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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15000营养液加更 “试问谁敢吃?……


    嬴政:“我的许多事情你为何也一直记得?”


    她也会明知故问。


    “不行,我要听表兄亲口说。”


    妻子胡搅蛮缠起来,如同闹腾的孩儿,嬴政只好揽着她无奈低垂下音调,“自是因为我爱你。”


    她听了这句话才满意的咯咯笑,也不再闹腾,乖乖的闭眼歇午晌。


    过了年大雪逐渐少了,嬴政的二十四岁生辰如约而至,宴席结束两人一同站在沐望台眺望整个秦宫,秦宫的地势高,站得高能望见咸阳城的建筑。


    万籁俱寂,春寒料峭,一片灰蒙蒙的白。


    这个国家的主人年仅二十四岁,已做王十一载,他亲政两年了,膝下的太子差四个月便也满两岁。


    大权在握,妻儿俱全,强国无敌。


    他风光无限,也合该风光无限。


    漫天的野心壮志随着雾蒙蒙的天,笼在整个咸阳城内。


    般般靠在表兄的怀中,伸出手比着远处低矮渺小的屋舍,耳根与耳廓感受到表兄衣袍棱角的冷硬,回头瞄了一眼。


    这时候没有棉花,衣袍能做到保暖已是极限,尊贵的衣裳摸起来却不那么舒服,天不冷的时候她且不曾想这么多,素日里待在烧的热腾腾的地暖中,更是没体会过什么叫寒冷。


    “表兄,你冷么?”她不由得问。


    “冷了?那便回去吧。”嬴政说罢,要带她回屋里。


    出海那只小队带回来的种子里没有棉花,棉花是在哪里长出来的呢?般般细想过后,冒出了个新疆,随后又打消,新疆的棉花貌似也是外国传入的。


    不过游牧民族,他们放牧,羊毛能织成保暖的衣服。


    枪若是能制出来,就不担心打游牧人费劲的事情,到时候要多少羊毛就有多少羊毛,好耶!


    “想什么呢,这样开心。”嬴政见她嘴角翘的都可以挂油壶了。


    “再想我要把纺织捡起来才行呢,到时候我要亲自织布给表兄和肇儿做衣服。”般般笑眯眯的挽着他的手臂,“让你们和天下所有的子民们都冷不到!”


    “表妹已经足够辛苦,素日里处理宫务,操持六疾馆,照顾肇儿,即便如此也不曾将歌舞拉下,闲暇时候甚至也种了花花草草与作物们。”他当然是想要劝表妹歇息,总觉得她很累了。


    “我也有旁人帮我呀,宫务无甚么要紧的,宫里只有我、姑妹、炀姜而已,姑妹现下也不常回来住,炀姜也马上要出嫁了,”般般掰着手指细数来,“六疾馆每月听听女官们汇报罢了,遇到问题想想办法解决,歌舞偶然唱唱,跳一跳强身健体!花草作物更有宫人们帮着我,我只是每日去瞧一瞧。”


    “便是肇儿,表兄也每日都带呢,更遑论奶娘与寺人们贴身服侍着,我都没操什么心。”她晃了晃嬴政的手臂,“表兄才是足够辛苦,时常被朝政烦扰的紧皱眉头,你瞧,你眉心都被皱出褶子了。”


    她的指尖一摸,他便不自觉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嬴政握住她的手,递至唇边亲了一下,只道:“好罢,你若开怀,怎样都好。”


    两人牵着手,一如当年那般,一同回了昭阳宫。


    开春时节,郑国渠彻底竣工,通水当日全国上下民众屏息站在沟渠两侧,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水渠内滚落一层一层的水弥漫而来。


    “来水了!来水了!”


    “老天有眼!咱们做成了!”


    到处都是一片振奋人心的呐喊,哭声遍地。


    郑国渠整整修了十年!


    嬴政亢奋的跳下水渠里,跟随奔腾的水流而去,吓得两侧的秦兵在岸边追赶他,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也往下面跳,“王上!王上万万不可啊!”


    般般立在楼墙上往下看,见表兄跳了下去心脏骤停一般,一路狂奔往楼下跑:“表兄!”


    旱鸭子跟着凑什么热闹?上头了不要命是吧!!


    待到被捞起来,嬴政浑身湿透,亦是心有余悸,没缓过来神呢,当众被王后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疯啦?!会不会浮水自己心里没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虎符掉进水里了呢!”


    嬴政认错,“下回不这样了,一时高兴,一时高兴。”


    他一认错,她紧绷的心绪立即全线崩盘。


    “……你吓死我了!”骂着骂着一股脑扑过去嗷嗷哭,“吓死我了!”


    他忙抱住她,手忙脚乱的哄着,回到车驾中连连伏低做小,也不知将‘是表兄不对’重复了多少遍,才将人勉强哄好。


    她抽抽搭搭的圈着他的腰不肯丢手,埋怨之语喋喋不休。


    嬴政一句一句跟着道歉,哭笑不得之余,心脏塌陷了一角,“我这不是没事吗?何况周遭的驻兵如此之多,水流不过及腰而已。”


    “你还说。”她又要哭了。


    “好好,我不说了。”他揉揉她的脑袋,搂住她的肩膀,就像是哄肇儿那般,“这下完了。”


    “什么完了?”她香腮垂泪,抽噎不休,泪珠犹然悬挂在眼睫上,颇有梨花带雨之姿。


    “他们都瞧见王后当庭失去端庄,扑在秦王怀里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可言。”


    般般气的攥起拳头猛砸他的胸口,“他们还瞧见威严的秦王被王后骂的连连道歉赔不是呢。”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又闹又骂的,所幸般般还记着表兄衣裳都湿透了,掀开帘子,秦驹正捧着崭新舒适的衣袍鞋袜候着,她拿了进来让他换一换。


    她适时瞧见了外面有些女子跪在渠边痛哭,还有烧纸的。


    待嬴政更衣完毕,她提议道,“这些年疲于修渠死的人也有一些,不若咱们好好给他们修个墓碑,好生抚慰那些遗孀。”


    嬴政随意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细细统计过后,般般整理了一个名单出来,一共有十三个县城的二十六名年轻锐士亡故,她选在松林为其树了一片碑林,每一座墓碑都写明了名字。


    几日后,她特意带着肇儿去拜访这些墓碑,让他知晓这些都是对大秦有恩的勇士们。


    不曾想到了之后,发现这些墓碑上被印满了红色的血手印。


    这场景过于骇人,她下意识捂住了肇儿的眼睛。


    “阿母?”肇儿扒着阿母的手,浅浅疑惑。


    秦驹低微着嗓音为在场人细致解释:“王后娘娘,太子殿下,这些血手印乃是招魂所用,正是知感恩的秦人们刺破自己的手掌,亲自一个一个印下的。”


    此话落下,般般迅速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出于畏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颤栗,仿佛在这一刻,骨血在体内沸腾起来。


    她放下了捂着肇儿眼睛的手,温温柔柔的催促他,“要过去拜一拜噢。”


    肇儿点点头,迈着小步子站在碑林前,端起小手认认真真的拱手三拜,“谢谢哥哥们。”


    他对血手印还没有害怕的概念,拜完后伸手摸了摸那些血印子。


    林中的树枝随风浮动,发出扑簌簌的细微声响。


    秦驹抬起头来望向松林与天空,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有来为亡夫烧纸的过来,正巧撞了个正着,她们认得出王后与太子,见状染红了眉眼,心中的郁气不由得消散了,低声啜泣。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从今往后大秦的作物丰收了,肇儿也不要忘记都是谁的功劳,这条沟渠是数以百万的秦人们夜以继日、轮流劳作修成的,知道吗?”


    “肇儿晓得了。”


    回去的路上,肇儿问:“阿父,没来。”


    般般若有所思,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父王不来,阿母喊了他,他不肯来,总说很忙。”


    秦国每隔几年都要闹饥荒,庶民们很少有年年吃得饱的,民不聊生。


    这郑国渠不得不尽快修成,尽管逼迫他们夜以继日的修,也将近十年才修好,彻底通水之后,全国的粮田得以灌溉,想必今日之后再也不会有饥荒,行军打仗的后备粮仓也丰盛了,不必压榨庶民们的粮食。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因为过紧的工期、无情的劳役,让他愈发的‘暴君’。


    有些人会怨恨他,他出现了也只会被认为是假惺惺,还不如让妻儿拜一拜的好,毕竟妻子的名声在大秦乃至是列国间一贯很好的。


    拜了松林墓,母子俩回了秦宫。


    秦驹回到议政厅汇报,听他问:“王后与太子回了?”


    “正是。”秦驹俯身。


    “太子是何反应?”


    “王后娘娘命太子殿下拜一拜那些碑,太子殿下三拜碑林,亲口言谢,还伸手轻轻摸了摸招魂印。”要他说,太子才两岁,还小呢。


    嬴政知道招魂印是什么,搁下毛笔,他检查了一番手中的奏疏,抬起头来,秦驹如今回话不会夹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无论什么话都会用最平铺直叙的话讲明他看见的,这让他很满意。


    他倒不是觉得秦驹替王后与太子说话会如何。


    说话间,般般与肇儿进来了。


    “阿父~”


    肇儿蹬蹬蹬跑了进去,“阿父,辛苦。”他抬起脸,扯扯他的宽大衣袖,掏出来好几片切好的桃肉片,举起来要给他吃。


    “肇儿自己吃吧。”嬴政摸摸他的脑袋。


    也不知道那桃肉被他捏在手里多久,小孩儿体温高,容易出汗。


    试问谁敢吃?


    第102章 战败 “将嬴政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天灾降临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春寒料峭度过,大秦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太子的满两岁生辰因此没有大办。


    从四月到八月,一场雨都没有下。


    “若非郑国渠在这时候修好,岂非要民不聊生,发生动乱了。”般般后怕得厉害。


    嬴政望着干裂的天空,“此事于我大秦,未必没有益处。”


    旱灾往往伴随着饥荒,赵国与秦国接壤,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正处于严重的饥荒中。


    八月末,嬴政正式举兵攻赵,桓齮将军率大军越过了太行山,深入赵国腹地,战报传回咸阳时,言明桓齮将军已接连攻克了宜安等赵国城池。


    此等大好事,正巧嬴月临近预产期,在李邸产下了一个身子康健的男婴。


    般般带着肇儿与炀姜一同出宫探望她。


    赢月见不得风,进了屋子炀姜忙命人将屋门关好,“快些掩好风,你们也都仔细着些,诞下子嗣的女子可要好生照看才是。”


    “长公主就是威风,一来便教训下人。”


    赢月躺在床上,言语玩笑,“还不快坐下吧。”


    “怎能比得上嫡公主?”炀姜翻了她一个白眼。


    这两位历来喜爱互相讽刺,阴阳怪气的,般般都习惯了,现下只当是耳旁风,听过便是过去。


    “肇儿,许久不见你了。”赢月招手让肇儿过去,摸摸他的小脸。


    肇儿安慰似的,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姑妹疼。”


    赢月微微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般般,旋即露出温婉的笑,“确实疼,做母亲的哪一个不疼呢?你阿母生你的时候也很疼的,你以后可要疼你的母亲。”


    这先后的两个‘疼’是不同的含义,也不知晓是不是赢月的恶趣味,故意为之,肇儿起码愣了好一阵子,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般般。


    般般:“……”都是祖宗,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重的,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回宫指不定要怎么问她呢。


    顿时满屋子的哄笑声。


    “我看你是太舒坦了。”炀姜没好气,“我们瞧瞧孩子。”


    般般屏住了呼吸凑近去看,许是刚出生,这小家伙犹然红彤彤的,肇儿闹着要看,她把他抱起来让他看个清楚。


    炀姜观察了会儿,迟疑着,“瞧他的鼻子和嘴巴像李由些,儿子肖父,肇儿也更像王兄多些。”


    赢月松了口气,“还好李由生的相貌不错,否则我上哪儿哭去。”


    炀姜道:“此番攻赵,李由也在随军之列,孩儿降生都不能看上一眼,也不知他安不安心?”


    赢月抿唇而笑,冲她哼道,“孩儿的名我们一早就取好了,有何不安心的?为大秦立下战功才是给孩儿最好的礼物。”


    “那看来你要如愿了。”般般道,“桓齮将军骁勇,听说在平阳进攻赵军,还亲手斩了赵将的头,李由冲在最前线,我秦军斩首十万,也不知李由贡献了多少呢。”


    说罢,她宽慰的替赢月挽起耳边的碎发,“只是这回攻赵,注定是个持久战,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咸阳,你可不能心急。”


    “我晓得。”赢月恭顺含了笑,转而询问,“我听说炀姜的婚事也快要定下了?”


    韩国覆灭,朝中的韩系在几年前悉数被秦王政吸收殆尽,这时候才肯给她赐婚,这也意味着她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派系之争,看上谁便是谁。


    在某种程度上,赢月有点羡慕炀姜。


    说起这个,般般心里还有些不大自在,前些日子嬴政半夜睡不着,莫名其妙的问过她,若是把炀姜许配给韩非会如何。


    夏八子身为韩国公主,与韩非有着血缘关系,她的女儿炀姜其实也能喊韩非一句表兄。


    就是人家国家都覆灭了,提出来叫人家亲上加亲,这何尝不是一种笼络韩非的手段?


    嬴政为了政局考虑,思索这个可能性无可厚非,般般却不好意思跟炀姜这么说。


    而且韩非还是个鳏夫,儿子都三岁了。


    炀姜是她的好朋友,又凭什么要嫁一个鳏夫,她当场拒绝,嬴政见她生气,也不再提。


    “还没选下人呢,举国上下、满朝文武,能人异士可太多了,不得好好选一选呀。”般般笑眯眯,作势探头看脸颊涨红的炀姜,“你说呢,炀姜,你有瞧得上的人吗?”


    “……我不着急!”炀姜颇为恼羞成怒,“不是来瞧孩子的么?怎的说到我头上了,我要走了!”


    果不其然,回宫的路上肇儿便不断追问般般疼是什么意思。


    “阿母也疼吗?”


    “我不疼,不疼。”


    般般作为母亲,本能的回答不疼。


    “阿母骗我。”肇儿瘪嘴,抱着她的手臂,“不骗我。”


    小小的一团还训上她了。


    般般:“好吧,是很疼,我即便是如实回答了,你也不能感同身受呀。”


    “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子,男子就是不疼的。”


    “为什么?”


    这要怎么解释?


    “……没有为什么。”


    “为——”


    她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不许再问了,要问回宫问你阿父去。”


    回宫后,他果然追着嬴政一通问,恨不得从男子为何不疼问到盘古开天辟地,嬴政不耐烦,将他扔给了韩非。


    韩非这个人很轴,犟的如同一头牛,倒是意外的跟‘这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很契合。


    无论肇儿问什么,他都会仔细思考过,用直白浅显的话解释给他听。


    他口吃,本身不是很爱说话,长此以往,在韩国内也没什么人敢引着他说长句,所以虽然他是韩国公子,其实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太子嬴肇话多,甚至是话唠,奇怪的成为了韩非的朋友。


    不出几日,他的第二位太傅也有了人选。


    这在朝野内并未引起波澜,韩非擅著书传播思想,那么太子的第二位太傅必要是个能补韩非不足的,得是个武官,当朝武官有谁能做太傅,又不耽搁攻伐列国,还得深受秦王宠信?


    自然是与秦王一同长大的蒙恬了。


    且太子还小,理解不了太高深的东西,蒙恬便很合适。


    正巧太子的伴读是蒙恬的儿子蒙焕。


    当夜,夫妻俩坐下吃古董羹,提及炀姜未来的夫婿,般般很是烦恼,“炀姜总说不急,可她也不小了,她只比我小一岁呢。”


    般般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在这个时代,寻常女子十五六便会嫁人,秦律严苛,及龄不嫁还要罚钱,公主却不同,通常来说一国公主的姻亲都有政治需求,不在秦律的行列中。


    般般当时也有公主之尊,她早早出嫁非自己这头的原因,而在于嬴政那边,他即位秦王却不能亲政,王者亲政的契机除却加冠,更要紧的是要大婚、有子嗣,这些能印证王者已经成熟,可以接替一国朝政。


    甚至在旁的王室内,诸位公子们要比着谁先有嫡子,这也是竞争的一个分支。


    自然般般与嬴政很早就成婚了,几乎在她刚及笄那一年,所有人都开始急切的操持他们的大婚事宜。


    “阖宫上下空荡荡的,她一个人在西六宫住着,我都嫌寂寞,”有了肇儿之后,两人也不再日日都待在一起玩,般般道,“可我也选不好人,这到底是她的婚事,她首先要满意才行。”


    嫁到其他国家肯定是不行的,首先排除,那就是从文武百官中选了。


    “她是个有主意的,何须你操心。”嬴政道。


    般般瞅了他一眼,“你不许再提韩非了。”


    嬴政原不想说的,见状悠悠然顿了一下,“我与你提韩非,你不乐意,那若是炀姜自己的想法,你会回绝?”


    “这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回答。


    说罢,她朝他投去狐疑的目光,惊疑不定。


    嬴政也不说,一味地吃自己的,将她不爱吃的羊肉片一口气全下锅煮了。


    “你卖什么关子?”般般含了怨,拿脚踢他,“快说呀。”


    “好吧,说与你听。”他作勉强状,冲她招了招手。


    般般立即起身挨着他坐,一对耳朵高高竖起,满目好奇与质疑。


    “上月,我在观星台旁撞见了他们二人,当日不过闲逛思虑韩非之事,未叫人跟着,他们二人没发现我。”


    般般迟疑,“他们都有韩国血脉,说说话也正常。”


    “他们不怎么说话,一同赏了会儿景,炀姜便走了。”


    “……”那就有点奇怪了。


    般般脑补了一下,韩非似乎确实不大爱说话,炀姜又是个死傲娇,他俩站在一起怕不是只剩下了沉默,能说到一块儿去吗?


    “你怎知他们没说话,你偷看了多久啊?”


    “……”嬴政说,“这怎么能是偷看。”


    他不是在他自己家里吗?在自己家里闲逛撞见臣子与妹妹赏花,好奇一下咋了。


    果然,就算是秦王,也会有一颗八卦心。


    般般:“那……怎么办?”


    他们二人在人前一直装不熟。


    “不怎么办,”嬴政看她一眼,“装不知道,看谁先憋不住。”


    晚上躺床上,般般念念叨叨的说些韩非成过婚有过孩儿,配不上炀姜之类的话,嬴政自知表妹对感情方面的标准很高,也不觉得有什么,“在大秦,续弦与再嫁是很寻常的事情,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之说,勿要管旁人的闲事。”


    这时候的确没有贞洁要求,甚至男女成婚也不过分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她不服气,还要再说些什么,没能出口便被按在了榻上,“既你不困倦,就做些别的事情吧。”


    她气的咬他。


    次日,般般不自觉开始观察韩非与炀姜,说来也奇怪,他们俩人确实看不出哪里不同寻常。


    表兄就这么凑巧‘无意间’撞见了?


    他指定是有什么其他的消息渠道,装的这样无辜。


    越这样想,般般越气哼哼的,干脆也不观察了。


    又过了几日,嬴政下诏赦免了被迁徙到蜀地的嫪毐门客,算起来嫪毐政变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好久没有听到嫪毐这个名字。


    当年跟随嫪毐谋反的都被杀得差不多,迁徙到蜀地的几千门客属于是有点小罪,但非主导的那种。


    今年蜀地上贡的是材质极好的绸缎,般般让人搜罗了一些羊毛,还真打算试着作几件保暖的衣裳留着过冬的时候一家人穿。


    她坐在承章殿的后殿研究这些绸缎,听嬴政走来走去碎碎念,“蜀地位于西南边疆,太远不放心,太近不解恨,该死的吕党,两年了仍不遗余力的传些谣言,真以为我能容得下他们吗!”


    般般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表兄总是时而怀念吕不韦,时而又骂他,爱恨交织莫过于此了。


    “那表兄为何要赦免他们?”


    “若非蜀地遥远,几近脱离咸阳的控制,我何必要赦免嫪毐的那些门客,吕党与嫪毐的门客互相怨恨,如此也能互相制衡,我赦免嫪毐的门客,正是施恩于他们,为消解那些谣言。”


    “加之,那些门客念过书有些才干,能够切实‘实边’政策,强化我对西南地区的控制。”


    噢,让他们窝里斗,顺带巩固中央的控制力,最后恩威并施树立一下君王的威信。


    般般听懂了,其实表兄不乐意赦免他们,只是为君者,他的想法也不能十全十美的实施,要考虑的多了。


    他的郁气正是日积月累在这些不如意的事情上攒出来的。


    闲来无事,她给他按摩了一通。


    尴尬的是,按摩到一半忽然有加急军情来报。


    两人收拾好从后殿出来,来人第一句话就把般般给惊的滑了手。


    ——“我军惨败!”


    嬴政的神情凝结在脸上,一张脸顷刻间阴云密布。


    不多时,昌平君、李斯、王绾、蒙武等重臣齐聚承章殿。


    殿内气氛凝重,烛火摇曳。


    般般端坐在一侧,这种时刻也不敢轻易的插话。


    小将手持残破的布帛军情,声音颤颤巍巍,跪伏在冰冷的地面,“禀王上!我军初时势如破竹,桓齮将军率军东出,连克宜安、平阳诸城池,剑指邯郸。”


    “赵人闻风丧胆,我军可谓是气势正盛!”


    “彼时,赵王急调镇守边域的李牧。”说到李牧,这小将险些念不下去,愤恨的哭腔抖出,“那李牧用兵狡诈!他并未如从前的赵军与我军正面对决,反而深垒高防,坚守不出,桓齮将军还当李牧怯战畏秦,要拖延,便效仿武安君昔年战法,分兵两路,想要奇袭赵军大营。”


    “没想到……没想到这是李牧的圈套!”


    既已说到了‘只当’,那情况一定是与构想的背道而驰。


    昌平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其余人等亦是屏住了呼吸,脸色沉重。


    桓齮想要效仿白起,这没什么稀奇的,他的战法在秦军的心中是很高贵的,这话是说白起的策略本身正确,起不到作用只能是敌方荒谬、可恨。


    只是小将没说全,在场的人仍心怀希冀。


    小将俯首:“我军主力行军途中忽收急报。”


    “大后方的军营遭遇赵军精锐的突袭,粮草辎重危在旦夕,听到这消息军心瞬间动摇,桓齮将军知晓中计,纵然含恨也只能下令全军回援。”


    “谁料!”


    “就在我军主力匆忙回防的路中,行至一处山隘之地伏兵四起,原来是李牧的主力埋伏在此,在四周设了天罗地网只等我军步入陷阱,箭矢自前后左右同时射出,我军慌忙之下阵形大乱,只得撤退。”


    这话说罢,满殿已是鸦雀无声,只剩下小将的哽咽。


    般般神色担忧,以为表兄会暴怒将案几上的书本、奏疏与竹简全都扫落在地,却不想他一个字也没说,更没有行任何暴怒之事。


    整个承章殿陷入低气压,打败仗不可耻,被李牧玩弄也不可耻,可耻的是秦国这边想效仿武安君白起的战法,结果被李牧反着用白起的战法打的屁滚尿流。


    白起可是秦臣啊!


    在场众人脸色青黑交叠,大气上不来。


    嬴政问:“你确定是李牧?”


    小将用力点头。


    李斯忙询问小将赵军的损失情况,可还有余力反击,又问了李牧的军阵有何特点之类的。


    小将一一作答。


    嬴政默默听着,半晌后沉声道,“李牧……李牧不除,难解大秦之耻,有他在,赵军犹要作困兽,必须要先杀了他!”


    李斯躬身道,“王上,尉缭大人的策略不是已经被执行了吗?姚贾目下正在赵国,赵国如此喜爱效仿武安君,我们便可让他们知晓知晓,何为真正的秦将白起之策。”


    他笃定说,“咱们大可以故伎重施,就用昔年长平之战中成功的反间计,让姚贾重金收买郭开,郭开贪财如命,诬陷李牧谋反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到那时,李牧便是第二个廉颇,非死即出逃。”


    “赵王迁昏聩,立郭开为丞相,可见他是个会听信谗言的,让赵国再重复一遍长平之战的惨局,方可平复我秦军的耻辱。”


    般般在一旁听着,频频朝李斯投去目光。


    此计阴毒,李斯却是笑着说出来的,甚至神态颇为大义凛然。


    她极少听过秦国战败的战役,估摸着桓齮的这次败役没什么很严重的后果,有王翦坐镇,输掉小战,最终赵国还是会被灭亡。


    昭襄王嬴稷胜出长平之战,白起坑杀赵军四十多万,但般般没听过表兄嬴政坑杀赵人,或者是只是她没听说过,看到的历史知识有限呢?


    嬴政没有犹豫,当即允准李斯的提议,“就按你说的办。”


    他恨李牧愚弄秦军,拿白起的战策侮辱秦人,自然不会反对。


    此会议结束,赵国那边的反应很快就传到了秦国,赵王迁大悦,册李牧为武安君。


    对,就是白起的那个武安君。


    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将嬴政的面子往地上摩擦。


    第103章 缺德郭开 “短时间拉了三次屎。”……


    嬴政出离的愤怒了。


    他并未直接的发怒,桓齮将军与王翦归秦,几人在承章殿长谈。


    听说桓齮自殿内出来时衣衫尽湿,越过殿门险些摔倒,所幸王翦老当益壮,及时搀扶住了他。


    “你莫不是骂桓齮了吗?”般般劝道,“李牧是个将才,恒齮此前也是战无不胜的,他的确轻敌了,却也不能将他此前的战功全都抹除掉,表兄不能待他们太苛刻。”


    “我若当殿斥责他,他便不是这样的反应,他自己心怀愧疚与畏惧才会这般。”嬴政将奏疏重重的拍在案上,“赵迁封李牧为武安君,最羞耻的莫过于桓齮。”


    此番攻赵,兵分两路,王翦所带领的秦军势如破竹,长胜不败,而桓齮那队踏入了李牧的陷阱,吃了个大亏,损伤无数秦军还跌了面子。


    嬴政自认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已尽了君主的仁义,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哪里跌倒势必要在哪里站起来,绝不会留余地任人嘲讽:“下回攻赵,桓齮必须返回战场,不仅是替我、更是替大秦找回丢失的颜面。”


    听了这话,般般恍然,难怪桓齮将军汗如雨下,打湿了衣裳,秦王如此要求,他一定压力倍增,甚至担心倘若二次战败自己会因此没命。


    “不行,”嬴政说着说着喋喋不休起来,像还有些毛躁的少年,在妻子面前他永远都有着最为真实的一面,“不能容赵喘息,必须尽快攻下邯郸!”


    “赵抵秦不能,一定要寻找外援了,在这种时候齐国是最好的援方。”齐国的王后是秦国公主,齐王又一直秉承着亲秦的政策,“唇亡齿寒,齐国只怕也要犹豫起来,阳曼还能不能劝得动齐王也是两说。”


    若是齐王选择援兵赵国,也不能怪阳曼。


    般般这话的含义便在于此。


    “那赵迁便是异想天开。”嬴政冷笑,“即便没有阳曼的周旋,齐王也断然不敢与我做对,何况还有姚贾,他人已经去了齐国。”


    秦军死了部分人,也要休整一番,近来六疾馆的病人多了起来,状况频出,般般亦是忙的焦头烂额。


    今年的年宴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举行了。


    卜香莲陪着般般装点头饰,望着铜镜中的倩影,神情关切,“王后近来神态疲倦,许是临近年关,事务繁杂。”


    “焕儿这皮猴儿入宫给太子殿下做了伴读,妾身清闲得很,您若是有用得着妾身的地儿,可千万不要吝啬使唤妾身才是。”


    “无非是六疾馆的事罢了,”般般摇摇头,“要说焕儿还是乖巧,你可别说他,都是太子把他给带坏了。太子也快三岁了,顽劣的我与大王时常头疼。”


    “至于你,”她心头微讪,作势拍拍卜香莲的手,端起和善贤惠的表情来,“前些年操持蒙家的劳累我都看在眼里,这几年赶快歇歇吧,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欣慰了。”


    场面话般般熟的不能更熟,你恭维我一顿,我恭维你一顿,无甚乐趣,不过谁让她是王后呢?


    她就爱装作端庄大气的模样。


    卜香莲一摆手,“瞧王后娘娘说的,妾身操持的不过蒙家几口罢了,岂有娘娘劳累?”


    “去岁公爹续弦,婆母是个好相与的,为人温婉和惠,知书达理,又善主持中馈,虽说是带着一个女儿进的门,可那孩子乖巧懂事的叫妾身艳羡,这日子啊清闲的不得了。”


    蒙武的继夫人是何种人,般般的确不知道,她还没见过她呢,听卜香莲这么说,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


    两人说了会子话,转而提到了羹儿与李梦华的婚事。


    “听说姬家二公子与李家小娘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前些日子我还与蒙恬念叨,这好快啊,翻过年也没差几天了呢。”


    “很是。”般般微笑,没多说。


    与嬴政大婚时她还小,没想那么多,如今细想成婚那么早,少不得要考虑到生孩子的事情,李梦华不过十六岁……


    女子生产太早于身子的损害更大,当年时表兄疼爱她,不舍她过早有孕,一直压到她年满二十两人才有了肇儿,其他男子又没有表兄的这份自觉。


    但成婚是喜事,般般总不能不许人家成婚、不许人家要孩子,这说出去多离谱。


    大环境如此,她多说一句都是另类。


    卜香莲体察到王后神态的收敛,暗自疑惑,莫非王后并不喜欢李家的女儿?


    蒙恬怎么说王后甚喜李梦华?


    ……故意逗她的不成?


    卜香莲的笑脸快要挂不住。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太子殿下来了的通报声。


    “阿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卜香莲瞧见王后支起手臂按了按太阳穴,幽幽然叹气。


    “阿母你太慢了,我等你许久,阿母不知晓外头很冷吗,阿母是故意的,阿母快些吧,我待会儿能吃辣椒吗,我已经很能吃辣了,我今年已经三岁了,三岁了!三岁跟二岁的差别可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懂吗!”


    人还没进来,那道较真又慢吞吞的可爱腔调从外面钻了进来,如同一阵风席卷而过,容不得人阻拦半分。


    也是进来了,那声音才发觉屋里还有旁人,话语戛然而止。


    卜香莲早在听见通传时便起身了,此时屈膝行礼,“妾蒙卜氏见过太子殿下。”


    嬴肇瞅了瞅背对着他的王后,负手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起身吧,夫人不必多礼。”


    叫了起身,他顿时现了原形,语气顿挫有力的很,透出惊奇的色彩,“你是蒙焕的母亲吗?”


    “正是妾身,殿下好眼力。”卜香莲笑意盈盈地赞扬。


    瞟见太子背在身后的手在胡乱摆动着,遮掩不住的活泼与好动,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加深,垂首遮掩了一下。


    “噢。”他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又不说话了。


    几步小跑了进来,拿短小的手指头连戳般般好几下,无声的催促她。


    他的脾性跟般般有几分相似,很要面子,在人前要装端庄,尤其是像嬴政那样的。


    他那样的人人都畏惧,很多人见了都怕的下跪。


    嬴肇就觉得挺威风的,每次看见阿父都崇拜的跟跟屁虫一般,甩都甩不掉。


    般般掐他小脸,“你怎的不去寻你阿父?还说我故意把你晾在外头。”


    嬴肇被掐的扑腾着小手挣扎:“唔唔唔!母后我们快些走吧!”


    孩子会说利索话之后就不好玩了。


    韩非的确口吃,为人还沉默,嬴肇与他就是两个极端,会说,爱说,说的还多。


    还装模作样。


    例如此刻,人前甚至懂得规规矩矩称呼般般作母后。


    他聪明,十分有自己的主意。


    到了车驾上,他才畅所欲言,原来嬴政嫌儿子话多还爱捣乱,不许他跟着他,他现如今会跑会跳,没个顾忌,在宫里头连个竞争者都没有,简直就像个小大王,谁敢训他一句呢?便是秦王都不怎么责罚他。


    每每般般说孩子太调皮捣蛋,这样不好。


    嬴政总能举个例子,证明肇儿这般还没有他幼时一半顽劣。


    ……毕竟也没有谁敢把别国公子捆着,倒挂在树上,给人家喂水,趾高气昂的说:依我看,水会倒流,先生说的也不全对!


    跟幼年的嬴政对比,肇儿可是乖得多了。


    包括这孩子要学习哪一家的思想,嬴政也有自己的考量,竟说打算给他再找一个儒家的先生,目前秦国主推法家,这与国情也完全不同。


    满朝文武亦有反对的声音,他便说,是列国纷纷说嬴政是怕了儒家,视其如敝履不过为了遮掩心中的畏惧。


    他岂能听得了这种话?


    倒是韩非狠狠地反对,闹得三天两头去找嬴政,有时候急了,连着结巴好几句,吵的脸红脖子粗。


    般般扯着儿子道,“你可别反驳任何一个,你阿父的决策有道理,你先生的话也不错。只是治国修身,便要法儒并兼,缺一不可。”


    嬴肇高高撅起嘴巴,“阿母,我聪明的很,每每此时,我都装傻!”


    她赶紧搂住儿子好好亲了一口,“你就这么机灵?不愧是阿母的好儿子。”


    “我当然是阿母的好儿子,阿父也说我特别像阿母,这样说来,阿母应当也很会装傻吧。”


    “……”


    “阿母怎么不说话了?”


    “生性不爱说话。”


    “我让阿母没面子了。”


    “???”般般立时佯装挠他痒痒,“你小小年纪,鬼机灵怎地这样多?故意的是吧!”


    他痒的咯咯直笑,翻来翻去滚进她的怀里。


    大殿之上,年宴开始,般般与嬴政联袂而来,底下乌压压一片,她特意寻了一下,嬴肇身为秦王唯一的子嗣,更兼具太子之尊,是一个人坐的。


    不过,想来他已经习惯,也并不知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滋味,跟随大流起身行礼,坐下后也不东张西望,乖乖的抬着脑袋看高台上的阿父与阿母。


    年年的年宴都是如此,嬴政说了些场面话,随后便开宴。


    般般与表兄并桌而坐,挨得近也能说说悄悄话。


    “表兄方才是在商谈什么大事?肇儿说你不许他跟着呢。”


    “没什么,攻赵之事罢了。”肇儿待不住,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喝的,哪个字不认得也要大声的问,“此事宜快不宜迟,待翻过了年,我带表妹与母后重游邯郸。”


    “赵迁愚蠢,郭开进了谗言蛊惑他李牧与司马尚有谋反之嫌,他当真犹豫不决,想要换掉李牧,如此看来,武安君是他存心想讥讽我才封给他的罢了。”


    这样的君王,能成就什么大事?


    嬴政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鄙夷与嘲讽。


    “唉。”般般迟疑,“这当真与长平之战中的老将廉颇同命运了,只是可惜了李牧这个将才,遇不到明君,有再多的才华也无处施展。”


    嬴政顿住,若有所思,“你很看好李牧?”


    “他会愿意来大秦吗?”


    “难说,”嬴政自始至终都没有怀抱这样的想法,“像这样的将才通常拥有难以评说的忠心,就如同你所言的廉颇。”


    “昔年被赵孝成王临阵替换,致使战败,赵偃即位后听信了郭开的排挤之言,解除了廉颇的军职,廉颇愤怒出走,投奔了魏国,可他身在魏国,心却始终都向着赵国。”


    “我秦军多次攻打赵国,赵偃又想起了廉颇,想要重新启用他,廉颇竟当真想要回去,”嬴政想起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便感慨一阵郭开真是个妙人,“郭开再进谗言,并贿赂了前去接廉颇的赵使,于是赵使在赵偃跟前说了许多不利于廉颇的话,赵偃听罢便放弃了。”


    “后来楚王见廉颇郁郁不得志,派人接他到楚国,廉颇被任命为楚国的将军,直言我想指挥的是赵国的士兵,楚王自然不敢放心的用他,他的这一辈子,就在这样等待赵王的岁月中忧愤病逝了。”


    “廉颇辗转三个国家,他的骨子里流着赵国的血,便是如何善待和拉拢也是无济于事的。”


    嬴政提出疑问,“李牧与廉颇是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有天大的才华无法收为己用,又能怎么办呢?”


    “这不是愚忠吗?”般般不曾行军打仗过,无法切身的体会那样的感情,“君主昏聩,何以侍奉?”


    不过她最八卦的不是这些,压低声音她悄摸摸问,“表兄,郭开贿赂的赵使是怎样说廉颇的坏话的?”


    嬴政没有立即说话,反倒是抬手遮掩了一下鼻子。


    般般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说道,“廉颇在接待使者时一顿吃了一斗米、十斤肉,披上战甲表示自己身强体壮,可以继续带兵打仗。”


    ……?


    真有人可以一口气吃十斤肉吗?


    十斗米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啊!


    般般瞠目结舌。


    “那赵使回禀了赵偃,说他虽然饭量很不错,但是陪着赵使闲谈时……顷之三遗矢矣。”


    嬴政说到一半诡异的顿住,替换了更加委婉的说辞。


    这意思是,短时间拉了三次屎。


    “……”


    “……”


    “……”


    夫妻俩挨着食桌都没说话。


    “还吃得下去吗?”


    “不能了。”


    “都怪表兄。”


    “你要听的。”


    过了会儿,般般实在忍不住了。


    “不是,这郭开怎么这么缺德呢???”


    嬴政:“郭开乃寡人之爱将。”


    “……”郭开承认了吗?


    第104章 烧火棍 “褥单湿透的一块。”


    郭开不承认,般般心里也承认了,毕竟这厮跟领着秦国的俸禄没区别,嬴政时不时便叫人给他送钱,让他替自己办事。


    ……当然,说的好听了,这其实是贿赂,他也不知道出资人居然是秦王。


    仔细思索,有股荒诞的搞笑。


    年宴结束,般般还不能立即离开,往往这时候接见的臣妇还要多呢。


    眼见阿父与阿母各有各的忙碌,嬴肇撇嘴自己出去寻蒙焕玩耍。


    天空零星飘起了雪花,蒙焕说:“殿下,臣听闻永宁公主与李大人的儿子也入宫了,不若咱们去瞧瞧?”


    嬴肇手里团着雪球,不甚乐意,“不会走路的孩儿有何好看的?”


    ——“嘿,只有你好看是吧?”


    一道声音突兀的从一旁传来。


    两人扭头望去,只见一少年斜倚在扶柱旁,瞥头的姿态颇为吊儿郎当,他环着手臂,调笑的打量着两个小豆丁。


    “姬大人。”蒙焕认认真真的拱手行礼。


    “孤与孤的伴读都不是。”嬴肇重音纠正,他用视线丈量自己跟蒙焕的身高差。


    蒙焕五岁,是比他要高,不过没关系,他戴上头冠也很高。


    “装什么太子架子呢。”羹儿一把跳下来,狠狠蹂躏了一把这小太子的脑袋,“字认全乎了吗?”


    “舅舅不得无礼。”话都没说完,便被捏住了肥嘟嘟的脸颊,气得他瞪大了眼睛,挥舞着手臂挣扎,“放肆,放肆。”


    只是这话再怎么大声,口齿不清之下,也失了气势。


    下一刻,羹儿整个将小太子提起来架在自己脖子上,“舅舅带你去玩,只是你得闭上嘴巴,否则我姐知晓要扒了我俩的皮。”


    嬴肇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劲,兴奋的抓住羹儿的肩衣当转舵,“快走!快走!”


    “走喽——!”


    “啊!哈哈哈!”


    蒙焕吓得赶紧左右叫上与宫奴与内监们小跑着跟上,“殿下,大人,等等我啊。”别跑那么快。


    慌得他连自称都忘记了。


    般般招待过臣妇们,长长地松了口气,嘟囔说累死了。


    从云搀扶着她到内室,“不若王后先行沐浴梳洗?奴婢传了夜补,都是您惯爱用的。”


    “大王那边呢?”


    “奴婢差人去探了,承章殿的烛火还亮着呢,不见有臣子出来,许是还要一会儿。”


    服侍般般摘去沉重的头冠,她又道,“太子殿下随着羹儿公子到上丘别院游玩了。”


    “……”般般很是无语,“大晚上的,莫非去跑马?羹儿一贯是个混不吝的,两脚不沾地脑子就转不动了。”


    “快些派人去寻肇儿,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嬴肇是王室的独苗苗,自降生以来,般般与嬴政夫妻俩总是格外的呵护,生怕他受伤害。


    “诺。”从云偷笑,在宫里太子能有什么事呢。


    半个多时辰后,一大一小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回来了,细问才知两人去掏鹰窝去了,鸟蛋没掏到,差点被啄个满头包,正巧赶上母马产崽,一同蹲在旁边看了好半天。


    羹儿的脑袋差点被般般给扇肿,不住的躲闪,“姐,我错了,别别别打。”躲着躲着,他低着脑袋忍不住笑了。


    般般扇的胳膊酸,瞪他老半天,“你笑什么笑?”


    “没、没什么。”他要是说从这个角度看老姐这个矮子发怒,好像在看一只跳脚的漂亮白毛小狗……绝对会挨打。


    她可是一国王后,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也太不尊重姐姐了。


    “鹰是何种物种,它的巢穴可是要建在最高的那棵树顶,你带着肇儿爬上去掏它的蛋,若是被啄出个好歹——”


    “哎呀,姐,掏鸟蛋之前我都观察过那只老鹰的活动轨迹,它寻常这时候不会来孵蛋,今日是个意外,且我将肇儿捆在我的背上,他不会有事的。”


    “你还狡辩?”


    “对不起。”


    羹儿老老实实的认错。


    待嬴肇被搓洗干净出来,瞧见的便是跪在殿外的舅舅,他百无聊赖的靠在门框边抠着手指。


    “跪在这儿做什么?”


    听声音,嬴肇眼前一亮‘蹬蹬蹬’跑了出去,“阿父!”


    且没到人前,手已经张开了。


    嬴政抱住儿子将其托起,“今日不曾闹你母后吧?”


    “才没有。”嬴肇抱着阿父的脖子,冲舅舅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小表情。


    羹儿:“……”礼貌笑笑。


    弄明白始末,嬴政倒也没有即时发怒,反倒问嬴肇:“你害怕了么?”


    “没有,”嬴肇回想夜风习习,剐蹭在耳廓留下如同刀片的刺痛,还挺新鲜的,“我看到鹰了,阿母说我是鹰爪,鹰的手爪那般小,我如何能是鹰爪呢?”


    “勿要瞧鹰爪小,它锋利的很,能轻易刺破人的皮肉,置人于死地。”


    “我也要这样厉害!”小家伙跃跃欲试。


    摸了摸他的脑袋,嬴政转而对跪着的羹儿道,“起身吧,夜色已深,早早出宫去,勿要让上原君与昭垣夫人担忧。”


    羹儿赶紧谢过姐夫,就差没抱着嬴政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日后再不带太子冒险了。”


    羹儿走后,嬴政带着嬴肇踏入昭阳宫,“你为何不给你的舅舅求情?”


    嬴肇迷茫,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咬手指,不过他这半年总是被教导吃手不好,由此多有克制,“阿母说舅舅做错了,做错了当然要受罚。”


    “你母后罚他,是因为他的确做错了事情。从你的角度出发,你觉着此番上丘之游有收获么?”


    “有,”嬴肇掰着手指数,“有人背着我爬树,我看到了鸟蛋、鹰爪,还看到了生崽崽的母马。”


    “你喜欢舅舅吗?”


    “喜欢,”嬴肇这次毫不犹豫的回答,“宫里许多人都不敢与我大声说话,舅舅不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带我见识多许多新奇的东西呢。”


    “他揍人很厉害,上回在演武场打遍全场无敌手,还能在马背上睡觉!”


    “喜欢他,你便要笼络他为你所用,有时候错与对,只是一种示下的手段,今日你对他的受罚不为所动,下回他便不敢带你去见识新鲜玩意儿了,若你为他求情,他只会以为你与他站在统一战线,心里待你也更为亲近。”


    “至于那些事情危险与否,须你自己判断,保护好自己同样是要放在首位的。”


    嬴肇无措的捏捏自己的手指,罢了严肃道:“我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嬴政没说什么,放下他交代:“饮了热牛乳便睡觉。”


    “好。”他冲阿父摆摆小手。


    般般在屋里听得真真儿的,待到嬴政进来便冲他一个劲儿的笑。


    “傻笑什么?”他经过她身旁,揉了一把她略有几分湿乎乎的发丝,打算先沐浴更衣一番,劳累一整日,身体疲乏了,头疼的厉害。


    没一会儿,沐浴罢了,般般邀嬴政用夜补。


    惯常夜宴的吃食都一很一般,按照规格宴请百官,那些菜都是挑不出错的传统秦食,哪有表妹素日里叫人做的好吃。


    自打辣椒种植出来,并被广泛的使用做调味后,昭阳宫的吃食亦上了一个新台阶。


    夜补是牛骨熬了数个时辰浇汁的米粉,据说这米粉与凉皮儿的制作工序相差无几,汤汁飘着些许油花儿,撒了些绿油油的菜叶,片了些熟制牛肉片,只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动。


    般般坐下,放了些醋和辣椒油,搅拌均匀后尝了一口,立即被香出天际。


    嬴政吃辣的能力一般,也很不爱放醋,更喜爱原汁原味的美食,一碗红的,一碗清汤,是两个极端。


    他时常看着她红红的碗,沉默的挪开视线。


    偏偏她吃一会儿,就要拿沾满红油的勺子伸过来舀他的清汤。


    他干干净净、清白的大碗,就这样被她给‘污染’了。


    ……还不能有任何意见。


    用了夜补,她剥开烤栗子吃的欢,滚在小榻上以他的肚子做枕头,手举画本不亦乐乎。


    “少食些,待会撑了睡不着难受的还是你。”话虽如此说,嬴政还是替她揉着肚子。


    这么多年,她的爱好仍旧没变。


    吃好吃的,看好玩的,以及赖在他身畔。


    “唔。”般般不置可否,倒是听话的放下了栗子,侧过身往他怀里顾涌顾涌,“表兄方才说给肇儿的话,他许是听不懂的吧?”


    “听不懂不妨碍,”嬴政翻阅手里的书本,密密麻麻的小篆看的她眼睛疼,“他记性好,会一直记在脑袋里,待到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拉出来回忆一番便能懂了。”


    “你别看了。”般般将他手里的书本打掉,缠着他的衣领亲他。


    都忙碌了一整日,回来前还在接见朝臣,好不容梳洗后躺下怎的还看书?要劳逸结合才行呀。


    她想了,他自然欺身而至。


    将她按在枕侧,画本胡乱摆在一旁,原是故事中的人物凑在一起亲吻,这才引起她的兴趣。


    她胡乱的亲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在他的胸前磨磨蹭蹭、亲亲咬咬好半晌,他轻柔怜爱的抚她披落的长发,在她耳畔克制的叫她名字。


    这声音听得她缩起脚底板,耳畔的汗毛登时竖起,不自觉夹紧双膝。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他一直很懂她想要什么、想听什么。


    果不其然,他曲起指腹轻轻勾抚她脸颊边的肉,旋即向下攀上高峰,覆在掌心把玩。


    她享受被表兄取悦,半阖眼眸扬起脸庞与他脖颈相交,舒服的狠了便会咬他的耳廓。


    如此很快渐入佳境,情意绵绵的来了一次。


    夜色过浓,她已然胡言乱语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大约不是什么好话。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整个人趴下,如此平趴着竟也不觉得他一米九多的健硕身躯沉重。


    只是这般总让她失控,上回还出过丑。


    她也不知道表兄为何喜欢从后面来,约莫是这样会特别的……吗?


    他捞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侧过头与之亲吻。


    她颇有些喘不上气,眼前冒白光,本能的伸出舌尖,唇舌勾缠在一处,细微的声响惹人脸红。


    “不行,我想如厕。”头脑完全的恍惚不可自控,“不舒服,不要。”


    “你好热。”


    他遮蔽住她的唇舌,沉入一口气,脸庞埋在她的颈窝处的声音沙哑带着颤音,“……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知时辰、不明何处。


    般般再次有意识,是沐浴过后被表兄抱着返回内室,他一把扯走床榻上淡红色的褥单,她眼尖的瞅见褥单中心有一块深色的阴影。


    脑袋瞬间一空。


    旋即脸色爆红。


    “那是——”


    “是你的,怎么?”


    “不是,我想问……”


    “非小解之物。”说着他提起褥单,轻轻闻了一下,仿佛在确认,神态和语气都非常自然,“的确不是。”


    “你要嗅吗?”他递给她。


    “……我不要!”她顿时臊的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表兄是如何这般自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存心调戏她吗?


    翻身滚进床榻内侧,她扯过被子蒙过头。


    他凡贴身的事都亲力亲为,要换掉湿掉的褥单,取来了干净的亲自铺。


    “先下来。”


    “噢。”


    般般披着被子站在床边等他弄好,往旁边偷瞄,表兄不曾穿衣,大抵这世间唯有她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看着看着视线便下移了。


    他不仅仅只是身形高挑,身段比例亦是一等一的好,站在他身旁,他的屁股在她的腰处,一双协调修长的腿令人过目不忘。


    尤其是他身材的匀称,多一分显肉,少一分显瘦,用力时大腿的肌肉被拉扯出线条状。


    宽阔的肩膀下锁骨分明,低垂的眼窝略深,那是一对典型的狼眸,长而上挑,皮肤在幽暗的内室被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色。


    般般被勾引的移不开眼睛,屏住了呼吸的仔细偷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视线飞快从他那处移开。


    原来他已经弄好了,好整以暇的侧头:“怎么不盯着看了?”


    “没看。”般般一股脑爬上床,“好了我们歇息吧。”


    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只是一个披着被子,一个披着宽松的外衣。她心里嘟囔他一点就着,就跟烧火棍似的。


    她在床下嘀嘀咕咕,床上却忽的伸出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第105章 16000营养液加更 “我要让他们跪……


    最终勤劳的王后又是忙活到了银月高悬的时候。


    翻过了年,嬴肇与羹儿还是往常那般的好,甚至比以往更交好了,羹儿与李梦华大婚,他一早便去了。


    般般这日也去了,毕竟新娘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了了,男方更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


    李家这几年可谓是意气风发,长子李由娶嫡公主为妻,幼女嫁给王后的幼弟,李斯与赵系捆绑的愈发严密。


    他这一整日,脸上的笑都没能落下去。


    炀姜与般般一同观礼,倚在窗边瞧着楼下的热闹,面容略略失神了片刻。


    非是般般自己想观察她,实是她自己太为明显,思索了片刻,她佯装无意的道,“前些日子我听大王说起韩非,韩非一心为了韩国庶民,他的儿子也还在韩地,约莫是想要接他过来的,又害怕接过来会成为大王的把柄。”


    “放在韩地便没有这个忧虑了吗?”


    炀姜单手支颊,“许是关心则乱。”


    “孩儿没有母亲如何是好?大王想为韩非赐婚,让他在大秦彻底稳定下来,好好的侍奉大秦,你觉得怎么样啊?”


    “孩子没有母亲还能死不成,旁边伺候的那么多。”炀姜下意识骂,旋即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对上般般试探的视线,“……”


    “噢?你——”


    “我没有!”


    两人互相瞪着,一个比一个嘴快,斩钉截铁。


    “扯谎的这辈子没有酥山吃。”


    “……?”


    炀姜无法,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你当真属意韩非?”般般面露疑惑。


    “我……”炀姜支支吾吾,“我也不明白,他前些年名扬列国之际,我听说了好些他的事迹,还有他著的那些个书,我也都看了。”


    原来是粉丝???


    “何况我与他还是表兄妹,总是比旁人更亲厚几分,起初他总不肯相信我在秦宫里过得好,几次三番关心我,他容貌出众,又对我温和呵护……总之都是他的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


    “以你之言,他难不成还瞧不上你?”般般出离愤怒了,拍案而起,“他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儿子,国灭公子之名也尽消,能娶个公主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他在装什么!”


    般般此言一出,炀姜竟然当场落泪,擦着眼睛嚷嚷:“说什么配不上我,也不肯与我说话了!”


    “那便不嫁他。”般般眉头皱起。


    炀姜:“我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忍不住偷看他吗?


    哎呀,喜欢之情便是如此,忍也忍不住的,她从前总偷看表兄。


    “忍不住——”炀姜抚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绷着脸浮起一丝红晕,“我说我不嫁人了,他若不从了我,我就去寻其他侍从或者伶人。”


    “???”


    在般般瞠目之下,炀姜尴尬无比,“他很生气,就…”


    “就?”


    “从了,还说他不愿瞧见别人。”


    “……”


    意思是背着他就行吗?


    当公主这么爽啊!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没当两年公主就做了王后。


    虽是听说过秦国民风淳朴开放,两人看对眼甚至可以随地大小做,有个遮蔽身子的地儿就成,但这些都是庶民们之间才会发生的。


    贵族王室之间讲究规矩和仪态,原来不是没有,只是捂得严实啊!


    “所以你们二人如今是?”


    “有奸情吧。”


    般般拼死抿住嘴巴,抬手掩饰似的按住额头,该死的嘴巴给我憋住了,“嗯……”


    难怪她提到韩非那个儿子,语气会这般恶劣,甚至是有几分厌恶,估摸着是讨厌那儿子坏她好事。


    般般又八卦了会子,打听的差不多了。


    难为韩非三十了,还要被炀姜随叫随到,她说要见他他就得从命,有时撞见她殿里有伶人乐师出来,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毕竟如此局面是他自己提出的,一开始炀姜是奔着嫁他为妻的想法,他自己不要。


    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一把,是不是自己不行,炀姜才会又传唤伶人。


    晚上出力,白日还得应付太子这个精力旺盛的孩儿。


    这不是为难这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嘛。


    般般实在是很难崩,这种充满善意的笑脸一直到傍晚都没消失,嬴政问她知道了什么秘密。


    “这般明显么?”


    “明显。”


    “好吧,我说给你听。”


    两夫妻凑在床幔中嘀嘀咕咕了一个多时辰,提起这些秘闻,也不困了,也不累了,精神抖擞,到后半夜都睡不着。


    般般跟嬴政说了这个自认为很炸裂的秘闻,很神气的叉腰,表示若非她能干,他哪儿能吃得了这种瓜啊。


    嬴政反手就说了三四个更炸裂的,把她听懵了。


    说是曾经的岁月里,在诸国还未称王的时候,齐襄公与他的亲妹妹文姜暗生情愫,做下了兄妹乱伦之事,不久后两人各自婚嫁,文姜与丈夫鲁桓公返回齐国,兄妹旧情复燃。


    随后,齐襄公忧虑鲁桓公知晓真相会伤害自己的妹妹,便设计将其闷死在了马车中。


    “一国国君为情谋杀另外一国的国君,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当真比不得。”般般听得想嗑瓜子,苦于这时候没有瓜子,只好叫人进来送了些烤栗子,“后来呢?后来他们兄妹便日日都在一起么?”最大的阻碍都没有了。


    嬴政摇头,“齐襄公沉迷亲妹,以至于后宫空置,他的姬妾对此事怀恨在心,私通臣子密谋叛乱,在某一年隆冬之际,将齐襄公骗出宫中狩猎,在狩猎途中杀了他。”


    “文姜倒是个人物。”提起她,他倒是带上了几分正经,“文姜虽然放荡不羁,在朝政上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洞察力,极长袖善舞。”


    后者只是一个比喻,并非当真夸赞文姜会跳舞。


    “她与鲁桓公的儿子鲁庄公天资平平,还要仰仗文姜治理国家,没过多久文姜掌握了鲁国的军政大权,将鲁国从一个弱小的国家培养成为了军事强国,在诸国的战争中屡屡得胜,因此她这一生在鲁国从未被唾弃过那些风流丑事,反倒风光大葬,甚至因为她的薨世,鲁庄公大赦天下已示哀痛。”


    般般感慨的托腮,“果然厉害的人物,私下如何的风流放荡,也都是点缀其人生最无关紧要的花草罢了,无法左右她的功绩。”


    “文姜一定是个很了不得、富有魅力的女子,真想见一见她。”


    “这是历史长河中的故事,你见不到她,明日闲暇时候翻找翻找,没准会有遗留的画像。”


    如此说来,她开始期待明日了。


    ——结果就是没找到。


    那时候更没有纸,如何来的画像?便是有画在布帛上的,岂会在秦国得以保留?


    表兄骗她早睡的手段罢了!


    般般气鼓鼓的,不过得知炀姜过得不错,也并不寂寞,她还挺好奇的,隔三差五便去寻她玩。


    如果能一起住在秦宫一辈子,那也挺不错的!


    与她说了文姜的趣事,炀姜尝试着画出了她心目中的文姜,那并非是一个美丽的倾国倾城的面容,眉眼定定然,透露出一丝笃定的笑意,寥寥几笔,便让人很相信她就是有着浓郁的魅力。


    “有时候,女子的魅力并不在于容貌。”炀姜轻轻抚着这张画,“好啦,送给你。”


    般般带回昭阳宫命人装裱起来好生存放,嬴政也凑过来瞅了一眼。


    天气逐渐回暖,五月,嬴肇生辰宴过后,秦国再次举兵攻赵。


    赵王迁听信谗言,临阵替换前线的将领李牧,回邯郸前,秦国的将军王翦提醒李牧此行恐有危险,要他不要回赵国,干脆出走,亦或者去秦国。


    李牧与王翦一河之隔,两人都身披战甲。


    他无畏而笑,“我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我王不会如此待我,一次不成便也罢了,下回你我定然还有机会再战沙场。”


    王翦叹了口气,劝道:“赵迁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李牧,你何必抱着这摇摇欲坠的希望呢?赵国连出两任昏聩之君,你理应侍奉明主方不浪费这一身才华。”


    李牧沉默片刻,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不过几息,他重新带起笑意,望着河流对面的王翦,“想不到事到如今,肯与我说真心话的竟是你啊,王翦。”


    他笑笑,“岁月如梭,我又有几年可活的呢?”


    “你——”


    “若我的死能唤醒迂腐的赵臣,又有何妨!”李牧呵声大喊,眉眼笃定,分毫不悔!


    此音带着回响,精准的抵达王翦的耳畔,他看着李牧的背影远去,悠悠然叹了口气。


    “王上啊王上,李牧果然生是赵人、死是赵魂。”


    可赵臣真的能被唤醒吗?


    没过多久,赵国传来消息,赵迁下令诛杀逆贼李牧,新替换的将领已经来到了前线。


    原本被李牧经营的防线,王翦是前进不得的,战事胶着,分不出胜负,李牧一死,赵军军心涣散,士气崩塌。


    王翦、桓齮兵分两路发动猛攻,大破赵军,一路势如破竹,赵国原本深陷饥荒中,军备不足难以抵御秦军,若非有李牧早就灭国,李牧一死最后的阻碍烟消云散。


    郭开畏惧秦军,竟主动打开城门,任由秦军长驱直入。


    邯郸破城后,赵王迁被俘虏,昔年的赵太子赵嘉带领着部分赵国宗室外逃。


    般般一大早没睡醒就被表兄给晃醒了,“般般!”


    揉揉眼睛,入目的是嬴政亢奋的遮掩不住的喜悦,“我秦军大破邯郸,收拾收拾,咱们回邯郸!”


    “那些羞辱过你与母后的,我要让他们跪在你二人脚下求饶!!”


    第106章 赵国灭亡 “坑杀邯郸。”……


    直到被拉着坐上了前往赵国邯郸的车驾,般般都还是恍惚的,一侧的姬长月神采飞扬,一路上始终抓着窗户向外看,止不住的笑着。


    ——是她的笑声使般般回神。


    认真而论,般般其实是并不憎恨邯郸人的,无论是此前赵人对她的造谣辱骂,亦或者编纂舞曲羞辱,这些对她来讲无关紧要,起初听闻有过愤怒,过后平淡了,或许也有她始终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些场面的缘由,自然不痛不痒。


    她过自己的日子,认为那些人也只能逞口舌是非过过瘾罢了。


    换个角度来讲,邯郸人也是华夏人的一部分,诸国并存,它们是暂时分裂的华夏。


    在她的心中,列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没有彼此割据的真实感,是以她无法理解他们的家国情怀,也体会不了列国间的仇恨。


    姬长月不同,她在邯郸吃了太多的苦,嬴政在邯郸更是如此,即便是为了母亲,嬴政也从不敢忘怀邯郸之仇,更别提挚爱的妻子也被邯郸人言语羞辱,愈发舞动起他的怒火。


    走官道去往赵国邯郸,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从大秦边境离去,抵达赵国境内,周遭的景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不同于秦国的青葱富饶,赵国到处都是一片干枯灰败,这一路的硝烟战火此起彼伏,一开始只是有死去的尸体,越逼近邯郸,尸山遍布。


    刺鼻的血腥传入鼻息,视觉上的刺激更牵动五脏六腑,般般立即干呕出声。


    嬴政迅速放下窗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打开装着甜牛乳的水袋递给她,她心有余悸的连喝了两口,坚决不看了。


    “哈哈,真好啊,那些穿着赵甲的男人们就该全都去死!”姬长月迎着风,目不转睛的望着外面的尸山,一点也不犯怵。


    风儿将她兴奋地语调送入了般般的耳畔。


    仿佛往日里维持正常的皮囊被一扯而空,她再也不愿压抑自己,彻底释放一切。


    王驾停在邯郸城门口,这里已经被清扫一空。


    般般扶着表兄的手臂自车中下来,微微遮鼻,目光四处探看。


    王翦、桓齮等人一早等候在城门口,只待接驾,象征着大秦的黑色旗帜在城门上高高飘扬。


    秦王亲自莅临邯郸,与检阅战功没有什么区别,秦军士气高涨,个个孔武有力,跪在地上将声音嘶吼的发哑:“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嬴政一一检阅黑压压的秦军,面庞上的笑意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他高声呐喊:“尔等都是英雄!也该万年!”


    秦军愈发受到鼓舞,虎啸嘶吼:“誓死效忠!此生不悔!”


    嬴政淡淡的笑着,回身手掌重重的落在桓齮的肩膀上,侧头看向王翦:“如何?上将军可是我大秦的功臣啊,此生未尝败绩,攻破邯郸城,你立下了赫赫战功,寡人当真是如何疼爱你都不为过。”


    王翦当即单膝跪下抱拳道,“此为臣应尽之责。”


    般般:“……”移开目光,恰好瞧见城门一圈的地面黑黢黢一片。


    几步走去细细的打量,她抬起头望着高耸的城墙。


    “王后勿要靠的太近。”


    般般回头,说话的竟是个熟面孔。


    正是牵银的夫婿徐景褐。


    他拱了拱手解释道,“这围墙一圈的黑色尽是尸体砸落留下的血肉染就的。”


    当即收回脚,她也不敢分辨那些黑究竟是什么了,狐疑问道:“是攻城时中箭摔下来的吗?”


    “非也。”徐景褐稍有迟疑,犹犹豫豫道,“最后攻城时,邯郸城内抗争的十分激烈,不过在我大秦的铁蹄之下,赵人犹如螳臂当车,许是自知亡国在即,赵迁选择了投降,赵人却誓死不降,死战到底,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催促城内的孩童们跳城自尽。”


    “这些都是……”他止住了话头,未尽之语溢于言表。


    般般的眼眸猛地睁大,“什么?”


    “他们不愿做秦人,就连孩子也不肯留给秦国,宁愿带着一起去死,以身殉国。”


    赵国宁愿绝代也不肯降秦。


    徐景褐亲眼目睹那一个个孩子从城楼上跳下,摔死,如同河边决堤的石子,来的这样轻而易举,却又震慑人心。


    那城墙的将领高举赵国的旗帜,跪在墙边朝天迸射出最后的绝唱:“赵国,永远不降!!”旋即捞起孩子,手持长戈一跃而下。


    般般顷刻间汗毛倒立,衣袍下的手细微颤抖,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赵军誓死不投降,赵王却第一个跪下了。


    这一刻,她似乎能理解那些赵军的奋死抵抗,却又不理解他们倨傲的自尊。


    那些孩子就必须死吗?对吃不饱饭的庶民们而言,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


    赵国还在时,他们享不到福,赵国面临灭亡,却逼迫他们殉国。


    “怎么了?”嬴政正在与王翦、桓齮详细的回望战况,一眼便瞧出了表妹的不对劲。


    “没、没事。”般般遮了一下鼻子,“好难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王翦与桓齮理解王后的不适应,她养在闺阁,居于深宫,从未到过战场,从云立即取来了面巾为她戴上。


    “城内的庶民们此时在何处?”戴好面巾,般般主动询问。


    “回王后娘娘的话,”王翦道,“他们被统一关押在俘虏营内,重兵把守,不会有逃出来的机会。”


    “我听说赵国此前已经连月闹饥荒,想必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也快要死了吧?”


    “赵国权贵不肯放粮、赵相郭开鼓吹粮价疯狂敛财,以至于赵国国内民不聊生,早在我秦军攻破城门之前就饿死了无数。”王翦温声道,“在统罗赵国的庶民们之后,咱们便将行军的军备粮拿出来开灶烧饭,一一予他们填饱了肚子。”


    般般稍稍松散了下精神,扬起唇畔娇声宽慰,“王翦将军果然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将军,大王定会嘉奖你的。”


    说罢她戳了戳嬴政的腰,催促他表态。


    “这是自然。”嬴政捉住表妹的手指,握入掌心。


    进了城门,遍地尸体的情况好多了,可见秦军并未屠城,待那些寻常的庶民们尚有同理心。


    只是邯郸城残破不堪。


    般般与嬴政在秦军的拥护之下登临赵国王城,数以千计的台阶将王室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姬长月早已在此处到处看着,随他们二人一同进殿。


    龙台殿内赵臣分跪两侧,赵臣朝服为红色,一片正红色俯首正对,般般随着表兄踏入其中,接受他们的跪迎。


    此情此景,难以言喻。


    最首跪着的乃是赵太后娼后与赵王赵迁。


    娼后那张妍丽的面容此刻苍白,挂着燃尽的泪痕,赵迁亦面若死灰,两人手托托盘,上呈赵国地图、王玺。


    娼后的嗓音带着悲切的哭泣,臣服道,“妾愿将赵国的舆图与王玺奉上,请秦王保全我儿性命。”


    赵迁闭上了眼睛,心死,一同伏地。


    嬴政轻飘飘瞧了两眼王玺,唇角微微翘起,“听闻赵嘉带领部分赵王室宗臣逃离邯郸,去往了代地,想来是打算在代称王建国了。”


    赵迁低声道:“赵嘉不肯听寡人的。”


    嬴政冷哼,倨傲的自他们身旁经过,径直走上高台。


    “自此刻起,邯郸再无赵王之座,赵国尽为秦地。”说罢,他款款落座,冲般般招手。


    般般提起裙摆一同上座,紧紧挨在表兄身侧。


    下首的众位臣子垂首,一言不敢发,哪里还有曾经看不起的姿态,一个个头也不敢抬。


    郭开连忙站出来拱手谄媚:“大王顺应天时,剿灭赵地。现如今赵国已尽都归附于大王啦。”说着,他向娼后使了个眼色。


    娼后本无力地跪趴在地上,接收到信号,忙爬起来求饶:“赵臣降秦,求大王开恩,求大王开恩呐。”


    娼后开了头,众位赵臣连忙一同伏拜:“求大王开恩。”


    嬴政唇角扯出一分漫不经心,“即日起,赵迁废为庶人,赵国宗庙则迁至咸阳,尔等应奉寡人为王、赵姬为后。”


    郭开当即带头大喊:“我王万年,王后千岁!”


    话音刚落,上首传来戾哼,“王后在尔等心中不配万年吗?”


    溜须拍马郭开最擅长,赶紧改口:“我王万年!王后万年!”


    第一次听到如此中听的奉承,般般在宽袖遮掩之下的嘴角实在很难压呀!冲嬴政挤眉弄眼的开心。


    说要将赵国宗庙迁至咸阳,秦军动作很快,当即安排好人马押送赵迁与娼后返回秦国。


    姬长月道:“政儿,既回邯郸,也该去姬昊先生旧居祭拜一番。”


    于是三人在护送下去了姬昊的旧居,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坟墓只是一个小小的谷堆,插着的木碑歪歪斜斜。


    般般小跑过去,将其扶正,拿袖子擦拭上面的污渍,擦了两下发觉背面用木炭写满了字。


    [赵国败类!]


    [去死!]


    [下地狱!]


    [投进畜生道!]


    诸如此类挤在一起,有些颜色淡了,颇有些年岁。


    火苗骤然燃起,般般怒的大喊大叫,眉毛忽的竖起:“这些都是谁写的!!”


    姬长月立即过来,看清字后气愤的肩膀抖动。


    嬴政轻轻擦拭背后的碳字,指尖顿了又顿,一言不发,眸子却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夜幕降临,为了恭迎新王,诸臣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筵席。


    般般已经许久不曾穿过邯郸的衣裳,不过她如今是秦国王后,自然不能再穿了,从云知晓邯郸牵起了她的情肠,为她描的妆有两分邯郸的味道。


    据说这些舞曲都是赵国的风俗,与秦国截然不同。


    许多秦国的将士们都不曾赏过,嬴政让有爵位的将士们一同观看。


    嬴政自幼见姬长月和般般跳得多了,倒没什么兴趣。


    自从瞧见了姬昊木碑之后的那些骂言骂语,表兄便不怎么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般般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主动说起幼年在邯郸学舞的事情:


    “那时我不喜练舞,都是因为表兄日日勤勉,姑妹为了照看你,特意在你旁边教导我跳舞,你学多久的功课,我便要练多久的舞。”


    “那时我倒不曾注意过这一点。”


    嬴政学起来没有时间概念,如此说来确实连累表妹日日辛劳。


    “我想休息多正常呀,那也不是存心偷懒。”


    “是我误会表妹了。”


    两人说着话,气氛渐好。


    姬长月的心情极佳,能将赵人踩在脚下,让他们跪下臣服,于她而言是畅快无比的事情,可惜也不是当年的赵王了,稍微有些遗憾,不过没什么妨碍。


    一舞终了,新的演出登台,出来了许多人。


    嬴政为般般设计了‘舞台剧’,这类的演出很快风靡了列国,在赵国看到这个也不太稀奇。


    只不过那些人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致。


    曲儿很快唱了起来,般般为姬长月倾倒一杯酒酿。


    底下的秦军们具神态和缓,带着笑互相低语,气氛松快和畅。


    然而,曲儿唱起来。


    前半折讲述浓妆艳抹的女子与一男子如胶似漆,一同长大,他教她习字,她与他作歌相伴。


    舞动身躯之际,女伶人身后的兔尾若隐若现,神态愈发的妩媚淫秽,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女伶则是猫妖打扮,整日与不同的男子痴缠。


    般般方才还在想,哇塞,舞台剧尺度也能这般大么?


    直至兔尾女伶娇羞的喊了句表兄,唱道:仆乃卑贱兔魅,幻化人形,蛊惑君主,霍乱国祚,令天下沸腾。


    其中与猫妖勾缠在一起的男子身穿赵国铠甲。


    她的笑瞬间迟疑,迷惑的盯着那些伶人,这是在演她和嬴政?连她们二人的一些相处细节都还原了,是谁透露的,朱巷的那些邻居吗?


    姬长月的尖叫声在耳畔呼啸而出:“放肆!”


    下一刻,作唱的男伶人头落地,嬴政一剑将其斩杀,血溅当场,周遭顿时尖叫四起。他的目光阴沉沉,面上的阴骘与滔天的怒意无处遁形,“胆敢辱寡人妻母,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女伶临危不惧,脸上的神情扭曲而示威,“秦王!我们赵国宗臣是不会向你屈服的,我们宁愿死!”说罢她一头撞到秦王剑上。


    嬴政已然陷入极端的愤恨中,拔剑反复砍杀他们,整条手臂陷入震颤中,“那就去死吧!”


    “来人!传寡人诏令,将邯郸食邑六百石以上的氏族与士人全部斩首!姬家旧居方圆十里的富绅全部坑杀!赵国宗臣贵族尽数屠戮!一个不留!!”


    第107章 17000营养液加更 “表兄也很委屈……


    秦王甚怒,乃至是大怒,历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夜整个邯郸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王后筵席上惊惧交加,后半夜起了热。


    王太后悲愤难忍,似是被勾起了屈辱过往,一下病倒了。


    嬴政衣不解带两头照料,一时之间沉浸在怒火中无法自拔。


    般般还起着热,拉着嬴政的手掉眼泪,“表兄,不要杀那些孩子,不要杀无辜的庶民,他们有什么能力让伶人们编纂舞曲?每日愁的只有吃和喝罢了,何其无辜?”


    嬴政为她擦去泪水,手掌因用力攥起,青筋鼓起,游走在他的手背、隐没于袖口,良久后,他点头:“好。”


    “姑妹如何了?”


    “吃了药睡下了,方才一直在说胡话。”嬴政闭上眼睛,眉宇间残留着彻骨的冷然。


    “邯郸真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般般轻柔的擦拭他的眼睛,摸到了湿润的痕迹。


    “是我不好,说好了让你回来解气。”


    “我没有生气。”


    般般牵着他的手,“想要完成大一统总要付出代价,怎么可能人人都甘愿被他人兼并呢?人在面临死亡时总会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别人也不痛快,这些不过赵国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我身为秦国的王后,风光无限,偶尔遭受些谩骂无关紧要,我不在乎。”她认认真真的抬手抚上他温热的脸庞,“只是,我心疼表兄,亦心疼姑妹。”


    “无论用我和姑妹编出多少荒谬的言论,归根结底是想要通过我们去中伤你,污你的名。姑妹无妄之灾,表兄做的又何尝是错事?”


    “表兄也很委屈。”


    “这阻碍越大,越能证明我们是对的。”


    无论怎么说,在般般心中,赵军逼迫幼小的孩子跳城殉国就是错的。


    嬴政猛地将人埋进表妹的怀中。


    次日天亮,姬长月神志恢复了大半,不顾病体一心想要去姬家旧居看一看,般般退了热,便也陪她一同去。


    朱巷第一家便是姬家,原本恢弘的大门饱经风霜,遭遇无数的砍劈,门上的金子被一一扣掉,上面用利器划出了许多辱骂的言论。


    推门进去,里面被洗劫一空,连块土砖都没有,主院的那颗桃树已经枯死,般般小院中的长春花也被尽数拔掉。


    唯独墙上用炭笔画出的般般与表兄年幼时身高差的横线还在,她惆怅的摸了摸。


    沉浸在过往中只会徒增不舒坦,她打起精神来,重新扬起笑脸去搀扶姬长月。


    姬长月望着那面墙,“我还记着那时你总说努力吃饭,就能超过政儿,每月都要比一下,眼见着他生的越来越高壮,你还沮丧了好一阵子呢。”


    她分明笑不出来,还要说这些事情。


    般般轻轻的捏捏她的手,“姑妹心里有何不痛快的,若不嫌弃的话,都可说予我听,我永远都是姑妹最亲的人。”


    “这里没有太后与王后,只有月姬和般般。”


    姬长月顿了又顿,握住般般的手,抬起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如此回忆起来,真是好生漫长的一辈子,我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许多话不能说给政儿听,憋在心里…”她自嘲,“真是好痛苦。”


    “我有时候都会想,稍有姿色的女人在这世道里若无靠山,当真是死路一条,当年与我同一批被强行买进吕不韦府邸的歌姬,死的死,残的残,唯有我坐到了太后之位,可太后听起来光鲜亮丽,似乎也只是强权者的附庸,若没有王,太后又是什么?”


    “我只是足够幸运,拥有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儿子罢了。”


    姑妹的这些想法是什么时候生出的,般般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我憎恨那些权贵,到头来自己也成了权贵的一员,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憎恨了。”


    “我憎恨昔年在赵国辱骂我是娼女的赵军,他们逼迫我委身于人,换取平安,”对上般般骤然紧缩的瞳孔,姬长月释然一笑,“我只能说服我自己做那种事是痛快的、是我愿意的,否则我的每个深夜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自然,于他们而言,能凌辱秦国公子的夫人是何其光荣的事情。”


    “这种事情您怎么——”般般骤然激动起来,白皙的颈子因怒火被染红,她整个人都要愤然炸起。


    “那些都过去了,我的坚持不仅是为了护政儿周全,更是以待来日。”姬长月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听自己说完。


    “我等到了嬴异人来接我,以为接下来的都是风光无限的好日子……他爱我,但更爱他手中的权利、身下的王位,我与王位比又算什么?”


    “甚至我的一身荣耀皆系于他在乎的权利与王位之上,我无权要求他放弃那些只爱我,他待我好就够了,我知足了。”


    “我是爱他的,那些伤痛,我希望在他身边得到疗愈。”姬长月潸然着泪光,“我以为我们能长长久久的相守,如此便也够了。”


    “可他死了,我接受不了,他怎能就这样死了?”


    般般欲言又止,手忙脚乱的拿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姬长月摇了摇头,提起一口精神气,“我怨他早亡,所以我不愿为他守身,整日醉生梦死,仿佛又回到了昔年在邯郸时,在痛快中麻痹自己,可以短暂的忘却那些不愉快。”


    “如今想想,”她嘲讽的拂去脸上的痕迹,“我何尝爱过嫪毐?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想要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取代嬴异人来爱我。”


    她急切的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证明她很好,她有价值,她值得被爱。


    “我给他权势、给他钱财,他却连专心爱我都做不到。”姬长月哼笑出声,“如今我终于明白,寄希望于旁人,只会被辜负,而我的价值也不需要旁人来证明。”


    “赵军尽数被杀,我身体里的病灶仿佛也跟着一同灰飞烟灭了,前所未有的舒爽与痛快,我想今后的我,终于是全新的我了,就让曾经的姬长月彻底留在邯郸吧。”


    “是我政儿替我杀光了赵军,让我走了出来。”


    般般最后的这些听明白了,她欣喜地扬起笑脸,“姑妹,不是的,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呀!”


    “嗯?”


    “若是你没有自己想通,表兄做再多也是无用功,你的身子也在自救。”


    “你昨日病倒了有多吓人你晓得吗?今日竟就能出来走动了,你还年轻!你还有无限的可能!”


    “太后没有王的确什么也不是了,可你偏偏有一个爱着你的王,咱们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做什么?你想做庶民便掩埋身份去做庶民!想做权贵便做权贵!便是体验这世上的无数身份又有何妨,若是想不明白,便去做!没准做一做就想明白了!”


    “可千万不要光想呀。”般般语重心长的牵着姬长月的手,严肃的教育她。


    她担心姑妹得抑郁症,钻牛角尖光考虑什么权不权的怎么快乐?


    姬长月愣愣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你怎地跟肇儿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俩。”


    “……”般般,“姑妹,我在认真呢。”


    能不能严肃点?


    “好,我听进去了。”姬长月擦擦眼角,她认认真真的摸摸她的鬓发,“谢谢你,般般,你真是个好孩子,政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有表兄也是我的福气。”这种事情是双向的。


    “好好好。”


    “所以,在外面玩有没有遇到面貌英俊的男子?”般般压低声音,悄摸摸打听,“云老板的生意节节攀高,人又美艳无双,我可是听说您铺子里的物件每日都能销售一空呢。”


    姬长月在外化名为云疏月。


    姬长月哼了一声,“每日见识那么多新鲜事儿,倒也不在意那档子事了。”她也说了,寻找伶人只是麻痹自己、逃避痛苦的一种手段。


    生活充实之后,人也轻快了许多。


    尤其是昨夜病了一场,她梦见了嬴异人,梦里她伸手去捞他,他浅浅的对她笑,轻轻摸摸她的头,说还要再过很久才能接她走,今日只是来看看她。


    梦醒后好生哭了一场,看见儿子嬴政伏在床边,见她醒来急急忙忙传侍医。


    她的确有许多事情没办法跟儿子说,话到了嘴边,尽数化为一句‘从前是母后糊涂,做错了’。


    可嬴政怎么会怨自己的母亲,他说:“我从未怨过母后。”他计较的自始至终都是母后会不会在他和那两个孽子中,选择不要他。


    回程的路上,般般询问嬴政打算如何处置赵国遗留的庶民们,他已经想妥了,“将赵民打散,分批迁徙至大秦的各地,”说着,他神情凝重,“表妹此前说得有理,若将秦人迁至赵地,虽然是填充了赵地的民众,秦人也被分散了,这与大秦并无益处。”


    “如此便好啦。”般般拍手称赞,欢欣鼓舞道,“列国最强劲的敌人已经灭掉了,其他几个国家想来应当很简单吧!”


    “对了,表兄你有没有放过那些孩子啊?我们可不能杀小孩子!”


    “你说的话,我何时不曾顺着?”嬴政要她不要喋喋不休了,“好了,你身子还没好妥当,再歇歇吧?”


    “你嫌我烦了!”


    “???”


    这是怎么论的。


    后半段回程,他抱着表妹给她讲了一路的故事,什么故事呢,自然是曾经夜里两人凑在一起八卦旁人的那些炸裂的故事。


    听得般般想吐,不知是不是车驾晃荡不平,她真的吐了。


    吐得昏天暗地的,伏在车旁,般般看着车轮和地上凹凸不平的泥路,心想有钱还是得修路、改良车驾才好啊。


    嬴政忧虑她,将随行的侍医薅过来诊脉。


    侍医一诊,迟迟疑疑,“王后娘娘好似是遇喜了。”


    夫妻俩双双沉默了。


    般般惊呆,猛地抚上小腹。


    “什么叫好似?”嬴政险些伸手揪侍医的领子,嗓音拔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前些日子王后发热生病可有妨碍?这一路颠簸可有妨碍?她为何吐?”


    第108章 避孕药 “表妹纤纤玉手,怎能浸染药味……


    好一通询问,才知晓腹中孩儿不过一个半月,侍医也不敢将话说死,只道约莫是怀有身子了。


    姬长月听见这个消息,急急忙忙掀帘进来,“有身子你怎地不知晓?这车马劳顿的要你吃苦了!”


    般般嗫嚅,苦恼道,“我也不曾想到……”她的月信向来不准,即便是生过肇儿,偶尔来了月信还要腹痛,原以为是这个月推迟了。


    何况还有一个最为要紧的原因。


    此前她与表兄避孕是表兄怜惜她年岁还小,担心过早生子对她的身子有妨碍,过了二十岁之后,身体各机能趋近于成熟,便没有特意的次次戴羊肠套,倒是每次完事儿他会替她清洗身子,以指将那物引出。


    是以这三四年以来,尽管房事频繁,倒也没有怀上。


    方才夫妻俩听到有孕,同时沉默了一瞬,可见这法子不管用,总会有‘漏网之鱼’。


    于此方面,般般自然一窍不通,前世她压根没有长大不曾接触这些,嬴政更是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说出去秦王居然会想办法避孕以全妻子的身子,这是令人惊掉下巴的事。


    正常来说,正妻为了不频繁受孕损害身子,会主动为夫纳妾,分宠。可他们二人彼此相爱,不愿有外人插入,如何不影响体验的避孕就是重中之重。


    “政儿呢?”姬长月左看右看,没看到嬴政。


    “……”般般有些不好意思,“表兄去放风了。”仔细问过侍医她的身子如何之后,他好似是陷入了内疚自责中。


    姬长月不明白这会儿去放风是做什么?还当他是更衣,让人取来了厚厚的垫子,将车驾四角堆得严严实实,生怕她磕着碰着。


    般般默默地看着,“也不知肇儿会不会不高兴。”


    姬长月想起了在邯郸时,朱氏有二胎,般般曾大闹,一连伤心了许多日子,“怎么会?”她宽慰道,“肇儿是个心宽的孩子,手里有什么吃的喝的都肯分给旁人。”


    肇儿与般般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占有欲方面。


    在姬长月看来,般般自小便是个占有欲强的孩子,她的霸道并非是单纯的不许爹娘再生,而是带着一股浅淡的惶恐,生怕被遗弃,好吃的、好喝的,第一口要自己先吃,在吃食上也格外的小气,可这孩子生在富裕的家中,并没有尝过被抛弃的滋味,为何会这样?


    她只当般般品性如此,她与政儿成婚,不也多年不许他纳妾么?


    人不可能没有缺点,这点无伤大雅。


    肇儿降生在父疼母爱的氛围中,他历来大方,不知嫉妒为何物,周遭所有的人都捧着他、爱着他,他无忧无虑,聪慧机灵。


    参加年宴时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他相熟的玩伴都有弟弟妹妹,亦或者哥哥姐姐。


    他曾跟姬长月说他也想要哥哥姐姐,为什么他没有哥哥姐姐?


    般般细想一番,“肇儿的确大方,没心没肺的。”


    她当年闹着不许朱氏再生,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害怕,她前世被遗弃孤儿院,体验过人情冷暖,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勤劳的扫地擦桌,讨好院长和老师。


    她没有院里其他孩子聪明,做事情慢吞吞、笨拙,偶尔会有领养孩子的大人过来看人,她一次也没有被看中过。


    她是女孩子,还略显愚笨,当然不会被选中。


    即便小时候没有觉醒那些苦兮兮的记忆,那股畏惧却刻在骨子里,她害怕这辈子来之不易的父母情只是镜花水月,一挥手就破碎了。


    这辈子既然有美满的家庭,当然会严防死守。


    归根揭底,她是希望有人呵护她,当时的嬴政恰如其分的充当了这样的角色,因此她事事依赖他,这化解了不少当时她因朱氏有孕带来的恐慌。


    两人说了会儿话,待嬴政归来,车驾重新出发。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静静地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肩膀,时不时看向她的小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出于对儿子的尊重,认为他也该知道家中的所有大事小事,般般牵着肇儿回昭阳宫后立即将此事告知他了。


    小小的嬴肇挺着吃撑的小肚子,迟疑了许久,“阿母肚子里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吗?”


    他小手犹豫的摸了摸般般的肚子,“这里这么小,如何能藏人?”


    “阿母骗我的吧?”他显然不信。


    “日后会变大的。”般般解释,“从前肇儿也在我的肚子里,也是这样一日一日长大的,待到长到这么大,就会出来啦。”她比划了一下大小。


    “那我吃什么呢?”他疑惑,“吃阿母的肚子嘛?”


    这这这…


    般般囫囵搪塞,“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嬴肇感到不可置信,“我吃阿母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好恶心。”


    “……”这是什么重点啊?


    “我宝会不会不高兴?”般般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嬴肇当真仔仔细细的思考,半晌后,吐出一句话凝重的话:“不要丑的。”


    “……?”


    他又说,“永宁姑妹的孩儿可丑了,我不喜欢。”


    般般:“人家哪里丑了?”


    嬴肇坚持:“丑。”


    “将将出生的孩儿都如此,红红的,皱巴巴的,你幼时也长那样啊!”


    然后嬴肇就嗷嗷哭。


    般般:……这孩子的颜控不会遗传的她吧?


    次日她火急火燎的带着小太子到李家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赢月和李由的孩儿,亲眼见到人家小孩儿长开了,一点也不丑,他才不哭。


    “阿母,我想要个小妹妹。”事毕,嬴肇认认真真的说。


    “为何不是小弟弟?”般般问他。


    “小弟弟长得太慢了,还要丑一段日子,我见到的小妹妹都很漂亮的,生小弟弟太有风险了,万一一直丑呢?还是不要了。”


    ……他还知道风险了。


    有时候般般都会想,儿子这颗大脑到底是如何长的,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多的想法。


    此后,小太子每日起身用了膳,都要过来摸摸母亲的肚子,碎碎念说怎地还不长大?长得也太慢了,定是吃的太少了。


    他将自己的膳食分一半出来给母亲,让她多多的吃。


    般般哭笑不得。


    另类的不只是儿子,夫君亦是如此。


    秦国打了胜仗,持续许多年的秦赵之争彻底落下帷幕,赵国覆灭,秦国上下沉浸在喜悦中。


    半月后,王后脉象稳定,确定是有了身孕,嬴政放开禁酒令三日,一应庆祝政策一如当年王后身怀太子之时。


    按理说嬴政应当很高兴,他却整日泡在医书中。


    楚国公主在蜀地混的风生水起,他竟特意派人将她接到咸阳,以礼相待。


    芈忱柯一路上被颠的要死要活,一肚子气来到了咸阳,也不敢发作,谨慎小心的行礼问安,结果秦王第一句就是有关于避孕……他竟询问如何健康的避孕!


    芈忱柯:“……”


    “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对策?”嬴政蹙起眉头。


    那眼神,还质疑上她了,怀疑她妇科圣手的名号是假的。


    芈忱柯思索过后,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自古以来,在男女之事上,避孕手段少之又少,外物纵然可以隔断,然羊肠套难以制作,主要原因在于想要做成尺寸合适的不太容易,或大了或者小了都不舒服,亦有脱落、破裂的风险。


    若因为这个,屠宰无数羊也不大合适。


    用药又伤身,一时之间难有解决对策。


    要问办法么,还真有。


    芈忱柯鼓着胆子,“回禀王上,妾确有一劳永逸的对策,只是不知您要用什么来交换?”


    嬴政听了这话,蓦然后靠,拉开与她的距离,上下细致的打量她。


    “你想要什么?”


    芈忱柯不卑不亢,“敢问王上,来日是否要攻伐楚国?”


    眼前的男人骤然平静了,所有多余的神色好似被火焰燃烧殆尽,叫芈忱柯无法参破他的心思。


    这一刻,爱妻的男人消褪,出现在她跟前的是那个富有野心、冷漠无度的秦王。


    他审视她的目光高高在上,“你欲意何为?”


    芈忱柯沉得住气,丝毫不慌,利索的改跪坐为跪伏,“王上容禀,妾很支持您攻伐列国,若能一统六国,那么这世间将再无纷争,也可好生的休养生息,一切的和平需要用血泪去交换,妾很明白。”


    “妾唯有一个目的,妾目下所开的女子医馆需用大量珍贵的药材,素日里诊金却收得很少,盖因这世上的穷人太多,她们支付不起高昂的诊金,可低廉的诊金支撑医馆的周转已经很勉强,每月却还需上交高昂的赋税,这于我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她几乎是贴钱在给人看病,再这样下去,要不成了。


    “若有幸能见证王上的统一大业完成,请容您能准许我在这片土地上开分馆,”芈忱柯说着,抬起头将自己的真正目的道出,“而无需上交赋税。”


    上首的男人寡言,目光潜含狐疑。


    芈忱柯心绪紧张,莫非要求太大了?秦国的赋税严苛,律法更是酷肃,不容人违抗。


    他缓缓开口:“就这样?”


    芈忱柯:“啊?啊,是、是啊。”


    嬴政:“……”他还以为这女人要提什么非分的要求,比如把楚国给她之类的。


    “允你便是。”他问,“是何对策,说罢。”


    “真的?”芈忱柯恍恍惚惚,就这样?不是,秦王方才的语气正是她此刻的语气,好似在说‘只是如此?’。


    “你不信?”嬴政蹙眉不悦,摆手示意人送来纸笔,“立下契约,寡人永不回收。”


    芈忱柯受宠若惊,反应了一会儿,连忙膝行上前。


    待嬴政亲笔书写完契约,她检查过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还叫人取来了秦王的印泥盖印。


    剧烈的不真实感席卷着她的心脏,她恍惚了一阵子,对上秦王快要破碎的耐心,知晓该自己说了。


    清了清嗓子,她道:“在这片土地的西南角,有一个名叫滇的国度,他们的文化很特别,他们擅毒、制香,有一种植物单单食用会致幻,使人死在梦中。”


    “可若是与冥冥草一同入药制成香丸,焚烧熏屋亦或者日日佩戴在手腕上,能起到避孕的作用。”


    嬴政沉默,思索片刻,“此香是作用于女子还是男子?”


    芈忱柯不确定,小心的观摩他的神态,说了实话,“男女都可。”


    “当真于性命无虞?”方才她说单独食用会使人死在梦中。


    “当真,要想死人,需得入口才行。”芈忱柯解释道,“倘若王上不信,可寻侍医一同印证,也可另行命人试验。”


    嬴政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让她退下了。


    般般听说表兄将楚国公主从蜀地带到了咸阳,醋性大发大喊大叫,生起闷气不肯理他。


    “我寻她是有正事。”


    “有何正事?”她喊起来委屈的落泪,“表兄近日冷落我,原来是惦记别的女人,我已经不新鲜了。”


    “不许乱说。”嬴政皱眉不悦,但见她哭泣瞬时心软,她扭过身子不肯看他,他便走到她的另一侧,“当真冷落你了?”他回想了一下。


    “当真!”她抽抽噎噎。


    细细回忆,这半月除却忙朝政之时,便是看医书,探听到芈忱柯在蜀地的盛名,他才命人将她带回来,的确心思不在表妹身上。


    “是我不好。”他立马道歉,“以后不会了。”


    一句道歉轻飘飘的,般般不肯气消,浑身都不舒坦。


    迫于无奈,嬴政只好将寻找芈忱柯的原因道出。


    “冥冥草?”般般微愣,心想滇国听名字好像云南?不会是毒蘑菇吧?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那搁现代还不得被抢售一空啊?


    不过都穿越了,有一些另类神奇的东西,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真有用吗?”她迟迟疑疑,眼睫上犹挂着泪珠。


    嬴政为她擦去眼泪,温声哄着,“不知道,先弄来试一试,倘若是真的,做成手串佩在手腕也是好的。”


    般般一听这个,也不气了,新奇的举起自己的手腕,“能选颜色吗?药丸听起来是黑黢黢的,戴起来不好看。”


    “表妹纤纤玉手,怎能浸染药味?黑色手串的确影响美观。”


    “什么?”


    般般不解,其实药香还挺好闻的,她素日以来不爱熏香,至于黑色的药丸手串,这不是跟佛珠手串一样吗,也不难看,只是这时候没有佛道文化罢了。


    “我佩便是。”


    第109章 18000营养液加更 “能删掉这条秦……


    一月后,滇国的冥冥草药丸被制作出来,经历过侍医反复的谨慎检查,确认药丸对人体的确并无伤害,嬴政命二十名男子佩戴药丸手串进行为期半年的试验,试验过程中每七日侍医给他们诊脉一次。


    恰好王后怀有身孕,他不能佩戴,恐她嗅到药香会有什么妨碍。


    胎儿平稳的度过了头三个月,彻底稳住了胎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了生肇儿的经验,般般没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与寻常无异。


    彻底不来月信还挺爽的,般般歪歪斜斜的躺在床榻上,从云喂她吃一块酥糖,轻轻地取了扇子为她扇风。


    外头臣子们议论朝政的声音嗡嗡嗡的如同蜜蜂在人耳畔哄鸣,她听得昏昏欲睡,下意识的咬着嘴巴里的酥糖。


    主子昏睡,王上忙碌,从云除了轻轻地摸摸王后的小腹,思绪翩飞,飞回了姬家。


    羹儿的大名为姬承竑,大婚过后他便是个正经的男人了,也有随军灭赵的军功在身,他的爵位也节节攀升,有了威信后,极少有人在公开场合唤他羹儿。


    近来有一件稀罕事,庞氏想抱曾孙,家中催的紧,姬承竑却在家中闹腾着要效仿秦王,待李梦华过了二十岁再预备要孩子。


    夫妻俩一个行军打仗不着家,另一个跟着宫里头的印刷坊学着制书。


    庞氏气病了,依她看来,秦王是君王,他的决定寻常人无法置喙,当年的般般迟迟不孕,她纵然心急也不能说什么。


    什么过早有孕伤女子的身子,千百年来的女子不都就这么过来的?以前也没人这样说啊,女子嫁人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


    她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姬修文不成武不就,姬承竑虽说大了却还未正经的建功立业,唯一的盼头便是亲眼看到他有孩儿,能亲手抱一抱,去了也无憾了。


    这两个小辈都不听话,她一时怒击攻心,竟卧床不起了,姬家手忙脚乱,嬴政也派了侍医去给她诊脉治病。


    朱氏担忧此消息传入宫里,影响王后养胎,便叫从云瞒着。


    那日,她摇着头叹气:“人越老越顽固,尤其婆母管家管惯了,想法也难以改变,没法子。我生王后时也险些难产,可见年纪尚幼的女子的确不能轻易怀身子,我做主同意让了了晚两年再怀胎,你千万要瞒着王后,她的身子要紧。”


    可是王后才是从云的主子,孰轻孰重从云辨得明白,或许在很多事情上她不够牵银老练,但论忠心,无人出其右。


    庞氏若出些什么意外,王后如何肯被瞒着,那可是自小疼她到大的大母,纵然庞氏不够好,但她对王后的疼爱不是假的。


    从云特特等王后怀胎满三月,胎像稳固后才说出来。


    般般歇过晌,便听从云说庞氏大病的事,大惊,当即要回姬家看一看。


    嬴政不放心妻子怀有身孕离宫,也一同去了。


    回去的车驾中,般般伤心的抹眼泪,嬴政好生安抚,“外大母身子骨硬朗,心病说开了便好了,不难医治,勿要害怕。”


    般般对幼年之时记忆犹新,每一帧都刻在她的脑袋里,庞氏虽说更想要个孙儿,对她的疼爱却分毫不少,承欢在她膝下无忧无虑。


    “表兄对外大母是不是没有什么感情?”


    “是亲人。”


    嬴政简单概述,并未描述是什么感情,她想要他说个明白,他叹了口气说了实话,“母后当年流落邯郸,姬家开门迎接,姬家空有产业无什么权势,收留我们母子是极为危险之事,起初我心怀感恩,稍长些便知晓了外大母的意思。”


    “正如吕不韦对我父王那般,商人对‘奇货可居’之物的心怀期许,我正是那个‘奇货可居’之物。”


    “既如此,我也给予了我能给的回报,权利、地位、钱财。”


    表妹心思单纯,主动接近他的目的纯粹,姬家的放任却别有用心。


    他们想要让表妹复刻姬长月之路,做不成秦国公子、太子的夫人,便是让表妹跟在姬长月身旁、做个王后的侄女也是有利可图的,来日何愁不能高嫁呢?


    他心仪表妹,可以不揭穿,装作无所察觉。


    后来他发现他们希望表妹攀高枝是真,待她的真情也是真的,表妹造纸有功,无论是姬修还是庞氏都不曾接下先王的赏赐、夺走表妹的功劳。


    经过这些事情的考验,嬴政只能说是不厌恶姬家人,但真情,那是没有的。


    般般稍微茫然了一瞬,想不到在表兄心里,这只是一场交易,钱货两讫,细想也觉寻常,表兄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表兄曾经说过,在他心里最要紧的是自己和他的母亲姬长月,如今添了个肇儿,来日也会再有一个孩儿。


    嬴政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侍医常住在姬家,外大母不会有事的。”


    般般叹了口气,“我晓得,大母也到了这个岁数,我只是没想到会是羹儿的反抗导致的。”


    不多时抵达姬家,朱氏与姬修外出接驾,朱氏狠狠地剜了一眼从云,从云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待一行人进门,朱氏掐了一把从云腰上的肉,将她掐得生疼,低声训斥:“你真真是有主意极了!”


    从云泪珠滚落,哀声求饶,“王后是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若是晓得奴婢欺瞒……”


    朱氏到底心软,闻言瞪了她一眼,不再计较,“快去吧。”


    从云擦去眼泪,连连称好,一路小跑跟上了王后。


    姬承竑列兵在函谷关休整,不在家中。


    只因灭国的前太子赵嘉带着部分赵国宗臣逃去了代地。


    代地的代郡乃是赵武灵王设置的北方军事重镇,基础雄厚,亦有重兵把守。


    赵嘉在代地建立了政权,自立为王,自然要商议怎么收掉赵国最后的余孽了。


    赵嘉与燕国飞速达成了同盟,短期内,秦兵还真不好直接攻伐。


    显然大秦下一个目标正是燕国。


    姬承竑也还不知晓庞氏病了,是庞氏不许大家去信给他,说不愿耽误他的大事。


    原以为庞氏只是卧床,般般近前来才发觉她的脸色已然灰败,许是那股子怒气将体内的病灶引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伏在庞氏的床前,怒而劝道,“大母糊涂啊!羹儿还年轻,何愁不能建功立业,若是因此耽搁了,岂非叫他终身悔恨,您舍得吗?”


    庞氏一味的摇头叹气。


    李梦华侍疾,亦形容憔悴,身段都瘦了一圈。


    许是因为自责吧。


    般般越看越觉得不像话,当即命人去信给姬承竑,旋即让医坊用最好的药,务必要好生诊治。


    出来后朱氏给透了个底,说庞氏的身子早在当年赴秦的路上遭遇截杀便不好了,这些年她高兴,瞧起来倒也还好,这一下子病下,病根儿都给引了出来,侍医多次诊治,说许就是这些日子了。


    “你可勿要过于伤心,你大母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大苦,最骄傲的便是你和羹儿,如今你跟羹儿都好好的,什么抱曾孙不抱曾孙的,这些都是次要的。”朱氏拉了般般的手语重心长,掌心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肚子。


    “还平着呢,能有什么。”般般嘟囔,拂开她的手,“来的路上我便想到了……只是亲耳听见难免伤心。”


    “别哭。”朱氏赶紧擦她的眼泪。


    随后的日子,有上好药材续命,庞氏到底吊着一口气,姬承竑七日后匆匆赶回来,骑马骑得两条大腿内侧血淋淋的,刚进屋子里‘腾’的一下跪倒在床榻前,泪如雨下:“大母!!”


    见了孙儿最后一面,庞氏心绪复杂,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待了了好好的……勿要亏待了她去……”


    庞氏此前被封为楚阳夫人,她的丧仪大办。


    事后朱氏怅然跟她说:“女子年岁太小怀孩子伤身,可这在过去是传统,是规矩,咱们女子都这么过来的,便是难产死去的女子数也数不过来,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会有人觉得传统和规矩不对呢?”


    “有了你这个先例,羹儿这孩子爱重了了,便想效仿,这在你大母眼里估摸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她并非不珍视了了,”朱氏也不好说,言语含糊,“……你大母这辈子也只有你阿父一个儿子,为何没有再生,我猜她的身子也不好。”


    般般听了这话,短暂的无措后沉默了下来。


    回宫后,她问表兄,能否将秦律中的女子年过十七没有出嫁、男子年过二十没有娶妻便是有罪、需罚钱,甚至要罪及父母的条例删掉。


    “我晓得这样规定是促进大秦的人口,咱们连年征战需要多多的士兵。若是改成凡续弦、再嫁诞下子嗣的给予赏金呢?”


    嬴政还是没有同意,“表妹究竟能赚多少钱贴补那些庶民呢?你知道整个秦国,每天、每个时辰会有多少孩子降生么?”她只怕是贴补不过来,“你的心是好的,关键时期关键政策,我答应你有朝一日兼并列国,这项秦律一定立即删除。”


    他也退了一步了,般般只好答应。


    第110章 强行无主 “他的恐惧和想法。”……


    夜里梦见了庞氏,在邯郸的那些时光于般般而言,是很幸福的,只可惜就连做梦也很短暂。


    被尿意憋醒,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揉眼起身,发现表兄靠在床榻上微阖双眼。


    怎地这个睡姿?


    般般忙晃醒他,“表兄怎地不躺下睡?这样能舒服吗?要脖子酸痛的。”他每日都要早朝,很早得起身,夜里若不睡的安逸了一整日都难受。


    嬴政睡眠极浅,几乎是表妹刚起身他便醒了,“要起夜么?”


    被他从被窝里抱出来,般般犹有些懵逼,顾不得多想先搂住他的脖颈。


    自偏门出去,解决完穿妥衣裳,她想起了这些天表兄日日都陪她歇晌,他们几乎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不由得迟疑了,“表兄这些日子都这样?”


    她夜里睡得沉。


    “没有,今夜做噩梦了,睡得不踏实。”嬴政道。


    盯着他的表情反复瞧着,她抿唇不语。


    “……”


    “……”


    他无奈道,“我不放心你。”


    “我们不是每日都在一起吗?怎么还不放心呢?”莫非她还能吃口饭把自己噎死,般般不许他这样,“咱们快回去歇息吧,还说我爱乱想呢,你不也是?”


    回到床榻上,她扯着他的手臂的搭在自己的腰上,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不放心便抱着我,我要睡在表兄怀里。”


    “好。”他无不应允。


    夜里静悄悄,表兄的怀抱暖融融,不一会儿般般便昏昏欲睡了。


    模糊之际,她感知到他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腹,动作滞涩迟缓。


    秋季,到了胡萝卜丰收的季节,般般命人拔了一批,每一根都有手掌那么长,虽小却分外水灵。


    给各家送了些,自己留着晚上用来炖牛腩。


    另外又切了一碟子的生萝卜条,一家人坐在廊下咬着吃。


    胡萝卜鲜嫩爽口,吃起来脆脆的。


    肇儿吃了两根,闹着要玩木剑,寺人陪着他打来打去。


    般般与嬴政挨着坐下,“葡萄才将将快要爬藤,想吃到葡萄,许是要再等好几年呢。”


    嬴政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外来种子重新种植要慢些,实生苗后,还要经历漫长的童期,甚至连续两三年内都不会开花结果,自然生长过程如此,再等等也无妨。”


    西瓜也没种成功,般般没种过也不晓得西瓜要种多久会结果,只知道西瓜一般都是夏天吃的。


    结果今年种早了,果子没结出来,废了许多种子,今年有教训了,知晓西瓜最多也就是三个月的生长周期,喜欢温度稍微高一些天气。


    “葡萄等等的确无妨,西瓜明年要四月就种,届时一定能种出香甜的瓜果。”


    两人讨论了会儿种水果的事情,般般问起了赵国的遗留问题。


    “赵嘉不足为惧,代郡的兵力不过百人罢了,燕王喜摇摆不定,畏惧我大秦,赵嘉是被太子姬丹收留的,他一心想要抗秦,借此博取了美名,意图联合魏国、楚国抵秦。”


    “可惜魏王不中用,此消息传出后,他畏惧此事会引起我的愤怒,主动割地求和。”


    般般吃惊,旋即脸色古怪,嘀嘀咕咕的,“果然无论何时何地,割让土地都不可能会真的换取和平。”愈退愈败罢了,直至最后落了个国破投降的下场。


    她想的不是战国的事情。


    自然地,回到当下,站在般般的角度,若能兵不见血的兼并他国也是一件大好事。


    夜里般般留了个心眼,认真的装睡,夜深人静时她睁开眼睛偷瞄,表兄果然还是没有躺着睡觉。


    昨夜那份奇怪不是错觉,而是真的。


    她说要起夜,如昨夜那般嬴政抱她去了。


    “表兄骗我了。”


    般般说的突兀,嬴政的思维还沉浸在身子沉重之后表妹会起夜愈发频繁中,下意识反驳,“我何时骗你?”


    “昨晚和今晚都骗了。”般般托起他的脸,将其板正,“你老实交代,我命令你。”


    “当真没什么。”嬴政含糊过去,“不困了吗?咱们回去吧。”


    “我不要,你不说……”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十分狠心道,“我便冻死我自己。”


    刚踏入十月的天如何冻死人?


    嬴政:“……我乏了,那我走了。”


    般般只当没听见,作聋子状唉声叹气,见他真的要走,“哎。”更大声音叹气。


    “??”真的走了?


    般般气鼓鼓,赶紧追上去,“表兄!”


    ——“啊!”


    他哪里是走了,就环臂靠在门侧。


    她急着追出去,跟他撞了个正着,吓了一跳。


    曾经她怀肇儿时,表兄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掉了,如何会故意吓唬她?


    这微妙的不同让般般登时生出警惕。


    “表兄,你——”


    “吓着你了?”他抚去她险些吃进嘴里的碎发,叹了口气道,“夜色已深,还这样小孩子脾性。”


    “我就是这样!”她嚷嚷着不肯跟他走,被他横抱起回到了内室。


    躺回床上,般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心里有什么想法憋不住,更瞒不了,左思右想困惑得很,干脆直接问了,“表兄是不是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儿?”


    他没有说话。


    沉默的叫人的一颗心往下沉。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抓住他的手晃他,“你说话呀。”


    怎么会有王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好似历史中表兄的孩子可多了,况且只有一个孩子要承受的风险也很大,但凡太子出点什么意外,将面对国无继承人的问题,到时候王后上年纪还能不能生得出孩子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便是在平民家中,孩子能多生几个几个多生几个,战乱时代稍有不慎就死了,或是因病或者被杀,风险太大了。


    平民尚且如此,更别提王室成员的想法了。


    是以在这个时代,多子意味着有福气。


    她以为表兄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怜惜她,不想让她短时间内连着生罢了,没想到完全不是吗?


    这是为什么?


    “没有,乱想这些做什么?”他轻轻拍着般般的后肩,“我说故事哄你安睡可好?”


    “你表现得这样明显,还想瞒着我,我心里不舒坦,睡不着。”她将他的手臂拂开,心中不解又惶恐。


    “可我若将我真实想法说出来,只怕更会吓到你。”嬴政抚着她的面颊,俯下身子与她在床榻上抱在一起,嗓音低微几不可闻,“我身为秦王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继承这个偌大的国家,所以我欢喜肇儿的到来,从前你告诉过我什么胡亥扶苏之争,归根结底可选的人多了,就会出现兄弟相伐。”


    “留一个肇儿好生教导便也是了,我所求不多,”他慢慢的说着,对上昏暗中她含泪的双眸,话语顿住了。


    几瞬后,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罢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畏惧你发生意外。”


    前面说的那么多,很有他自己在为自己的恐惧开脱的意味,“虽说生产那日你只是因为疲累昏睡过去……我当时没办法思考,也不敢想,如果你真的就这样——”


    他一贯很避讳这些事情,连‘死’字都不肯说出来,可见是真的恐惧。


    “我对他如何期待的起来?你的月份越大,我的恐惧便越真切。”有时候甚至想悄无声息的让表妹滑胎。


    他没有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滑胎对身子的损伤也很大,他不会伤害表妹,表妹是他的妻子。


    而且表妹和肇儿日日都会关切的摸摸肚子,一同期待新的生命降临。


    他的情绪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更显得冷血另类。


    “倘若当初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这个孩子也不会在你我的预料之外来到。”


    般般听的怔愣住了,她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独没想过表兄是见证过了她生肇儿时的疲累昏睡,生出了无限的畏惧。


    她当时似乎确实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她也不记得了。


    当时他是什么心情?她没有问过,也不知道他竟然背负着这样的心事。


    收整心绪,般般抚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表兄,虽然这个孩子不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可我很期待它的。”


    她认认真真道,“这是我与表兄的孩儿,我爱表兄,我爱肇儿,所以我也爱它。”


    “我会没事的,当日昏睡是因为我没有生过孩子呀,”产婆当时说她年轻,没有生育经验,产道有些窄,所以产后才会累得不行,仿佛精力全都被抽空,女子头胎总要生涩些,“若你担心,咱们就让楚国公主留在咸阳照看我,你不是也说了么,她可是什么妇科圣手呢,救过许多蜀地的女子。”


    “我不会离开表兄的,我们还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呢!”她还没当皇后呢谁懂,要这时候寄了,做梦都得弹坐起来拍脑袋!


    “楚国公主制的那个手串不是正在试验阶段吗,若是成了我也要几颗药丸,将它镶嵌进我脚链的铃铛里,刚好不影响美观。”


    嬴政终于被她叽叽喳喳的话说动,露出了一丝舒缓,“那还是罢了,塞进药丸铃铛就不会响了吧。”


    般般:“?”


    “你当年送我铃铛做脚链,不会当时就脑子坏坏的吧?”


    “……”嬴政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那时我才几岁?”


    般般留意到表兄没否认‘坏坏’这个说法。


    铃铛作脚链,当时没发觉不对,现下想来就古怪,岂非她走到哪儿他都能听见?这跟古代版的定位器有什么区别吗?


    气氛好似放松了一些,般般趁热打铁,生出作妖之心,故意扯着他的衣领问:“若是两个儿子,到时候表兄要如何分?我可是听说昔年赵王有两个儿子,无论将国家继承给哪一个,他都心疼另一个儿子,最后竟然想将土地一分为二,平等的分给他们。”虽然此事后来没办成。


    嬴政很无畏,甚至都没有思考,径直道,“这天下的土地多不胜数,大洋彼岸的地盘都是无主的。”??谁跟你说是无主的。


    人家只是穷了点,这是无主吗?


    强行无主?


    ……不过想一下,如果未来整个地球都说中国话,好像……还挺带感的。就算过上千年万年之后,自己人跟自己人斗了起来,也总比让金发碧眼的人登陆来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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