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百合耽美 > 和离后主公他追悔莫及 > 12、第 12 章
    屋内灯火微暖,夜风轻掠,案上的书页终于不再翻动。


    姬阳坐下时,神情仍是冷淡的,像是被逼无奈才肯暂留,但落定那一刻,他眼角的锋锐,终究还是收了几分。


    姜辞未言多语,只是默默起身,将落在地上的披风捡起,抖了抖尘,银霜已经回来,替他添了一个碗。


    不多时,晚娘携了食盒归来,一推门见姬阳坐在案前,皆是一愣。


    银霜下意识看向晚娘,欲言又止。


    姜辞平静地说道:“都督回来得晚,我留他一同用些宵夜,免得饿坏了身子。”


    姬阳冷冷斜睨一眼:“我像是那等吃几顿就饿坏的人?”


    姜辞却不恼,语气温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都督若是身子垮了,东阳又靠谁来守?”


    她说完,自己也落座,执箸不言,开始夹菜。


    姬阳盯着她这副淡淡自若的模样,心里更不舒服。


    “你一向擅言。”


    他低声道。


    姜辞淡淡道:“都督伤人的时候也很擅言。”


    这话出口,屋内一时沉默,连银霜都不敢喘气。


    片刻后,姬阳终于低头,取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出乎意料地清爽,带着淡姜与陈皮的香,恰是他少年时在丰都军营里吃过的味道。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还是没说话。


    姜辞却低声一句:“这道是晚娘做的,她说丰都湿气重,这样的清食最适合调胃。”


    姬阳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屋外风吹过树影,烛火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五官深刻而清隽,只是眼底仍藏着未散的寒意。


    饭至中段,姜辞忽然轻声道:“都督刚才看了我那副舆图,不知画的可还算准确?”


    姬阳闻言抬眸,视线落在她案上的那幅图上,眉目间露出一丝淡淡讥色。


    他起身,走到案前,低头瞥了一眼那幅舆图,手一伸,随手将图卷起,语气冷淡:


    “画得倒也算认真,就是丑得厉害。”


    姜辞一怔,还未开口,他已将图往身后藏去,神色依旧冰冷:“你是凉州人,这种东西,不该落入外人之手。”说完,又将她的手记也拿走,“这个也不行,我要拿去烧掉,防止你寄给凉州,省的和你父亲一同算计我。”


    话音落下,他转身推门而去,留下一地余温。


    姜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怔片刻,终是没有说话,只是笑出了声儿。


    银霜问道:“小姐,都督要把您写了许久的手记烧掉,您怎么还笑上了。”


    姜辞摇摇头,仰头说道:“无事,他不会的。”


    夜深如墨,窗外寒露凝枝。


    东阳侯府西院灯火犹明,书案前,姬阳披衣未解,正执笔伏案,面前摊着姜辞所绘的那幅舆图。


    他原本只想随手一看,可看着看着,却不自觉将那图摊开压平,又取来镇纸,仔细标出了重点。


    手边的手记翻了一页又一页,字迹清润秀雅,排水走渠、泥沙分流、堤坝配兵,条理井然、推演得当,远远比昨日他与陆临川仓促所议还细致数倍。


    他一边看,一边沉吟着不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合上册子。


    望着窗外微明的天色,姬阳轻轻揉了揉眉心。


    他这一夜未眠。


    翌日卯时,府门甫开。


    沈如安着一身明黄襦裙,眉眼精致,正携着寄秋来到前厅请安。两人刚入回廊,便见姬阳自正厅门内快步而出,仍是一身玄衣,系带未整,显然是彻夜未歇。


    沈如安眼前一亮,快步迎上:“表哥……”


    姬阳未曾停步,连视线都未施一眼,只丢下一句:“我要去督军署。”转身已然跨门而去,不留余声。


    寄秋站在廊下,脸色微白,垂下眸子低声道:“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如安却勾起唇角,自信一笑:“怕什么?机会才刚开始,他这不要去办公嘛,今晚我设宴请表哥与我们一同就行。”


    丰都督军署,朝阳初升。


    陆临川抱着昨日的卷宗才入堂,就见姬阳已坐在案前翻看公文,手边却摊着两卷新图。


    “这是?”他狐疑开口。


    姬阳不语,只抬手将图与手记推至他案前,淡声道:“按上面这份办。”


    陆临川挑眉,摊开那卷舆图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这图……画得极好。”他低头翻阅手记,又啧了一声,“堤防走向细致,配粮配兵皆有考量……啧啧,这哪里像随手一写的?”


    他忽然笑了声,手指点了点手记,挑眉看向姬阳:“不知主公何时写得这般娟秀字迹?”


    姬阳抬眼,冷冷一字:“多事。”


    陆临川低头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谁说这美人误国,这美人妙啊。”


    姬阳懒得搭理他,去一旁与他人部署其他事宜。


    -


    夜色沉沉,星光如洗。


    姬阳忙了一天回来,东阳侯府东廊静谧无声,只有微风拂过树影,带起一地月华。


    寄秋手中托着一盏暖瓷汤盅,跟随沈如安来到前厅。沈如安笑道:“今夜他应还未歇,你只说是我遣你来送汤,他定不会拒绝。你姿态再柔些,语气再软些,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温香软语。”


    寄秋低头一笑,眼中藏着几分羞意,也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光:“沈如安……我有些怕。”


    沈如安轻轻一推她:“怕什么?机会就在眼前。姜辞那样冷清的人,哪里会讨得男人欢心?你若不快些,他便真被那女人牵了心走。”


    话音落下,寄秋咬了咬唇,朝主院方向行去。


    此时的姬阳,方才沐罢,换了素色寝衣,正倚坐案边翻看军报。听见门外脚步声,他眉头微皱:“谁?”


    寄秋小声道:“是寄秋,白日里我们见过,我是沈如安的好友,她叫人给你熬了汤,但她有些事绊住了,叫我送一盏汤来,怕都督劳累过度……”


    话未说完,她已掀帘而入,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跌去。


    姬阳眉头一沉,身子一闪,房内还有一个侍者,是越白,他下意识抬手扶住寄秋肩臂。


    那一刻,汤盅落地,汤水溅出,香气与暖意一同四散。


    寄秋连忙站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姬阳脸色沉得厉害,正要推开,忽听一声:


    “都督。”


    门口站着一人,一身月白,神色平静而从容。


    姜辞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幕,眼底没有讥讽,没有恼怒,甚至没有半分惊讶。


    她只是淡声开口:“我想着都督今日晚归,还未吃饭,便叫晚娘拿了一些送过来,你有客人,我便不打扰了。”说完拎着食盒离开。


    姬阳目光一顿,瞪了一眼寄秋,语气冷如冰:“你滚出去,再踏进这件屋子,就给我滚出东阳侯府,我管你是谁的好友。”


    寄秋愣住,脸色被吓得通红,只能乖乖退下,走到门口处,掌心中一方素白帕子不慎掉落,落在青砖之上。


    姬阳一眼扫见,却冷冷丢下一句:“别把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越白上前捡起来,给丢了出去。


    翌日午后,细雨初歇,府中竹枝滴翠,风送凉意。


    沈如安抱着一只暖炉倚在榻上,笑意淡淡:“听下人说,她画得一手好图?我倒真有些想看看了。”


    寄秋捧着一盏清茶,掩唇轻笑:“我听说她画的是舆图。”


    沈如安挑眉:“舆图?”


    寄秋含笑不语,却又道:“是啊,今日她又在画,不过她院里戒备不严,我倒是……不小心看了一眼。”


    沈如安目光一亮:“哦?”


    沈如安扫了一眼,忽而笑了,笑中却带着点寒意:“你说她一个凉州女,来我东阳将将满月,就已绘得我城堤图、渠道布防。你说她,是未卜先知,还是早有准备?”


    寄秋眼神一敛:“姐姐的意思是……”


    沈如安不答,只轻声道:“你我在东阳长大都没见过这处水利图,她倒绘得有模有样,这不奇吗?”


    寄秋小声道:“可我们怎么才能拿到?”


    沈如安一笑:“这我自有办法。”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泛着清冷笑意:“我跟你说,我表哥最恨的,就是那些假借忠义之名、却暗中算计的人。”


    “你我若略施小计,让这图流出府外,再落到西凉的手中,你猜,我表哥会如何看她?”


    寄秋神色微变,却仍轻声应了一句:“姐姐好计谋。”


    第二日日光西沉,晚风微凉。


    沈如安命人送帖至姜辞院中,仆人言辞客气:“听闻二夫人擅长绘图,我家小姐欲设计几款簪样样式,想借二夫人高才之手,描一二稿草。”


    姜辞接了请帖,微一颔首:“本不擅女红工艺,但若是帮人画几笔草图,也不难。”


    晚娘担心,道:“我与您一同去。”


    姜辞点点头,唤了银霜留下,嘱咐看院,便带晚娘前往沈如安住处。


    姜辞院外,一道纤瘦身影缓缓自偏门潜出,裙摆藏于暗影之下。


    寄秋手中拎着一瓶火油,眼底泛着一丝紧张。


    她悄悄绕至姜辞院后,确认无人在旁,才将火油泼在草堆、木檐与干枝上,点燃火折子。


    火光初起,隐于暮色。


    她退到阴影中,半蹲在角落,目光紧盯那一缕升腾的烟线。


    不多时,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来人!二夫人院中起火了!”


    府中顿时一片大乱,仆从奔走,水桶传递,乱成一团。


    银霜本在房内,闻声冲出门外,顾不得多想便投入灭火。


    院中瞬时空了出来,守门的小厮也被召去搬水,整个姜辞院落防守薄弱。


    院后,一道黑影鬼魅般翻墙而入。


    寄秋熟门熟路地穿过回廊,一路进了姜辞房中。


    室内残留着墨香与淡花气。


    她快步走向案前,开始翻找,纸堆翻开几张,皆为姜辞所绘。


    她目光一扫,忽然看到其中一卷纸轴上标注着“宁陵东堤水路分布”,下笔严谨,细节繁密,虽然还是初稿模样,但也够了。


    她心中一喜,迅速将图卷收好,听着外头水声人喊,毫不犹豫顺着火后人乱,一路溜了出去。


    走水之事很快传遍东阳侯府各处。那方向分明是二夫人所居之院,仆从奔走,惊声四起。


    姜辞手中笔锋未尽,墨未干,已听见风中夹杂着慌乱喊声。她脸色一变,几乎是将笔一丢,顾不上沈如安应酬,转身带着晚娘疾步奔回。


    她一踏入院门,便见火舌已卷上廊柱,浓烟四起,银霜与几名下人正在抢水扑救。


    姜辞面不改色,心中却只念着一事——


    图与手记还在屋内。


    她什么也没说,便冲进烟火中。晚娘惊呼一声紧随其后,却险些被火浪逼退。


    另一边,姬栩在书房听闻动静,顾不得咳喘未歇,披衣便赶来现场。


    竹娘拦住他:“大公子!您万不能进火场,烟气入肺,会……”


    姬栩却已顾不得许多,推开她的手,执意踏入院中。


    院中混乱不堪,他扫视一圈,未见姜辞身影,拉住银霜急问:“你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