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正文完结 “是他的皇后,更是生命的终……
般般话里话外是若她想要身强体壮的伶人取乐,嬴肇是不会反对的,就像当年的姬长月那样。
嬴政质问:“取什么乐?”
“明知故问,”般般仰着脑袋,故意等了片刻才道,“敲编钟啊。”
“我也会敲。”
当晚他当真硬要敲编钟。
床榻上,般般摸了摸他的腹部,“表兄的身上竟然没有赘肉。”
嬴政没说话,他能说他平日里留心维持身材这种话吗?包括她平素用来保养脸颊的物件,他也有用。
入了冬,跨过年,今年嬴政的生辰般般特意大办,此为他满四十九岁的生辰,无论在哪个层面来说,都是一道坎。
般般提心吊胆,偏偏不凑巧,一早起身他着了凉,略微有些起热。
嬴政瞧着她喂他吃药,喂着喂着,泪珠掉落进药碗里,她佯装无事的擦干,扬起笑脸举起汤匙。
“看来,我原本这一年会——”
话没说完,嘴被死死捂住,“表兄向来避讳这些,今日怎要说出来?”
他笑了又笑,捏捏她的手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用了药,她急急忙忙传了侍医为他再次诊脉。
他还在笑。
“你笑什么呀!”她是真的吓着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笑我昔年怕死,你却坦然,如今形势转换。”嬴政趁她没防备,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说罢浑身一轻。
她当即捏住他的嘴唇,不许他乱说,一双眼眸几乎要瞪出来。
他只好示意自己不说了。
侍医进来诊脉,仔细相看了一番,言明嬴政只是肝火旺盛,加之着冷,体内的火烧了起来,一冷一热对冲,这才让他病了。
煎些药服用便会被治愈。
般般犹不肯放心,生辰宴结束,便巴巴的端来药盯着他喝。
夜色正浓,两人依偎在廊下看月色,几十年中,有数不清的夜里两人都是这样度过的,但每次的心境都不同。
“幼时,我这样靠在表兄身旁,琢磨表兄究竟何时才会歇息,我好困。”
“长大后呢?”
“长大后……”她思索片刻,“表兄究竟何时才会歇息,我好困。”
嬴政:“嗯?”侧过头来看向靠在他肩头的她。
“幼时我是被迫的,长大后我是自愿的。”般般囫囵过去,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嬴政以指腹轻轻刮过她的面颊,“你吃苦了。”
“我没有吃苦。”般般握住他的大手,“虽说随表兄赴秦,彷徨过一阵子,但是嫁给表兄我不后悔,你没有亏待过我,无论是你的爱还是权势,我都得到了,哪里吃过什么苦?”
嬴政顿了顿,放轻声音,“姬家是我母后的外家,就算你我无缘分,你也能享秦国王室的福荫,却远不必如此辛苦,会过得无忧无虑。表妹幼时总喊累,现下想想怎能不累?寻常的女子哪里需要学这样多?懂得持家已是贤惠,而表妹样样精通,自然是吃苦了。”
这些都是为了在他身边,才必须要学的。
“是我想要表妹做我的王后,所以要你学的。”
般般愣了又愣,头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表兄……?”
“不是的。”她还没想清楚,嘴巴已然否认他,“表兄想要我做王后,我自己也想做王后……”她摸摸他的脸,“表兄今日好生温柔。”
“往日不温柔吗?”他笑着问,嗓音放的极缓极柔。
“往日没有这样温柔。”她忍不住想要亲他。
两张脸庞靠近,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处。
亲吻罢,她小声问,“我脸上有没有皱纹?”
他失笑,当真捧着她的脸颊看了又看,“很遗憾,没有。”他神情逐渐认真,“表妹像天上的神女,不会变老。”
“真的假的?净会哄我开心。”般般没好气推开他,却挡不住开心那股子劲,一个劲儿的抚自己的眼角与脸庞。
她的确甚少生出皱纹,嬴政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反倒是嬴政总是操心国家大事,眉间那块生出了些许因皱眉而泛起的纹路,他肤色白,因而稍稍皱眉便很明显。
不过这于他整个人的气质并不妨碍,反而更生魅力。
两人坐了会儿,回到寝殿,她替他敷面,又说起了杂七杂八的小事。
说着说着,嘻嘻哈哈起来有些控制不住。
他不想过了病气给她,她不听。
两人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听她哼哼唧唧的一会儿舒服了,一会儿不舒服。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也跟着一起吃药。
嬴肇语重心长,说是不是天冷了殿内的地龙烧得不够旺盛,斥责了许多的宫奴。
太子生气,这对夫妻出奇的谁也没反驳。
后面不敢再折腾,嬴政有心养病,不出两日自己好了,忙回过头来照顾般般。
她身子没有嬴政的康健,一连过了四五日才好全。
翻过这一年,日子迈入正轨。
这日韩非请旨,想要迎娶炀姜长公主为妻,嬴政扬起眉毛微惊,打趣他:“韩非,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想通了?”
韩非:“……陛下说笑了。”
嬴政准允,婚期定在下半年。
炀姜与韩非大婚这日,般般与嬴政都去了,他们两个做了主婚人,姬承竑酸不唧唧的道,“好大的排场啊韩太傅。”
李斯揣着袖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炀姜对般般道,“是他求着想要娶我,我故意晾了他四五年,活该。”她不屑一顾的哼,“谁让他当年拒绝我?”
般般乐的笑出声。
赢月道,“是该如此,否则他怎能知道你的珍贵?男人都是贱皮子。”
般般与她们说笑,心里却想她与表兄好似从未想过这些情感博弈的问题,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是因为她遇到个好夫君才会如此吗?
她决定以后对表兄更好一些。
嬴政知道这些后哭笑不得,一本正经道,“不是你遇到了个好夫君,而是你的夫君深刻的懂得自己失去妻子的后果会是什么,他认为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般般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晃晃,“我夫君不会失去他的妻子的。”
“所以我不会做错事。”
“那我做过错事吗?”
“我想想。”
“?还要想啊。”
“逗你的。”他捏捏她的脸颊,“你不曾做过错事。”
她念叨了句我就知道,随后若有所思道,“我好像从未唤过表兄的名讳。”
她写的居多,生气气愤时念过全名,亲昵的却是没有。
他也甚少正经的唤过她承音,偶尔叫她般般,大多数都是表妹亦或者皇后。
表兄与表妹。
这样的称呼似乎没什么特别,甚至很平凡,于他们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
幼时彼此感情单纯,也是互相称呼表兄表妹。
后来生出爱情,仍旧互称表兄表妹,这叫做始终如一。
“阿政…”她低低地念着。
他心神一动,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怎么了?”
“与表兄亲昵的人都可以叫你阿政,但表兄是我一个人独有的称呼。”她摇摇头放弃了,“我还是喜欢表兄。”
嬴政也认为叫名字反而疏远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滋味。
表兄表妹是他们刻进骨髓里斩不断的关系,这层关系像血液铸就的红线,正如他们二人之间就算没有你情我愿的爱情关系,仍然是全天下最亲的表亲。
他抱起她,细密的亲吻她的唇瓣。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岁他第一次吻她。
那时她骑马擦伤了腿,刚上了药,坐在他的腿上,勾着他的脖子,稚嫩青涩的脸上尽是懵懂与纯然。
他克制着呼吸,捧着她的脸,像第一次品尝到这样好吃的东西,怕咬痛了她,又忍不住血液里沸腾的霸占欲。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她只能是他的,他也只能是她的。
般般依偎在他胸膛前,数着他的心跳,两人就算都不说话,气氛依然静谧美好,几十年如一日的互相深爱,没有一分一秒是腻烦的。
只是她话多,想法千奇百怪,想起一出是一出。
总也安静不下来。
“不知道上一回咱们祭神灵时所求的灵魂捆绑成真了没有?”
“你当时不是还说,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会腻了?”
“我没有!”般般强调,“我是说你呀。”
“你最爱以己度人,定然是自己就这么想。”
“……”她好冤枉,又无处反驳。
“那这次我没有。”干巴巴的解释了这么一句,她道,“若是真的如此,我希望我能记得你我之间的全部记忆,早些来到表兄身边。”
“那也太累了,还是换我来吧。”他煞有其事道。
关于谁有记忆,谁去找谁这件事情,俩人讨论了一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没影儿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这么能唠。
给她聊的昏昏欲睡,还不依不饶,想要说服他自己的观点。
“好了好了,睡吧。”嬴政无奈,轻轻拍着她的后肩。
慢慢的,她的呼吸平复,嬴政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幽幽然叹了口气,也躺下准备安眠。
不知为何她忽然醒了,带着睡腔迷糊道,“忘记说我爱你了……”这可是仪式感,是这些年她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说的,她觉得表兄是小孩子,怎么越是不年轻越是顽固,他要听,她只好说。
他微微一顿,将她揽入怀里,“哦,好。”
般般清醒了,“???”
什么叫哦,好?
“哦?”
“哦,好?”
她张牙舞爪的要将他的脸掐红!!
他承认方才是故意的。
他就是个小心眼。
她要他赔给她一百个‘我爱你’,少一句都不行,直至全部念完她才会心满意足。
“快点!”
“好好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
“……”
低低地鼾声响起,她蜷缩在他怀里,已然沉睡。
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念一百遍吗?是不是有点傻?
唉,傻就傻吧,谁让他是真的爱她,不是假的爱。
随着他起伏的声线,窗外的雪停了,寂静无声,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回响,便是她暖融融的呼吸声。
像凛冬时节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又像滚烫夏季扑面而来的冰鉴,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合宜合心。
他开始思索爱是什么,他对表妹的爱是什么。
起初,他的爱是恐惧、是控制,是筹码、是期待。
后来,它变成了启发、变成了滋养,又变成了看见,最后变成允许。
直至目下此刻,他才明白爱是无条件的,是所有。
窗外的树无忧无虑,因雪白头,屋内的人无哀无愁,因爱回首。
至此,万物入夜,日月对塌而眠,星河静默,爱意低垂映入窗前。
她是他的表妹,是他的皇后。
更是他生命的终极、灵魂的归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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