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十五) 自杀者的……


    宋雯雯愣了一下, 神情有变的紧张起来,她紧紧攥着蓁祈的胳膊,近乎祈求的说道:“怎么会呢, 姑娘你脑瓜子聪明多帮帮忙,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帮帮姨,帮帮姨好不好, 挣的钱姨全给你, 姨一分也不要, 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蓁祈将宋雯雯搀扶起来, 尽量将语气放地温柔一些。


    宋雯雯此刻的精神处于高压紧绷的状态,稍有不慎, 便可能直接将其扯断,造成不可挽回地后果。


    这也就是为什么, 周秉已经去世的消息她不忍心说给她听, 只能先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到两天后,副本重启,她就会将这一切都忘掉了。


    “姨,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阿斌现在和周秉哥在一起,有他在暗处盯着,哥不会出什么事的,现在就靠我们了, 你仔细想想,那周焪到底有什么秘密是被周叔叔所知晓的,有了这个,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啊!”


    “这个”宋雯雯支吾着,似是也有一点想不起来。


    蓁祈眼睛骨碌一转,继续将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诱导:“周家前几年有个死掉的直系闺女,姨你知道不?会不会和那个也有关啊,那周焪和死掉的那个女子,好像也有什么关系吧?”


    钱文要将周通一家全部杀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周菁报仇,不论他在筹谋什么样的计划,周通的死都会和周菁的身亡有些许牵扯,不然根据现有的逻辑推演,钱文没理由将周通一家全部整死。


    如果可以在宋雯雯这里挖出这些陈年旧事的话,不仅可以让她锁定嫌疑人的论断更具有说服力,也有可能会为她提供更新的解题思路。


    宋雯雯想了想,终于在记忆里,翻出一些过去了很久的故事。


    “我家男人被送进局子里就有那女人的手笔,当时钱文不过一个普通的学生,我家男人那个时候背后兄弟可多了,那是他能撼动的,还不是那个贱女人为了狗屁的爱人,硬是将我男人送进去了,要我说,他们肯定结婚前就有一腿,要不然哪有姑娘家家贴男人的,死了也是活该。”


    不到几秒钟的话被听到耳朵里,蓁祈已经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了,如果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宋雯雯是一个具象化的典型例子,没有文化没有性格,将自己的一声都奉献给老公孩子,倒头来,尽管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参与,却也被这种歪曲的思想影响了价值观,成了纵容犯罪发生的一分子。


    不过为了套信息,她还是得强装镇定,道:“然后呢,他们不会一直没放过叔吧?”


    “哼,我男人还能让他们给整了,那必然不能,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把戏,我儿子要进法院的事本来交点钱就能成的,他们愣是不让我男人进去,还给他扔出来了,要不是那两口子打过招呼,谁会跟钱过不去,我男人当时拿的钱可多了扯远了,不好意思啊,当时那女人死的时候,我男人特意买了几瓶酒来,高兴地不得了,我也陪他喝了两盅,当时就听说了,周菁的死其实和她奶奶有关!”


    “奶奶?”蓁祈垂眸想了一下,挑眉问道,“是吴燕茗吗?”


    “对头,就是这个老太太,其实周炯挺看重自己这个闺女的,想将她培养成下一代接班人,只不过不顺心的是,她闺女把他老子的秘密给发现了”


    蓁祈一听,就知道这个秘密指的是公司的暗网,这和她之前所差到的信息正好对上,算是又帮她确定了一下证据。


    还不等她放松,宋雯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发现,自己的老子竟然想要害死她的奶奶,这可是脸都不要了,就是个畜生。”


    “什么!谋杀亲娘!”蓁祈脱口而出,“吴奶奶是被自己的儿子害了的!”


    “那可不!那兄弟两个为了那族长之位,良心都可以不要!给老太太下药的,是周炯,不让老太太看医生的,是周焪,你说说这事,也怪他老子,死前都不知道立个遗嘱,这么大个企业呢!这事儿就被那妮子给知道了,那你说说,两个男人合起伙来杀老娘的事要是捅出去,都别活,让那女人死掉的药啊,还是我男人买的呢!”


    “怪不得”蓁祈喃喃出声。


    周菁不单单因为那份邮件知道了暗网,还顺藤摸瓜知道了奶奶的死因,一像正直善良的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愤怒地上前质问。


    而本想拉周炯的下水的周焪,偷鸡不成蚀把米,惊觉自己做过的恶心事也被扒了出来,下狠心就要弄死周菁。


    所以钱文才会有充分的理由,将周焪和周炯同时放在自己的棋盘之中,他想让两人都死!


    而这便也能解释为什么吴燕茗醒来后没有报警,因为这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即使他们都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想将他们送进监狱。


    可周通是间接害死周菁的凶手,其余三人都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也会离开,他们在周菁的死亡过程中,又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她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这事儿又不是叔一人干的,他就买了个药,为什么钱文就是跟叔过不去,说白了,他就是欺软怕硬,那药又不是我叔给他女人的,凭什么嘛!”


    听到这儿,宋雯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曾莉死的时候,我男人就已经有所预料,让我和儿子早早准备,离开这儿,钱不钱的另说,命最要紧,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曾莉?”蓁祈心中大喜,却还是得装成糊涂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她怎么了?”


    “就是这个女人,当天给周菁下的药,那是个狠角色,她和我男人都是开狗肉店的,当天早上,她把周菁叫到自己的店里,就给她把药换了,这事儿我男人都心里打鼓,你说两个人平时关系那么好,怎么就能说下手就下手呢?后来周荷和叶仁也死了,我男人当晚就准备好跑了,特意让我和儿子早早去他妈家躲着,他留下来再收拾收拾,结果还是没跑了。”


    说到情深处,她还提起袖子,抹了两把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越说越难过。


    蓁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道:“那周菁这件事,还有谁参与了?”


    “嗯就剩一个了,那男人是在卫生局上班的,叫周运,当时周菁死后本来应该验尸的,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当时钱文被锁在仓库里锁了很久,求告无门,也就错过了检尸的机会,反正也和他无关了,周运来说了些什么,周菁就直接被推进焚化炉了,当时钱文之类的也是认了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算不算。”


    “周运。”蓁祈将两个字咂摸了两下,觉得要是不出她所料的话,这个人活不过今晚。


    可钱文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被锁在仓库里呢?


    蓁祈问道:“难道是有人搞的鬼?”


    “就是有人捣鬼的。”宋雯雯点头,“是叶仁他婆娘,周植,给他从外面反锁的。”


    说着,她将声音压低,小心翼翼地向蓁祈透露道:“我男人说,他看到一个直发女人锁了门,但他不认识,直到搬进这个小区,他才认出是周植。”


    “直发?”蓁祈惊讶地望向她。


    “对啊,好长一头直发,我男人当时一下就记住了。”宋雯雯睨着眼,看起来还有些自豪。


    但蓁祈却有点懵,她困惑地反问:“周植不是卷毛头吗?”


    “哦,你说那事啊,也是刚好赶上了,公司重新上传身份证件,周植就给自己烫了个时髦的发型,结果她那发质不好,卷发掉头发,就又拉直了,就这两天的事!我前几天下楼还碰见她了呢。”


    “几天前?”蓁祈急忙抓紧宋雯雯的手臂问道。


    宋雯雯有些奇怪,但还是仔细地给蓁祈把时间想出来了:“好几天前了,得有半个月了,她拉头发就是为了出差好打理的,唉,结果这也是个苦命人,刚回家老公就没了。”


    如果说半个月前周植的头发就已经是直发了,且一直都没回过家,叶仁的死是她出差后第一天进家门,那为什么在属于他们的房间里,会有周植的卷发,且颜色弧度和照片一模一样!


    这是有人故意放进浴室的!


    她伸手又将宋雯雯敲晕,随后起身右手一挥,周荷家的场景立刻万花筒般消失,将被覆盖在之后的厨房装饰露了出来。


    她蹲坐在地板上,将方才获得的可靠信息都记录了下来。


    案发现场中不会贸然出现无缘无故的奇异线索,那把头发一定是有人大费周章放进去的,可他放进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猜看,其他人是自杀还是他杀呢?[让我康康]


    第82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十六) 周芊媛举……


    蓁祈思来想去, 跑到卫生间里将周芊媛掉在洗手台上的头发捡起一根,随后摆放在浴缸旁边,打开磁场, 旋开浴缸上方的水龙头,调至高温挡位。


    不一会儿,浴缸就被盛地满满当当,氤氲水汽自浴缸中飘散而起,落在流彩的墙壁上, 被磁场隔绝在墙壁之外, 形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挂成细密的排列。


    微卷的头发一半搭在浴缸里,一半搭在浴缸外, 晃晃悠悠,离地还有这六七厘米的距离。


    可等到热水盛满浴缸, 头发的另一端竟神奇般垂落至地面,与洁白的瓷砖相接。


    蓁祈惊讶于自己的发现, 同时又震惊于凶手的谋略。


    他早知道头发遇高温会短暂拉伸, 所以便提前收集周植的头发。


    两个人的家里出现其中一人的头发, 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可这个能做什么呢?


    蓁祈复盘着叶仁家曾出现头发的场地——地面、浴缸、墙壁、洗漱台、还有把手!


    蓁祈将那根拉长的头发比在门把手的前方,轻轻将其搭在上面,一直悬而未解的问题好像终于被她发现了端倪。


    整间密室,至今困惑着她,堵在杀人方式界定前的,唯一无法解释的谜题,就是这扇门,到底是怎样反锁的。


    如果是和头发有关


    蓁祈等待浴室的文温度降低, 跑到周芊媛的书桌上重新捡了一根头发,随后复刻刚才的行为,再次试验。


    只不过这次,她将那根头发以特殊形状缠在了把手上,随后静静等待着浴室内重新糊满水汽。


    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好似迷雾困在视野之端,不容任何一丝清明泄露给困局里的寻路人。


    直到面板在眼前一闪一闪。


    蓁祈听到了百解近乎雀跃的声音:“锁住了,真的反锁了。”


    蓁祈一下便从地板上爬起来,用乳燕投怀般的姿势挑向门口,在百解用符咒打开浴室门的一刹那,窝进百解的怀里。


    她举起粉嫩的爪垫,开心道:“我们成功了,现在可以确定叶仁就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百解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小声嘀咕着:“你先下来。”


    “我不!”蓁祈傲娇地说,还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我现在是猫,不方便。”


    百解不服气地弹了下她的尾巴,可一双手却小心地环在一起,生怕把蓁祈摔了似的。


    现在四个已知死者都有服用药物,且其中三人都已被确定死亡原因是他杀,而对于其中的三个人来说,钱文的药并不是致死的直接原因,曾莉是被勒死,叶仁撞死,周荷则是跳楼。


    这几者之间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死因,是否对于即将有血光之灾的周运,具有借鉴意义呢?


    这些蓁祈都无法立即得知。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至少从宋雯雯的口述中,可以在逻辑与情感上坐实钱文杀人凶手的身份,但这也给出了最值得探讨的问题,钱文会杀了自己的亲女儿吗?


    会不会和今天的原因一样,有死者的亲属查到了这些事情,所以伺机报复,杀死了周芊媛。


    这么一想,刚好与今天刚发生的事情相对应,她突然寒毛竖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蓁祈竖起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到钱文的床边,确认了一下人是否还在,可这样一瞅又觉得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显得有些愚蠢了。


    周通死的时候,钱文也具有不在场证明,前几个人死的时候,前文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怎么可能让她抓到现成儿的。


    蓁祈苦笑着摇了摇头,强力按捺住自己给钱文灌泡面的冲动,这可是影响后续剧情的大boss,一个拿捏不准影响剧情走向怎么办?


    可很快,她就想要将巴掌伸进当晚,狠狠摇醒当时那个头脑不清醒的自己。


    灌汤怎么了!影响怎么了!


    总不会有一种情况,比当事人唱铁窗泪更糟了吧!


    钱文都进监狱了!


    这还上哪儿查去,这都不是影响了,是直接将大结局砍断了!


    当天早上,钱文做好早饭,打算吃完饭后送周芊媛上学,不料两人刚解决完最后一口,大门便被穿着制服的警察敲响。


    这还是蓁祈进入副本以来,第一次看到公职人员,她突然有些感动。


    可下一瞬,就在钱文将周芊媛护在身后时,她说出了最令在场人震惊的一句话。


    “我举报我的父亲,涉嫌经济犯罪等等违法行为,这是相关证据。”


    说着,她盯着钱文错愕不解的目光,将一厚摞文件伸手递交给警方,那份文件则正是蓁祈拷贝在平板上的证据。


    百解在面板上瞪圆了线条眼睛:“什么情况,杀人犯进监狱了?”


    蓁祈也被这一下打击地不小,她愣愣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化形的符咒吗?我们跟上去。”


    面板回缩,蓁祈感觉额上一烧,金光一亮,她的躯体在一瞬间变得透明了起来,可以很好地跟在一众人的身后,而不被发现。


    她看见周芊媛镇定地接受着警方的问话。


    她有条不紊地回答着。


    她冷静地分析着。


    在问话的结尾,她提出,今早上学还没来得及跟钱文告别,她想好好告个别。


    最后警察还是放她去和钱文说了话。


    隔着一扇玻璃,两人沉默地面对面,相顾无言。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钱文已经接受了自己被亲女人扔进来的事实,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或许他会欣慰自己的女儿比自己有良知,又或许在自责,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示范。


    又或者还有些不甘,毕竟他想做的事,还没完成。


    可不论怎么样,他的计划只能到此为止了。


    良久,周芊媛抿着唇,淡声说道:“抱歉,昨天那个人死在我的面前,我实在是吓到了,我不想让你也”


    “所以你让警察保护我?”钱文的声音略有些疲倦,又有些好笑。


    “我不是你好好表现,我会在外面等你的。”周芊媛焦急地解释道,“自从妈妈去世,我一直活在恐惧里,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们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样了的好不好,等你出来,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的,我不想有一天从天台上被推出去的,是你啊!”


    “计划很久了吗?”


    周芊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我一直都没放弃过,只不过那天去找你时,我听到你说的话,动摇了,可那个人的死坚定了我的想法,即便你恨我,我也不要你死掉。”


    钱文无言地绞紧双手,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不论如何,都是那般苍白。


    他和她之间,隔着一整个青春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通的。


    更何况,现在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苦笑着低下头,低垂的眼眸里深藏着周芊媛看不懂的情绪,却深深让得知全貌的蓁祈了解——他还涉嫌杀人,警方去查他的经济案时,迟早可以顺藤摸瓜查到这些事,他进来了,便无处可逃,他躲不掉了。


    他必死无疑。


    过了好半晌,他掩藏起自己的情绪,柔声开口:“恨我吗?”


    “没有特别,就是喜欢的专业不能报了。”


    “抱歉。”他笑了笑。


    “小事。”周芊媛偏过头,想要将自己通红的眼眶藏起来,却只是欲盖弥彰。


    又是两个字两个字的挤牙膏,两个人面对着面,却没有什么话说,却也没有一个人舍得先离开。


    “留个惊喜吧,等你出来,再给你看看我选择的路,是有着什么样的风景。”


    她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抬起头,却没注意到钱文怜爱的眼神中,蕴藏了多么浓厚的不舍与眷恋。


    “给爸爸说说,你有什么爱好,有什么想学的,让爸爸期待期待。”


    “你努力表现,好好减刑,出来就可以知道了。”


    两人都倔强地不肯将藏在心底的情绪表达出来。


    一个知道不会再有以后了,所以拼了命的想要了解。


    一个害怕不会再有以后了,所以拼了命的想要挽留。


    他生怕少说一点便错过一点。


    她生怕多说一点便失去一点。


    没有人松口。


    也没有人是真的去恨。


    钱文笑了笑,认真地盯着周芊媛的脸,用目光一点点沿着轮廓反复描摹,生怕忘记女儿在脑海中的模样,又好似透过她,看着小时候的周芊媛,用记忆里的变化,丈量这些错过了的,却又无从弥补的岁月。


    “爸爸知道你是最能干的,之前我都没有好好管过你,你还是长成了这么好的姑娘,会做饭,会收拾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学习也那么好,爸爸很开心,也很愧疚,现在说这些好像都不管用了,但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有缺的少的,就去找蓉姨要,爸爸给她说好了的,好不好。”


    他每说一句,周芊媛便点一下头。


    这些原本应该说给小小媛的话,如今听来,倒是万般思绪在心头,不知所措。


    “那个房子爸爸早就写好了你的名字,还有两套房也是爸爸早就给你准备好的,是我把钱打给蓉姨,让她买的,写的是你的名字,你放心住,要是什么时候不喜欢这里了,就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把这儿的房子卖了,留着收租也行,我们当个包租婆,也不愁吃穿”


    第83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十七) 蓁祈被最……


    “以后找对象要擦亮眼睛, 你妈妈的目光就不是很好,以后别学妈妈,学爸爸, 找一个像妈妈那么好的男朋友,别受欺负了,咱们家阿媛这么优秀对不对,谁还敢让我的阿媛难过。”


    周芊媛摇着头,尽管一直在努力克制, 可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留下来, 在面颊上划过两条细细的河流。


    最后, 钱文深吸一口气,向周芊媛做出了作为父亲的, 最后一个请求。


    “答应我,别再掺和进这些事了好吗, 去让蓉姨帮你转学,然后”他顿了顿, 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道, “在你喜欢的那个漂亮的地方,等着我。”


    “那你呢,你喜欢哪儿,妈妈喜欢哪儿?”


    “我啊!”钱文仰起头,认真地想着,最后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秘密。”


    一个只有心爱之人才能猜出的秘密, 那满天的樱花,如红霞般绽放。


    是他和爱人的初遇


    亦是死后想要长眠之地


    可他好像实在是迷路地太久了,久到都忘了来时的路是什么样。


    也许,那片樱花林,他再也找不到了


    真是,好想都对得起。


    却又谁都对不起。


    ————————————


    “现在怎么办?”百解跃出面板,与蓁祈肩并肩走着,原本停不住扭来扭去的尾巴也变得分外严肃,“凶手都进去了,他要怎么杀自己的女儿。”


    蓁祈顿了顿,眼睛骨碌一转,想到:“如果我们放纵这件事情发展,倒时候守株待兔,在看清凶手的作案方式后答题,能不能蒙混过关。”


    “你当系统傻的?当时候系统会锁定答题渠道,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芊媛死掉,然后我们两个抱团归西,所以必须在凶手还没动手的时候,就查出周芊媛是怎么死的。”


    蓁祈顿时变得有些沮丧,她道:“可是现在我们只能锁定前四个死去的人,都是钱文弄死的,就这都只是理论推测,缺少直接性的他杀证据,而且钱文的不在场证明,也直接证明了实施凶杀的人,和他没关系,也就是说人都不是钱文杀的,那他手下的人那么多,都查的话根本查不完!”


    “也是。”百解轻叹一声,“要是将那些人算成同伙儿的话,再给我们七天也查不玩,若不算,那还有谁能成为钱文的同伙呢?不会真的吧大boss送进去了吧。”


    “还有一点!”蓁祈调出面板,翻开那页已经推演过很多遍的逻辑图,道,“连环杀人案都必定会有一定的共性,而这四起案件的共性,便是嫌疑人都曾服用功效各异的药物,可为什么凶手不直接让他们都吃安眠药死掉呢,就像周通那样,再加一个轮回阵,伪造遗书,小区内的人也不会报警。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地给每个人设置不同的死法,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不让人怀疑?毕竟如果每个人都死的一样的话,就算这个小区的里的人再迷信,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会真的不引人察觉。”


    “有这个可能”蓁祈皱眉点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不止这一个因素,之前我们调查的重心一直在凶手的杀人逻辑上,可现在最有嫌疑的人已经进了局子,我再想,我们会不会可以将重心放在死者身上,进行反推。”


    “怎么反推?”百解疑惑地歪头。


    “据宋雯雯所说,和周菁的死亡有直接关系的,共有五人,最后一人便是应当在昨晚死亡的周运,虽然他的消息我们一直都未收到,可是按理来说,钱文昨晚还不在监狱里,所以他完全有能力布局周运的死亡,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都被报复完毕,今晚会是个平安夜。”


    百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害死周菁的人都已经被钱文处理掉了,而因钱文失去家人的人,报复之心才刚刚开始。”


    “不错。”蓁祈亢奋睁大眼睛,眼瞳中迸发着奇异的光彩,“钱文用药是因为周菁死于药杀,那么凶手很有可能会根据钱文杀人的方式,而杀死周芊媛。那么我们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按照既定剧情,周通的老婆孩子已经死亡,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调查剩下四人的家属。”


    “好。”百解肯定地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是猫身,便于穿梭在人群中,而且我还有周家庄所有人的资料,就由我来走访他们的家。你可以在面板与现实中穿梭,就由你去盯着周焪周炯,周秉与宋雯雯可以那么轻易地查到钱文一定有问题,这里面虽然有钱文的授意,可我不信那两只老狐狸会一点私心也没有,更何况钱文现在在监狱里,无法保护周芊媛,而周芊媛虽然是个高中生,却位置特殊,别忘了,钱文是她举报进去的,这帮人肯定怕钱文和她胡乱攀咬,心里藏着鬼呢,难保他们不会查到些什么,随后将消息散播出去,借刀杀人。你去盯着他们,帮我们缩小怀疑范围。”


    ————————————


    百解已经藏在喜绒绒公司的内部,时刻盯着周家两兄弟的一举一动。


    而蓁祈则在出发前,出了点故障。


    还不等她走到小区门口,就被周芊媛从身后叫住,当她转头看过去时,视野被突如其来的黑色遮蔽,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结实的麻袋套了起来,随后就被扔上了车厢的后座。


    她心下警铃大作,却没有第一时间挣脱逃跑,而是坐在这里,想要听听周芊媛这么做的理由。


    约莫两三分钟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右半身子一沉,紧接着耳边穿来车门上锁的沉闷声响。


    周芊媛的声音自车内响起:“蓉姨,你说的可是真的,周运真的已经死了?”


    蓁祈不疾不徐地打开面板,与百解共享着车厢内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二人皆是面色一凛——钱文的报复自此画上终章,而周芊媛将会被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


    “是的。”周蓉在驾驶位上开口道,“据同行的游客说,周运昨晚不知发了什么魔,不听劝阻,自己一个劲儿地往深山老林里钻,结果被蛇给咬了,抢救无效死了。”


    与周芊媛的震惊不同的是,蓁祈默默松了口气。


    可以解释周运发魔的唯一原因,便是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服用了药物,这有可能是旅行时被同伴所下,也有可能是在旅行前,就被人换了药物。


    这样不动声色的杀人手法,和钱文之前的手法如出一辙,再一次证明了蓁祈的推演,与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偏差。


    总之,钱文的这一环依然完成了。


    周芊媛心痛地说道:“怎么会,难不成那瞎子说得真是对的?”


    周蓉回过头来,有些责备地说道:“早就给你说过,那瞎子是个得道高人,你知道他那双眼睛怎么瞎的不?就是太聪明了,被老天爷收走的,不然要真成仙了那还了得。”


    蓁祈有些奇怪地竖起耳朵,她心想,周芊媛不是从不信这些吗?为什么会信周蓉说的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可下一秒,周芊媛所言立刻惊掉了蓁祈的下巴。


    “我现在信了蓉姨,从你说第三个人死的会是周荷开始,我就信了!”


    面板里传来百解乐得合不拢嘴的声音:“让你别得瑟,你看吧,猫会写题这种事,还会对小女孩儿的内心造成很大破坏的。”


    周芊媛的声音继续从旁边传来:“蓉姨,瞎子说只要献祭一只黑猫,这接连五天不断发生的死亡事件真的会停止吗?”


    “那当然,姨还能骗你不成,这次姨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恳请这个瞎子出山帮咱们驱邪的,哦对了,你那猫系绳子了吗?别到时候跑了,这深山老林的,咱可抓不住。”


    周芊媛忙不迭点头:“系了的,死结。”


    蓁祈垂眸活动了一下并未被束缚的手脚,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她在系统里问道:“那两人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都在忙着开会签署文件,连电子设备都没挨到过,奇怪的人也没有。”说完,他突然话锋一转,道,“有危险及时叫我,你先自己试试能不能把绳子挣开。”


    蓁祈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她没给我绑绳子。”


    这下轮到百解那边沉默了,很久,蓁祈都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屏幕上闪烁的图标表示他还在线。


    周芊媛低头思索着,犹豫了一会儿,抬头问道:“蓉姨,你说那瞎子真能算出当年害死我妈的凶手吗?”


    蓉姨尖细的笑声从前座“咯咯”地传至后方:“怎么不能呢?之前那瞎子说的两个人,不都是对的吗?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一定能找到的。”


    “可是”周芊媛还是有些犹豫,内心爆发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就和她一开始对于蓁祈的态度一样,即相信会有奇迹发生,所以将蓁祈抓起来稳住周蓉,又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子,所以将蓁祈的手脚放开,希望她在危险时刻有自保的能力。


    第84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十八) 周芊媛被……


    她又理智又感性。


    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降临, 十年寻求的答案几乎变的唾手可得。


    宁愿这是假的,她也不愿放手,从始至终, 她所求的从未变过。


    那就是得知真相,随后走出这里。


    周蓉不等她讲话说完,便霸道地打断道:“你心放肚子里,你蓉姨办事,你就放心吧, 更何况, 你父亲可是将你托付给了我的, 我和你妈妈的交情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害你, 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作为女儿, 你要一起见证才对。”


    汽车一路颠簸,从国道驶上上山的羊肠小道, 道路一下就变得促狭起来, 汽车轮胎推搡着粗壮的草茎向前行驶, 高大的树木将阳光尽数遮蔽,只留下微小的孔隙,在座椅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周芊媛一路提着心,默默数着手机上的时间。


    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周蓉到达了目的地。


    蓁祈感觉身子一轻,就被人提了起来,下了车。


    周芊媛并没有将她的麻袋解开,许是害怕周蓉质询她为什么没有将猫的手脚都捆起来, 所以干脆提着麻袋,将蓁祈提溜了进去。


    不过蓁祈也不是完全没有视物的办法,她伸出左爪,在麻袋最脆弱的地方用力一划,破开一个小口,刚好容易一只眼睛观察,外面的场景立刻铺展在她的眼前。


    她抬头一看,两人的目的地是一间红色的庙宇,在灰色瓦檐的正下方,有一块用青石雕刻的牌匾,上面用深绿色的颜料写着个三个大字——鹿神庙。


    想必这便是周家祖先世代供奉的灵鹿娘娘庙了。


    两人一路穿过小院,行至最里处的殿宇,一尊巨大的娘娘像端坐供台中央,衣红带青,易容万千,可那一双温柔庄严的眼睛,此刻却只有半面完好无损,敛神注视着屋内的两人。


    再仔细一瞧,那娘娘的脖颈处,有一条较为明显的裂痕,左边的头冠也有一处被磕掉了颜色,应当是不小心摔落的,也不知是哪一个冒失的后人,在搬挪清扫的过程中失了手。


    周蓉面容严肃地理了理衣冠,拿起三柱香,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周芊媛也紧随其后,做了一番潦草的祈祷。


    看到她如此迫不及待就要起身的模样,周蓉“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调侃着说道:“你还真是和你妈妈一模一样,你妈妈当时也不怎么看得起这尊娘娘像呢。”


    周芊媛闻声转过头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透着一丝好奇的意味。


    “我妈妈?”


    “嗯。”周蓉点了点头,身子也从紧绷的状态下放松下来,侧坐在蒲团之上,抬头望着那慈眉善目的娘娘像,好像透过那尊神像,走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周家世代信奉灵鹿娘娘,小辈们听着长辈的故事长大,多多少少是敬畏鹿神的,每每祭祀之时,无人敢在神像堂前闹事,大家对于她是又敬又怕,就算不信,也要在大人面前装一幅乖巧的样子,谁家小孩最乖,就能吃到最甜的供果,只有你娘不一样,她不仅不信,她还敢在大人的面前大放厥词,你说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想到这儿,她笑着摇头,又像是怀念她的人小胆大,又像是带着一番宠溺的味道。


    “然后呢?”周芊媛将半边身子向周蓉倾去,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故事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这是她从未了解过了母亲。


    “她呀,当着你姥爷的面儿,说娘娘是假的,要是真的的话,为什么不能自己种田育果,还要我们给她送饭吃,说这不是神明,应该是大爷才对,毕竟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是要被骂好吃懒做的!”说着说着,她便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穿破屋梁,惊起一片树摇草展,似是娘娘也在笑话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虎丫头。


    周蓉戳着蓁祈的额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当时就把你爷气了个半死,差点就在娘娘面前动家法,还好宗亲把她拦住了,不然你妈妈的屁股可就遭殃了!当时我们都以为尽管周炯在大家伙儿面前饶了周菁,可事后,总是会被教育一番的。”


    “可是你爷爷并没有,因为你的曾奶奶不让,那个老人,自己孤独了半辈子,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维护一个小辈,往常我们都是入不了她的眼的,你爷爷也是,追求了半辈子的地位,可那老不死的死也不说,到底谁应该坐上这族长之位”


    将到这儿,周芊媛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微薄的凉意从身后蔓延至脖颈,即使堂前无风,还是让人感觉如坠山谷,身后是渗透进肌肤的凉意。


    周蓉仰头望着天,自言自语,像给娘娘告状似的,越说越激动:“所以我们争啊!斗啊!杀红了眼,疯了魔,人人都变成了魔鬼,守着周家庄烂到根里秘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只有你妈妈不一样,她有着和你曾爷爷一样的天真幼稚,却又有着我们谁都没有的干劲和敏锐,我有时候会想,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周家的人,凭什么都是灵鹿庇佑的信徒,我们像蠕动的尸体,而你这个不信神佛的母亲,却被伟大的灵鹿娘娘庇佑如此,花光了周家庄所有的运气!”


    “凭什么她可以稳坐高位!”


    “凭什么她可以永远拥有理想!”


    “凭什么她会得神明庇佑!”


    “凭什么她死了都有人念念不忘!”


    “伟大的神灵啊,你看看我啊,看看我们啊!我们早就烂透了,为什么你还不显灵!”


    周芊媛根据周蓉近乎癫狂的表现,心里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她将蓁祈从麻袋里放出来,慢慢向门口挪动着,在她即将触碰到门扉的下一刻,却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门上已经栓了一个巨大的铁链。


    周蓉转过头来,不屑一顾地扫视她,似是要将她皮囊下的一切看透。


    “别白费功夫了,你今天必须得死在这里,和你那个令人讨厌的母亲一样,死在我的手里!”


    “什么!”周芊媛震惊地瞪大眼睛,疯狂地摇着头,眼神里迷茫的情绪渐渐变得憎恨无比,“为什么!”


    周蓉狠厉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因为她总是占着我们够不到的资源,将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壤一点一点,剔除干净!你应该问她凭什么!”


    “周家庄自古便做的是畜生的生意,他们都是畜生,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受灵鹿娘娘的庇佑,就应该遵循神的指引,是神给了我们可以赚大钱的渠道,作为周家嫡系的传人,你妈妈坐在我们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位置上,挣着高几倍的钱财,却高喊宠物无罪!哈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


    “你敢说她挣得钱都是干净的,你敢说吗?你敢说吗!”


    周蓉掐着周芊媛的下巴,双眼猩红,她被嫉妒与不甘蒙蔽着双眼,一点点将自己逼进如此狭小的一隅,死死盯着周芊媛。


    身后那慈眉善目的娘娘像也紧紧地盯着她,通过她,将不知悲悯或嘲讽的目光,投射在周芊媛的身上。


    多么可笑,周家祖先应灵鹿而升官发财,却用宰杀无辜生灵的方式报答灵鹿,美名其曰得神授意。


    那柳眉柔目之下的,到底是灵鹿的神魄,还是偷走信仰的惯偷。


    一尊厚重的泥刻啊,到底守着些什么,捆着些什么。


    那将其奉为信仰的信徒,当真是可怜又可悲。


    他们信仰神灵,妄图得神庇佑,却在亵渎神灵的自我麻痹中,一点点相信那泥捏的小像,真的会满足他们贪婪的欲望。


    周蓉朝着周芊媛怒吼着,发泄自己积郁已久的怨恨:“所以当时周焪找上我时,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将那份邮件发给你妈妈,让她去找你爸爸吵架,去找周炯吵架,随后听着她的喘息声一点点降低,尸体渐渐变得没有温度,你都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畅快!”


    “我拿着办这件事得来的钱,给我弟弟买了新房,娶了媳妇,有了外甥,我本以为我的日子可以越来越好,毕竟没有你妈这样碍眼的人,还有谁能让我的日子过的越来越糟糕!可是我错了,你们家,没有一个好鸟,你的父亲,杀了我的弟弟,他杀了我的弟弟!”


    周芊媛的瞳孔在恐惧中募地放大,她甚至在极度的慌乱中忘了挣扎,就那样执拗地看着她,试图从周蓉疯狂的神色中找出否认这句话的细微表情。


    可周蓉又怎能如她所愿,她咯吱吱笑着,可怖又畅快:“而你,我亲爱的宝贝,是你将他亲手送进了监狱,你以为有了教唆杀人这件事他还能出来吗?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你,你跟你的妈妈一样,愚蠢,又可恨!”


    “怎么会”周芊媛喃喃出声,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的懊悔。


    而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却被周蓉精准捕捉,她嘲讽出了声:“你不会后悔了吧,嗯?我亲爱的侄女儿,你不是最痛恨违法犯罪的人吗?怎么你父亲杀了人,你反而后悔将他送进去了呢?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伪君子,满嘴仁义道德都是为了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人设置,真将刀子挨在你们的皮肉上,你们耍小聪明的样子又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第85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十九) 主要NP……


    周芊媛咬紧牙关, 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愤怒地等着周蓉,竭声质问:“你凭什么说我爸爸杀了你的弟弟, 你根本就没有弟弟!”


    周蓉得意地笑着,炫耀着自己的当时留手的聪明:“你当然不知道我的亲弟弟是谁,我们两个人的爷爷,是狗肉乡被分割时,创立喜绒绒公司的先锋, 而我们的姥爷, 则是被暗网收纳, 落户成为了槐花乡的村民,为了使喜绒绒的暗网永远不被发现, 周家族规特意标明,凡周家人, 永远不能与槐花乡之人通婚,所以我的爸爸妈妈并未领证, 我跟了妈妈, 弟弟则跟了爸爸。”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明明是一起打江山的人,可为了舆论和利益,槐花乡的人便永远不能与你们周家人相提并论,多不公平!”


    “所以,你为什么杀我。”周芊媛诘问道,“是我爸爸杀了你的弟弟,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的关系可并不好,


    你确定我死了他会伤心,有那个时间, 你不如仔细查查我爸爸杀人的证据,然后让他在牢里永远出不来,难道不比杀我畅快!”


    周蓉一愣,随后松开牵制着周芊媛的手,仰起头,疯狂地笑着,嘲讽的神色更甚之前:“你还真是你爸的好闺女,将他送进去了还不够,还要让他死,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周家果然出不了一个好东西!”


    周芊媛扶着脖子,松了松僵硬的四肢,随后将手伸到背后轻轻摸索,直到触碰到毛绒的皮毛,跳动的心才变得安定了一点。


    她将手指抵在地上快速写下一个字:“跑”


    但对蓁祈而言,跑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刚刚才收到百解的消息,周蓉今天要杀了周芊媛偿命这件事,是周焪授意的。


    没了钱文这面防护墙,他已经无法容忍自己的又一员大将折损了。


    周运在卫生局上班,其为喜绒绒公司提供的便利不是一般人可以替代的,钱文将手伸到周运面前时,就要有失去同等代价的觉悟。


    可惜,周蓉藏得太好了,好到这么多年以来,钱文一直都未曾发觉他是周焪的人。


    若是之前钱文的小动作他还能忍忍的话,这次他是杀人杀到了大动脉,他绝无可能将这口气咽下来。


    而在收到这份消息的同一时间,百解还探查到了另一个状况,他发现周蓉口中的瞎子,在方才来了公司,并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周炯的办公室。


    此人并没有据她所言带着墨镜,说明他并不是瞎子,可右脸上那块碗大的胎记却加大了百解的怀疑,他紧随瞎子的步伐迈进办公室,看到他拿起桌上放置的湿巾,覆盖在脸上,一点点,擦掉了那块漆黑的胎记。


    在那道疤的底下,如同他未瞎却装瞎的眼睛一样,是未有瑕疵的,光洁的皮肤。


    看到这儿,他立马给这个重要的消息同步给了蓁祈——想要杀死周芊媛的人,是周炯和周焪两个人!


    他们在得知钱文被自己的亲女儿送进局子后,就知道此女跟她的母亲一样,绝不会容许任何违法乱纪之人逍遥法外。


    她连自己的亲爸都敢检举,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鬼知道在公安局的那几个小时里,她到底对那些蓝帽子说了些什么。


    今天是钱文,明天呢?


    会不会就是公司里的其他人!


    这份消息让蓁祈在平板上敲好的句子久久无法发出,在发现周蓉有问题之后,她便在第一时间打开周芊媛的平板,向周炯编辑了一条求救信息,并同步整理了一些有牵制力的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可谁曾想,周焪和周炯竟在同一时间都想除掉她,那她现在所做的求救都不过杯水车薪,饮鸩止渴。


    寺院的大门被牢牢锁住,有手腕那么粗的铁链拴在门口,就算是卡车来了都不一定冲的破,更别说她现在这副没有抱枕大的身子了。


    她焦急地等待着,右爪掐符,哪怕是冒着篡改故事线的风险,也会在周蓉杀人意向汹涌的第一时间,带周芊媛逃离此地。


    她的底牌还有很多,可真正所赌的运气,也只不过是系统在最开始的那句——死者会在第七天死亡罢了。


    现在只是第六天,距离周芊媛的死亡时间还有一天,她在向系统所公布的规则给予豪赌——死者不会提前死亡!


    周蓉看周芊媛没有什么反扑的空间,便也放松下来,靠在一边的供桌上,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会做一桌子菜,热情招呼周芊媛去享用的知心阿姨,神色淡淡,好像刚才的疯癫只是另一个人格,人格破碎,故事写尽,真正的灵魂占据主场,连回忆都不再具有强烈的冲击力,使得现实即为回忆。


    这是连周芊媛都不得不承认的温柔,即使有了刚才的不快,她收起笑容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跨越时间,让周芊媛扑上去,放心将自己交给她。


    周蓉低头看了看表,语气松快地说:“还有一个小时。”


    “什么意思?”周芊媛紧张地问道。


    “这是我弟弟死去的时间,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被蛇‘啊呜’一口咬死的,就在这儿,当着灵鹿娘娘的面儿,警方要把他的的尸体挪走,我没让动,凭什么动他,他还没看到自己的仇人死在自己面前呢,我要把你葬一块儿,让你下去,都给他当牛做马,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周芊媛默默向后耸了耸,肩膀紧紧贴着木门,将最后一丝空气从缝隙间挤压出去,饶是这样,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背后吹着瘆人的阴风。


    “那你呢?”她试图劝说道,“你杀了我,你的后半生就毁了,可你若放了我,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你可以看你的外甥平平安安的长大。”


    “呵。”周蓉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你觉得我费这么大劲儿把你绑到这儿,不得手,我会走吗?我是杀不了钱文,可法律自会杀了他,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去地府偿还你们欠下的罪孽。”


    “什么罪孽,检举你们吗?”周芊媛怒斥道。


    “阿媛,你不用这么激动,你觉得你不无辜吗?都说祸不及子女的唯一解释,是惠不及子女,你爹妈捞的钱你没享受到?你所用的钱,都是我弟弟他们赚的,欸,说到这儿,你知道我们赚钱有多辛苦吗?”


    “你爸你妈是坐亮堂的办公室的,不像我们,就在找你的前一天晚上,我还要杀三十条狗,才能拿到这个月的全勤奖金,欸,你会杀狗吗?”


    周芊媛的眼睛无意识地睁大,她茫然地摇着头,眼前的女子面容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颗沉浮的狗头,在汤锅中,起起落落,被泛起的白沫敲打着浮肿的皮囊,发出“咕嘟嘟”的响声。


    她觉得头好痛,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可周蓉并没有打算给她缓冲的时间,换句话说,她就是想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看到她如此害怕的样子,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她有着报复性的快乐。


    她举起右手,嘴张得极大,发出夸张的吼声:“哐!哐!一把斧头,直直砍在狗的头上!飒!哈哈哈哈哈!碗大的窟窿!”


    “三十只!我每天都要砍死三十只的狗,我手腕都砍累了,就是为了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可是都被你们毁了!我要你们一家都为我弟弟埋葬!”


    “咔哒”一声,时针指向整点,周蓉大叫着,死死攥住周芊媛的脖子,瘦弱的骨节钢架般嵌入少女脆弱的皮肉中,深深勒出血红的印记。


    周芊媛大力咳嗽两声,双脚无力踢踏,做着最后的反抗:“你看我长大,难道一点也没有不忍心吗?”


    周蓉似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分外可笑,她摇摇头,咬着牙抛下狠话:“周家的人,骨子流的血都是认死理的,你母亲是,你父亲是,你是,我也是!我们都是自私的魔鬼!”


    右手一点一点收紧,周芊媛的脸已经被涨的变了颜色,连舌头都需要找一找才能翻出来,找到声音。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杀了你,我不仅可以拿到高额的补偿,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还可以换个名字,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别别杀”


    “别”


    嗡——


    一声巨大的震颤声响起,仿佛一架虚无的琴弦,被高台之上的神灵弹指波动,近乎同一时间,漾开一道奇异的红色波纹,它自神手中荡开,将一切控至神之凝眸。


    冰冷的声音从各个角落激荡开来,似宇宙所言之回想,立神之规则,终愚者之试验。


    【主要NPC还有二十秒死亡,请玩家快速作答!】


    “什么?”蓁祈力竭倒在地上,被憋出满头大汗,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第86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二十) 骗子!这……


    从收到百解最后一个消息时, 她便再也收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讯息,也引动不了自身的力量了,就好像被系统锁定了一般, 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蓉那双干柴的手勒上周芊媛的脖子,却什么能力也调动不了。


    她心下暗叫不好,一股寒意自头顶倾泻而下,如腊九寒天的冰水,直直从头顶倒灌下来, 冰锐刺骨。


    “怎么会。”她咬着嘴唇, 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将所有过程快速放映, 她自觉没有任何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受害者会提前死亡。


    难道正如百解先前所说的那样, 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芊媛的死亡,随后报出一个不知真假的答案, 让命运来裁决自己的推演公正吗?


    【十七】


    冷漠的提示音持续倒数。


    蓁祈的内心心乱如麻。


    她现在只能做到去触碰周芊媛的手,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真的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她到底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十五】


    如同阎王点卯, 催命般催促着仍在迷茫的玩家给出正确的答案。


    蓁祈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复盘


    【十三】


    死者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凶手的杀人动机没有任何问题。


    周蓉的杀人诱因没有任何问题。


    获取信息的渠道没有任何问题。


    推演的方式方法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涉事人员的身份履历都没有问题。


    故事的推进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十】


    就像一个没有接口和瑕疵的球体,无论以那一点为起始点,奋力奔跑,都在以同一个角度做着无休止的重复演算。


    蓁祈的手心已经开始慢慢渗出冰凉的汗意,如果这就是周芊媛生命的终点,那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使得满盘棋子皆输


    作为正常连环杀人案的见证者,她既是局外人观看者一个又一个死者的临终遗言, 又作为局内人,经历着惊心动魄的生死关隘。


    作为一双渗透进考官大脑里的眼睛,她酝酿着风暴,也注视着风暴,一切有迹可循的线索皆无法逃离她的眼睛,可为何,她会在此时此刻,看不到真相。


    【九】


    蓁祈在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就像狼人杀中的法官,而在法官的头顶,还有一双名为规则的,监视的眼睛。


    她维护着游戏的秩序,在参与游戏的过程中,维护游戏的正常进行,她没有徇私从而改变故事的运行轨迹,也没有参与进副本里,搅乱本应存在的因果。


    如果这样都无法推演出正确答案的话。


    那只能说明,有玩家说谎


    【八】


    “对啊!”


    蓁祈募地抬起头来,一丝捉摸不透的灵光此时骤然大亮,映照得混沌脑海宛如白昼。


    她已经将所有可能掌握的线索都反复推演了数百遍。


    逻辑正确


    程序正确


    情感正确


    可却只能得出一个错误的结果,那就只能证明,在正确的逻辑盐酸下,有伪装成平民的狼人,遮蔽了法官的洞悉一切的眼眸。


    【七】


    这么多环环相扣的线索里,到底是谁说了谎!


    还有七秒的时间,不过须臾,蓁祈费力地握着周芊媛的手,在神明诅咒般的序曲中,一点点拨开乌云,找寻着被狼人藏匿起来的证据。


    从交涉最多的人开始,一点点抽丝剥茧,找到他们话里话外的矛盾点


    【六】


    曾莉、叶仁、周荷、周通的死亡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如何考量的?


    她认为这四人的死亡,是和周家的族长之争有关,因为周家的人都知道周家两兄弟并不和睦。


    后来她发现导致这四人的死亡的原因,并非族长之争,而是钱文的报复,他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不惜在周焪与周炯间斡旋,做双面间谍,因为此二人的关系并不好,所以这一切的布局都需要偷偷进行。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需要利用他们之间的间隙,将二人都拉下水。


    周蓉是周焪那边的人,周通也是周焪那边的人,他们的结局可谓有着周焪的推波助澜,所以他们才能收获第一手的消息,两次将周芊媛的命握在手里。


    【五】


    可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周炯也会想要杀死周芊媛?


    难道是钱文的计划暴露了,让周炯在同一时间想要摁死这个不听话的蚂蚁。


    所以在这件事上,两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让暗网永远藏匿,让喜绒绒公司做大做强。


    如果是这样的目的,周焪和周炯不合的传言,从一开始,到底是如何传出来的。


    【四】


    他们并没有因为争族长之位,而杀死对方的得力干将。


    他们并没有逃避任何一个,有对方在的重要场合。


    他们没有将自己手中的业务,完全与对方进行剥离。


    他们在危机面前,永远拥有同一反应的高度敏锐。


    他们在处理钱文的事情上时,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钱文两头吃,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吗?如果知道,到底是钱文的计谋高超,还是他们一贯的纵容。


    如果要追根溯源两兄弟不合的传言,首当其冲的,是当时吴燕茗被下毒一事。


    【三】


    周家的人都说,是因为吴燕茗手里,有周家继承者的名单,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周家的两个人都想要她的命,难道杀了她,比挟持她让她委任自己为族长更难吗?


    更何况,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个族长之位会是自己。


    是什么,让他们在步骤如此统一的时候,会被人传兄弟不睦。


    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二】


    凡是都要讲证据,而只有族内相争的事,她蓁祈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大家以为,众人认为,纷纷觉得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将矛头直接指向二人是如何相争的。


    这样的流言,到底是如何导致周家庄内部人心惶惶,想要争一个答案,却无人想要站队的。


    如果一个巨大的阴谋是建立在虚无之上的话,只能说明,在阴谋之下,还有被人可以掩盖的真正的深渊入口。


    而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便是


    【一】


    “周运,骗子!”


    周芊媛抬头愤怒地瞪着周蓉,面部肌肉早已因为巨大的痛楚拧在一起,已经缺氧到乌青的嘴唇艰难开合,在牙缝中挤出蓁祈刚刚写给她的四个字。


    蓁祈的右爪被周芊媛狠狠握在手心,就像握着最后的一株救命稻草,两个人紧紧相贴,汗水顺着毛孔汹涌渗出,在身下积出一片浅层的水洼。


    在死神降临的最后一秒,她们握着可以求生的最后稻草,等待神明降临的宣判。


    眨眼而过的一秒时间,被焦急、绝望、希冀凳凳复杂的情绪扭成碎片,成为以微秒记时的单位,满满熬煮。


    就在周芊媛的眼神逐渐灰败,呼吸减弱。


    就连蓁祈也开始绝望,自己是否在一个微小的岔路口,选择了自负的错误答案时。


    琴弦被轻轻搡动,在系统提示音发出最终宣告时。


    周蓉的手缓缓松开


    一点点、一点点让久违的新鲜空气争先涌入周芊媛的肺部。


    她剧烈地咳嗽着,明明是极为难听的噪音,却在此时,宛如救世主的天籁之声。


    周蓉困惑地抬头,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和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蓁祈大喜过望,一时之间竟顾不得思考那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右手掐诀,就要带着周芊媛从屋里冲出去。


    生死关头走一遭,她已然无暇顾及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能力。


    反正就算是神明,也在此时,默认周芊媛不会在今天走向死亡——神都不收的人,她蓁祈保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等她掐好诀带两人逃出生天,有人竟比她更快一步冲进庙里,抄起锄头,奋力地敲在周蓉的头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周蓉闪避不及,光皙的额头之上顿时被砸开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周蓉茫然的神色被永久定格在此时此刻,她僵硬地朝右边直直倒去,显得那么诡异又可怕。


    蓁祈扑上去,将那持斧头的人搡倒,一人一猫顿时扭打在一起,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周芊媛想要上去帮她,却被周蓉强撑一口气抱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那拇指大的孔如同碗大的一般,血流如注,不论怎样都无法止住。


    即使刚刚才从周蓉的手下逃脱,毕竟也是个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景的学生,周芊媛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慌神。


    “你放开我!”她用力拽着自己的裤脚,想要把自己从周蓉的手里拔出来,怎奈何将死之人有执念加码,那双手如钢铁爪一般锢在她的腿上,怎样都踹不掉。


    “什么意思?”她执着地重复念着,“弟弟死前,手里也攥着这两个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什么意思?”


    周芊媛又如何知晓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蓁祈告诉她了,她在危急关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就念了,谁能想真能能救她。


    第87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二十一) 两个死……


    她索性抬手向娘娘像那里一指, 道:“你问她好了!”


    慈眉善目的娘娘像依旧如昨,温柔地注视着一场闹剧,好似庇佑着万灵, 却又谁也不渡,力不从心。


    周蓉瞪着那供奉了一辈子的娘娘像,不论真心假意,掺杂几何,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 她竟然有一种荒谬的想法, 死前没得到的事, 死后总能让老天开开眼吧。


    不让她这劳碌的一生,又是为了些什么, 追求着些什么。


    她嘴唇翕动,念叨着:“信女愿求”


    可惜, 她还是没能说完最后的祷告。


    而那泥巴造出的幻想,或一木一石, 或烂泥浑江, 仍安然不动, 又长了几个春秋。


    那敲死周蓉的人,是附近一个没什么本事,靠乞讨为生的乞丐,据他所说,当时想要打死周蓉,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和他有过节,不仅打死了他养的好几条流浪狗,还拆了他搭的窝棚,美名其曰保护环境, 维护市容市貌。


    蓁祈觉得很荒谬,为什么就这么巧,他刚好出现在这儿,又刚好看到打算弄死周芊媛的周蓉,又刚好得空跳出来干掉了周蓉。


    这一切就像一个近乎完美的巧合,可这样的巧合从蓁祈进入到这个副本以来,就见过太多遍了。


    她不相信,想要从乞丐嘴里逼问出更多的消息来,怎料警方此时已经赶到,硬是将人扣走了,蓁祈只能盯着警车驶过的滚滚尘烟,往而兴叹。


    周芊媛受到的惊吓不小,周炯本打算将女孩儿接到自己家的,却在蓁祈的强烈干扰下,周炯拗不过周芊媛,只能将人给了老太太带回家。


    临走前,她等候在车旁,披着厚外套,将蓁祈裹在衣服里,悄悄问她:“我爸爸是真的吗?”


    蓁祈不知怎么回答,她知道周芊媛此时并不像听正确答案,她只要否定,可她却也不信否定。


    她想了想,在周芊媛的手心里写下:“后悔吗?”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身边忙碌着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义务内的事,身穿洁白大褂的医生检查涉事人员的生命体征,警察保护现场整理着有关证据,周家族里的人被分散在各个区域,做着被安排好的管控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位,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选择。


    “你是说把我爸送进去的事,还是轻信周蓉的事。”她淡淡开口。


    随后,不等着蓁祈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利落回答:“都不,周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周家人骨子里流着的,就是一根钢筋水泥,只要出发,就不会回头,所以我不管我对不对得起谁,我只要最终目的,就算是所有人的得罪,被所有人都对不起,我都无所谓,我只要结果。”


    蓁祈默默跳下周芊媛的臂弯,目视她跟着吴燕茗一起离开,然后蹲坐在庙口的木阶上,看因为一件事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渐渐散去,就连地板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她还在原地等待,却已然有着经历一世的迷惑。


    周炯和周焪的不合传言到底是谁散播开的,而且,为什么周运会给周蓉留下一条这样的讯息。


    当时情况紧急,以周芊媛的状态,只能做出简单的反抗,所以蓁祈才将那么多的信息浓缩成四个字,去向周荣抛出悬念,让她愿意在最后一刻,因为对弟弟的爱所产生的好奇,勒令她强制性地停下来。


    她承认她还是在赌,只是没有想过她可以赌出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


    周运在死之前为周蓉留下这样一条线索,难道是他在离开前见过什么人,或者说他早已发觉此行是针对他个人的鸿门宴,所以选择留下这样一条讯息,避免自己的姐姐步入后尘。


    那他到底在死之前见过谁,就是当下最重要的一条信息。


    而当她查出这个人是,百解监控到的信息也同意时间传输到了她这里:“蓁祈,我发现所有死者的家属,在今早同一时间都乘车离开了槐花乡,向不同方向走去,而且这件事还是周炯批准的,也就是说是他让这些人必须离开的。”


    蓁祈的手停顿在平板之上,心脏如同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渐渐流失本就不高的体温。


    在这些人里,有一个人,是周运离开时唯一一个相约会面的人。


    “能找到他去哪儿了吗?”蓁祈求助性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能听到周炯下达了指令,却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蓁祈突然感到一阵心累,从死神手中抢下最后一秒开始,她无不在庆幸自己的赌运,能在最后关头发现那么大一个信息,她想着一定可以困住周蓉想要杀人的心,却不料这样的信息她是后一步知道,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推手,永远先她一步,可以猜出她所有的意思。


    这种感觉,在距离死亡还有一天时,分外强烈,她感觉自己是误入如来佛手心的孙悟空,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出去,只能被压在五指山下,等待命运去宣判她的结局。


    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


    还有一天时间,就算去抓,也抓不住那个和周运见过面的人了,而且这个人与风暴中心的位置,还不如钱文离得近,她已经预料到这是一条死路。


    如今唯一的活口,则是这个不惜一切代价,费力撒下这样一个磕在众人脑海里的,宛如精神烙印一般谎言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就连周炯和周焪也愿意陪她演戏,这样的谎言,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而且周蓉就是害死周菁的其中一个凶手的消息,钱文知道吗?


    为什么宋雯雯只知道五个人,她在这样一个事故中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还会有其他人吗?


    尽管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在逐渐逼近,可她还是感觉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没有解答,这些杂乱的思绪包裹着她,黑洞一般,找不到出口。


    蓁祈坐在木阶上,做着深呼吸,一点一点将浑浊的空气从肺腑里排尽。


    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她蓁祈永远也不会因为没影的事自暴自弃,黯然垂泪,即使风暴在下一秒就会拍案来临,她也要振翅而飞,永远翱翔。


    无暇伤怀那些被周炯遣散走的人,是否是明天害死周芊媛的凶手,想要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没有改变主线的进行,那就需要从最值得怀疑的节点开始分析,推演当事人的心理状态和行动目的,随后排除受影响较小的事件,留下的最后一个,便是因为蓁祈,所产生巨大变化的事情。


    那么这个事情,便是众多可能性事件中,不属于副本故事走向的发展内容,也是需要重新斟酌的内容。


    第一个,便是当初蓁祈在周芊媛面前,暴露自己会解数学题的事件。


    如果她当时乖乖地扮演好自己的猫设,那么周芊媛便只会当她是一只普通的猫,她也没有机会知道聊天群里的信息,知道那么多的周家秘辛。


    而她去喜绒绒公司取得内部机密的事情也是同样,她破坏了自己的猫设,从而获取到了更多的信息。


    这些事件的动作,都同时指向第三件事件的结果,那就是周芊媛知道了自己父亲的事情,以及一直想要查找的答案。


    如果周芊媛不知道结果,她会放弃去找钱文的麻烦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正如她自己所说,周家人,在骨子里都流着不肯转圜的钢筋水泥,只要有目标,就算是背信弃义、不顾伦常,都一定要实现。


    而周芊媛被绑架的事,也一定会发生,因为不管周芊媛有没有与钱文和好,他都是他的女儿,是外人想要制衡钱文时,必会抢来的一把利刃。


    所以周芊媛一定会看到周秉坠地,随后将钱文送进监狱,这是她疯魔的执着。


    至此,故事从未改变过,可凶手,却全被排斥干净。


    如果狼人杀里,狼并没有被杀干净。


    可在牧师的眼里,那些各怀鬼胎的玩家,全是乖巧的平民的话,那必然是有狼人说谎。


    而谎言的漏洞蓁祈已经找到了,方才的推演也是再一次佐证了这一点,她的游戏方式和思维逻辑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只不过,如果将她的思绪比作一轮皎洁的月亮的话,如今那洁白的一角,正在被潜藏在黑夜中的凶手遮蔽。


    想要知道谎言的公布者,就需要倒推说谎者制造谎言的动机,知道动机和诱因,才可能推出说谎者和周芊媛之间的关系,才有可能找到线头,扯开纠缠在一起的巨大毛线。


    周炯和周焪之所以会发生“争斗”,是因为周家原本的族长意外死亡,而在他死前,并未留下任何的遗嘱来确定继承人,这便是他们“争斗”了这么多年的源头。


    可周家的先任族长是叫什么,因为什么离开?


    这些蓁祈统统都查不到。


    募地,她将小巧的黑色耳朵抖了抖,伸头朝庙堂的里面侧目看去。


    第88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二十二) 神像脑……


    周家是一个有历史渊源的大家族, 那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族谱,或供奉祖先的灵牌,而这关于死者的如此重要的东西, 定会存在于灵堂之中。


    想到这儿,蓁祈起身跃向庙堂里面。


    她绕过端坐台案上的娘娘像,环视一圈,一点点看着、嗅着,连地上粗大的砖缝都未曾放过, 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娘娘庙并不大, 除了庙堂之外, 就只有一间简陋的石屋,内有简单的陈设方便居住, 应当是为专门的人准备的。


    而庙外的树林蓁祈并没有去查探,她觉得不会有人会将族谱这样重要的东西, 埋在树林里的。


    她低着头,矮下身子来从一块块石头缝中穿过, 连松动的石板都顶起来看了, 绕着整座庙转了整整一圈, 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有些沮丧的蓁祈有些不甘地撇着嘴,将目光黏在娘娘像脖子上的那条宽缝中,原本觉得异常荒谬的想法如雨后春笋般长大,随后扎根在她的脑海中,屹立不倒了。


    “啧,不会真的这么偏吧!”蓁祈有些不可思议地想着,脑袋歪到一边,一只耳朵竖起来, 像一面小旗帜,纠结地前后摇摆着,像是给灵鹿娘娘打招呼似的。


    “撬不撬呢?”她犹豫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一点跃跃欲试。


    如果族谱会在娘娘的头里的话,那岂不是周家每出生一个人,娘娘的头就要拜拜一次。


    但如果这里面没有藏什么东西的话,谁会有那么大劲儿,把这么大的一个娘娘的头掰断呢?


    蓁祈百思不得其解,犹豫再三下,她“扑通”一声跪在娘娘的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黑色的脑袋干脆利落地敲在青灰色的地板上,蓬松的毛线球似的,将那一拳头的灰尘掸了个干净。


    随后,她口中默念一句:“得罪了!”


    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娘娘的肩膀,生怕她反悔似的,在跳上神像肩膀的一瞬间,她的手中便跃然一盒红烧牛肉面,油沁的汤汁自娘娘苍白的后脖颈流下,将平整的后背腐蚀出一道细线。


    随着蓁祈的手不断横移,汤汁沾染的地方也逐渐拓宽,那道缝隙也逐渐变大,渐渐显露出像里的真容。


    见孔隙已然够她已猫身钻进去,蓁祈停手,惊讶地发现这尊娘娘像竟然是实心的,只在头身衔接处,有一孔内部并不平整的空心洞,以至于从脖颈处流下去的汤汁,只能服饰掉娘娘衣服上的颜色,却并不能穿透这尊神像。


    蓁祈轻轻一跃钻进去,半晌,她叼着一个蓝色的塑料包,自洞口钻出来。


    原本油亮的皮毛被杂灰沾染地灰扑扑的,连毛都变得几根长几根短,三四根一组抱团在一起,在身上炸开一朵朵小花,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可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是亮亮的,似是被水洗涤过,不染一丝杂质。


    她兴奋地跃到地上,用爪子迫不及待地扒拉开塑料包,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里面还会有收获,不管是不是周家的族谱,总之能藏在这里的,就绝对不是简单的东西。


    她看了两页又觉得爪子看起来又慢又不方便,便闪身躲进磁场里,拿着那一厚叠资料,靠着娘娘庙席地而坐。


    那是一本相册,制造年代相当遥远,深蓝色的封皮上印着红紫双色大花,在花束的上方还有一行土黄色的标题:《时光荏苒》,十分具有年代特色。


    蓁祈依稀记得自己的姥姥有一本同样的相册,据她所说,那本相册当时可谓是紧俏货,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样子好的,更况论藏在娘娘像里的这本这么大,约莫A4纸的纸张大小,一定不便宜,相册的主人必定家境较为不错。


    难道说,是某位周姓族长的千金,将自己和爱人的故事用照片记录,可后来二人不幸离世,亲人舍不得扔掉这本相册,却又怕睹物思人,于是将其藏在这里。


    可这也不对,周家人都极其信奉灵鹿娘娘,没道理将讲述儿女情长的相册藏在神像脑袋里,这是大不敬。


    蓁祈想了想,还是选择先看看相册里的内容。


    她珍重地将其放在膝盖上,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面容,底下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五月四日,杉科拍摄于天安门。


    “杉科?”她将这个名字放在脑海里仔细比对了一番,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记,而照片中的女人她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只不过那双眼尾上翘的狐狸眼着实抓住了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眼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它像了谁。


    蓁祈向后翻开一页,左右两面各贴放着两张照片,照片内两人的衣着一模一样,女子身穿一件水红色的修身长裙,男子则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挽在怀里,尽管身后的景色都不相同,照片中的幸福却从未变过,嘴角那弯起的弧度愈来愈深,快乐满的近乎要溢出来。


    随后几页仍然是他们当天的旅游照片,在最后一页的最底部,照旧有一行记录的娟秀小字:八月九日,与杉科拙政园一日游。


    从这几张照片中可以看出来,两人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相册会出现在周家的祠堂中,委实有些耐人寻味。


    而女子的姓名,还一直未提及,蓁祈初步推断,这应当是作为制作者,女孩儿没有将自己的姓名点缀其上的习惯,相比于详细的文字记载,她更喜欢用照片这样直白的记录形式,将恋爱中的点滴仔细留存。


    随后的几页照片都是两人对彼此的抓拍,有时是在女孩儿的家里,男孩儿将镜头对准女孩儿认真读书的模样,将她的认真和撒娇都记录下来,每一张照片都透着生命的活力;有时是在男孩儿的家里,男孩儿家中有很多翠绿的植物,按照高矮胖瘦整齐地排列在阳台之上,阳光洒下来,将绿意映衬在女孩的脸颊上,她抱着猫,笑容璀璨。


    后来男孩儿和女孩儿还收养了一直狗,再后来他们收养的宠物越来越多,从一猫一狗到满院宠物,他们换了一家较大的房子,并给它们拍摄可爱的照片,欢迎爱心人士前来收养。


    光阴荏苒,时光变迁,照片越来越清晰,身边各色宠物来来往往,始终未变的,是那只黑色的德牧以及那只三花小猫。


    只不过它们也变得越来越老了,到后来,也不再出现在照片之中。


    后来男孩儿找到了薪资更多的新工作,女孩儿特意买了一个大蛋糕庆祝这件喜事,照片上男孩儿帅气地朝着镜头微笑,身上的中山装笔挺又洋气,女孩儿俏皮地闭起一只眼睛,身上的卡其蓝套装干练又活泼,她伸出一只手将男孩儿拉扯到画面的正中央,闪光灯响,将幸福永远定格。


    最后还剩几张空白页没有插入照片,男孩儿和女孩儿的故事也永远停留在此刻。


    照片很多,但看起来很快。故事很甜蜜,却在总体来说并没有特别多的信息,只有一处是最为诡异的地方,那就是这位名叫杉科的男孩儿所找到的新工作,正好就是喜绒绒公司。


    可喜绒绒公司里,却没有任何有关于男人的入职信息,而公司在员工信息方面做的相当详实,连入职过几天的清洁工名单都在里面,不可能唯独少了杉科的。


    “又是喜绒绒公司!”蓁祈垂下眼眸,目光中思绪变幻。


    似乎所有的谜面都在将矛头指向喜绒绒,等她去查时,却又会被线索引到其它的某个地方,随后进入一条死胡同,之后又会有新线索告诉她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家公司,可之后她查到的信息又会将她引出去。


    这是谜底发散时正常的支线,还是真正幕后推手的故意为之?


    现在的蓁祈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点,如果这种让火车偏离行驶轨道的方式,就是她所布局出的结果的话,那么想要知道答案,就要让火车沿着正确的道路开回去,直捣黄龙,才能知道问题的真正所在。


    来不及休息和细思,蓁祈调出面板,问道:“百解,你现在在哪儿?”


    百解晃悠着自己的尾巴,时不时看的眼睛酸了,又将尾巴拎起来啃两口,用舌头将尾巴理地油光水滑,猛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可尾巴还塞在嘴里取不出来,只能含含混混地回复:“宅狗空啊昂昂社勒。(在周炯的办公室里。)”


    蓁祈疑惑地挑眉问道:“你吃的什么?”


    百解悬在房梁上的四肢僵硬一瞬,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吃尾巴吧,这要是被这个女人听见了不得笑话死他,好丢脸啊!


    他来回纠结了片刻,回答在脑子里饶了一个九曲十八弯,这才低调地回应:“有事吗?”


    蓁祈虽然奇怪,却也没多问,想来估计是用上次没花完的零钱买的零食,怕她抢喽,小气地护食,随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下出命令:“敲晕他!”


    百解听了这话,眼睛募地一亮,径直支起身子,跃跃欲试地摇着屁股,昂扬着脑袋答复:“收到!”


    第89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二十三) 神像说……


    白天的高楼大厦反射着湛蓝的天空, 仿若仙境游移,将人间一切的美好与愿望都投射在透明的玻璃上,反射进人们的眼睛里, 让进入这栋大楼的人目眩神迷,信以为真。


    可在夜晚之后,没有了强光的渲染夸大,那栋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的钢铁巨人,变成了一尊漆黑的鬼怪, 将一切可以发散的遐想愿景全部吞噬, 它面对着背着它的行人, 经由人们变化的想象,将疲惫与怨怼吞噬, 开始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像一个吃人的巨兽。


    周炯拿下耳朵上驾着的眼镜, 疲惫地摩梭着自己酸胀的眼睛,揪起眉头, 深深叹了一口气。


    接连几人的死亡, 无疑动摇了公司内部铸就几十年的根基, 这些人,都是经由一代代培养,渗透进各个领域的人才,是未来公司发展最强有力的接班人,可现在都没有了。


    公司上下一团乱,尤其是暗网,几乎瘫痪了半边臂膀。


    从高位跌落下的人都是好不容易才培养在这个位置上的,他们哪儿有时间在刚刚培养一个领导之后,再继续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


    重要岗位青黄不接, 几乎在同一时间扯断好几条盈利链条。


    公司里的员工开始没有单子可做,他们所进行的业务都是建立在暗网的地基之上的,没了暗网,只能靠小部分销售渠道盈利,若是再拖下去,下半年这些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优化方案已经下发给各个部门主管,一时之间,引得公司内部人心惶惶,他们疯狂在朋友圈和社交媒体上宣泄不满,使得公司在外的风评暴跌,让原本就头秃的领导更加焦头烂额。


    周炯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很困,也更为心累。


    或许他是真的老了,也该考虑一下,是否将自己的位子传给周焪的儿子,随后和兄弟俩儿一起去海边旅旅游,兑现多年前曾许下的承诺。


    他这样想着,拧成“川”字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许,有些欣慰——那也是个手段果决的小子,不愧是他们周家人的种。


    募地,当他想拿起手机给兄弟发个消息时,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覆盖,他擦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下一瞬,脖后一痛,眼花坐实成为头晕眼花。


    ————————————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如此酣甜的梦了,好像在记忆里走了很久的地方,沿着反射着波光的青石路,穿着凉鞋,一路沿着高耸入云的树木向山上跑去,时不时遇到相熟的叔叔伯伯,他们会低下头来,摸摸他的脑袋,再说一句:“阿炯上山啊!拜娘娘去啊!”


    那时庄上的小孩还没有那么多的玩具可玩,又没有着被逼上学的烦恼,唯一的乐趣便是和相邻岁数的小孩儿聚在一起,跑到山上,看那面容和煦的灵鹿娘娘。


    祖辈说灵鹿娘娘是周家的恩人,因为有他在,我们才会有花不完的钱财,享不完的福气,要好好听灵鹿娘娘的话啊!


    所以,他一直将灵鹿娘娘视为自己的信仰,自己付出一辈子都要侍奉的神明,神明之言,从祖辈伊始,怎会害了周家人。


    更何况那些低贱的牲畜本就肮脏,若能为人所利用,带来财富,是他们的无上荣光。


    神之言,永远正确。


    ————————————


    “咚咚咚!”


    似是有东西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周炯挣扎了一番,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记忆里的娘娘庙,他有些迷茫地走上前去,发现在娘娘像的前面,有一个跪拜着的年轻人,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求着夙愿,似是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周炯有些困惑地注视着他的面庞,随即又变得警惕起来。


    这个人他从未见过,并不是周家庄的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他们周家供奉的家神,还是快些将人赶走比较好。


    他这样想着,身子已经朝着百解的方向走了过去,低下头,佯装温和地问道:“你是哪儿人,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


    百解狐疑地斜睨着他,身体警惕地往后躲闪了半寸,道:“你谁呀?”


    “我是这儿的管理员,这儿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许愿,灵鹿娘娘总会帮他们实现愿望,她是个善良的神。”


    周炯面不改色地满嘴跑火车,骗完人还不忘抬头看一眼,眸中尽显怅惘追忆,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会真以为这是个多么和善可亲的大爷,从而将心都交出去。


    毕竟凡是来许愿的人,无不是为了最后的那一点希望,牢牢抓紧手中可以攥住的稻草,祈求这根草芽可以长出麦子,喂养贫瘠的愿望。


    周炯是这样诱导的。


    百解也是这样佯装上当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立马变得恹恹起来:“希望吧,我几乎将所有的庙都拜完了,可还是实现不了我的愿望。”


    “哦?”周炯靠过去,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有什么愿望不妨说与我听听,我每天都要见很多许愿的人,说不定正好有人与你有同样的困惑,而他的愿望已经圆满了呢?”


    “真的吗?”百解闻言立刻抬起脑袋,中长的刘海被他拨到一边,露出底下如星芒般闪烁的眸子,仿若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得逢甘霖。


    “我想要找我大伯!”他真切地说着,“我二爷在我小时候突然就不见了,我爷爷找了他好久好久,走遍了所有地方,可他们都说没有见到过我二爷,好多人都说他被骗走了,早已生死不知,让我们放弃不要寻了,可我爷爷始终没放下这件事,今年他生了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就想帮他找到二爷,了却最后一个愿望。”


    “找人?那这座神庙可灵验的很,好多人都来许过愿,最后都找到了,还前来还愿了呢。”


    “真的吗?”


    “嗯,你要找的人方便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吗?说不定我认识。”


    “叫杉科,我爸叫杉树,我叫杉苗,你认识吗爷爷?”百解将双手抱拳放置胸口,无辜地大眼睛圆圆地睁着,整个人被强行缩成一团,看起来真的会被风吹倒似的,可怜又无助。


    蓁祈没忍住用系统面板里的相机,把这一幕抓拍了下来,保存在私密相册,一气呵成。


    “真的是太招人了!心软软!”她忍不住想着。


    周炯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你放心,娘娘会听见所有人的愿望的,她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说完,他伸出手来,用一个邀请的姿势指向门口的方向。


    愿望许完了,他该走人了。


    百解点点头,喜悦地跳了一下,朝着周炯鞠了一个很深的躬,道:“谢谢您,借您吉言。”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开。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静静端坐在高台之上,安详了数百年的神像突然显灵,以一种近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传出一声简短的神谕。


    “此人就在此地。”


    蓁祈躲藏在神像的身后,将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都牢牢盯在眼里,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按照约定,冒充神灵干扰周炯的思绪。


    百解闻声立刻调转方向,牢牢抓住周炯的手,激动地喊道:“神灵娘娘说真的显灵了,它真的显灵了!爷爷你在这儿的时间最久,你一定知道我二爷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求你了,这是我们全家的愿望!”


    周炯此时的内心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任凭百解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牢牢盯着那尊屹立在此,从未有过样貌变化的神像,第一反应竟然是荒谬——不过一堆硬泥壳而已,怎能吐真言!


    他被自己的想法所说服,遂仰头厉声质问道:“谁在这儿装神弄鬼,快点下来,否则我告你破坏公共秩序。”


    雄浑的声音敲击在屋内的墙壁之上,激荡出阵阵回音,回响许久,直到越来越淡,神明才再次张启尊口。


    “本仙庇佑周家数百年,是周家先祖请来的贵客,你为周家后人,得先祖启蒙,就是如此颠倒黑白,辱没先祖的吗!”


    周炯原本嚣张的气焰矮下去了几分,迷惑地站在原地思考着事情真实性,被义务教育灌了这么些年的科学理论,正在反复与家族封建迷信做着剧烈斗争。


    若是世界上本不存神明,那为何周家先祖会得神明指点。


    若神明存在,为何周家在此处繁衍生息数百年,这泥像吃了这么多年的香火,却从未有一刻显过灵。


    他感觉有些头疼,想要抬起手来敲击一下脑壳。


    旁边的百解露出一抹计策成功的笑容,周炯脑海中被添加的记忆已经被关键词唤醒,而这段额外记忆只要不被蓁祈用泡面抹除,就会在占据大脑的那一刻,一直上演到播放完毕。


    等到他看完这一段记忆,就会相信周家的鹿神真的会显灵,倒时候只要他和蓁祈两相配合,一唱一和,哪怕查不出杉科的信息,也可以将周家的龃龉翻个透彻,尤其是周炯与周焪间的矛盾,以及钱文的事,倒时候就会有更大把握锁定凶手。


    第90章 我的毛绒宝贝在哪里(二十四) 真正渎……


    这是蓁祈和他最后的底牌, 绝对要榨干这份情报最后的价值。


    在两人的注视下,周炯缓缓抱着头蹲下来,脑海里出现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恰似某日午后慵懒的日光,波折出彩色的光圈,让人敲得清晰,却捉不真切。


    他看到那是一次很平常的祭祀,庙里的大人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将染上红绿色斑点的馒头分到篮里, 还有源源不断的汽车从山底开上来, 将做熟的鸡鸭鱼肉呈上。


    在那庙的中央,还有一只被束缚起来的狗, 这只狗油皮滑亮,黑色的毛发一根根的, 柔顺地贴在皮肤上,身上的腱子肉鼓出皮肤, 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


    男人们叼着烟, 抱手围在那只狗的周围, 谈笑风生,用下流低贱的目光注视着这只即将被祭祀的活物,炫耀自己捕狗行动有多灵活,片狗的技术有多高超。


    而他和哥哥则躲在娘娘像的后面,商量着要如何给这些大人一个惊吓。


    他坏笑着出主意:“等会儿我们就躲在这里,等他们都跪下来的时候,开口让娘娘像说话,吓他们一跳!”


    周焪的眼睛轱辘一转,明显是心动的表现。


    两个人斜着眼, 塌着腰,两颗头凑在一起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像两只偷油的老鼠,不一会儿便将完整的计划制定出来。


    周炯看到自己左手拿着一只录音笔,右手握着一袋零食,快步朝着一个女孩儿跑去,这是他和周焪的好朋友,一定会会答应他们的提议的,毕竟娘娘开口时,总不能让别人听到男人的声音吧。


    他这样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起来。


    “嗒,嗒,嗒”


    快要到了!


    不知是不是日头的照射的原因,他感觉自己的身量在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变矮,直到被炫目的光晕全部吞没。


    他看到大人的鞋似巨人那般大,腿跟长亭的柱子似的,能看到比皮带还要粗的体毛。


    “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如同打开了走出巨人国的开关,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和平常别无二致。


    他可笑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跑去


    可原本便不多的路硬是让他跑了好久,直到眼前的物体再一次被放大。


    他在不知不觉间,二进巨人国。


    大脑中突然传来一阵阵钝痛,似是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被唤醒,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猫,跃上端庄的娘娘像,开口发了人声。


    这是一场戏耍了所有周家长老的恶作剧。


    跪在前面的老人以为灵鹿娘娘终于显灵,磕头磕到与地板撞出了火花,人人抬头是额头都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六一表演似的,滑稽又可笑。


    而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娘娘庙戏弄祖宗,那只猫被查出来是有人故意放在上面的,而始作俑者是


    是谁呢?


    记忆再一次闪回,他看到是自己爬上了娘娘像,将录好的音频放在娘娘的后脑勺,等到祭神之时打开,笑着,看眼前一众祖辈跪倒在自己面前,磕头如捣蒜。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如同一张纸被攥皱捏紧,杂乱的折痕将画面分割成一片又一片。


    他看到自己站在庙里,跪在显灵的娘娘像前面,惶恐又期待。


    而在发现自己被戏耍了,生气又无可奈何。


    娘娘启人言的事只有一次,恶作剧也独一无二


    渎神者?


    信神者?


    都为何!


    “错了错了,不是,这是错的,亵渎娘娘像的人不是我,是别人,是别人!”


    周炯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用疼痛来将错误的记忆驱逐,让一切都按照正确的影像循环播放,可那错误的记忆却似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脱。


    可他不是渎神者!


    他信仰了一辈子灵鹿娘娘,如果说他会亵渎神灵,鹿神第一个就会不答应!


    他供奉了那么多的祭品,为了神明,殚精竭虑,无不将周家利益放在最紧要地位,甚至


    甚至于他还亲手放任了自己女儿的死亡!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周家!


    没人可以用荒谬的错误事实来审判他,他要神的真言!


    娘娘像是否真的显灵已经不重要。


    是否有恶作剧也不重要。


    他只要自己付出的所有都可以被证明——他周炯,绝不渎神!


    蓁祈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错愕,更多的,则是有些不解。


    看到周炯疯了似地敲自己的头,大声吼着自己没有做过这个恶作剧,她第一时间竟对自己的技能有些怀疑,而在下一瞬,她更多感到的则是挖掘到宝藏的兴奋。


    她从伍竹岛那里获得的新技能——可以改写故事的红枣大骨汤泡面,可以通过植入编写故事的方式,使中技者相信这段多出来的记忆是真实的,如果他原本的记忆模糊,甚至有可能起到取代的效果。


    而周炯作为NPC,竟可以在副本当中,脱离技能的束缚限制,只能说明她所编纂出来的记忆,与周炯本身所经历的事情高度重合,且故事走向完全不一致。


    所以他才会在技能的蒙蔽下,仍坚定地相信故事有另外一种走向,且另一种走向为真。


    这个完完全全真实的故事,对于周炯来说具有重大意义,也对蓁祈来讲具备千金难换的价值。


    她只是略一思量,便决定要改变原定的策略,顺着这份惊喜的意外,挖掘对于周炯来说更为宝贵的信息。


    “我看到了你所想的!”蓁祈压低声线,在声音中伪装出愤怒的情绪,“你是个渎神的人!”


    百解微微一愣,转而便理清了蓁祈所想,也立刻转过身来,握住周炯的肩膀疯狂摇动:“你不是这里的看护吗?为什么娘娘说你是亵渎了神明,你到底干了什么!”


    在两方激烈的诘问下,周炯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先拒绝不属于自己的黑锅,他紧张地看向庙堂中间的泥像,声音因为速度过快而变得尖利起来。


    “不是我!我没有亵渎神灵。”


    蓁祈深吸一口气,撑粗自己的声音,让神像以冷冽的气质讨伐周炯绷紧的神经。


    “那是谁,敢亵渎神灵!”


    周炯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思绪顺着蓁祈的问题抛向更远的地方,他看到一只橘色的花猫跳下神像,砸吧着嘴,腮边细长的白色胡须一颤一颤,轻蔑地看着跪拜它的愚民,冷哼一声跳开了。


    “是猫!”他喃喃道。


    “什么?”百解有点没听清。


    可周炯完全没打算解释给他听,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狠厉,眸中仿佛闪烁着火焰,那是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以及再次被戏耍之后的狰狞。


    他喘着粗气,朝着神像的方向,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


    “假的,神像根本不会说话,你也是猫扮演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之前上过的当我绝对不会上第二次,让我看看吧,这次脖子上捆着录音笔的猫,到底是橘色还是黑色,到底又是谁驯养的猫!”


    “你别想骗我!我绝不上当”


    “咚——”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在周炯的双手即将触碰到神像的那一霎那,百解用力砍在他的脖子上,周炯同一时间没了意识,应声倒地。


    蓁祈自神像后走出来,一时间灰暗破旧的神庙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本就属于这间会议室的敞亮景象,只有白色墙壁上若隐若现的星闪波纹,在时刻提醒身处其间的人们,磁场的作用并没有在同一时间消失。


    蓁祈看都没看倒地的周炯,她向前走去,双手撑在棕红色的长条放桌上,反复思考着周炯方才所说的话,像是一颗缀在手串连接出的珍珠,有了那一刻,就会让一条道走到直的线索形成一条浑圆的圈,让断口全部接续,使得答案露出原本的庐山真面目。


    在他的记忆里,灵鹿娘娘曾经开口说过话,而说话的原因和蓁祈所编的大差不差,都是一场恶作剧,只不过恶作剧产生的原因有所区别。


    在真实的故事里,那场恶作剧的制作方法,是在一只经过训练的猫身上绑好录音笔,让它在人们不注意时跳到鹿神的身后,使得录音可以在一段时间后自动播放。


    可猫为什么会乖乖地停在神像的后面,并且停留相当久的时间,那神像的脖子除可并不是个适合久卧的地方,那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让猫咪心甘情愿接受安排的呢?


    在动物训练中,主人通常会采取的方式是食物激励,而猫是无法抵抗猫条的诱惑的,如果提前对一只猫进行反复的训练,让它可以在规定时间内爬上存有猫条的地方,便可以完美的实现这个计划。


    蓁祈在无知无觉间低下头,模仿着猫咪舔舐的动作,一下一下


    眼前芳香扑鼻的食物逐渐减少,留下的,是一滩唾液与猫条中存留水分的水渍,越洇越大,逐渐形成一滩不规则的湿印,渗透进桌面,让桌面的颜色逐渐从棕红变为深灰,渐渐的,与窄窄的窗台影像重合。


    在水渍的旁边,耷拉着一根黄绿色的枝桠,那是被摔碎花盆底座的绿萝,倒在曾莉家的窗台上,洒出那么长一片的水渍——


    作者有话说:可以求求大家的营养液吗[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小作者会努力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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