若是闻霜陷害的你,你要不同我说说,你的手指又是如何红肿起来的?”
原来落茗方才握紧茶花的手时,便看清了她拇指与食指处长满了与她一般的疙瘩与红肿,若非直接用手接触了夹竹桃花粉,也不会起红肿与疙瘩。
说着,落茗伸出她同样红肿的手背,“你看,我们是不是一样的?”
茶花见此,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藏在后背,可却已是无用,只见落茗摘下面纱,露出经过闻秋妆点,一张长满疙瘩的脸来。昔日的娇艳不再,甚至还显得有些可怖。
落茗蹲下身,凑近到茶花面前,“你看看我,看到现在这幅样子的我,你会感到愧疚吗?”
愧疚?茶花此时心里只有畅快与得意,*又哪来的愧疚。
她想,她肯定是对落茗有所嫉妒的,她长得并不好看,干黑瘦弱不说,看着还不太灵光的样子,与落茗走在一处,任谁都会被落茗的美色所吸引,而将她当成一个低等的奴仆,甚至是伺候落茗这个奴仆身份的奴仆。
但是在以前,任落茗再美,她们还不一样的是梁晔房里的两个大丫鬟,貌美娇艳,手脚伶俐的她,与粗苯寻常的自己,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曾是这样以为的,可谁能知道,这世道终究是偏爱美人的。
她没想到,梁晔竟有收落茗为房的心思。她虽对梁晔并无旁的什么心思,但在听到后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于是她跑去找了落茗,将梁晔要收她为房的事告诉了落茗,她是知道落茗有些怕梁晔的,得知梁晔要收她为房,落茗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
果不其然,落茗为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还甚至因此被发落去了外院。
在落茗在外院的那些日子,茶花会时常去看她,看着这个比她要美,要来得灵秀的美人,做着各种粗活累活,还要受尽旁人的白眼与嘲笑,而她依旧是主院老爷身边的大丫鬟,她不过才帮着落茗做一些些事,便能收获落茗的感激,这种心理的满足感,让她愈发地不想让落茗再回到主院。
可谁能想到,外院的那些小丫鬟会那般不长眼力见,不知道她主院大丫鬟的身份,欺负了落茗就算了,竟还想着来欺负她,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因而与她们扭打在了一处。
可她才被人拉开,她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外院管事竟要把这件事去告诉顾妈妈。她当然不会忘记顾妈妈当初是如何惩罚那些率众打架斗殴的丫鬟的,自然也知道若是受了顾妈妈的罚,她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想免受惩罚,这时能救她的,便只有落茗了。她知道,梁晔对落茗一直没有放下过,书房里画着落茗人像的画册,还会时常被他打开来。
落茗离开后,她便成为了梁晔身边唯一的丫鬟,这些事,虽然梁晔不愿被人知道,可还是躲不过她的眼睛。虽然心里不希望落茗获宠成为主子,可是为了免于受罚,这时候也就只能指望在落茗身上了。
于是她在见落茗即将被带去邢堂受罚的时候,赶紧跑去找梁晔,想要由梁晔出面救下落茗,到时候落茗肯定会感激自己,而帮着自己一块免去责罚。
谁承想,她还正好歪打正着,在那些外院的婆子们一起欺辱落茗的时候,她正好带着梁晔赶到。
梁晔救下了浑身是伤的落茗,还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养伤,那些欺辱了落茗的婆子丫鬟,他自然一个都没有放过,就连外院管事,都为此吃了挂落。
她本满心以为落茗能帮着自己在梁晔那边说几句好话,好躲过顾妈妈的责罚。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明明是自己救了她,可落茗却好像忘了她一样,连着三天都没想过要见她,顾妈妈的惩罚也是在那时落了下来。
她还记得顾妈妈当时说的话,“你既不顾规矩,与外院丫鬟私下斗殴,哪怕你是主院的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甚至还要从严处罚,才好以儆效尤。但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将你提拔位主院大丫鬟位置的,所以我也愿意给你一个体面,让你去了外院,还能保全一丝体面,不被那些见高踩底的人所欺辱。”
于是她对外,只说是自己适应不了主院的活计,自愿调到外院去的。甚至还警告那些外院的奴仆,她可是救了落茗的大恩人,落茗她以后若是成了姨娘,定是不会忘记她的,要他们对自己客气些。
而落茗在经历了最痛最难捱的几日后,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茶花,赶紧地问闻蓝茶花的去向,却得知茶花自愿调去了外院。她以为这真的是茶花自己自愿的,便让闻蓝代她多照顾茶花一些,她如今伤势未曾痊愈,无法亲自下地去看她。
闻蓝得了令,自然时常跑去外院照拂茶花。外院那些人早就默认落茗是要当姨娘的,见此,自然是对茶花多有奉承,平日里茶花也不需要做什么脏活累活,左右都有人抢着干,就连管事,都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这样的日子,倒的确是要比在主院过得惬意的多。茶花有段时间乐不思蜀,自然不愿再回主院。
可她的乐不思蜀,却在得知落茗有意做主将闻秋许配给阿忠的时候,戛然而止。
作为一个卖身进府的奴婢,她十分清楚,自己后半辈子,不是一生孤独终老,便是被随便许给下人,他们的后代也继续跟着为奴为婢。
可阿忠却是不同,他虽是家生子,却是梁晔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前途显然不可限量,更何况阿忠身姿挺拔,容貌也长得不差,若是能跟了他,她的下半辈子才算是有了保证。
于是她去见了落茗,想落茗顾念她曾救她一命的情面上,将她许配给阿忠。
却没想到落茗会告诉她,阿忠与闻秋的事情都是底下人瞎传的,且她并没有保媒的打算,阿忠的亲事,还是要看阿忠自己的打算。
但念头已起,她又如何会轻易熄灭,不是要看阿忠自己的意思吗,那她让阿忠喜欢上她,主动去梁晔那里求娶不就得了吗。
于是她同落茗提了自己想要回主院的想法,本以为以为凭借落茗这得宠的劲,只要她去同梁晔说,她回来定是能重新当梁晔的大丫鬟的。可谁承想她却告诉自己,梁晔不打算再往自己身边添置大丫鬟了,只能委屈她先从二等丫鬟当起。
她虽然为之大失所望,但二等丫鬟就二等丫鬟,能重回主院,与阿忠近水楼台便是好的。
之后她便开始放下面子与身段,频繁向阿忠示好,可阿忠却像根木头似的,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不说,还表现出了极度烦厌之态,实实在在地将她的脸面踩在了地底下。
她因此成了全府人的笑柄,谁都在笑她不顾脸面与廉耻,对阿忠穷命追猛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阿忠又是什么身份。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在偷听闻秋几人闲谈时,得知阿忠心里竟然另有其人。
一个他得不到的人,却始终放不下的人,那个人会是谁呢?
茶花苦思冥想了好几日,终于在一日晚上,被她想出了一个荒谬至极,但又有理有据的人,那个人,莫不会就是落茗。
落茗是老爷的女人,所以他得不到,但又整日在他面前出现,所以他放不下。想起以往她与落茗同为一等丫鬟,在梁晔屋里当差的时候,那时候阿忠对落茗的态度,就要比对别人不一样。她明悟了,阿忠说的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落茗。
被她下意识压制的对落茗的妒恨之心,也开始慢慢地压制不住。
她会在落茗的胭脂里下夹竹桃花粉,虽然一直告诉着自己,这只是为了给闻霜一个教训,也是为了能将闻霜从落茗身边挤走。
可她想到能教训闻霜的方式有许多种,偏偏选择了这一种会伤害到落茗的方法,其实说到底,她真正想要陷害的目标只是落茗罢了,闻霜只是顺带的幌子。
她想看落茗那张勾引人的狐媚脸蛋被毁,要是能因此被梁晔所厌弃,这样才能让她感到心里平衡。
可谁承想,她的计划,终究被落茗所识破。
不过啊能看到落茗的脸蛋被毁,还是毁在她的手里,也算是一种快慰。
可落茗好像是能看破她内心所想一般,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块湿帕子,对着镜子,将闻秋点在她脸上的伪装一一卸下,转身,在茶花视野里的她,依旧是那张娇艳绝伦的脸,哪有一丝红肿起疙瘩的痕迹。
“很失望吧,没让你得逞。”
她看着茶花眼中的得色一点点被失望,再然后是恐惧所取代。“你想怎么处置我,把我交给顾妈妈,还是告诉老爷?”
“你虽对我绝情,但我却还做不到赶尽杀绝。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把你交给顾妈妈的,但也不想再见到你,你不是很喜欢外院吗,那就去外院待上一辈子吧。”
“不要,落茗姐姐,我错了,我不要再去外院。我向你道歉认错,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就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说着,茶花掏出怀中那串已经变成茶花干的手串,“你看,你送我的手串我一直好好收着呢。”
“救过我?”落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看着那串手串,也觉得戳心无比。“我以前就是觉得你救过我,所以一直没把你往坏处想,可是现在你既然暴露出了你的真面目,我着想你总不可能忽然就开始想着对我使坏吧,那以前你对我的那些帮助,我是不是值得再去推敲推敲呢?茶花,你我最后的情分就仅限于此了,你之后便好之为之吧。”
虽然落茗有刻意吩咐要闻蓝她们不要将这件事传出去,留给茶花最后一个体面,可院子里的奴仆们都不是傻子,这闻霜被罚的事传的有多热闹啊,可转眼人就没事了,反倒是茶花忽然提出了要回外院做事,当晚便搬离了主院。
而与茶花同屋的三人更是在之后被一同罚去了外院,当起了粗使婢子,有心人自然跑去打听了这件事,在听说这三人是因为捉弄闻霜的原因被罚,而茶花更是其中参与者之一之后,自然从中多少猜到了点什么。
毕竟闻霜充其量不过一个小丫鬟,哪有捉弄一个小丫鬟就要被罚去外院的道理,这里面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才是。
落茗在发落了茶花之后,便想让闻蓝帮她找个大夫来看看。
就在这时,顾妈妈闻讯赶来。
她管着整个院子,落茗发落闻霜的事,她如何能不知情,因此自然是要过来询问一下情况的。
落茗既答应不会将茶花供到顾妈妈面前,自然信守诺言,面对顾妈妈的询问,她只说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如今误会查清,正准备喊闻霜过来呢。
顾妈妈如何敏锐的一个人,落茗的话,她自然没有全信,在落茗看完大夫之后,便拦住了大夫,朝他询问了情况,在得知落茗的手因为涂了掺有夹竹桃花粉的胭脂而起了红斑之后,便让人将闻霜带了过来。
闻霜知道落茗不想发落茶花,自然不会忤逆她的命令,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放错了香料,害得落茗长了红斑,好在在试胭脂的时候试了出来,所以才只是对她小小责备一番。
可顾妈妈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看出闻霜是在撒谎,不过也没继续再问下去,她自有查清的方法。之后便见茶花主动来找自己,同自己说她觉得自己胜任不了主院的活计,还是想回外院。
顾妈妈当下便斥责,主院难道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茶花却只说是落茗的吩咐,求着她给她一个体面。
两件事凑得太近,要她不将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都难。她几乎是笃定地判断,“你在落茗姑娘的胭脂里下的夹竹桃花粉,还想求个体面?”
茶花几乎是在一瞬间白了脸色,眼中愤恨无比,“她不是说不会告诉你吗,她,她这个骗子。”
“她的确没告诉我你的事,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说着,顾妈妈叹了口气,“既然她决定给你一个体面,我自然也不会当那个恶人,你走吧。”
从顾妈妈那里出来的那一刹,茶花还有些不敢置信,一向最注重院里规矩的顾妈妈,在明知道她犯错的情况下,就这般轻飘飘地饶过了自己?真的是看在落茗的面子上吗?她不太相信,可不相信又能如何,她没因此赏她几个大棍,已经是很仁慈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第二日,与她一个屋的那三人便一起被发落到了外院。
在看到三人看向她那般愤恨的眼神之后,茶花才算是知道了顾妈妈手段的老辣。
第60章
当晚梁晔回来时,便心细地发现落茗手上出现的一大块红肿,不免心疼,为此自然是要问个仔细的。
落茗却是收了手,浑不在意道:“不过是不小心误触了花粉,已经看过大夫了,不过一两天便能消下去。”
生怕梁晔再继续追问下去,落茗赶紧岔开话题,“老爷你这几日在外可还顺利?”
“为了我手中的那两成利,那些人只有使劲凑地卖人情的份,又如何会给我使绊子。”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颇有些神秘的样子。“等我彻底接手了这些田地庄子,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好去处?”落茗不解,“怎样的好去处?”
可再问,梁晔却是卖起了关子,只说到时候便知道了,任落茗再是如何问,他都闭口不说。
转眼便到了七八月的盛夏时分,潮闷的天气热得人烦躁不已,心里最怀念的,必然是冬日下雪时分,那股沁凉透骨的寒意了。
好在梁府历年来都有大量储存冰块的习惯,如今的梁府又不似大老爷在时那般莺莺燕燕一群,能有用冰资格的屈指可数,落茗自然是没有过缺少冰用的时候。
偏偏落茗又是个极其贪凉的性子,这冰块用多了,身子上难免有些不适起来。
闻蓝四人在见证落茗在小月子来当天疼得死去活来之后,任是落茗如何恳求卖好,她们都不愿再给落茗再用一块冰。若是落茗再吵着喊热,她们便轮流给她打扇。
见闻蓝几人明明自己都被酷热折磨得不行,却还是顶着一头大汗替她打扇,次数多了,落茗这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要她们停下扇子,找一处阴凉地带她纳凉去,这样一来大家都好。
可真到盛夏的时候,连梁府连枝叶最是茂密的葡萄藤架下,都开始透起了暑气,躲到哪,便热到哪,根本没处可逃。
被折磨久了,落茗连着几日都神情恹到不行,就连夜里梁晔求好时,落茗都带上了几分抗拒,无他,太热了,到时候一发汗,那黏糊糊的滋味更是不好受了。
不能尽兴的梁晔,自然注意到落茗态度的变化,在询问闻蓝四人之后,却得知她会这样,完全是被热出来的。
梁晔倒没发现落茗竟然这般怕热,他一直以为她是冰肌玉骨做成的美人,毕竟炎炎夏日,触手却是沁凉,哪成想玉美人竟是个怕热的。
避暑的庄子其实还没完全造完,但也勉强凑合能住人,第二日,梁晔便带着落茗出发前往了还在建中的避暑庄子。
听说有避暑的庄子,落茗自然是期待不已,一听所在地,竟是梁晔用两成利分换来庄子的其中一处,不免抱怨梁晔为何不早些待她去,害她白白热了那么多日。
梁晔听完,伸出手指在落茗额头用力敲了一下,看着她吃痛的样子,这才含着笑意解释道:“人庄子又不是给我时就是用来避暑的,是我看其地貌环境适合改成避暑山庄,这才在签订契约后,让人开始赶工建造了起来,原本是想将其送给你,作为你的生辰礼物的,不过见你这般不耐热,那这礼物也只能早些送出手了,可你倒好,竟还埋怨起我来了,胆儿肥了是不是?”
得知那避暑山庄竟是梁晔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落茗连作痛的额头都不捂了,手指有些别扭地捏起了梁晔的衣袖,低头有些不敢看他,“我的生辰,你不是从来没问过吗,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晔少见落茗这番别扭的样子,稀奇的同时,自然也得绷紧神情,拿出姿态来,才好反过来索取的更多。“若是成心想知道,总是会知道的。只是我却没想到,本想给你个惊喜,竟让你对我满是抱怨。”
落茗闻言赶紧摇手,“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情啊。我只是被热怕了,想着有这等纳凉之地,却还要忍受炎炎酷暑,觉得有些浪费这样的好去处罢了。”
落茗认错认的快,梁晔却并不打算这般轻易揭过。“我暂且信你没有抱怨之心,只是我既送你了这处庄子,那你可有什么回礼还我?”
“哪有送人生辰礼物还所要回礼的。”
“我说有,那便是有。”
这一处的避暑山庄建在最是风景秀丽的依山傍水之处,后边成片的成林树木,挡住了烈阳,前边潺潺的流水,带走了酷热,连落茗这般怕热的人儿,在一迈进庄子的范围内后,便立马收住了汗。一扫被酷暑带来的愤懑,让她感觉浑身轻盈无比。
在这般舒适惬意的环境之下,面对梁晔的一些索求,哪怕是比平日还要过分些的,她也乐意配合。
如今梁氏漆器铺已经被梁晔脱手,如今的他无事一身轻,两人便整日在这庄中游山玩水,避暑消热,时光一下便开始过得飞快,转眼间大半月过去,落茗的生辰也正式到来。
原本庄子正式建成的日子,也就在她生辰的前几日。
如今这份生辰礼已经被梁晔提前送给了落茗,倒是让落茗见证了这庄子是如何正式完工的过程。
只是这礼物虽然提前送出去了,可这庆祝生辰的仪式,梁晔却不想太早透漏给落茗所知晓。
落茗发现这几日很少有看到闻蓝她们四人一同出现的时候,有时候感觉这四人像是在轮值一般,轮流着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她如今既是来消暑纳凉的,且又有大半时候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倒也不需要她们这么多人一起伺候,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但让她感到有些介意的却是梁晔这个吃人吞骨弑皮的混蛋,每次将她折腾的不省人事之后,便会拍拍屁股管自己离开,每次当她醒来,身边都不见他的人。
这次数多了,她也开始留了个心眼,一日她假装不耐,翻身睡去,却在梁晔起身后,披衣悄悄跟了上去。
却见他拐入了一处院子,落茗站在院子外,竟听到了女子的歌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这小曲听着,虽然比她唱的要逊色些,却也没差太多,可关键是听曲人真的是听你一个好不好听,那可未必了。
当下落茗心里便开始不是个滋味,不过她也没贸贸然走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等到了第二日,她假装随意闲逛,想要进那处院子里,却还没等她靠近,闻蓝便开始找各种理由,将她往别处带,就是不让她靠近那处院子。
落茗当下狐疑更深,但她若是铁了心要去,仅凭闻蓝一人又如何能阻止地了她。
闻蓝见拦不住,只能跟着落茗往院子那边走。
可还没等落茗走进那院子呢,便看到一个浓艳打扮的彩衣女子从院子里边走了出来,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落茗后,她还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
落茗让自己镇定,而后问道:“姑娘,请问你是?”
女子甩了甩衣袖,笑道:“我叫彩衣,是梁老爷特意从红萍坊里边请来助兴的。姑娘你难道也是梁老爷请来助兴的不曾,可是要展现什么才艺?”
“助兴?”落茗转头看向闻蓝,“你知道这件事吗?”
闻蓝闻言,只能点点头,“知道,但是老爷曾吩咐过,不让我们告诉你。”
落茗怒而反笑道:“所以你们就真的不曾告诉我?”
闻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落茗,疑惑问道:“落茗姑娘,你这是……生气了?”
却见落茗扭头便管自己离开了,徒留闻蓝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盯着她背影想了半天。
等她意识到落茗可能误会了什么之后,赶紧追了上去,可到底慢了些,落茗几个转角,便没了人影。
落茗感觉心里头开始烧起了一股无名火,起先还只是一丝丝小火苗,她还有想刻意压制下去,可是她越压制,这团火苗便越燃越大。
等她回过神,已经回到了房里,看着那张他们日夜缠绵在上的床榻,她那股无名火,一下便转化成了委屈与难过。
虽然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那么快!梁晔这个混蛋,他是如何有精力做到前一刻还在与她耳鬓厮磨,下一刻就能去找红萍坊的姑娘听小曲的。
若是梁晔只是一时新鲜也就罢了,可他若是真的上了心,将人接进府里,她是不是还要给新人腾地方啊。
就在胡思乱想间,尚不知发生何事的梁晔来到了房里,见落茗面色不虞地坐在一边,还以为她是哪边不舒服,赶紧上前嘘寒问暖起来。
落茗看着他这般紧张的神情,并不似在作伪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委屈与心酸的劲又上来了,可一想他也会用这般温柔的姿态去对待别的女人后,一把伸手揪住了梁晔的前襟,凑近了他,只仰首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梁晔总觉得落茗眼里有水光涌动,可当他仔细看时,落茗又垂下了眼眸,轻声低语道:“老爷,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