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门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檀屹如同被按了静止键的机器人,过了许久才慌忙地追上去。
无果,人早已离开。
他也没了去公司的想法,索性开了瓶新酒灌下,就躺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空气中仿佛残留着她的馨香。
“宁宁……”檀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长段小作文,忍住发酸的鼻子,告诉自己男人挽留不算认输,狠狠心发了出去。
下一刻,红色感叹号出现。
檀屹抖着手,复制了一遍,又发给她短信。
明明知道手机号也是和微信一样的下场,但他忍不住。
檀屹找到何千宜的微信,打了一串堪称低声下气的问话,想向她打听周以宁到底是怎样想的。
他冒充陆怀桉固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此吧!好好的夫妻,怎么能说散就散了!
然而与周以宁如出一辙,何千宜也拉黑了他。
他扬手甩掉手机,堪称破防到极点。
昏睡到夜幕降临,景硕拨不通电话,上门请他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宜。
他仰头靠在后座,捂着脑袋,耳侧听到一阵熟悉悦耳的女声。
檀屹放下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往广播看去。
是何千宜的节目。
景硕注意着后视镜里他的动静,见状径直道歉:“不好意思檀总,吵到您了。”
他正要关闭,檀屹哑声:“不用。”
何千宜已经开始讲起了今天的电台真实例子。
“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千千夜谈。
有句话说得好,至亲至疏夫妻,生活在一起七八年的夫妻,其实和家人没两样。真要过不下去了离婚,那必然是其中一方出了问题。
“今天这例子,就来自千千的朋友小周,一个豪门里的全职主妇。”
檀屹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凝神去听她要说什么。
“大家都懂,男人但凡有钱有闲有地位,那必然是会想些有的没的。小周就遭遇了这情况,离婚是不可避免的了。”
檀屹冷笑一声:不愧是好姐妹,就这么抹黑他。
等何千宜说到尾声,檀屹只觉得离谱,在他眼里,她口中的受害者分明应该是小檀,而不是小周!
不想再听她说些废话,檀屹正要开口叫关掉,又听她说:“……男人以为全职主妇没有能力,算计不了财产,其实他大错特错,律师谁不会请,分割财产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檀屹凝眉,他确实是打着这样的想法,没人能赢过他的法务团队,周以宁也别想。
想要钱,她就得乖乖回来当檀太太。
可何千宜这话提醒了他。
他忽地想起,上次城西
工厂事发时,周以宁曾提起何千宜介绍的厉害律所。
他乍然拍了拍前方座椅:“景硕,你去通知太太,明天就来公司谈离婚协议的事。”
无论是什么厉害的律师,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把aizone内部的所有一切都计算好,不过无论如何,他得掐断这种可能。
景硕眼观鼻鼻观心,道了句“好”。
老板这几天为情所困得更厉害,连带他和法律部受累。他虽然心里认定这两个作男作女不可能离婚,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干活。
*
周以宁看到景硕发送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
忙碌了半天,小窝被收拾一心,她洗了个澡才有空看手机,一眼瞟到这消息,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
檀屹简直有病,想一出是一出,说见面就见面,完全没给她缓冲的时机。
周以宁深吸口气,看见景硕补充的那句:
“檀总说,这个月就明天有空,如果不行,那就等下次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谁知道他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以宁再气也没办法,只能认命发信息给陆怀桉。
她到底还是把他的那句劝告听了进去。
主要也是因为檀屹这性格,变脸跟玩儿似的,不快点敲定,其实她也不安心。
陆怀桉秒回:“好,一切有我,放心。”
大概是为了让她安心,他这回没弹视频。
次日。
周以宁与陆怀桉先汇合,一同驱车前往aizone。
一路上,周以宁呼气吐气,无论怎样平复,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回离婚——
“要是檀屹不同意那些条款怎么办?”
陆怀桉目视前方,不疾不徐道:“两方博弈,必不可能达到十全十美,我会尽力为你争取。”
周以宁说好,又深深吐出一口。
他唇角勾着笑:“紧张还是害怕?”
周以宁:“过会儿不会出乱子吧,檀屹看见你,估计会发疯。”
她忧心忡忡,也与这个分不开。
陆怀桉身份尴尬,既是檀屹好友,也是她的代理律师。所以如果不是檀屹太急定在今天,她其实希望陆怀桉能在手底下拨一个人代替他出面。
“大家都是体面人,他应该不会。”陆怀桉说,“过会儿要是有意外情况,你就先回避,我来和他说。”
他意有所指:“他都不避讳地把插足者带在身边,我们俩问心无愧,不用太担心。”
周以宁攥着手,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问心无愧吗……
那不断对她亲近的又是谁?
依然是上回的女助理在一楼接待,她热情如旧,仿佛完全没受两人婚变的影响。
周以宁的心就好像这逐渐升高的电梯,往上提到嗓子眼,在见到檀屹和他团队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他还是那一副憔悴的、仿佛为情所伤的可怜模样,周以宁很疑惑,律师又不是法官,这样装模作业会有用吗?
她这次来,倒是没看见林姣,也许是被他藏到哪儿养胎去了。
檀屹翘着二郎腿,一身西装显得很人模狗样,只是不大好的脸色堪称墓中僵尸——他是刻意留着给她看的的。
这回,他主要还是想让周以宁心软,放弃离婚。
只是一晚没有见到她,他便觉得仿佛有一整年那样久。
贪婪的目光在她脸庞上游移,檀屹站起身,唇角弯到一半时骤然僵住。
紧跟在周以宁身后的男人,露出了一张他极为熟悉的面庞。
是他和周以宁在一起之前,最要好的发小。
他们一前一后进来,一个娇小,一个高大,都穿着黑色大衣,颈脖上系着同款围巾,在外人看来十分登对。
距离那样的近,几乎已经是彼此相贴。
檀屹脸色霎然黑下去,他紧咬牙关,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两个人。
周以宁落座,与檀屹面对面。
她察觉到他气压降低,很明智地没有询问他,而是对着他旁边的律师笑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那律师点头,看向檀屹请示:“檀总?”
被旁人唤回神,檀屹耳朵里的嗡声终于减轻,直到消散。
他凝着对面并肩坐着的两人,冷声:“周以宁,不介绍下吗?”
他摆明了不给好脸色,周以宁索性也淡淡:“你们不是比我认识的早?”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倒也确实符合闹离婚的夫妻状态。
但被叫来的几个律师助理闷着头,一声不敢吭。
谁不知道aizone总裁和太太感情甚笃,这次看起来也很像打情骂俏,谁敢先拔老虎毛。
陆怀桉温声,将文件推过去:“好了,檀屹,咱们公事公办。”
檀屹磨着牙尖,一双手紧握成拳。
谁要跟你公事公办?你算哪根葱?!
心里疯狂唾骂虚伪的发小,但同时,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之前,他是赌周以宁不知道她真正的笔友是谁,这时看到她和陆怀桉公然走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檀屹的唇角弧度有些嘲讽:“所以,你们早就联系上了?”
周以宁“嗯”了一声,并没否认。
檀屹目光飘向陆怀桉,见他仍是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恨不能撕开他的假人面具。
他现在确定了,当初在停车场接走周以宁就是他,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暗地里勾搭上了!
所以,在他家留下纽扣的也是陆怀桉,那个所谓的“徐帅”更是!
他们两个为了骗他,真是煞费苦心。
檀屹冷笑:“藏得真够深的。”
周以宁皱眉:“檀屹,你成熟一些,这不是儿戏。”
我冲动之下同意和你离婚才是儿戏!
这话檀屹没有说出口,有个装X味十足的陆怀桉坐在边下,他再说这样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无能狂怒。
檀屹又是一声冷哼,没再开口。
aizone的法务见状,便大着胆子接过文件夹,开始就条款一一沟通。
纵使周以宁这边只带了一个律师,但谁都不敢轻视他。
陆怀桉的淮州律所,业内赫赫有名,从前虽然没对上过,但只要在这个圈里混过,谁不知道他出场从无败绩。
而自家老板这边,早早就点明了一分都不能让。
几个人唇枪舌剑,陆怀桉一对多,仍旧显得从容不迫。
檀屹一张死人脸阴沉着,眸子就黏在周以宁身上,连陆怀桉那里都懒得投去分毫。
她今天穿着一身修身款黑色大衣,内里是白色针织裙,修长的脖颈上坠着项链,一头柔顺黑发用抓夹箍在脑后,看起来温婉动人。
檀屹越看,心里越难受,忍不住叫她:“老婆……”
场上一静,众人的动作都顿住,周以宁正给陆怀桉递文件,闻言也看向他。
她轻蹙着眉头:又发什么疯?
檀屹仿佛浑然未觉,又或者,压根没把场上其他人当回事,他起身绕过长桌,走到她身边。
他执起她略有些冰凉的手,声音喑哑:“宝宝,你过来一下……”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开她?
即便当初的事他有错,可陪她度过七年时光的也是他啊!
她怎么能为了几封破信就跟自己翻脸。
周以宁还未有动作,陆怀桉已先她一步站起来,大掌握住周以宁的腕子,眸中划过暗光:
“檀屹,有什么话,当面说。”
第32章
最开始,檀屹是对陆怀桉抱点愧疚心理,毕竟确实是自己李代桃僵。
但淮州融资,他尽管不爽这律所的名字,却也帮着出钱出力,怎么也还掉了。
因此,他现在是对周以宁心虚,对他陆怀桉是完全没有。
檀屹沉着脸:“我跟自己老婆说话,关你什么事。”
周以宁被两人夹在中间,手心是檀屹温热的体温,手腕上是陆怀桉略带重力的粗粝手掌。
三个人在这搭台子演戏给别人看呢!
她站起来,同时收回自己被两人抓着的手,深蹙着眉:“檀屹,你别闹了。”
这么多人在这儿,还都是他的下属,像什么样子。
陆怀桉:“檀屹,离了婚再叫老婆,没这道理。”
周以宁对他侧目:一个两个的都发神经。
她耐着性子:“咱们上午搞定,很快就能结束了,到时候你就能给你孩……”子一个正式名分——
话没有说完,檀屹暴躁开口:“结束个屁!”
他忽地伸手去推陆怀桉,面上扬着暴戾。
这样突然发难,陆怀桉脚步往后踉跄,但很快稳住,却被紧跟上来的檀屹扯住衣领,他双目赤红:“你怎么能勾引我老婆——”
几个律师与助理到底没稳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陆怀桉不再忍耐,同样揪起他的领口,一字一句:“你从我手中抢走的,我会抢回来。”
趁着周以宁还没近前,他继续压低音量:“她的心,也属于我了。”
他松开檀屹,任由周以宁挽着自己拉开距离。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这样多的人看热闹,真的和她的性格不合,尤其这些人还是aizone的员工。
周以宁气恼极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檀屹抹了把脸,心中悲凉。
这时候,他真正体会到苦情剧里女主被女配陷害时有苦说不出的可怜了。
周围人多,他努力抑制着喉中的哽咽:“你真的要他不要我?”
周以宁:“……”
这什么破问题。
她避而不答,只是说:“坐好吧,行吗?谈完我们各回各家了。人古人都讲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呢,我们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最主要的,不要牵扯到局外人。
檀屹喉咙发酸:“你真想好了?”
周以宁和他对视——
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诉说爱意的男人,早就湮灭在林姣的那一次次秀恩爱的图文中。
她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不肯放手,是习惯了她,还是真的能一心容纳两个人?
她很平静地回答:“那天晚上就想好了。”
在Y国的那个街道,飘雪的那个晚上,她指责他是冒牌货的时候。
檀屹心凉得彻底,刚刚因为愤然变红的脸颊也霎然变白。
他是冒牌货,所以,她有了正品以后就不再稀罕他了。
他这样不顾脸面地挽留她,也依然被她弃如敝履。
檀屹说:“好。”
他看向那一堆难以维持住表情的下属:“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
景硕瞳孔一缩,想开口,却又因他长年累月的霸道作风不敢吱声。
那协议里别的财产不提,最重要的是对方要求转移aizone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到周以宁名下,而檀屹他自己都仅有百分之八十,这样一来,她岂不几乎成了aizone最大的股东?
檀屹短暂地闭了下眼,扯着唇角开口:“我再给你加百分之五。”
景硕忍不住:“檀总……”
檀屹抬手止住他,目光暗沉地看向周以宁:“但我有个要求。”
周以宁心中砰砰直跳。
当初陆怀桉为她拟这份协议时,她正是觉得这些内容太过严苛,恐怕檀屹不会接受。
可现在,他们还没拿出他出轨的那张王牌,檀屹就已经都答应了,而且还要再给她加筹码——身家一下子暴涨,俗人周以宁忍不住睁圆眼睛:
“什么?”
檀屹:“一年内,你不许再婚。”
场上倏地一静。
周以宁也古怪地看向他。
这要求,虽然很符合檀屹阴晴不定的性格,但仅仅是为了这,会不会有点太轻松了?
檀屹淡声:“同样,我一年内也不会再婚。”
听到这话,周以宁简直想笑了。
自己不再婚当然没问题,檀屹不再婚,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上户口?
她面上浮现好笑:“那要是你违约了怎么办?”
檀屹:“我违约了,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归你,你也一样。”
他语气平平,说的话却像小孩子玩过家家。
周以宁想劝他,婚姻大事,事业也是大事,就不能认真点对待吗?
但他看到他那张脸,上头写满了嘲讽与“你做不到”,她轻哼一声:“可以啊。”
参与会议的aizone法务已经全体麻木了——
谁能想到,平时看着高冷,说一不二,还经常把几个老总骂得狗血淋头的大BOSS,能在婚姻上如此儿戏。
陆怀桉也没来得及劝,这两人拍板得太快。
他们抱臂相对,像两个针锋相对的小朋友,幼稚……又碍眼得很相配。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周以宁身边,提醒:“那就可以签字了。”
周以宁冲檀屹扬了扬下巴示意,被陆怀桉领着坐下。
不费一丁点力气就打下胜仗,她当然高兴。
檀屹目光凝在陆怀桉的背上,幽暗寒凉。
一年很短,也很长,谁知道周以宁的这位新欢,会出什么事呢?
既然两位正主已经达成一致,接下来的流程就好走多了。律师们将一应要求列出,整合好完整协议,檀屹与周以宁各自签字,这事便算是落下帷幕。
周以宁拎着包包,暴涨的身价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临走前给了檀屹一个好脸色:“早生贵子我就不祝了,毕竟已经揣上了。就祝你们永结同心吧。”
永结同心个屁啊!一个出轨渣男,一个小三,屎都吃的下去的人,能有真挚的爱情才见鬼呢!
檀屹眉头皱着,尽管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心头猛地一跳,就仿佛,发现了什么自己遗漏掉的线索。
他想拦下周以宁,奈何落后的陆怀桉已大步跟了上去,伸手虚虚揽住她的肩膀,姿态亲密。
他回过头,眯着眼笑了笑。
*
周以宁直到坐到车上仍然恍惚,没有料到事情能这样轻易地解决,而且比预想中更好。
迎着冬日的寒风,她的心很活泛,轻笑道:“陆律,这下律师费可以付给你了。”
陆怀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那就感谢周女士给我送来新年第一份大单。”
周以宁一滞,听他这话不像即将收到高额律师费的快意,倒像是带点醋意的疏远。
她没忘陆怀桉的那句等她离婚了再谈他们之间的问题——可周以宁心里也堵着口气,陆怀桉从头到尾就全都知道,却缄口不言,像把她当傻子耍。
而且,刚离婚,她真不像再这么快地陷入爱情的泥沼。
周以宁掐着手心,苦思冥想用什么话题蒙混过去,好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救她一命。
她赶紧指了指屏幕:“我先接个电话。”
陆怀桉目视前方,轻轻颔首。
“喂你好?”
“宁姐,是我!”
是罗青,之前被檀屹雇佣当她司机兼监视器的女人。
“哦,什么事啊?”
“是这样子的……”罗青态度变得有些扭捏,不再像之前的坦然无畏,她将情况陈述一遍。
罗青被解雇得突然,虽然拿了自己应有的工资,但年前刚买了一套房,继续只够支撑数月房贷。她打电话来,是打上了周以宁咖啡店店员的主意。
她说:“宁姐,我又会功夫,又会开车,泡咖啡我也能学啊,你考虑考虑我呗。”
周以宁的咖啡店是要招人,但罗青这身份,当间谍的危险系数太高,她哪敢用她。
“你说实话,为什么想来?”她有些怀疑。
那头默了默,好半天才嘟囔一句:“我的房子离你的咖啡店五百米,上班通勤方便。”
这下换周以宁不吱声了,咖啡店坐落观山路,属于S市很繁华的街区。罗青能买得起那里,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对面又嘀咕:“还不是你前夫,说我给你干好活,能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要不然,她至于一时冲动下手那房价奇高的老破小吗!
周以宁语重心长:“资本家的话不可信。”
罗青深以为然。
咖啡店任职的事周以宁还要从长计议,不过这会儿有罗青当借口,周以宁便假惺惺说了句:“那你等我消息好了,过会儿咱们详谈。”
那头自然喜出望外。
周以宁挂了电话,面上浮现一层歉意,很自然地演戏:“陆律,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你给我送到停车场吧。”
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添补上:“本来还想请你吃饭庆祝的呢。”
陆怀桉的手握在方向盘上,随着拐弯转动,手背青筋凸起,极为性感。
周以宁移开眼。
“好,过会儿给你送过去。庆祝倒是不急,等正式领了证再说。”
听他这样说,她松了口气。
陆怀桉又开口:“不过,刚刚听你说的是咖啡店的事?”
周以宁点头:“是呀,要准备准备开业啦。刚好离了婚,也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了。”
陆怀桉点头,只是话锋一转:“不过,先不要急着开店比较好。你们现在还在冷静期的时间内,财产上有变动可能会出现预料不到的问题。我建议,尘埃落定后再开。”
周以宁:“好,我知道了。”
他停稳车子,侧身去看她,眉目深深:
“周以宁,我还建议你,最好在正式离婚前去外地度度假、修养一段时间。”
第33章
陆怀桉仿佛是为了报复她迟迟改不过来的陆律称呼,先叫她周女士,再叫她全称,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在意。
周以宁抠着包带,不明所以:“为什么?”
陆怀桉无奈地笑:“我和檀屹差不多从小一块长大,了解他的性格,他如果中途再来找你发疯,前面答应了什么可不会管。”
他说得很有道理。
周以宁想:檀屹性格可不就是这样的吗。前脚说过的话,后脚就当个屁给放了,出尔反尔无数次了,为了绑住她都能要求彼此一年内不再婚,鬼知道他下一步能做出什么事。
再加上,陆怀桉这里她也应付不了,在他跟前她当个鸵鸟远远跑开更合适。
周以宁认真地考虑了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郑重点头:“好,我会安排的。”
“那我先走啦。”
她伸手去开车门,冷风从缝隙里溜进来,陆怀桉低沉的声音也传入她的耳朵里:“周以宁,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元旦已经过去,他说的却是提前——指的是农历新年。
陆怀桉仿佛已经预料到,按照她的性格,接下来都不会再和他见面。
周以宁回头看他。
男人面色如常,依然是平时荣辱不惊的模样,但他沉着眼,好像将她整个人都摸得透彻。
她没见过他学生时代的样子,但在此刻仿佛回到了他们通信的那段时光。
他可以根据她上封信的内容,看穿她所有的言下之意。
而现在,这个人更成熟了。
他懂得她在回避什么,却愿意给她时间去消化。
周以宁的心软了一下:“你有推荐的目的地吗?”
陆怀桉露出了上车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回去发你。”
她嘻嘻笑着说好,然后同他告别,脚步带点儿雀跃地去了自己的车上。
上去前,她拍了拍绿得耀眼的车顶棚,陆怀桉猜,她大概真的要更换那颜色了。
这是好事。
她先离开S市,也是好事。不然,他怎么腾出手来处理林姣。
*
周以宁回到青云湾时,陆怀桉果然发了几个国内著名旅游胜地的PDF给她。
和上一份Y国的攻略相似,十分详细。
她谢过他,仔细阅览起来。
即将过年,只要回家,那她离婚的事就瞒不住二老,还不如说自己今年在南岛避寒,等拿了证再通知他们,免得坏事。
毕竟,周以宁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这份婚姻而获利颇多的父母,究竟会不会支持她离婚的决定,即便檀屹是过错方。
她很快确定好目的地,谁也没有说,独自踏上了旅程。
这是周以宁从小到大第一次独自旅游。
大学以前有父母领着,上大学后和室友朋友们一起,再之后,身边就永远有檀屹这个牛皮糖。
这一次,她轻松自在。
因为时间充裕,她慢腾腾的,租了辆车自驾,从这个景点到那个景点,错过了什么好玩的就倒腾回去,不亦乐乎。
在此期间,陆怀桉并没有进行什么猛烈攻势,周以宁对他的戒备心也就慢慢放下。
偶尔一两天不联系,他会发来深夜布满星辰的天空,落地窗的倒影里,是男人捧着咖啡轻啜的身影。
周以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看在这位攻略大师提供帮助的份上,她会给他返图,大赞他的PDF体验感极佳。
陆怀桉说:“那你可以把它发扬光大。”
周以宁笑:“我还真有这个想法,想把你的线路分享到网上,让大家都去试试。”
他发了句语音过来:
“可以,你让它物尽其用,是我的荣幸。”
深夜,周以宁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烟花声,再听到他这句低沉的语音,忽然有些想S市。
陆怀桉可真是,手段了得。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周以宁趁着旅行,开始经营自己的小红书账号。
她分享的大多数是陆怀桉亲自开拓出的景点,有好些都没在网络上流行,本地的网友刷到,惊叹现在的游客什么都挖出来了。
评论一多,官方判定为优质内容开始推流,周以宁后台消息响个不停,再点进去,居然已经涨到万粉。
周以宁有些小得意,接了张主页图发给陆怀桉,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陆怀桉很快回复:
【陆:关注你了。】
周以宁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唇角却莫名其妙地上翘。
她点进粉丝列表,很轻易地找出了一个最新关注的小号,应该是他现下载的。
头像很眼熟,一杯咖啡——仿佛是他第一次给她泡的那杯。
她印象很深,味道一般,但拉花手艺不错。
她想了想,点了回关。
何千宜也通过可能认识的人刷到她,咋咋呼呼地便打来电话;
“周以宁,你要当网红了,都不跟我互关?”
周以宁笑着回复:“我也没想着能火呀,不过你这种官方号能跟我互关吗?”
因为电台主持人的身份,何千宜的ID上还带了个官方认证。
何千宜:“那又怎么啦。你粉丝都比我多了,以后可要多给我宣传宣传。”
午夜电台哪有固定受众,都是偶然刷到听一听。
她知道台里要砍项目的传言,靳岩默不作声,她也没想问他。
虽然一切服从安排,但该救还是得救。
周以宁:“好呀,没问题!”
何千宜又问起她过年的安排,周以宁答:“我就在南岛过年了,回去要面对的事儿太多了,还是在这散心比较好。”
何千宜说好,等她回去再聚。
挂断电话,周以宁躺在床上,还是有些怅然。
现在在南岛独自生活虽然很舒服,但她是个很恋家的人。
翻着父母的聊天记录和朋友圈,她的脸陷在软乎乎的枕头上,希望冷静期再快一些过去。
周以宁打开社交平台,漫无目的地刷着评论,几条挑刺的评论毫无意外地走进了创作者的眼里。
【最近这几条吃吃喝喝好无聊啊!博主产出不了优质旅游攻略吗?还是说以前都是抄的?】
【同意楼上,我就觉得博主找那么多小地方很稀奇,肯定是剽窃了谁的创意,只是还没被扒出来。】
【博主想当网红了吧?一开始还发攻略,现在净发高P照。】
周以宁现在粉丝规模不小,自然有
人回复反驳他们,然后演化成互撕大战。
“剽窃”了陆律师创意的周以宁轻哼一声,翻了翻攻略PDF,坐起来打开订票软件——
她确实没必要在这一个地方呆着啊,除了南岛,陆怀桉还发来了别的好玩的地方,她可以一个个走个遍!
这回换到了陆怀桉攻略里强推的丽江。
二月天,全国几乎一大半的省份都停留在冬季,寒冷刺骨。
但在丽江,这里春和景明,有许多漂亮的花儿迎风盛放。
周以宁来得仓促,没有准备防晒,等兴致勃勃地游玩了一整天,脱了衣服才发现自己被晒得黑了几个度。
看着颈脖上的色差,周以宁深吸一口气——她从大一军训以后就没这么黑过了!
郁闷了半天,知道肤色不能挽救了,又安慰自己:就当免费美黑好了。
周以宁索性发了张自拍po上网,配文:
【滑铁卢!没想到二月丽江的紫外线也这么强!】
在古城里走走逛逛了一天,身体疲累,她丢掉手机,洗漱完就上床睡觉。
第二天正是过年。
周以宁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已经持续了半个钟。
因为国人刻在骨子里的逢年过节、阖家团圆的习性,她也不可避免地开始想家。
不想去拿手机,不想刷到大家和亲人朋友笑作一团的照片,会损坏她本来良好的心态。
就这么默默排解了一会儿,周以宁打开微信,看见一连串的祝福信息,几乎滑不到底。
她索性换了软件到小红书,却惊讶地发现,昨天的图文居然意外地爆了。
一夜过去,居然猛涨成十几万赞!
周以宁研究半天,发现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正好碰见官方推流丽江旅游,她带了标题还带了定位,可不就被选上了,流量一窝蜂地来了。
有评论说:
【前几天那个高P热评呢?怎么了,自己心虚删掉了?】
周以宁确实有些气盛,故意发色差照打脸他们,不过她盯着看了半天自己的那张自拍,忽然有股深深的后悔——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赞,应该发点保持形象的美照,而不是这样的举着手机正对着脸和脖子,特别傻!
周以宁忽然想起来,陆怀桉也关注了她,他如果看到她这样,会不会被笑死?
她掩耳盗铃地打开后台,发现有防晒霜、防晒面罩的商家找来合作,仰面关上了手机。
就不该一时冲动!
忧虑、尴尬了半天,空空如也的胃开始咕咕叫,周以宁认命地起床洗漱,戴好帽子和面罩出门觅食。
下到一楼,她和前台的妹妹打过招呼,正准备去尝她强推的那家米线,踏出门槛的一只脚忽而又退了回来。
她的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人。
男人穿着藏青色冲锋衣,短发干净利索,面容凌厉冷峻。他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高大的身子挤在角落的小小位置里。
如果不是那束花太过引人注目,她一定会忽略他。
周以宁心里意识到他来做什么,捏着手心,有些进退两难。
而陆怀桉始终没有站起来,他就像没有察觉到她似的。
周以宁缓慢抬步,在她转过来的那一刻,男人深沉的目光便紧随而动。
一步两步,他的目光凝着她,渐渐变柔。
她在他面前站定,还没来得及拉下面罩打招呼,就听见他说:
“周以宁,新年快乐。”
第34章
两人在米线店找了个位置坐下,陆怀桉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着略有油污的桌面。
周以宁打量着他,数日不见,陆律师英俊依旧。
花不方便携带,留在了民宿里,也冲淡了点周以宁的尴尬。
她说:“我才刚到丽江呢,你来得可真及时。”
陆怀桉声音淡淡:“先去了南岛,刚好跟你错过,看你发的动态才知道你来了丽江,一路追过来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周以宁却觉得话题又往暧昧的方向飘了。
人家大老远地过来,她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周以宁灿烂一笑:“陆律工作也结束了,可以好好度假休息了。刚好你来,我这个年可不用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过了。”
陆怀桉递了擦干净的筷子给她:“虽然想顺着说是工作完过来度假凑巧遇上,但其实是想你了。”
他罕见地打直球,让周以宁有点接不了招。
而陆怀桉仍在继续:“幸好你信我住了我推荐的民宿,不然我大概会像个无头苍蝇,在各大景区碰运气。”
他不按路数出牌,也隐隐透露出另一层意思——他要开始猛攻她了。
幸好米线在这时端上桌,周以宁装模作样:“哇!好香!”
她嗦了一口,味蕾瞬时尝到鲜辣的滋味,正要赞好吃,奈何表演太过,辣椒籽呛进喉管里,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陆怀桉剑眉轻拧,伸手轻拍她的背脊,又倒杯茶递到她唇边。
周以宁被辣得眼泪都逼出来了,她顺着他的动作咽下一口水,轻轻抚着喉咙。
女人唇色红滟,半张的小口露出一截软舌,她眼睫湿濡,一双泠泠的眼中仿佛盛了一汪清泉。
陆怀桉低垂下眼,将杯子放到桌上,手半握成拳。
三五秒后,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她:“好了么?要不要买点冷饮?”
周以宁:“好多了。”
她又咳了两声。
“你坐这儿。”他起身,长腿迈开间速度很快,将冰柜打开,仔细地看里头种类。
周以宁双手撑着下巴,庆幸刚刚的打岔,只是一低眼,便瞧见两只茶杯并列放着,位置在她和陆怀桉之间。
她有些懵——哪只杯子是她的?以及,她刚刚喝的是自己的杯子吗?
陆怀桉拿了瓶罐装旺仔放她桌上,已经扣开了拉环,沉声:“喝吧,解解辣。”
周以宁喏喏点头。
他坐下来,目光扫过各自碗边的茶杯,轻笑了声。
她听见了,但没看过来。
陆怀桉说她的手续都已经办好完善,等回去以后等着领证就好。
周以宁注意到他眉宇间疲色很重,不知是不是因为赶夜班飞机。
想起他曾发给她办公室落地窗的夜景,又觉得律师这行着实辛苦。
她提议:“你才刚来,而且今天也是过年,不然你先在民宿休息休息,晚上我们再一块吃饭。”
陆怀桉揉揉眉心,接受了。
他确实太累了。律师是全年无休,更何况他这样执掌一个大律所的一把手,这回过来,他将年后的活都提前搞定,只为了能多得来一些年假。
两人进了民宿,又定了间房,就在周以宁隔壁。
等陆怀桉那头静下来了,周以宁蹑手蹑脚的,又出了门。
那捧花仍在角落的圆桌里,孤零零地站着。
周以宁捧起来,仔细端详着。
五颜六色的花骨朵儿交织在一块,散发出幽香。
玫瑰、百合、郁金香,这是周以宁能认出的三种,还有其他不认得的。
颜色虽然都好看,但看起来很混搭,她掂了掂,底下也没有花泥。
再看包装纸,也不太像花店里包扎好的,看起来是……报纸。
周以宁唇角漾开笑意,有了猜测,手伸里头翻了翻,果然看见了一张小卡片。
“周以宁,新春快乐,万事顺遂。”
笔锋遒劲有力,是她熟悉的那个字迹。
前台妹妹见了,嘻嘻笑着:“小姐姐,我还以为这花你不要了,留着给我们装饰呢。”
“跟男朋友吵架啦?”她揶揄地问。
周以宁摇头,捧花回房。
她不知道陆怀桉什么时候会醒,自己又睡不着,便开始趁热打铁编辑下一条图文。
这次发的是中午那家米线店。
【小店坐落在丽江古城小巷里,超好吃!】
配图是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米线。
昨晚爆火的图文余热还在,很快有人点赞评论。
【咦,怎么是两碗?呢呢这
次结伴上路的?男朋友吗?】
周以宁的ID叫州呢呢。
她忽略掉那条,转而回复下面询问价钱的评论。
这条虽然也有几百赞,但对比昨晚那条,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比她之前发的那些也差了不少。
周以宁毕竟是玩网新手,闹不清问题出在哪里,待看见后台有MCN公司抛来橄榄枝,心里有些意动。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干吧?
还没等她纠结好,何千宜打来视频。
她今年依旧没回老家过年,父母偏爱弟弟,还瞄上她的工资,何千宜已经三四年没回家了。
她脸色红润,祝周以宁过年好。
周以宁便知道,这恋爱她谈得确实很开心,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的动静,可见她贤惠的男朋友正在给她做年夜饭。
她打趣了几句,又询问何千宜这个业内人士关于签公司的意见。
何千宜:“MCN不要乱签,有不少是专门挣违约金的。我记得靳岩好像有个朋友是从事这个,过会儿我帮你问问。”
周以宁谢过她,又听她吃吃地笑:“跟谁吃的米线呢?听说丽江最容易有艳遇了,是不是个黑皮糙汉狼狗弟弟?”
周以宁顺着这话思考——
陆怀桉倒是不黑,也许是常年坐办公室,皮肤是白皙的颜色。而檀屹因为热爱户外运动,还经常跑工厂,皮肤是小麦色。
又想起了渣男,她赶忙刹车。
何千宜看她出神,惊诧自己的玩笑成了真。
不过好姐妹因为婚姻受了委屈,出去找新男人也是理所应当。
她笑得很贼:“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和黑皮狼狗了。”
周以宁挂断后,不可抑制地打开微博。
前面这些天,她都给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努力没想起檀屹来。
可今天一记起他,排山倒海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想看看,林姣是不是仍然在坚持不懈地给她扎心。
然而输入了【木木恋爱日记】,却显示没有该账户。
她再顺着别人的艾特点进去,诧异地发现,该用户已注销。
搞什么鬼?檀屹离婚成功,她不应该疯狂发九宫格秀恩爱吗?
至今,周以宁还能想起她那些肉麻的话。
颇感无趣,周以宁丢了手机,开始化妆。
好歹也是过年,总得有点仪式感。
丽江的昼夜温差很大,周以宁便没穿白天的裙子,换上了短袄和微喇裤。
天色微微暗下来时,她的房门终于被扣响。
陆怀桉终于醒了。
周以宁扫了眼因为化妆品乱堆略显凌乱的桌面,又看了看那捧藏无可藏的花束,跑到门口溜了条小缝钻出来。
陆怀桉刚洗过脸,短发上沁着点水珠,微湿的发尖向下耷拉着,看起来有些慵懒。
他定定地看着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周。
男人的目光太过直白,让周以宁有些不自然,心里越乱说话便越出错:“是不是粉底白得太过了……我昨天来这儿忘防晒了。”
陆怀桉伸过手背放在她的脸蛋边,仔细端详了番。
周以宁被他这动作惹得羞怒,将要拍开他时,他又自然无比地收回手,答道:“没有,比我白,很好看。”
她嘟着嘴,知道他是在诓她。
不过他这样逗弄她的行为不多见,看起来都不大像老成的陆律了,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陆怀桉岔开话题:“去哪儿吃?”
周以宁给他解释,外面好吃的店都回家过年了,所以他们在民宿跟老板和旅居的客人们一桌。
人多,大家各自下厨露两手。
陆怀桉挑眉:“行啊,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去到厨房,有人已经炒了几个菜,见他们俩过来,便让了位置。
周以宁数数食材,倒是琳琅满目,她犯了难,不知道要做什么菜。
她从小到大,唯二擅长的就是蛋炒饭和鸡蛋炒西红柿,大过年的,总不好烧这个给人家吃吧?
纠结间,双肩被人握住,轻轻用力向后带。
她仰头看过去,正对着陆怀桉锋利的的下颌。
他垂头对上她,温声:“你给我打下手。”
陆律师不仅上得法庭,更下得厨房,说是让她打下手,其实他备菜、炒菜一气呵成,压根没有周以宁帮忙的机会。
甚至在倒油炸虾球时,他把她赶得后退两步,说怕油溅到她。
而周以宁呢,实在没事可做,她只好准备香菜葱花当点缀用。
没多会儿,陆怀桉做的三个菜香喷喷出锅。
茄汁虾球,可乐鸡翅,红烧肉,每一样都是荤菜,都很合周以宁的胃口。
她给他捧场:“陆大厨,今天起你可以接外卖副业了!”
陆怀桉弯唇笑了笑:“那要看客人愿不愿意点我。”
这话歧义可太大了。分明是点菜,他非得说“点我”,眸子还一眨不眨地紧盯周以宁,惹得围观的前台妹妹笑出声。
他们的活干完了,其余的几个人也进来厨房,他俩便让了出去,帮着在小院里的长桌上摆好碗筷。
没多会儿,所有的菜都一一端上桌。
来自天南海北的异乡人在大年夜里齐聚,虽然都互不相识,但不妨碍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动筷前,大家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顿独特的年夜饭。
周以宁的面前正好摆了陆怀桉做的这三道,她的镜头也聚焦于它们,上传到平台:
“过年好!”
第35章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便免不了要把酒言欢。
周以宁酒量不好,只要了一杯,有人敬她,便浅浅地小酌一口,等喝到一半,才发现身边的陆怀桉已经倒了第三杯。
也许是酒意上头,民宿老板说了不少话。
“陆老板,我是真的谢谢你。当初如果不是你雪中送炭,这民宿早就倒了。”
他抹了把脸,眼中含着晶莹泪光,“噌”地起身:“来,我敬你。”
陆怀桉也不扭捏,站起来和他再干一杯。
周以宁侧头看着,只知道他们俩大概是熟人,倒没想到还有这桩往事。
老板显然是个性情中人,趁着酒意,连叫几声大哥,拍拍胸膛:“哥!还是一样的!以后你来,房费全免!”
说完又挤眉弄眼:“带来的人不行啊,还是原价,除非是咱嫂子。”
陆怀桉但笑不语,继续灌下一杯。
再接着,老板又和另个东北大汉拼酒去了,陆怀桉坐下,因为饮酒,颈窝处全红了。
他支着下巴,看周以宁正打字回一条又一条的新年短信。
身边的目光太过灼热,她歪了歪头看向他:“喝完了?”
陆怀桉轻笑,将空得一滴不剩的杯子展示给她看,保证说到一半又顿住:“不喝了——”
他下一秒便出尔反尔,又倒了一小杯,示意周以宁:“来干个杯?”
周以宁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她拿起自己只剩了点底儿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陆怀桉说:“周以宁,新年快乐。”
这话他说过好几遍,周以宁便把这祝福也传给他:“陆怀桉,新年快乐。”
终于放下酒杯,陆怀桉缓了会儿,指着面前那几道菜:“好吃吗?”
周以宁故意淡声:“还行吧,过得去。”
陆怀桉眸光扫过她的骨碟,几乎全是鸡翅骨、虾尾与红烧肉上那半块肥肉,心中了然,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想起刚刚民宿老板感动的样子,周以宁低声问:“你跟这老板认识很久了吗?”
陆怀桉也学她压低音量:“嗯,前几年来这儿出差,刚好在法院门口碰上。他遇到个老赖,资金周转不开,我就投了点钱。后来老板经常邀请我来玩,房间也确实挺好的,我就写进了攻略里。”
周以宁侧过头看他。
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只看陆怀桉的面貌,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明明长着一张俊脸,眉毛却永远皱着,薄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就很冷峻。
可这样一个人,却出乎意料地拥有着侠义心肠。
周以宁猜,他一定还帮对方打了官司,只是不揽功,没有说出来。
再想想当初他横空出世,要接她案子
时,除了曾经的那一段笔友情谊,大概也是因为他的乐于助人。
她面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陆怀桉望着她,很娴静,也让他很享受此刻。但桌上还在热热闹闹地喝酒猜拳,他便开口:“走,出去透口气?”
周以宁便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幽长寂静的小巷中,时不时能听见远远传来的炮竹声。古城里头不能放鞭炮,但抬起头,越过高高矮矮屋檐,便能看见炸开的绚烂烟花。
日子还是一样得过,少了谁都一样。
这不仅是第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年,也是成年以来第一个没有檀屹的新年。
周以宁走着神,忽地听到身边那人的动静。
她抬起头,骤然发觉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男人变了脸,他几步跨到绿色的垃圾桶前,弓下了腰。
周以宁将刚刚的想法抛却,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你要吐啊,是不是不舒服?”
她环顾着四周,瞧见不远处有家小店还开着门,忙说:“我去给你买瓶水压一压,估计是你酒喝太多了。”
想走,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而后,滚烫的额头贴上了她的肩头,男人灼热的气息也随之扑面。
陆怀桉高大的身形佝偻着,双手虚虚揽着她的腰,声音拍打在她的袄子上,闷闷的:“让我缓一缓。”
周以宁身体完全僵了。
她拿不准主意,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听着耳畔男人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她只能低声:“好,你缓一下。”
如果只是这样,把她当根电线杆一样撑一撑也就算了,可陆怀桉忽然抬起了额头。
她的颈脖忽地一凉,是他的眼镜边碰到了她。
他仍在一步步地上移,冰凉的眼镜与鼻尖贴着颈侧,逐渐至耳后。
周以宁仿佛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许是烟花,也许是她的心跳声。
耳垂一凉,这回却不是鼻尖。
他开口:“零点了,周以宁,新年快乐。”
霎那间,无数簇烟花乍然散开,七彩的光反射到她眸中,让她不由得偏过脸,想去看男人的神情。
他凝着她,双唇近在咫尺。
忽地,陆怀桉动了,他直起身体,撩了她散下的碎发到耳后。
指甲剐蹭到她的脸颊肌肤,让她轻轻撇过脸。
周以宁轻轻瞪他,掩耳盗铃地看向烟花,嘟囔:“新年快乐。”
陆怀桉这人,是完全的钓系,几次勾引她,却又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一次,她还以为他要吻她。
即使洗完了澡,周以宁脸仍然热得厉害,刻意忽略掉那人又顶上来的“新年快乐”消息。
这时,电话响起。
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是S市。
对方是谁并不难猜。
周以宁没挂断也没接通,只等着它自动断掉。
即使不是陆怀桉,她也不能沉溺过去,老是想起渣男前夫,对自己不太好。
这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三遍,最终没了声音,但同时,出现了一条新的短信。
【宁宁,新年快乐。】
周以宁将被子蒙过头顶,闭眼。
*
次日是大年初一。
周以宁以前在家要被早早叫起来吃早饭,这回无事可干,外面店铺想也知道不会开门,索性在床上赖到半上午。
陆怀桉打电话叫她下楼吃饭,她这才挣扎着爬起来。
周以宁坐到竹椅上,用勺子舀了粥小口咽下去。
身侧的男人面色恢复正常,没有昨夜的微醺,但周以宁仍然不敢看他。
也许是睡觉前短视频刷多了,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檀屹紧紧搂抱着她,唇贴在她的颈脖上,诉说着他的思念。
在他身后,陆怀桉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
三个人的位置交错,他抱她,她看他。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背德之恋!
周以宁现在还在起鸡皮疙瘩,尤其刚醒就听见了陆怀桉的声音,她恍恍惚惚,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更不能看他,一看他,便想到他昨夜像条蜿蜒而上的毒蛇,在她耳边吐着蛇信,明明要诱惑她吃下禁果,却又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个可恶的男人!
她恶狠狠地撕开面包,用力吃进嘴巴里。
陆怀桉侧头看她,问:“你什么时候回S市?”
周以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爽之情溢于言表。
她故意说:“我待个十天半个月再回,陆律有事就先走吧,不用考虑我。”
她心里有数,陆怀桉一个律师,成天忙得神龙不见尾,哪会在丽江待多久。
陆怀桉点头,仿佛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道:“嗯,那就不陪你了,我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
周以宁霎然一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
她的表情太过可爱,惹得陆怀桉不由耸肩闷笑。
周以宁这才只道被骗了,她没忍住,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陆怀桉:“抱歉,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周以宁没理他。
是不想吗?她也不知道。
他像一潭湖水,让人摸不透,探不到底。
周以宁既被吸引,又被担心外界会有说三道四的声音,考虑是否要继续摸索。
下午定了行程,两人和一群房客一起组队去蓝月谷。
有外人在,陆怀桉始终保持礼貌,再没做越轨的事。
蓝月谷传说是仙女的眼泪,因其波蓝的湖面吸引了不少游客。
周以宁没去排网红机位,只是随意拍了两张景色照。
想到自己如今的博主身份,她把镜头转为自拍,露出牙齿比了个“耶”。
陆怀桉抱着手臂,问:“我帮你拍?”
周以宁嘟嘴,还是记恨他逗自己,陆怀桉便又上前一步,试探着去拿手机:“好不好?”
她松开了手。
周以宁摆了几个姿势,身姿轻盈,唇红齿白,与身后蓝色的湖面交映,肉眼看很是清丽耀眼。
但陆怀桉平时压根不自拍,也没给别人拍过照片,连换了几个角度,最后出来的成片都有些不尽人意。
平时胸有成竹,这会儿难倒在这件事上,担心惹得她更不悦,险些要把汗逼出来。
队伍里有个青年凑过来,见他迟迟按不下快门键,简直同病相怜。
他忍不住指导:“你镜头往下一点,最好把人放在中间,底部从她的脚开始,记得拍人,别拍景。”
有人上手教,陆怀桉很快领悟。
他谢过他,递了根烟过去:“谢谢兄弟,我自己来吧。”
那青年叹口气:“我也是被我媳妇骂出来的,每回出门玩都要吵一架。我看你俩路上就在闹脾气了,这要拍不好,你对象肯定更气。”
陆怀桉脸上带了笑:“你说得有道理,我努力给她拍好。”
周以宁看他跟个陌生男人说完话,再拍时很明显多了几分自信。
她向来是不信任直男的拍照技术,就檀屹那样,被她调.教了这么多年才变得可堪入目。
但等陆怀桉拿给她看时,着实吃了一惊。
构图、景色、人像都捕捉到位,陆律师从陆大厨,又晋升成了陆摄影师。
她红唇微微勾起,侧眼看了看男人,算是满意:
“还不错。”
第36章
在丽江停留了几天,日子转瞬即逝,很快来到大年初六。
他们定了今天的机票回S市,因为周以宁初七就要去民政局领证。
除了过年的那个夜晚,陆怀桉再没有越轨的举动。只是他从初四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来,有时候在景点玩到一半,她转身他就没了影儿,四处张望便看见他肃着脸说电话。
周以宁说:“不差这一两天,不然你就先回去?”
陆怀桉:“不差这一两天,无论如何我都和你一起回。”
周以宁移开眸子,只得说好。
这次丽江之行,他们没有一句聊到有关过去的通信。
正如陆怀桉所说,他会等,等到她正式结束婚姻关系的那一天。
所以这才是他几次忍耐的原因。
在候机厅,周以宁正在浏览她的小红书账号。
这几天发的图文数据都很一般,最高也没破万赞,周以宁索性变佛系了许多,不再追求爆,不温不火的当个小博主也行,学习前老板简寻芳给咖啡店引流。
一篇篇看下来,就仿佛再经历了一遍那种快乐,她点进去自己大年初一发的蓝月谷图文,一张张翻看着图片。
顺手滑下评论区,忽然看到一条评论。
【用户5201199:我恨你。】
周以宁:?
底下的粉丝和她一样的反应,纷纷回复:
【你谁啊?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别到处喷人。】
【就是,人家在外面旅游你嫉妒了?】
【特意用三无小号来骂,你见不得人是吧?】
周以宁摸不清头脑,点进这人主页,确实是个三无小号。
她撇了撇嘴,估计又是那群莫名其妙骂她的人,索性不理。
反正有粉丝帮着骂他,他要是受不了,会自己删掉的。
陆怀桉叫她:“登机了。”
周以宁收起手机:“好!”
*
次日。
周以宁打扮一新,特意穿了件白色皮草大衣与黑色鱼尾裙,她特意把自己往御姐方向打扮,就是不想檀屹那渣男看低了自己。
你确实有你的二十出头小秘书,但我也不差,绝不会让你看笑话!
周以宁戴着墨镜,捧着咖啡,懒洋洋地倚靠在车边等檀屹。
年前离开得匆忙,没空管这绿油油的车,等今天事情一结束,她就买一辆新车,然后把这个小绿永远塞进地库里!
没多会儿,她前方站定了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
周以宁拉下墨镜到鼻尖,险些没认出他来。
檀屹瘦了,瘦得很过分。
从前算是一张风流倜傥的俊脸上,眼底青黑,唇上干涩起皮,脸颊也微微凹陷下去。
周以宁有些不可置信——林姣带球跑了?怎么看他受打击这么大?
她移步过去,很快又挪开捂住鼻子:“你抽了多少烟!”
她一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老周被她们母女管得只敢跑外面的吸烟室抽烟,而檀屹则是从追她那会儿就没碰过烟。
檀屹第一次告白,很吊儿郎当,嘴上还叼着一颗未燃尽的香烟。
他说:“也追你挺久了,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那时候,他刚认识她一个月。
檀大少爷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收情书收到手软,到哪儿都被人捧着。
他很自信,周以宁一定不会拒绝他这种又高又帅又有钱还很专一纯洁的男人。
周以宁平时安安静静的,说话啊,笑啊,幅度都很小,让人以为她是个胆小且很好惹的女孩。
她静静地撩起眼皮,鼓起勇气将想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你以为你很帅吗?”
檀屹瞠目结舌,紧接着迎来她的下一句:“我永远不会选择抽烟的男人作为男朋友。”
很彬彬有礼的拒绝。
为了这句话,檀屹从那时起,身上连打火机都不带。
他听到她的嫌弃,猛地撤过脸,声音不稳:“你又不要我了。”
你又不要我了,干嘛要管我。
周以宁眼睛要翻到天上去,最终无话可说,略过他先走进了大门。
这回檀屹没闹一点幺蛾子,一直到离婚证到手,他都一副缄默不语的模样。
毕竟有过去的旧情在,周以宁看他憔悴,有心想劝几句,但檀屹闷着头往前走,理都不理她。
她气得又想翻白眼,最终坐上车,准备关门。
他的手忽地阻拦住。
周以宁瞪着他,故意捂鼻:“干嘛。”
他退后一步,尽量离她远些,问:“当时,为什么改这个颜色?”
他问起小绿车的由来,周以宁便又想到那段日子绿云罩顶的痛苦。
她声音冷下来:“你自己心里清楚。”
檀屹凝眉,眼睛盯着她清丽的脸,还有从她墨镜里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庞。
他掐着手心,问:“你和他,一起去度的假?”
周以宁:“是,又怎样?”
檀屹彻底退开,心灰意冷地转身离去。
周以宁久久没有发动车子,直到何千宜打电话来催,这才启程。
*
何千宜说离婚是新生,要隆重庆祝一番。
等周以宁到场,她和她的男朋友,还有陆怀桉,都早早就等着了。
他们在她推门而入时放了两个礼花筒,“砰”的一声,喜庆氛围十足。
陆怀桉穿着藏青色毛衣,看起来很居家,他抱臂倚墙而立,金边眼镜后的笑眼弯弯。
被他盯着,周以宁刚刚被檀屹气白的脸又回了温,耳尖有些发烫。
这次相聚实在是个意外。
何千宜说问明白了靳岩MCN的事,正好庆祝她离婚,大家可以见一面。
周以宁听出她这是要对这段恋情认真的意思,便应允了。
可很刚好,陆怀桉叫她去吃饭的声音被何千宜听见。
何千宜一番追问下,这才知道了他们俩正一起在丽江度假。
她心中很激动,提议让陆怀桉也来。
毕竟他是她成功离婚的头号功臣,而且他可以帮着看看,他们那个MCN合同有没有漏洞和风险。
周以宁想着确实,而且之前说好要请陆怀桉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几个人吃完了事,刚好人多,不用又陷入暧昧的境地。
何千宜尖叫着抱住她:“恭喜你,单身美女富婆!”
周以宁抱抱她,很快被介绍:
“这是周以宁,我闺蜜。”
“这是靳岩,我对象。”
介绍简短,但他们俩都是对于她很重要的人。
两人握过手,何千宜便招呼着上桌吃饭。
今天这顿饭是靳岩掌厨,何千宜很是得意:“怎么样,我男人手艺不错吧?”
适时,陆怀桉夹块鸡翅给她。
周以宁咬唇憋笑,想到自己之前在丽江对他评价,尽量给好友面子:“很不错,你真有福。”
“那是!”
四个人边吃边说。
靳岩的好友是开文化传媒公司,有艺人、主播,也有博主。
对方事先看过周以宁的资料,认可了她的商业价值,看在有中间人的面子上,提供了一份不算很严苛的合同。
周以宁翻看着合同,有些不大了解的地方,她习惯性地去看陆怀桉,他便为她一一解答。
何千宜面带姨母笑,看着这两人这样亲近,朝靳岩挑了挑眉。
她最开始知道陆怀桉就是周以宁的笔友时,很激动了一番。
陆怀桉是谁啊,高岭之花,大学四年从来没有过恋情,追他的女生多,但一个都没加上他的联系方式。
周以宁被檀屹在后面追着,还搞定了他的室友兼兄弟,那简直是吾辈楷模!
待细细讨论完,周以宁摇摇头,面带歉意:“不好意思靳岩,我想了下,还是算了。”
靳岩微微一笑:“没事,本来就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何千宜追问:“怎么啦?”
她说:“我不是在筹备咖啡店吗,后期应该会和我的个人账号做绑定。但是这个MCN要求所有的商业合作都要经过他们审核,我感觉限制还蛮大的。”
何千宜点头:“那倒是。”
她转头问靳岩:“诶,咱们台里是不是搞了个本地探店专辑?到时候能不能邀请下宁宁?”
靳岩沉吟:“没多大问题,一般网红加咖啡店的内容也能给台里账号引流,不过还是得看她开业之后的客流量。”
他说得很保守,但周以宁明白,要是咖啡店开业之后门可罗雀,就算他们邀请了,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接受。
她再次谢过他。
正事搞定,靳岩闲不住,立马就要收拾碗筷洗掉,何千宜叫他们俩去看看电视,自己也跟着去厨房帮忙了。
陆怀桉昂昂下巴:“去阳台吹吹风?”
室内开了空调,确实有些热了。
周以宁没多犹豫,跟着一起。
何千宜家的阳台正
对着东面,冬日的下午,有柔和的阳光照进来,温度虽然比室内低,但人身上也懒洋洋的。
陆怀桉指了指远方:“你看。”
她循着方向望过去,发现是十分熟悉的S大后山,再眯眼仔细观察,能看见一片空地上,有许多美院学生摆放在这儿的设计品。
而这里,是被拆除的电话亭旧址。
意识到陆怀桉要正式提起他们的错过,周以宁趴在栏杆上,没再逃避:
“是我藏信的地方。”
“嗯。你是怎么发现那里的?”
周以宁很容易就回忆起来,这事其实不太光彩,属于一场诈骗。
刚上大学,有校外推销的看她单纯好骗,使尽浑身解数对她介绍:
“同学,我们这电话卡用处可大了。你别看现在干什么都有手机,但其实电话才是最返璞归真的。你想啊,万一学校突然断网,没有信号——这时候,你拿出我们的电话卡,往电话亭的卡槽里一插!诶,那你就成了全校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
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拿出了对文学院女孩最管用的说辞:“最主要的是,你不觉得电话亭非常浪漫吗?你在电话亭里,用古老的方式和对象煲电话粥,外面下着漫天飘雪,你不觉得幸福吗?”
从小被罗曼蒂克爱情剧影响的周以宁,乖乖地递上了自己的钱包。
第37章
陆怀桉面上透出一丝笑意:“难怪你也非常热衷写信这件事。”
那个年代,大家都已经开始用网络交流。
文学院举办的“以笔会友”活动,纯粹是历年传统,其实很多人只为完成任务,像周以宁那样真情实感写了几页纸的人没多少。
周以宁脸颊飘上赧然。
她确实一直很向往书信、老式电话这种传统的沟通方式。
“那后来是怎么发现被骗的?电话卡不能用?”
周以宁摇头。
有一次她提着东西去浴室洗澡,忘了带水卡,正准备回宿舍拿,结果看见了那张电话卡。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周以宁转道去了电话亭。
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周以宁检查了每一个公共电话,所有的卡槽都被铁锈封住,无一例外。
她郁闷地回到宿舍,听见室友们刚好提起这事:
“辅导员说,有谁被骗了赶紧上报。这骗局都流行了这么多年了,一点也不高明,真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思还能骗谁。”
周以宁:“……”
她脸上有些懊恼:“当时花了五百块买那张卡,是我们院里被骗金额最大的。”
陆怀桉轻笑:“如果当时我们认识,我一定会帮你把钱要回来。”
周以宁在离婚案上已经见识过他的能耐,她相信他确实能做到。
她说:“后来钱被院里出面追回来了,就是被我室友笑了一整年。”
陆怀桉忍俊不禁。
她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你呢?那天下午,你为什么没来?”
陆怀桉笑容敛去,声音缓缓。
那一天,和他通信两年的女孩,在电话亭即将拆除时,终于愿意和他见面。
陆怀桉本来把这当消遣,纯属是为他一成不变的紧绷生活添些乐趣。但不知不觉,他开始仔细地研究她的字字句句,看她又遇到了哪些趣事、哪些烦恼。
那一天很不凑巧,前一天是他另个发小的生日,因为他的新房大家没来过,便起哄在那里办party。
宿醉一夜,醒来便是清晨,大部分人都走了,而檀屹睡得深沉,怎么也叫不醒,陆怀桉只能留他在家。
上午有个开标现场,他已经算好,中午搞定,下午再赶到S大见那小姑娘,时间来得及。
可在现场正巧碰上檀家父母,盛情邀请他吃午饭,又与一众企业家提议去他正在筹备中的律所看看。
陆怀桉虽有家底,但那时因执意不肯出国,与父亲关系紧张,不肯向他低头。
律所要开张,便少不得融资。
他陪到下午三点,知道时间来不及了,便只能先应付完这群长辈,傍晚时再驱车前往。
在陆怀桉这里,他放了她鸽子,着实可恶,但也算事出有因,他一定会赔罪道歉。
反正电话亭就在那儿,她也在那儿,跑不掉。
电话亭那块儿果然没有女孩子的身影,陆怀桉劳累一整天,索性回了宿舍,提笔写信。
没过多久,檀屹和另两个室友回来了,带来一阵酒气。
有个室友拍他的肩:“怀桉,你可亏了,这会儿才回来。咱檀少终于抱得美人归,被我们狠狠宰了一顿。”
陆怀桉反应不大,他认为事不关己,一句“恭喜”了事,便继续斟酌自己的落笔内容。
他没注意到,檀屹的动作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后来,电话亭里再也没有回信,就仿佛,那个人介意他的失约,与他彻底断联。
陆怀桉自嘲地笑:“后来你参加了书法大赛,我偶然看见你的字迹,才知道你是‘州’,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檀屹的女朋友。”
周以宁心中复杂。
在她的视角,她经历了一场美好的初恋。追自己两年的男生与笔友是同一个人,她感叹命运的安排,甚至也认可了檀屹所谓的“天生一对”的说法。
但在陆怀桉的视角,他迟到了一次,便错过了整整七年。
身为全程被蒙在鼓里的人,周以宁本不该感到抱歉,但当初不认真查证便顺水推舟认下檀屹的是她自己,所以这误会里也有她的放任。
她喏喏开口:“对不起,怀桉。”
她终于肯亲昵地叫他,陆怀桉侧过脸,问:“为了什么道歉?”
不等她回答,他便温声:“如果是为你自己,当初我放你鸽子,而你粗心大意,那我们彼此抵消,完全不需要道歉。”
“如果是为檀屹,我不希望听到。”他伸手,触了触她被微风吹乱的耳边碎发。
周以宁抿唇,脸上渐渐地有些发烫。
“周以宁,我知道太快了,也许你无法接受,但和你度过的这几个月,我无时无刻不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周以宁手抓着栏杆,脚心发麻,身形略动了下。
他还在继续,强势而不容拒绝地表达迟来七年的爱:“我喜欢你,从七年前就是。”
三十多岁的年纪,喜欢显得有些幼稚,但爱恐怕会吓跑她,陆怀桉只能收敛。
他上前一步,微凉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周以宁鼻腔间满是他身上的薄荷味道,她仿佛被那股辛辣清新的味道逼得呼吸不过来,耳边是扑通的心跳声。
似乎是心动,她也再一次对他心动。
陆怀桉贴近,似乎想要吻她,而她偏过头躲开。
他凝着她透红的颈脖与耳后,知道这是羞赧,并不是拒绝。
她开口:“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看上了我的财产。”
毕竟她现在大小是个富婆。
陆怀桉忍住笑,明白她想破坏氛围,但还是不舍得由着她插科打诨。
他的鼻梁几乎要蹭上她的脸颊,只隔厘米:
“不会,你可以不对我负责,只谈恋爱。”
周以宁被他逼得往后退到墙角,脸烧得更厉害。
不仅没坏气氛,还被他带得更暧昧了,也显得自己像个渣女。
紧接着,陆怀桉擦着她的皮肤启唇:“好不好?不喜欢了,你也可以甩了我?”
像在机场那次一样,他手臂圈着她,整个身体将她笼罩。
周以宁退无可退,几乎整个人与他紧紧相贴。
陆怀桉得寸进尺,没再等她的回复,双唇去触她的。
然而才到嘴角,就有人坏了气氛,只听“砰”的一声——
何千宜忙着去抓尾巴上沾了油污的小猫,脑袋不慎撞在了阳台的玻璃门上。
她尴尬一笑,隔着门道歉:“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而周以宁仿佛见到救星,仓皇大声喊叫
:“我帮你抓小咪!”
她兔子一样从他的手臂下方钻了过去。
陆怀桉保持着那动作两三秒后放下,无奈一笑。
天色很快变黑,两人也顺势提出告辞。
陆怀桉声称自己没开车来,一定要蹭她的。
“给你的律师行个方便成吗?”
这时候,他几乎像檀屹上了身,死皮赖脸。
周以宁目瞪口呆,更不好说吃饭时分明看见了他的车钥匙,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刚刚喝了点酒,便被陆怀桉按到副驾上,他来开车。
他导航到青云湾,熄火。
男人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抓住上头粉色蝴蝶小猫圆嘟嘟的小脸,一下下轻捏。
她的小绿相对他几乎190的身高,显得有些逼仄。
他微微躬身,取下眼镜,轻轻捏着鼻梁,他的脸枕在手臂上,沉声:
“那我走了?”
周以宁心冲到嗓子眼,即将出口的“我愿意”瞬时噎住——他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搞这么暧昧就为了道别?
周以宁伸手要去按安全带,嘟着嘴:“喔,拜拜。”
一瞬间,手被宽厚的掌心覆盖,“咔哒”一声,又回归卡槽。
紧接着,男人倾身过来,另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攫住她的侧脸,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唇。
周以宁觉得,这大概是他的初吻。
他吻得很生疏,也很凶猛。
蛇信携带着毒液在口腔中乱窜,几乎是占山为王,霸道、强势地掠夺所有地方。
几乎探到了喉口,让她只能接受,连推拒的力气也消散了。
这时,他的手又替她解开了安全带,掐住她的腰,毫不费力地将她转换座位,岔开坐到腿上。
陆怀桉一手轻抚她耳根,另只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闭合。
他像蛇吞着猎物一样咬着唇,贪婪地咽下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亮着大灯的车辆驶入地库,光芒透过车窗,映射在了他们的脸上。
不过几秒钟,车子驶过,周以宁双手挤在他胸膛前,无力地拍了拍。
陆怀桉终于撤离。
他的手搭在她腰间,指尖似乎触到圆润的弧度,周以宁抬眼,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她眸中盛着湖水,波澜荡漾,分明是瞪,却没什么力道,反而像是一种邀请。
陆怀桉便温柔笑了笑,手往下,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揉了揉。
“乖,今晚我就不留了,下次再说。”他先发制人。
周以宁怒嗔:“谁要你留了!”
陆怀桉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精英模样,看起来有股狠劲,笑容虽然多,但多是收敛的,从没这样外放过。
他是真的很开怀。
周以宁的脸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硬实的大腿传来的温度。
亲都亲了,还能说考虑考虑再在一起?那太耍流氓了。
只不过,上午刚离婚,晚上就有了新男人,显得她很无缝衔接——不过,总比檀屹好!
正出神,陆怀桉低声:“周以宁,我今年31岁,终于让我得偿所愿。”
她哼哼两声:“农历阳历年都过了,你该32了。”
陆怀桉继续揉着软团:“嗯,老了点,年纪上不如弟弟,但别的还行,你别嫌弃。”
说着,他从她腰窝的裤腰缝隙探进去,即将要得手之际,周以宁忙抓住他的腕子:“哎呀!”
陆怀桉终于老实,任由她牵着不动。
第38章
成年人的男女情.爱,不会要求第几天牵手,第几天拥抱,第几天接吻或上.床,一切水到渠成。
这番热吻,其实也让周以宁动情不已。
如果陆怀桉继续按照他的风格,一定要跟她回家,她不会拒绝,而是欲拒还迎地答应。
但陆怀桉只是把她送到家门口,什么也没提出来,周以宁便不好主动邀请。
而在陆怀桉眼里,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双含着春水的眼睛像带了钩子,几乎要将他勾得不管不问就深入她的私人领域。
但才第一天,如果让她这么轻易吃到,还怎么吊着她呢?
他揉揉她的头,再次轻吻:“回家好好休息。”
周以宁声如蚊呐,嗯了一声。
他要关上门时,她揪住他的袖子,将钥匙递给他:“开我的车回去吧。”
陆怀桉接过,又缠绵地吻起来,很久才松开:“好。”
她的红唇清润,眼巴巴地看着他,让陆怀桉不由一笑,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肉:“好了,明天带你去约会。”
明天是工作日。
“你不上班啊?”周以宁问。
陆怀桉正色:“女朋友是富婆,上不上班的也无所谓。”
他回应的是周以宁破坏氛围的那句话,让她不由脸热。
他紧接着:“不过,再富婆也只能包我一个,行不行?”
越说越离谱,周以宁推他:“好了好了,不侍寝就快退下吧。”
两人你侬我侬地分别,直到大门阖上,周以宁抚上自己狂跳不停的心脏,轻咬着唇。
很难说,她不是因为想快点忘掉檀屹,才对陆怀桉的攻势这样半推半就。
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想起檀屹。
周以宁拍拍脸,准备好好享受这段新的恋情。
她一边洗漱一边向等候多时的何千宜解释——
她在他们离开后发来消息,名义上是为自己在阳台的打扰道歉,实际是打探消息。
何千宜很兴奋:“你真不错啊州呢呢!事业、财富、男人都一把抓,我天哪,人生赢家!”
周以宁:“谢谢,人生赢家的闺蜜,你有贤夫在手,也很不错。”
两人商业互吹完毕,何千宜:“要我说,你也该开个微博号秀恩爱,气死那个渣男和小三。”
周以宁兴致缺缺:“算了,没什么必要。”
这样做,岂不是证明她很在意?
而且,如果再和檀屹搅和到一起,那她答应陆怀桉的初衷就变了。
她必须得,快点忘掉他。
何千宜耸肩,问及咖啡店的事,周以宁说届时一定会通知她,毕竟还指望她多做宣传。
视频忽地自动挂断,有通电话冲了进来。
这段时间,因为檀屹总换着号码找她的缘故,周以宁办理了服务,不接听一切陌生号码。
现在,打来的是蒋秋涵。
“喂,宁宁。”令人出乎意料的,她态度变好了许多。
周以宁摸不清头脑,礼貌回复:“这么晚打过来,您有事吗?”
蒋秋涵:“你和小屹最近很忙吗?怎么这么久没回家了。”
周以宁一时愣住,没想到檀屹居然没说他们已经离婚的事,更没想到涉及到财产分割,而檀家父母那里居然没收到一点儿风声。
他真是牢牢把aizone握在了手里。
周以宁默了默,想说出实情,但又怕蒋秋涵去她父母那里闹。
她虽然是豪门贵妇,但人很不讲理,而且爸爸妈妈那里,她暂时还没找到好的时机去说。
周以宁:“您问他吧,我也不是很了解。”
说完,她利索地说了再见,挂断。
思索一番,她决定咖啡店开业时和父母说出这个王炸消息。
一来她有正经事干了,他们不用再担心她无所事事;二来当天事情多,他们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而蒋秋涵打来的这通电话,周以宁也并没有通知檀屹那边,只是得到了提醒,她利落地把檀家人通通拉黑,这才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陆怀桉像布谷鸟一样,准点报时。
在丽江时,他们每日有出游计划,而周以宁属于拖延症患者,前两天还顾忌着形象挣扎起床,后面就必须得陆怀桉打电话三催四请。
但因他声音太低醇有磁性,导致她时常接了电话和他说完几句,又闷头睡得天昏地暗。
“醒了没有?”他问。
周以宁哼哼唧唧了两声,习惯性的耍赖脱口而
出:“再等等、再等等……”
等着等着,她那头归于平静,陆怀桉声音平稳:“周以宁,你再不起,我要上楼看看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周以宁猛地睁眼,她听见他那头传来清晨的鸟鸣声,还有大爷大妈们晨练的声音,她有些吃惊:“你已经到啦?!”
她还以为他是出发前打的电话呢。
她极快地蹦起来洗漱换衣服,二十分钟后,紧急出现在单元门口。
陆怀桉就站在门禁对面健身器材区域。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头一件同色大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下身西装裤衬得双腿修长。
他双手抱臂,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背景分明是老旧的小区,但却显得很唯美。
周以宁恍着神,被透过他镜片的阳光照了下。
她反应过来:“怀桉!”
她像热恋期的小女生一样,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刚刚,她被他眸中的专注与温柔诱哄,觉得这个人真的好好。
陆怀桉接住她,双手环抱住她,下巴枕在她的头顶。
“好想你。”他喟叹。
陆怀桉搂着她的肩,一边带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解释:“早上把你的车送去保养了,所以开了我自己的过来。”
周以宁倒是不介意,她脚步很雀跃——刚刚太急,没来得及化妆,陆怀桉的车型够大,刚好施展得开。
上车,她系好安全带,拿出化妆品一样样摆放好,开始涂脂抹粉。
在丽江那几天,她几乎是只涂个防晒了事。
陆怀桉侧过头来观察,眼神中带点稀奇。
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子化妆。
他道:“这么重视?”
周以宁正在按水肿的手一顿,扭头看他:“当然啦,第一次约会嘛。”
陆怀桉没忍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周以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陆怀桉一顿,嗓音低沉:“怎么了,不能亲?”
周以宁教育这位什么也不懂的初恋:“等我化完妆就不许再亲脸了,妆会花。”
陆怀桉强忍笑意:“遵命。”
即使早高峰堵得严重,但陆怀桉仍然惬意,耳旁粉扑轻拍脸颊的声音,让他心底的愉悦不断加深。
女为悦己者容。
陆怀桉在间隙里不断地去看周以宁,她进行到哪一步都足够让他新奇。
冬日的晨光洒进来,让她的脸像一抹细腻光滑的白瓷。
红色的膏状物抹上去,让两瓣唇显得更鲜艳。
只是她好像不大满意,擦去又换了另一种颜色。
然后她又擦了一半,再涂上原来的那支。
她正式转头看向他:“你觉得左边颜色好看,还是右边?”
陆怀桉罕见沉默。
即使能迅速找出对方律师漏洞与错误的陆律师,这会儿也难以分辨其差别。
他斟酌着说:“两个颜色都不错,不如混在一起?”
周以宁“哇”了一声:“你还知道叠涂!”
她听他的,涂了口红再叠加唇釉,果然顺眼多了。
她朝他灿烂一笑:“你眼光真好。”
陆怀桉扶了扶眼镜,很赞同这话:“找女朋友的眼光尤其好。”
周以宁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翘。
目的地很快到达,他带她来到了4S店。
早就有销售等在一旁,见两人下车立刻就迎上来:“陆先生,周女士。”
她引两人去另个大厅:“要试驾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周以宁有些糊涂,拉拉陆怀桉的袖子,轻声:“你要买车啊。”
陆怀桉不动声色,反握住她的手:“是啊,让你帮我挑挑。”
等到看见辆和他完全一模一样的奔驰,周以宁很不解,还没来得及开口,销售已经请她过去试驾。
一通玩下来,周以宁双颊变得绯红,很有些兴奋。
这可和她那辆矮矮的小绿不一样,这是越野!
“颜色怎么样?手感呢,还合适吗?”陆怀桉正坐在等候区,长腿翘起,轻抿了口咖啡。
周以宁:“特别好!”
她反应过来:“可你的车不就是这款吗?”
陆怀桉:“我想换台新的,这台买给你的。”
他语气淡淡,已经准备叫销售过来签单。
周以宁抓住他的手:“你干嘛?我不要你给我买车,我自己有钱。”
于情于理,她都不想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陆怀桉眸色深邃:“不算给你买车,我要置换,你又喜欢,刚好的事。”
他早看出了她对他车的几次注目,所以今天带着人就来了。
周以宁耳根软,而他又恰好是个律师,很擅长说服人。
“就当我为放你鸽子道歉,好吗?”
陆怀桉面色专注诚挚,再提往事,早没了昨天的怅然,他只是静静陈述。
“虽然开玩笑说被你这个富婆包了,但我也很希望为你买点东西。”
愧疚与幸福双重情绪冲击下,周以宁抿了抿唇:“……好吧。”
成功提到新车,周以宁心里荡漾得像要飞起来,她po了张戴墨镜的提车照片到小红书上。
陆怀桉索性也不开自己的了,在副驾坐定,语气又变揶揄:“麻烦富婆给我开车。”
周以宁的脸红扑扑的:“等着瞧吧,我开车技术也不赖!”
新车上路,周以宁收敛了几分以前的路怒症,但很快被汹涌的车流逼得暴躁不已,眼看又有人加塞,她愤怒地滴了下喇叭。
她滴完才反应过来似乎太暴躁了,下意识看陆怀桉,他却撑着下巴在看窗外,仿佛没注意。
只不过,嘴角那抹笑有点可疑。
第39章
陆怀桉导航的地点是S大,因为他是优秀校友,加上企校合作可以刷脸,她的车很顺利地开进了校园。
现在还是春节放假期间,校园里并没有多少人。
找到地方停好车,周以宁和陆怀桉手挽着手同游母校。
S大有百年历史,整个校园偏向古朴,有些设施也很陈旧,要不然不会在这个时代还有电话亭的存在。
冬日,梧桐树枝叶凋零,树干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干巴,但却很静谧。
前年这个时候,周以宁受邀回来参加校庆,是同样的景色。
只不过,现在她身边换了个人。
陆怀桉手掌温暖宽厚,将她紧紧抓握住,寒风从肌肤上划过,有他的体温在,竟不会觉得冷。
周以宁指着大道上最尽头有些歪的梧桐:“就在这里!我在这儿遇到了那个诈骗我电话卡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在耿耿于怀。
陆怀桉举起手机:“那我该拍照留念,毕竟这是我们缘分的由来。”
周以宁嘟嘴,最后在他的提议下,也和这棵树合了张影。
他有些可惜:“现在学校没人,等下次开学了过来,可以请路过的学生帮我们合个影。”
周以宁听到这话,神秘又得意地一笑:“我有办法!”
她在包里找了找,忽地嘴动配音:“当当当当!”
她掏出一个三脚架来。
陆怀桉显然没想到她还有这本领,当即稀罕道:“改行做机器猫了?”
周以宁扬了扬下巴:“这可是博主必备。”
小红书账号小火以后,她就仔细研究了这些相关的工具,不止是三脚架,麦克风、相机、云台、补光灯通通都买了。
她忙前忙后地摆放好,又指挥陆怀桉站好找位置,调试着焦距与角度。
陆怀桉抱臂倚在树边,眉眼含笑。
本来以为,回来她和檀屹共同回忆更多的校园,她会像以前一样忍不住想他。
但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
周以宁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专心致志的女人。
她跑向他:“
开始拍啦!”
陆怀桉大概是还不习惯,身体很僵硬,两人便只是牵着手,并没有摆什么幅度太大的动作。
拍完周以宁去检查成片,笑嘻嘻地递给他:“喏,你看。”
一男一女并肩站立,男人长身玉立,金边眼镜后的笑眼弯弯,衬得原本冷峻的脸多了几分暖色。
他紧紧扣住的另一人也在笑,唇红齿白,歪头偏向着他,娇俏美艳。
陆怀桉:“很漂亮。”
周以宁回夸:“你也很帅。”
两人相视一笑,她又将照片传给他,继续往前走。
来到电话亭旧址,这儿摆放的艺术展品各式各样,有的只到膝盖,而有的足有三米高。上回在何千宜家里远远地看过,但近看却更觉得新奇多样,比周以宁去过的展馆还要新鲜。
她感叹:“如果电话亭还在这儿,那不就是老式和新潮的碰撞了。”
她忽地想起那罐沙画,又补充:“虽然这儿没了,不过看到你的沙画,我就会一直想起它。”
陆怀桉静静地凝着她,伸手抱住她,静静相拥片刻。
他从来就知道她很会给情绪价值,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切体会过。这样好的人,难怪,难怪檀屹宁肯放弃他们的兄弟情,也要得到她。
这会儿的气温还在零度徘徊,实在太冷,两人没在户外待太久,很快驱车前往餐厅。
陆怀桉告知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下午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晚上有个酒会,你想和我一起去么?”
他虽然希望能将她带到人前,但主动权还是交给她。
周以宁果断摇头:“不要!那种地方特别无聊!”
她当檀太太期间,最开始被檀屹哄着一起去过,在场的每个人全程都是说些空话,按照檀屹的话来讲,纯是来显摆加装X的。
他自己也不愿意去,但碍于公司不得不去,看周以宁实在不愿意,就没再勉强她了。
陆怀桉无奈一笑,只能说“好”。
他又举起手机,晃了晃:“那能把今天的合照发朋友圈么?”
这种过快的官宣让周以宁有点猝不及防,但刚刚才拒绝过他,她便有些犹豫。
见此,陆怀桉拿给她看:“是一张你的脸糊了的废片。”
周以宁扫过,确实是看不出她面容的合照。
她答应了,紧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怀桉,我不是不承认我们关系的意思。”
他手伸过来握住她:“我懂的,我没想过逼你,只是第一回谈恋爱,我很新奇。”
周以宁有点恍惚,她想到,陆怀桉即使再成熟,但第一次谈恋爱,心态也跟那些小男生没差。
想深了,她又有点愧疚了。
“那你快发,我要给你秒赞!”
陆怀桉温柔一笑。
没两分钟,周以宁刷新到了他发的图文。
【陆:一直是你。】
她脸上飘起红色——他不常说情话,但总能用简单的语言逗弄得她心如鼓擂。
点完赞,周以宁顺手点进小红书。
后台依旧是99+。不过点进评论查看时,周以宁霎时懵住。
这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你这车怎么来的。】
【卖过?】
【这钱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被老头包了吧?伺候得挺难的吧。】
……
数不清的污言秽语在晒车那条图文的评论区里发酵。
周以宁被冲击得一时没回过神来。
她从未遭受过这样多的人指摘,懵过以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无语。如果她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许真的会被这些言论气哭。
但过了五年豪门生活,偶尔面对来自檀家的恶意,也让她锻炼出了强大的内心。
陆怀桉看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周以宁摆手:“你去看我的主页。”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自己出击,忽然发现这些恶评后都有同一个账号的高赞回复。
【用户5201199:反正不是靠像你这样给别人造黄谣得来的。】
【用户5201199:你吗?】
【用户5201199:乞丐看谁有钱都说这句话。】
【用户5201199:不要看谁都像同行。】
周以宁面色变得古怪。这位用户5201199,她很熟悉。近来她发的每条图文底下,都有他评论的“我恨你”,即便她的粉丝把他喷成筛子了,他也不肯删除。
这样一个纯恨她的人,怎么会帮她说话?
再往下,每条恶评都有他的回击,几千条评论,周以宁滑到最底,他都还在。
不止是她发现了,粉丝们也发现了。
有人回他:
【辱追啊你!】
【纯恨哥你替我们州反黑的样子特别美~】
看见粉丝这样说,这人又变了个脸。
【关你屁事。】
【州你大爷。】
周以宁抽了抽嘴角,心里忽地有了猜测——这么神经地说恨她,脾气又这么暴躁,不会是檀屹吧?
这时,陆怀桉开口:“我已经录屏了,现在就可以走流程。”
周以宁有点犹豫:“不用了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虽然有陆怀桉这位律师在,但她对这些言论压根无感,只觉得可笑,让他出手反倒浪费时间精力。
陆怀桉摇头,面色肃然:“这些人欺软怕硬,一旦缠上你就会无休无止,只有挑出一拨来杀鸡儆猴,才能让他们害怕。”
周以宁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毕竟她后期还要和咖啡店绑定,总应付这种人也很烦。于是她露出牙齿笑了笑:“那谢谢我们陆律。”
陆怀桉脸廓也变柔和:“光嘴上谢谢?”
听出他的意思,周以宁起身倾过去,隔着桌子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很满意。
网络上的恶意并没有破坏他们的好心情,两人按之前约定的看电影、散步,然后陆怀桉把她送回家,独自去参加酒会。
周以宁则看着用户5201199的主页,有些犹豫要不要拉黑他。
檀屹真是莫名其妙,明明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结果他居然追到自己账号底下了。
不过他看着自己这么幸福美满的离婚生活,一定气得要死,所以才总说“我恨你”。
周以宁忍不住笑,不小心手滑点到私信按钮,界面上赫然是他发来的几条信息。
半天前。
【别生气,我帮你骂他们了。】
【要不要找人把他们都告了?】
三小时前。
【他们骂你你都不生气,你只会跟我横。】
一小时前。
【这车好丑。】
刚刚。
【我恨你!!!】
周以宁:“……”
有病,并且病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不理他,随他去。
她估计檀屹是占有欲作祟,见不得她跟陆怀桉在一起,才频频找存在感。
他越这样,她越要幸福给他看,把在“木木恋爱日记”那里受的气通通报复回来!
没多久,陆怀桉发来文件,是淮州律所的律师函。
同时蹦出来他的一条语音:
“周以宁,你可以先拿这个发条图文震慑他们。”
他那头还有音乐的回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应当还在酒会上。
应酬还不忘为她着想,周以宁心里有些软软的。
她依言照做,但对他这条语音有些在意。
这人真奇怪,之前没有什么的时候亲昵地叫她以宁,这会儿倒是这么陌生生疏地叫了。
她哼哼:“你干嘛叫我全名?”
陆怀桉很快回复:“报复你。”?
这从何说起啊……?
她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之前,陆怀桉说他们是朋友,叫怀桉才好。
可她那会儿顾忌着太亲密,不敢越线,每回仍是叫陆律。
好像从那以后,他就不叫她以宁了。
周以宁:“小心眼!”
他罕见幼稚:“我是。”
上床准备入睡前,陆怀桉再度发来一条消息。
周以宁点开,他喑哑磁性的声音瞬时溜进她耳中。
“晚安。”
“——宝贝。”
第40章
陆怀桉是个成熟又幼稚的恋人。
他很成熟,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日常与她相处起来也游刃有余,浑身上下都弥散着属于成功男人的魅力。
但同样,他也很幼稚,尤其体现在和檀屹相关的事上。
他发了那个朋友圈以后,并没有屏蔽檀屹,或者说,是故意让他看见。
而檀屹不负他所望地进行反击——
【TY:搞清楚‘一直’这个词的定义。】
而陆怀桉回他:
【我很清楚,从现在此刻,到死前闭眼。】
他们的共同好友颇多,底下评论一时间炸开了锅,都是问两人是不是吃枪药了,火药味这样重。
周以宁心虚地把手机递还给他,期期艾艾:“你知道的,他就是那个性格。”
她本意是想叫他别和檀屹计较,但不知怎么,出口反而成了偏袒。
陆怀桉嘴角笑意渐渐隐去,垂下眼:“嗯。”
周以宁只觉得难搞,她本来是做贼心虚,想看看陆怀桉那朋友圈里有没有人会认出他,倒没想到为自己身上揽事。
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别生气嘛,你跟他认识得更久,他就是故意气你的呀。”
陆怀桉垂下,额头贴着她,低声:“只是觉得,如果一直是我,该多好。”
周以宁心都要化了,又愧疚又心疼,扑在他怀里安慰一番,又信誓旦旦咖啡店开业那天,请他一起剪彩。
这言下之意便是会将两人关系摆到台面上,即使只是在她的友人那边。
陆怀桉脸色又变柔和,手臂横在她腰间,轻轻吻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的亲吻实战,让他动作愈加纯熟,改了最初吃不够的野兽作风,转为更与他相符合的春风化雨。
他衔着她的唇珠,轻轻:“宝贝,什么时候能让我留下来?”
陆怀桉也同样拥有其他男人的劣根性,他喜欢顺杆子往上爬,并且,手脚不老实。
此刻,她胸前的卫衣拢起,正不安分地动。
周以宁滚烫的脸贴在他颈脖上,稍稍降温。
她低声,细若游丝:“……你真讨厌。”
她哪有不让他留下来,是他每回把她撩个遍,然后装模作样地不舍离开,她可从没有赶走他。
陆怀桉的额头垫在她肩膀,闷闷发笑。
他问:“咖啡厅都筹备好了?”
周以宁:“嗯!聘请了几个咖啡师和服务员,宣传开业的图文我也准备好了!”
她看起来干劲满满,眸中漾着溢彩。
陆怀桉含笑:“好,周老板以后有的忙了,我们淮州的下午茶就交给你了。”
周以宁蹭着他撒娇:“保证完成任务。”
一开始,周以宁定下咖啡店的名字叫“重生”,后来自媒体火了,再回想,便觉得这名字起得不好。
不论如何,她从没后悔过与檀屹的婚姻,毕竟这是她成长阅历的一部分。
另外,她的店名得跟她的账号联系起来,达到最大程度的捆绑。
所以,咖啡店现在的名字叫“小州”。
简单明了,还容易记住。
咖啡店开业前一晚,周以宁特意回家通知父母,准备第二天带他们一起出门。
老两口都已经退休,听到这话,当即兴致勃勃地选了好几套衣服,又问周以宁,檀屹和檀家父母明天是否要去。
周以宁脸不红心不跳地敷衍他们:“檀屹有多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aizone那么大个公司,哪有空来我这儿啊。”
“至于他爸妈,你们也知道。他们不愿意来,我还懒得请呢。”
张敏慧看着带点赌气的女儿,既喜又愁。
最开始周以宁嫁到檀家,因为脾气软和,很受她那坏脾气的婆婆欺负。
后来有女婿做靠山,她性子渐渐带点儿娇蛮,吃不了亏是好事,但她怎么觉得,女儿和檀家那边越来越远了呢。
周以宁是想着先过了这关,反正明天要说实话了,不用太认真。
哪知隔日,变故便来了。
三月末,S市还是乍暖还寒时候。
气候在短暂的回温后又降下,周以宁早早出门,开车带老两口到了“小州”,见罗青和几个员工已经到了。
罗青很有干劲:“老板好!叔叔阿姨好!”
她身材结实,身上有股蓬勃的劲儿,看得周宏与张敏慧很欢喜,周以宁也从包里掏出红包分发给他们。
周以宁说:“今天肯定很累,好好干啊。”
罗青嘿嘿一笑。
没过多久,何千宜和另外几个朋友、同学都到了,一时间店里变得热闹起来。
陆怀桉也混在人堆里,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向二老问好,并不突兀,抽空还朝她点头示意。
周以宁看他这样理解自己,心中愧疚感又升腾——她一定会,尽快给他个名分。
上午十点一十八分,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何千宜主持仪式,周宏叫张敏慧自己上去,他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小老头则在下面观礼。
周以宁左手母亲,右手新男友,心里砰砰乱跳。
红色绸缎被从中间分别剪断,伴随着礼花筒的砰砰声,小州咖啡店正式开张了!
今天的客人出乎意料得多,有几个员工努力分发传单宣传来的,也有来探店的粉丝。
周以宁特意设置了文创区,印了许多她在各地拍摄照片的明信片,同时可以凭关注页面领取小蛋糕。
有个女孩子很好奇:“那我之前不是粉丝,可不可以领?”
周以宁莞尔:“现在开始关注就可以啦。”
老板温柔漂亮,赢得不少客人的喜欢,时不时就要问她店里一些奇思妙想小物件的用途。
她不厌其烦,一一解释。
陆怀桉站在不近不远处,低头轻啜了口咖啡。
很香醇,但也有些苦涩。
她忙于事业,好似完全忘了他。
他眸光幽暗,不期然察觉到降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
他追循过去,竟是周父。
陆怀桉面色不变,朝他颔首微笑。
周父回笑。
过了没多久,却有人惊慌喊道:“爸!”
出事了——现场乱成一团,陆怀桉三两步跨过去,发觉周宏面色呈现青紫色,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周以宁跪坐在地上,面色仓皇,慌得不能自已。
陆怀桉挥手拨开人群,沉声:“都散开,让空气流通。”
再接着,他把车钥匙递给何千宜:“去把我车开到门口。”
何千宜回过神,忙冲出去。
陆怀桉与另个男人一齐使力,将周宏背出去,周以宁搀扶着眼眶泛红的母亲,亦步亦趋地跟着。
陆怀桉已经准备开车,周宏在后座上,周以宁便上了副驾,交代慌乱的张敏慧:“妈妈,我们先过去,店里不能没人,你帮我看着。不要担心,一有消息我就会打电话给你。”
张敏慧六神无主,知道自己去了也只能瞎着急,倒不如留下来和何千宜一块处理看店。
她说:“好,你们开车小心。”
幸好这会儿并非早晚高峰,车子虽多,但不至于堵得动不了。陆怀桉已经报过警,被开了绿色通道,一路疾驰。
周以宁抚着扑通跳个不停的胸口,怕得嘴唇微颤——
他双眉拧着,抽空用手安抚地握了握她,安慰尽在不言中。
一直到周宏被送进抢救室,周以宁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爸爸对于她来说是伟岸的存在,仿佛从不会倒下,今天这变故,太过突然。
她甚至忘了哭。
陆怀桉伸手抱住她:“宁宁,别怕。”
在被他环抱住的那一瞬间,
周以宁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抽噎着:“怎么办?我爸爸……”
陆怀桉:“叔叔今年体检过么?”
她大颗的泪砸下,心里慌乱地搜寻着答案,回道:“有过,那会儿没什么事啊……”
陆怀桉轻抚她的脊背:“那就没事,体检会查出重大疾病,别怕。”
周以宁点点头,好像信了,但泪还是顺流而下,挂在下巴上。
这时,走廊里传来阵阵脚步声。
她抬眼看去——
檀屹身着西装,头发凌乱往后,脸颊瘦削,五官凌厉。他步子跨得很大,即便看见了她被陆怀桉抱在怀中,也不曾停顿。
走到近前,身后跟着的白大褂也停下,面上闪过诧异。
周以宁认得这人,他是檀父花高价返聘的医生,专门负责他的身体。
毫无疑问,檀屹是来帮忙的。
她还未开口,他便冷冷出声:“待会儿抢救完毕,主任会进去仔细瞧瞧。”
周以宁喉头还有些哽咽:“好……谢谢。”
没过多久,抢救室里的医生出来,道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突发性晕厥,但送医及时,并没有危及生命。
周以宁谢完医生,赶紧通知张敏慧让她安心。
母亲还没过来,周宏已经醒了,叫她进病房说话。
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经过这场抢救,周以宁觉得爸爸的身形仿佛变佝偻许多。
她又有些想流泪,但最终忍住了,轻声:“爸爸,你怎么样?”
周宏伸手握住她,问:“宁宁,你是不是和檀屹闹脾气了?”
这情况,周以宁哪敢提离婚的事,只是摇头:“没有,真的没有,他现在就在外面呢。”
周宏仿佛松了口气,他哑声:“宁宁,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好好解释沟通,就不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她潸然泪下,为父亲病中还要操心自己而愧疚:“我知道,爸爸。”
周宏:“你叫檀屹进来。”
周以宁红着眼走出病房,见两个男人分别站在走廊两侧。
檀屹素来懒散的身形挺直,面带寒色。
陆怀桉也不遑多让,他唇线抿平,面容掺杂着冷意。
她轻轻阖上门,攥着手走向檀屹,低声:“我爸叫你进去。”
她不敢看陆怀桉是什么眼神和表情,明明今天她就该把离婚这件事向父母说清楚。
檀屹:“走吧。”
周以宁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回头,看见男人倚靠在墙上,眸色平静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