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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竟然是敢逃跑的奴隶。


    纪梧秋都有点惊, 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他的勇气。


    有瑟伊苏教导外加生活经历,她如今对这个国家的制度也算是掌握了个大概。


    因此, 纪梧秋也清楚在这个塞尔曼帝国,奴隶制度早已深入社会结构和政治体系的方方面面,甚至是维持国力运转的根本。


    它的存在,并不是“买一个奴隶回家干活”这么简单。


    奴隶分为许多种:军事奴隶、宫廷奴隶、农业奴隶、手工业奴隶、外交用的贡品奴隶……甚至还有很让人意外的,贵族奴隶。


    按照瑟伊苏的介绍,帝国每年都会向各个领地征召一批符合基本条件的男童。


    他们会与家人彻底断绝联系, 变成属于帝国, 即苏丹的奴隶。


    这些奴隶会接受极为严苛的训练,包括但不限于复数种语言、礼仪、历史、政务、数学、音乐及各种军事相关的理论与实操。


    每过一定的时间,帝国就会从成绩、样貌、品行、性格、智慧、武力等各方面进行测试, 从而针对性的筛选并培育出不同等级与种类的奴隶。


    仅听命于苏丹的禁卫军及贴身侍从都是这么来的, 但这些还只是被淘汰的那批人。


    通过这个制度被筛选出来的、十个里仅有一人的那批奴隶, 则会被任命为各城邦的总督、大臣等重要官职, 为苏丹效力。


    某种意义上来讲, 他们的权力比平民还大,甚至连某些传统贵族也比不上。


    ——这些,就被称为“贵族奴隶”。


    将重要的职位交给奴隶这项制度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在瑟伊苏口中, 这项自建国以来便持续至今的进贡制度,拥有不可思议的稳定性。


    它不仅可以保证官员们具备优秀的政务处理能力, 还能确保他们仅对苏丹抱有绝对的忠诚。


    被禁止结婚的他们自身又毫无牵挂, 不会与当地的世袭贵族勾结,威胁到苏丹的统治。


    即使在世时可以拥有大量财产,但他们本质上仍旧是苏丹所有, 死后财产同样会被收回。


    禁卫军与贴身侍从也是这种模式。


    只是,除去这些由帝国精心培养、过得比较好的奴隶外,还有很多奴隶的生活艰难,每天要干很多繁重的体力活,却连饭都吃不饱。


    虽然帝国律法禁止主人虐待奴隶,并要求其提供给奴隶基本食宿与医疗条件,但实际上……


    捻了捻指腹间湿黏的血,纪梧秋只想叹气。


    要是律法真的有被严格遵守,她也不会在大半夜捡到一个慌不择路的伤患。


    既然这帮人不遵守律法,也别怪她不遵守“看见逃跑奴隶要及时交到官府”的律法。


    被这样虐待了,要是她还送回去,就真的是送对方去死了。


    天太黑了,纪梧秋看不清怀里的人长什么样,也找不到伤口在哪里。


    入手能摸到的,除了乱糟糟的长发,就只有光裸的肌肤,正因痛楚或寒冷而无意识的微微颤抖着。


    而这份颤抖又相当克制,似乎已融入他的本能。


    纪梧秋沉默了会,一只手环着他腰背,另一只手穿过腿弯,直接打横将人抱起。


    哪怕对方的体格其实并不弱,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哼哼,公主抱不过小菜一碟。


    “啊呀糟糕,其它房间都没打扫。”


    由于这栋小楼只有她一个人住,纪梧秋只清理出了主卧给自己住,其它房间全都空着。


    把伤患放在满是灰尘的床上,她都得担心这时代该怎么治伤口感染。


    只好将自己的床贡献出来。


    窗外还有噪杂的脚步声在来回奔跑,纪梧秋没有点亮蜡烛——否则,那些人通过窗户的亮光与倒影就能推断出她不止醒了,还在照顾某个人。


    她动作很轻,但将对方放在床上时,还是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痛哼。


    探手摸了摸额头,好歹没有发烧。


    纪梧秋去井边打了桶水,快速冲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


    她忽然想起件事,戳系统:【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什么来着,生机补丹?治外伤有用吗?】


    系统:【呀,那可是用来活络气血、祛斑祛疤、抗衰美颜,让宠妃无论几岁都能穿娇嫩粉色的大补品!】


    像是什么古怪的插入广告,还是没有找准目标投放人群的那种。


    纪梧秋制止:【……你先说能不能治伤。】


    系统骄傲挺胸:【当然可以,这可是防宫斗黑手必备补品,保证好得嘎嘎快,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纪梧秋:【那给我一颗,我喂那人吃。】


    系统:【………】


    系统瞬间蔫了:【你的积分是0啦,没办法兑换。】


    纪梧秋:【哈?不能先赊账吗?】


    系统:【哇你这样跟对着0%电量的手机说我先赊账玩一会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小声说:【你要是能成功进入苏丹的后宫,就能完成新手任务,获得积分和大礼包,开启后续一系列流程……】


    纪梧秋眼也不眨拒绝:【我还没打算牺牲到那种程度。】


    系统不回应了,估计它也认同纪梧秋的想法。


    给老头当宠妃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


    纪梧秋将洗净血迹的身体擦干,披上另一件睡觉用的长袍,再拎起一桶新打起来的水,去给擅自闯进她家的那位擦洗伤口。


    再回到主卧,纪梧秋发现他已经醒了,正试图起身,但很快又脱力倒了回去。


    那勉强朝这边侧过身的姿态却始终戒备,没有说哪怕一个字,在黑暗中与她沉默的对峙。


    他根本不信有人会救他。


    窗外那些噪杂的脚步声已经逐渐远去,纪梧秋非常谨慎,先去打开窗户,从缝隙里偷偷看了眼街道。


    确定真的空无一人后,才缓慢合上,点燃一支很细的蜡烛,火光微弱,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空间。


    用来清理伤口,足够用了。


    坐在床边,纪梧秋沉吟片刻。


    “听着,”她说。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我打晕了,再清理伤口;要么,你乖乖躺着别动,让我给你清理伤口。”


    在那摇曳的火光中,那双几乎被血污与乱发覆盖的眼睛缓慢瞪大了。


    似乎很难想象,分明是救人,自己却会听见如此毫不客气的威胁。


    纪梧秋又出声催促:“成交?”


    对方安静着,又平躺了回去,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代表他已经默认并接受这笔交易,而纪梧秋接下来可以随意处置他。


    纪梧秋也没有跟对方客气,将蜡烛放在一旁,毛巾放进木盆里浸湿,开始给他清理。


    她还困着呢,早弄完早休息。


    虽然一开始试图袭击她,但至少,对方眼下很温顺。


    他始终保持那种异样的安静,即使被毛巾一点点擦过伤口,也只是因疼痛而发出轻微的颤栗,身侧的五指紧紧攥成拳,骨节发白,淡青色的脉络极为清晰。


    纪梧秋几乎要以为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清理花费的时间很长,因为对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不仅是战斗中会留下的利器伤痕,还有鞭伤、钝器击打的淤青、烫伤,以及更多她分辨不出的伤势。


    甚至,在清理的过程中,纪梧秋发现他那双手的小臂与手背部分,以及左边面颊、眼睛侧下方的位置,都纹有大面积的刺青,血污一擦去,便极为醒目地显露出来。


    是相当繁复的漆黑纹路,看不懂什么意思。


    但拥有这么特殊的的印记,确实很难逃脱。


    整个过程中,这位逃跑的年轻奴隶一直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任由纪梧秋动作。


    即使他感觉到对方抬起了自己的手腕,视线在那些刺青上停留了数秒,也依然沉默。


    同时,他始终臣服于那股力道,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连攥紧的拳头都松开了,被毛巾缓慢地擦拭过去,留下一片柔软的湿润。


    他不开口,纪梧秋也没有多做询问。


    那些血污被完全擦去,伤口也勉强上药包扎妥当——多亏她一直在上剑术课,以防万一,提前准备了些伤药。


    瑟伊苏说很有效果,总之先用再说。


    借着烛光,纪梧秋能看见对方的肌肤相当苍白,大半都被绷带缠绕、覆盖。


    至于下半身那条破烂到仅供遮羞的、脏兮兮的布,纪梧秋一秒也没犹豫,就给他扒下来扔了。


    连带床单也换成干净的。


    对方依然没反应,毕竟奴隶是没有羞耻心的。


    纪梧秋也无所谓了,天天洗澡上厕所,早就看习惯了。


    在场唯有系统持续性发出看见赛博蟑螂的惨叫,直到纪梧秋给他盖上一条毛毯才消停。


    纪梧秋真好奇就它这样,究竟是怎么当上宠妃系统的。


    难道以前那些宿主不会脱皇帝的裤子吗?


    “你先休息,我去隔壁房间睡。”


    纪梧秋起身,“有什么事可以喊我…忘记说了,我叫莱斯。”


    她没指望对方回应,正要离开时,却听到一道冷而低沉的嗓音。


    他的发音略生涩,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但咬字十分清晰,只对她说了一个单词。


    “谢谢。”


    纪梧秋转过头,看见他勉强半撑起身,朝她这边看过来。


    在那头杂乱而枯卷的黑发映衬下,是一双极漂亮的暗蓝眼眸,仿若无人能踏足的深海微光。


    搭配他左侧面颊上的漆黑花纹,凸显出某种奇妙而神秘的古老感,会令人联想到祭祀用的图腾。


    “不客气,”


    纪梧秋朝他温和笑了笑,“既然你不是哑巴,那就先告诉我名字吧。”


    “23号。”对方没有迟疑。


    这能叫名字?纪梧秋眉心蹙起,“我不是指这种编号。你有没有本名?在成为奴隶以前的那种,父母起的名字。”


    这次,他眼睫低垂,过了会才又开口,带着轻微的哑。


    “……卡扬。”


    “卡扬,很特别的名字。”


    纪梧秋复述了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你先休息,剩下的所有事,都可以等到之后再说。别担心,我这里很安全。”


    这里很安全……


    门被轻轻合拢。


    卡扬倒回床上,合起眼睛。


    那些潮湿阴暗的冰冷地牢、附骨之疽般的尖利笑声、伤口反复愈合又开裂的绵长痛楚……终于,不会再折磨他了。


    哪怕,这种安宁或许只有短暂的片刻,他也愿意沉默着,独自躺在柔软的黑夜里静静度过。


    但他的头脑却因失血过多而开始感到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晕眩,强制要他沉入睡眠。


    连被毛毯盖着的身体也开始发烫,却给他带来另一种温暖感,甚至觉得十分舒适。


    昏昏沉沉的,卡扬最后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连他自己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被伤口忽然传来的压迫感与剧痛刺激,被迫清醒。


    难道还是被追捕的人发现了……!


    他的心跳加速,蓦然睁开眼,却与另一双又大又圆的浅栗色眼眸正正对上。


    是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女性,体重不算轻,趴在自己身上,口里还嘀咕着“莱斯”“不能让那家伙抢先一步”之类的奇怪话语。


    没有照明的屋内很黑,一米外就只能大概看见一个轮廓,离得很近才能勉强看清楚。


    比如一个人躺在床上,而另一个人悄咪咪摸上了床,趴在前者胸口的情况。


    卡扬沉默看着她。


    她也呆愣看着卡扬。


    “呀啊,你这混蛋又是谁,竟敢抢先一步爬上莱斯的床——!”


    一声尖叫响起,惊得睡在隔壁卧室的纪梧秋瞬间坐起身。


    一个晚上连着两次被迫醒过来,她的大脑还有点懵。


    什么情况,卡扬怎么会叫得和美拉米声音一样?——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夹,更新时间挪到23点[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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