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奶茶季节 是他不想去吗?明明是不能去……
另一边, 自从王翠枝一家被赶出老宅后,夫妻两便拖着个瘸腿的顾世超,在村里东家住两天, 西家借一宿。
每到一个地方, 她就抹着眼泪哭诉:“顾笙那白眼狼,发达了就翻脸不认爹娘啊!”
可村里人早看透了她的把戏。
“哟,现在知道是爹娘了?”王婶子一边纳鞋底一边冷笑, “当初把人家孩子赶去睡柴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当娘的?”
“就是, ”正在挑水的刘家媳妇插嘴, “笙哥儿如今带着全村人过好日子,谁稀罕听你在这儿嚼舌根?”
王翠枝气得直跺脚,转头又去里正家门口哭嚎。
结果里正大儿媳直接泼了盆洗脚水出来:“再嚷嚷, 连村口的破庙都不让你住!”
王翠枝无奈以手抚面, 泪水夺眶而出。
自那日儿子的腿遭赌庄的人打断后, 现在整个人的性情就大变了。
学堂也不去上了,终日郁郁寡欢, 稍有不顺便怒火中烧,摔砸物品。
顾波那个无用的东西,也只会将口舌对准她。
近几日更是还贪上了酒, 拿着家里的东西去换酒钱,一旦醉了,便开始责怪她当时不该将顾笙分出去……
王翠枝心中委屈, 却又无处可诉。
她哀怨地望向天空, 可此刻天空灰蒙蒙的,顷刻便乌云密布。
“顾笙,这一切都是你逼迫的!”王翠枝低垂着头, 难以窥见她的表情,喃喃自语。
五日后,李家忙着收拾行装。
“这坛酱菜带上,州府卖的哪有自家腌的香。”李母往箱笼里塞着瓶瓶罐罐,眼圈通红,“明远的腿真能治好?”
李明远拄着拐站在檐下,不语。
他如今早已适应了这脚伤,但二弟和二弟夫有这个心意,他便不想佛逆了二人的好意。
如果最终治愈无望也不紧要。
他憨厚一笑:“娘,别担心,笙哥儿找的是州府最好的大夫。”
周兰正在捆包袱,闻言抬头:“要是治不好,我就扶他一辈子。”
“呸呸呸!”李母连忙对着地上啐了三口,“坏的不灵好的灵!”
院子里,李倩正和双胞胎斗智斗勇。
“漂亮二哥夫,凭什么三姐姐能去州府!”李茹抱着顾笙的腿不撒手,“我也要去!”
顾笙蹲下身,掏出一包麦芽糖:“阿茹乖,等我们在州府安顿好,就来接你和星远。”
“骗人是小狗!”小姑娘抽抽搭搭地伸出小拇指。
“拉钩。”顾笙郑重其事地和她盖章,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布老虎,“让它替我陪着你。”
启程前夜,李父把李修远单独叫去了屋里。
烛光下,老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竟是五十两银子:“拿着,穷家富路”
“爹!”李修远连忙推拒,“阿笙带了足够的盘缠,再说我如今是秀才,每月还有禄米”
“让你拿就拿!”李父硬塞进他手里。
作为男人,身上怎能没有一些碎银!
李修:……
翌日,天蒙蒙亮时,李父便将马车牵了出来。
那边李母正拉着李修远千叮万嘱:“到了就捎信回来!别担心家里,我和你爹有大伯他们照看,你们好好的就行”
当五人抵达码头时,恰好赶上一艘客船即将启航。
顾笙支付了船费后,他们便被引领至接下来二十天将要居住的客舱。
大船缓缓驶离码头,周兰和李倩趴在船舷边,眼睛瞪得溜圆。
“大哥夫,你快看啊!那鱼跳得好高!”李倩指着江面惊呼。
周兰紧紧抓着栏杆,既兴奋又害怕:“这船怎的这般大?比咱村的晒谷场还宽!”
李明远拄着拐站在一旁,笑着看自家夫郎和小妹叽叽喳喳,他虽也是头回乘船,但到底年长些,强装镇定,只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船舱内,顾笙正倚在窗边翻书,李修远坐在矮几前临帖。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斑驳光影。
“阿笙,”李修远忽然搁笔,“这句‘君子慎独’何解?”
顾笙头也不抬:“就是说,像你这种趁我午睡偷亲我的人,算不得君子。”
李修远低笑,起身将他困在窗边:“那、夫郎喜欢君子,还是喜欢我这样的”
话音未落,舱门突然被推开。
“二哥夫!外头有卖——”李倩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笙手忙脚乱推开李修远,书册“啪”地掉在地上。
李修远淡定捡起,冲自家妹子挑眉:“姑娘家,毛毛躁躁的,卖什么?”
“卖、卖糖葫芦的”李倩红着脸退出去,又扒着门缝补了句,“这糖葫芦也没多稀奇,你们继续!”
顾笙后面那句其实大可不必~
接下来,李修远便安心温书,因为青松书院的考核定在抵达后第三日,如今虽有夫子的荐书,但入院试仍需经考核。
夜里,顾笙趴在榻上,看李修远对灯苦读。
那人眉峰微蹙,薄唇紧抿,怎么看怎么好看。
“别看了,”顾笙用脚趾蹭他后背,“歇会儿。”
李修远捉住那只作乱的脚,在脚心挠了挠:“夫郎若无聊,不如来帮我磨墨?”
“想得美!”顾笙缩回脚,裹紧被子,“昨晚谁说‘最后一次’的?我腰还酸着呢。” 刚开荤的少年,有些恐怖。
还好他是个哥儿,承受度好些,感觉不那么痛,但也不经日日来啊~
这谁受得了!
李修远笑着凑过来,在他耳畔低语:“那夫郎写几个字给我瞧瞧?若写得好,今晚就饶了你。”
顾笙眼睛一亮。
他苦练多日的毛笔字,总算能见人了。
却完全没注意这段话的最后一句,写得好不好为什么要与那种事挂上勾?
提笔蘸墨,他在宣纸上工整写下“李修远”三字,横平竖直,虽缺风骨,却已端正可观。
“如何?”他得意地挑眉。
李修远凝视片刻,突然将他打横抱起:“写得甚好,所以、今晚换我在上”
“李修远!你耍赖!”——
航程第二十日,顾笙恹恹地缩在舱里,死活不肯出门。
“真不去看日落?”李修远端着粥哄他,“听说今晚江面有渔火,美得很。”
是他不想去吗?明明是不能去!
腰酸脚打颤的~
顾笙用被子蒙住头:“都怪你!”
昨夜那人食髓知味,哄着他试了好几种姿势,最后即便他哭泣求饶,也没被放过
“嘶——”他刚动一下,腰就酸得发颤。
李修远自知理亏,乖乖替他揉腰:“夫郎的字确实进益了”
“闭嘴吧你!”
窗外传来周兰的惊呼:“快看!到州府码头了!”
顾笙一个激灵爬起来,又“哎哟”一声跌回去,李修远忍笑扶他:“不急,船还得半个时辰才靠岸。”
夕阳将江水染成金红色,远处楼阁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顾笙靠在窗边,突然被李修远从身后环住。
“看呆了?”李修远轻声在他耳边道,“这景再美,也比不上你。”
顾笙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就会说好听的。”
李修远却笑而不语,只是更紧地拥住了他。
船缓缓靠岸,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顾笙被李修远小心翼翼地扶下船,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安心了不少。
“终于到州府了。”他感叹道,“这一路可真是颠簸,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先找家客栈客栈安顿休息。”
州府的清晨比乡下热闹得多,天刚蒙蒙亮,街上便已人声鼎沸。
顾笙站在客栈窗前,看着楼下挑担的小贩吆喝而过,空气中飘来芝麻烧饼的香气。
“在看什么?”李修远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
他喜欢从背后拥抱顾笙,这样便能与他更亲近些,也能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人是真正属于他的!
“看这州府可真繁华!”顾笙感叹了一句,侧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咱们用过早饭就去铺子看看?”
李修远点头,手指轻轻梳理着顾笙散落的发丝:“好,让大哥他们先在客栈休息,咱们快去快回。”
客栈大堂里,周兰和李倩正对着满桌早点两眼放光。
“二哥夫,这个豆沙包可甜了!”李倩嘴里塞得鼓鼓的,还不忘给顾笙推荐。
“慢点吃,别噎着。”顾笙笑道。
用过早饭,两人便出了门。
到了食味坊附近还未走近,就听见铺子里传来清脆的叫卖声:“新鲜出炉的炸鸡排喽!外酥里嫩——”
铺子门前排着长队,顾笙拉着李修远站在一旁观察。
颜庄正麻利地翻动着锅里金黄的鸡排,香气飘出老远,张良在一旁切片打包。
“生意这么好?”李修远有些惊讶。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铺子里走出来,正是张良。
他手里拿着账本,正在核对什么,抬头间突然瞥见站在一旁的顾笙,顿时瞪大了眼睛。
“公子!”张良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真的是您!阿婆、颜叔!如意姐!公子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铺子里的人都惊动了,顾笙见状赶忙把李修远拉到了后院。
颜庄还在忙活着,张阿婆几人围着顾笙和李修远,又是行礼又是抹眼泪。
“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奴日日盼着呐!”张阿婆拉着顾笙的手上下打量,“瘦了,可是路上辛苦了?”
“张婆,我好着呢,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张良忙着沏茶,颜如意机灵地端来刚炸好的鸡排和几样点心。
“公子,李公子,先垫垫肚子。”张良恭敬地递上账本,“这是这一个月的账目,请您过目。”
顾笙翻开账本,李修远也凑过来看。
只见账目清晰明了,收入支出分门别类,最后汇总处赫然写着:炸鸡排月盈利三百二十两。
“三百二十两?”顾笙惊讶地抬头。
张良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自从咱们的鸡排在州府打出名头,不少酒楼都来订货,尤其是上个月知府大人寿宴,特意点了咱们的鸡排做宴客点心,这一下子名声更响了。”
张阿婆补充:“还有如意琢磨的那个果酱,现在可抢手了。”
“她往里头加了桂花、茉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可爱吃了,现在都只做定制,零售的根本供不上。”
顾笙惊喜地看向颜如意。
颜颜如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瞎琢磨,公子离家前不是说果酱要做出特色吗?奴婢便试着加了些花香味,没想到真有人喜欢。”
顾笙连连点头:“做得好!这思路太对了,这个月每人多发三两银子作为奖励!”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喜色,纷纷向顾笙道谢。
张良更是激动得连连鞠躬:“多谢公子,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好!”
颜如意也满心欢喜,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尝试竟然能受到如此大的肯定,这让她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了期待。
顾笙转向张良,“现在铺子里人手够吗?我看外面排队的人不少。”
“正想跟公子说这事。”张良面露难色,“生意是好,但咱们人手确实紧张,颜叔和如意姐更是从早忙到晚。”
顾笙思索片刻:“这样,先招四个帮工,要老实肯干的,工钱可以比市价高两成,但一定要人品好。”
“另外,”他顿了顿,继续道:“再打探一下周边的铺子信息,我想将铺面扩大,接下来我们要加入软品的生意。”
天气逐渐炎热了,正是到了喝奶茶的季节!
“公子,我听闻隔壁布庄的老板正打算搬迁。”张良立刻禀报,“前两天我路过时偶然听到,似乎是他们家的女婿为上门女婿,现在全家计划迁往女婿的家乡发展。”
顾笙:“那改天约一下布庄的老板。”
张良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老板,两份炸鸡排,一份要辣,一份不要!”
李修远听闻站起身往外走:“你们聊,我出去看看,是周林安的声音。”
果然,外面站着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跟排队的人说笑,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与顾笙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修远兄,你们回来了?何时到的!”
“昨日刚到。”
顾笙也走了出来,与周林安打了声招呼。
三人寒暄一阵,周林安得知他们刚到川州府,立刻热情地邀请他们去茶楼叙旧。
李修远:“今日就算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牙行找房子。”
“找房子?”周林安眼睛一亮,“巧了,我手上正好有一套闲置的宅院,就在青松书院附近,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
顾笙和李修远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第42章 青松书院 今夜夫郎要‘做主’吗?
周林安的宅院离食味坊不远,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白墙黑瓦,门前种着几株翠竹。
“这所宅子是三年前我母亲购置的, 目的是为了让我读书时有个方便之处, 如今一直闲置着。”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你们要是看中了,租金好商量。”
小院不大, 但布局精巧。
进门是一方天井,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 后院还有个小花园,种着些花草,角落里有一口古井。
顾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阳光透过天井洒在地上, 形成斑驳的光影, 宁静而温馨。
“怎么样?”周林安期待地看着他们。
李修远看向顾笙,见他眼中闪着光, 便知道夫郎中意这地方,“安子,这宅子租金多少?”
周林安摆摆手:“谈什么租金, 你们尽管住就是。”
“那怎么行。”顾笙坚决道,“该多少就多少。”
周林安见他们坚持,突然正色道:“其实我是有事想跟顾笙商量。”
他看了看李修远, 又看向顾笙, “我爹让我开始接手家里生意了,我想、跟你合伙。”
这个想法最初是由阿福无意中提醒他的,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 他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于是,他与父亲和大哥进行了商议,两人也表示赞同,周家大哥便给了他五千两银票和两间铺面先练手。
“合伙?”顾笙挑眉。
“对,”周林安眼睛发亮,“你点子多,又会做好吃的,我家在城东有两间铺面,地段好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你出方子出主意,我出铺面出本钱,利润五五分成,如何?”
顾笙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一时有些愣怔:“周公子又要经营铺子又要合伙做生意,这是、不读书了?”
周林安挥了挥手,“嗐,我本来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他考了整整三次,才终于考取了末尾的秀才资格,但好歹是考上了。
“我娘说我能考上秀才就已经足够了,我也是这么觉得,毕竟我家经商,我也没打算去当官”
“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事不急,你们先商议着。”周林安说道。
顾笙确实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他如今最大的困扰就是苦于手里没有本钱。
“嗯,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他说。
周林安笑着点头:“好,那这宅子你们先住着,租金按市价,我再给个七折,一个月六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确实非常实惠,顾笙当即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他从袖中取出钱袋,“先付三个月的。”
周林安只收了一个月的:“剩下的住踏实了再给不迟。”
他笑着把钥匙递给顾笙,“对了,后院井水甘甜,夏天冰个瓜果最是舒坦。”
顾笙握着钥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这个住处,他们也算在川州府暂时安下家来。
“林安兄,多谢了。”李修远真诚地说。
周林安拍拍他的肩:“跟我客气什么,对了,你们何时搬来?我明日有空,可以帮忙。”
顾笙想了想:“今日就搬吧,既然已经找到住处了,客栈不如自己家舒服。”
他转向李修远,“咱们回去跟大哥他们说一声,趁天色还早,把行李搬过来。”
回客栈的路上,顾笙一直想着周林安的提议,李修远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问:“动心了?”
顾笙点点头:“周家底子厚,铺面位置好,确实是个机会。”
他顿了顿,“不过我还得先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这事不急。”
李修远捏了捏他的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他没说的是,若将来他前往书院,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顾笙。
尽管有大哥等家人在旁,但若顾笙能与周林安合作,在商业上得到他的庇护,他便能减少许多忧虑。
顾笙心头一暖,也看出了这人的意思,却故意板起脸:“谁要你支持了?我自己的生意自己做主。”
李修远低笑,凑近他耳边:“那夫郎今晚可得好好‘做主’”
“李修远!”顾笙红着脸捶他,“光天化日的,你、你,怎么越来越没羞没燥了!”
话未说完,就被李修远拉着跑了起来。
他对此毫不在意,再过两日他就要去书院了,届时将没有机会再对这人肆无忌惮了。
几人在新住所又休息了一日,期间顾笙还抽空去了一趟郑家布庄。
如今,郑家布庄的生意极为火爆,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郑家最新推出的布料,色彩缤纷,款式繁多。
见到顾笙,郑秋娘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两人聊了许久。
临别时,她还特意挑选了几匹上好的布料送给顾笙。
翌日清晨,顾笙陪着李修远前往青松书院,大哥三人则在家里打扫卫生。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因为周家每月都会安排人来清理,所以房屋一直保持着整洁。
他们本还打算去店铺帮忙,但被顾笙劝住了。
毕竟,活什么时候没有,而且周兰还怀着身孕,大哥的腿伤也需要好好休息,他便建议他们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青松书院位于川州府城西,依山而建,青砖黛瓦,古朴肃穆。
书院门口立着两棵苍劲的古松,树下站着两名守门学子,见二人走近,抬手拦住。
“二位何人?书院重地,闲人免进。”其中一名学子板着脸道。
李修远拱手一礼:“在下李修远,今年院试案首,受夫子推荐,特来拜见院长。”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荐书递上。
那学子接过一看,神色微变,连忙道:“原来是李案首,失礼了。”
另一名学子也露出惊讶之色:“今年院试的案首?听说你策论写得极好,连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
李修远谦逊一笑:“侥幸而已。”
守门学子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二人入内,又唤了一名杂役带路。
书院内古木参天,青石小径蜿蜒曲折,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顾笙边走边看,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川州府最好的书院,处处透着底蕴。
很快,二人被带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门上挂着“松涛居”三字。
“院长正在与芩夫子论学,请稍候。”杂役说完,便退下了。
不多时,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走了出来,须发皆白,目光却炯炯有神。
“你便是李修远?”郝院长捋须问道。
李修远恭敬行礼:“学生见过院长。”
郝院长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顾笙身上:“这位是?”
“这是学生的夫郎,顾笙,今天陪同前来。”李修远道。
郝院长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随后道:“进来吧,芩夫子正等着考校你呢。”
屋内,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端坐案前,正是芩夫子。
今年案首?很是年轻,芩夫子抬眼打量李修远,“我且问你,若论‘仁政’,你以为当如何施为?”
李修远道:“仁政之本,在于养民。轻徭薄赋,使民有余力;兴学教化,使民知礼义;慎刑罚,使民不冤。如此,方能上下相安,国泰民安。”
芩夫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考了几道经义策论,李修远皆对答如流。
郝院长在一旁听着,脸上渐渐露出满意之色。
“不错。”芩夫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李修远心中一松,连忙行礼:“多谢夫子。”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老师!学生来请教咦?”
顾笙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顾老板?!”那人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笙一怔,随即认出了他:“叶公子?”
这人正是叶顾言,青松书院的学生,也是顾笙铺子的常客,尤其爱吃他家的炸鸡排,每次去都必点两份。
叶顾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兴奋道:“真是巧了!我正想着明日去你铺子里买鸡排呢!”
芩夫子皱眉:“顾言,不得无礼。”
叶顾言这才收敛了些,笑嘻嘻地行礼:“院长,老师,学生失礼了。”
接着他又补充说:“老师,您最爱吃的那个炸鸡排,正是出自顾老板的店铺,还有那酸甜果酱,可惜现在都买不到了”
芩夫子无奈摇头,对李修远道:“这是叶顾言,我的学生,既然你们认识,便让他带你去宿舍安置吧。”
叶顾言一听,立刻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出了松涛居,叶顾言热情地领着二人往学子宿舍走去。
叶顾言笑道,“李兄,咱们宿舍刚好空了一个床位,你来了正好!”
顾笙好奇道:“宿舍几人同住?”
“四人一间。”叶顾言道,“除了我,还有赵明轩和张子谦,他俩这会儿应该去藏书阁了。”
这么巧?李修远闻言,脚步一顿:“赵明轩和张子谦?”
叶顾言点头:“对啊,你认识?”
顾笙笑了:“他们不仅认识,还是同窗。”
叶顾言一拍手:“那可巧了!走走走,我先带你们去宿舍!”
宿舍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四张床榻分别靠墙摆放,中间是一张长案,供学子们读书写字。
顾笙观察了一圈,条件比他想像中的好。
叶顾言的床榻靠窗,收拾得整整齐齐,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和半包没吃完的炸鸡排。
顾笙瞥见,忍不住笑了:“叶公子,你这鸡排”
叶顾言嘿嘿一笑:“昨晚买的,没舍得吃完。”
李修远摇头失笑,将自己的行李放在空着的床榻上,顾笙走了过去,搭手帮忙铺床。
刚收拾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修远?!真是你?!”
顾笙回头,只见赵明轩和张子谦站在门口,一脸惊喜。
“明轩!子谦!”李修远笑着迎上去,三人互相拍了拍肩膀。
赵明轩看向顾笙,笑道:“顾老板也来了?”
顾笙点头:“我陪修远过来看看。”
众人笑谈间,叶顾言插嘴道:“既然都是熟人,今晚我做东,咱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如何?”
张子谦挑眉:“你请客?”
叶顾言瞪他:“怎么,不行啊?”
众人哄笑,李修远看向顾笙,眼中带着询问。
顾笙笑着点头:“去吧,正好我也该去铺子看看了。”
叶顾言连忙道:“顾老板也一起来啊!”
顾笙摇头:“铺子还有事,你们聚吧。”
李修远知道顾笙是怕他们一群学子聚会,自己一个夫郎在场不方便,便也没强求,只是低声道:“晚上我早些回去。”
小两口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浓情蜜意溢于言表,使得一旁的几人感到酸楚。
这氛围让人感觉饭还没吃,就已经饱了,纷纷露出了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又对众人道:“你们好好聚,改日来铺子,我请你们吃鸡排,还有新饮品。”
叶顾言立刻欢呼:“一言为定!”
傍晚,顾笙在铺子里忙完,回到小院时,天已擦黑,他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李修远的声音——
“阿笙?”
顾笙应了一声,走进屋内,只见李修远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书卷迎上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修远握住他的手,微微蹙眉。
顾笙笑道:“下午约了布庄老板商谈铺子的事,然后铺子还有些账目要核对,耽搁了。”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李修远,见他神色如常,便问:“聚会如何?”
李修远笑了笑:“还行,张子谦喝多了,抱着赵明轩哭诉他爹逼他读书,还说很是羡慕安子,差点把醉仙楼的掌柜吓到。”
顾笙忍俊不禁:“他还是老样子。”
李修远拉着他坐下,轻声道:“阿笙,今日院长找我,说如果我能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保持第一名的成绩,便可推荐我去京城的明德书院进修。”
顾笙眼睛一亮:“真的?”
李修远点头,却又犹豫道:“但若去了京城,你”
顾笙明白他的顾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担心我?”
李修远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若去京城,至少一年见不到人,你一个人”
顾笙挑眉:“谁说我一个人?”
他凑近李修远耳边,轻声道:“你若去京城,我便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到时候,咱们在京城买个大宅子,再把爹娘他们都接过去,如何?”
李修远心头一热,猛地将人搂进怀里:“阿笙”
顾笙笑着推他:“少肉麻,赶紧洗漱睡觉,明日你还得早起去书院呢。”
李修远却不肯松手,低笑道:“今夜夫郎要‘做主’吗?”
顾笙耳根一红,瞪他:“李修远!你”
话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唇。
烛光摇曳,映出二人交叠的身影,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落。
第43章 今天这铺子不营业了! 几位好汉,这是……
翌日, 李修远起身时,顾笙还在睡梦中。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学子服,俯身在顾笙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才推门离去。
顾笙起来后便带着李明远、周兰和李倩去了食味坊。
铺子刚开门, 张良正指挥着贵生和阿水搬货,见顾笙一行人来了,连忙迎上来。
“公子, 您来了!”张良笑着行礼,又好奇地看向李明远三人。
顾笙介绍道:“这是我大哥李明远, 哥夫周兰, 小妹李倩。”又对大哥他们道,“这是张良、颜叔,还有几人在里头帮。”
李倩年纪小, 性子活泼, 一进门就被铺子里飘着的果酱香气吸引了, 凑到颜如意身边问东问西。
颜如意也不嫌烦,耐心地给她讲解果酱的做法, 还让她尝了尝新熬的桂花蜜。
“真甜!”李倩眼睛亮晶晶的,“如意姐,我能跟你学做果酱吗?”
颜如意看向顾笙, 见他点头,便笑道:“当然可以,正好这几日订单多, 忙不过来呢。”
顾笙见李倩有了着落, 便对李明远和周兰道:“大哥,兰哥儿,咱们去济世堂看看腿伤。”
李明远神色一僵,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如今偶尔会疼,走路仍有些跛,但他早已习惯了。
可习惯了还是会在意,而且,周兰也一直记挂着。
但他还是开口道:“要不算了吧。”李明远低声道,“都这么久了,治不好的。”
一旁的周兰却不肯放弃,一把拉住他的手:“去看看!万一能治呢?”
顾笙也劝道:“大哥,孙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真有办法。”
李明远拗不过他们,只得跟着去了。
济世堂是川州府最有名的医馆,孙大夫年过六旬,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
他让李明远躺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腿,又按了几处骨头,疼得李明远直冒冷汗。
“骨头没接好,长歪了。”孙大夫捋须道,“要想治好,得重新打断,正骨后再固定。”
周兰一听,脸都白了:“打断?那得多疼啊!”
孙大夫摇头:“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治,再过几年,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李明远沉默片刻,咬牙道:“治!”
周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紧紧抓住李明远的手:“相公”
李明远拍拍他的手,勉强笑道:“没事,我能忍。”
孙大夫见状,宽慰道:“放心,我会先用麻沸散,让你昏睡过去,不会太疼,正骨后需静养三个月,期间不能下地走动。”
李明远连忙问:“孙大夫,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连药带诊金,约莫三十两。”
周兰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两,够乡下人家过一年了。
顾笙却毫不犹豫:“治!银子我来出。”
见李明远还想说什么,顾笙按住他的肩膀:“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你腿好了,还能帮我照看铺子呢。”
周兰再也忍不住,扶着床边便想要下跪磕头,却被顾笙一个眼疾手快拦住了。
“哥夫,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我笙哥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李明远眼眶也红了,别过脸去抹了把眼睛。
孙大夫见状,笑道:“既如此,三日后过来,我准备好药材便为李相公医治。”
离开济世堂时,周兰一直紧紧搀着李明远,仿佛怕他跑了似的,李明远无奈道:“兰哥儿,我腿还没治呢,你扶这么紧做什么?”
周兰破涕为笑:“我乐意!”
与此同时,川州府的城门口,两个背着包袱的少女正在张望。
“春香姐,咱们先去哪儿啊?”年纪稍小的阿秀怯生生地问。
春香昂着头,自信满满:“当然是去大户人家问问要不要丫鬟!我听说陈员外家的小姐正要找陪嫁丫头呢,要是被选中,以后说不定能当姨娘!”
阿秀皱眉:“可咱们又不认识陈员外家。”
“笨!不会打听吗?”春香戳了下阿秀的额头,“你要是不敢去,就自己找活干吧,我可要奔前程去了!”
说完,她扭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阿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像春香那么大胆,只想找个安稳活计,挣点钱寄回家。
正茫然间,她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顺着味道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家铺子前排着长队,铺子门口贴着张红纸,她寻人问才得知那是招工的启示
阿秀眼睛一亮,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铺子里,张良正在做账,见有人进来,抬头问道:“姑娘要买什么?”
阿秀紧张地攥着衣角:“请、请问,你们还招工吗?”
张良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朴素但干净,便问:“多大了?会做什么?”
“十六了,会做饭、洗衣、缝补”阿秀越说声音越小,“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这时,顾笙从后堂走出来,见有个陌生姑娘站在那儿,便问:“良子,怎么了?”
张良道:“公子,这姑娘来找活计的。”
顾笙看了看阿秀,见她眼神清澈,不像偷奸耍滑之人,便道:“我们这儿活不轻松,要早起晚睡,你能吃苦吗?”
阿秀连忙点头:“能的!我在家天天干活,不怕累!”
顾笙笑了笑:“那行,试用三日,每日四十五文钱,合适就留下。”
四十五文钱?!这么多!
阿秀喜出望外,连连鞠躬:“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这两日,顾笙一直窝在食坊后院。
此时,他正专注地熬煮着一锅黑糖浆,木勺在锅中缓缓搅动,糖浆渐渐变得浓稠,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公子,这黑乎乎的丸子真能好吃?”颜如意蹲在一旁,好奇地盯着顾笙手边那一碗刚搓好的木薯粉圆子。
顾笙笑道:“待会儿煮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他将木薯圆子倒入沸水中,看着它们在锅里翻滚,渐渐变得晶莹透亮。
煮好的珍珠捞出来过凉水,再泡进黑糖浆里浸泡,一颗颗圆润饱满,泛着诱人的光泽。
“尝尝。”顾笙舀了一勺递给颜如意和一言不语的小阿宁。
颜如意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圆了:“好弹!好甜!这也太神奇了!”
顾笙满意地点点头,又取来提前煮好的红茶,倒入牛乳和少许蜂蜜,最后加入一勺黑糖珍珠。
他轻轻摇晃陶杯,棕红色的茶汤与雪白的牛□□融,珍珠在杯中沉沉浮浮。
“这叫珍珠奶茶。”顾笙将杯子递给刚进门的张良,“试试。”
张良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顿时愣住:“这”
“怎么样?”
“太好喝了!”张良一口气喝了半杯,珍珠嚼在嘴里弹牙爽口,茶香混合着奶香,甜而不腻,“公子,这东西肯定好卖!”
顾笙笑道:“冰镇过的味道更好。”
几人闻言不禁纷纷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冰镇珍珠奶茶的清凉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翌日一早,食味坊门口就挂上了新招牌:“新品上市——珍珠奶茶,五文一杯;黄金薯条,三文一包。”
最先被吸引的是几个书院的学生。
“珍珠奶茶?这是何物?”一名学子好奇地问。
顾笙亲自示范,将一杯奶茶递给他:“客官尝尝便知。”
那学子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妙啊!这黑色的小丸子竟如此弹牙,茶汤也香甜可口!”
他这一喊,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给我也来一杯!”
“我要两杯!带回去给同窗尝尝!”
不到一个时辰,珍珠奶茶的消息就传遍了半条街。
食味坊门口排起了长队,许多人是听说这里有新奇饮品,特地赶来的。
“听说这奶茶冰冰凉的!”一个商贩挤在队伍里,神秘兮兮地对同伴说,“这大热天的,竟能喝到冰镇饮品,真是稀奇!”
确实,顾笙偷偷用硝石制了些冰,将部分奶茶冰镇过,喝起来格外消暑。
“太好喝了!”一个穿着绸缎的少爷捧着杯子,满脸陶醉,“这珍珠嚼着有趣,茶味也正,比那些苦兮兮的茶汤强多了!”
他身边的小厮连忙附和:“少爷说的是,小的这就再去买几杯,带回去给老爷和夫人也尝尝!”
新推出的薯条也大受欢迎。
切成细条的洋芋炸得金黄酥脆,撒上细盐和顾笙特制的香料粉,喜甜的还蘸上果酱,香得让人停不下嘴。
“这薯条蘸着酱吃更妙!”顾笙向客人们推荐颜如意新熬的酸甜果酱。
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尝了一口,惊喜道:“我家小子平日最挑食,竟一口气吃了半包!老板,再给我包三份!”
周林安也带了阿福过来了,顾笙见状忙给二人备了两碗珍珠奶茶和一份薯条。
周林安只喝了一口便被惊艳到了。
随即立即想到了几日前顾笙问他有没有鲜奶的事,“这就是你之前问我要的鲜奶的用处?”
顾笙笑道:“正是,若是没有你提供的牛奶,这奶茶我也做不来。”
此刻,周林安更加确信,找顾笙合作无疑是明智之举。
这种独特且美味的饮品,谁能想到?谁能研究出来!
“如果牛奶充足,过两日我还想再推出个新品——双皮奶。”顾笙说道。
周林安闻言双眸一亮,立即兴奋道:“充足,必须充足,你放心,这个牛奶的事包在我身上。”
两日后,赵家后院里,付洛泱正在叽叽喳喳说着闲话。
“两位姐姐,你们听说了吗?食味坊出了种叫珍珠奶茶的新鲜物事,可好喝了!”付洛泱兴奋地说。
“真的假的?”赵月芸怀疑道,“不就是茶汤里加奶吗?能有多好喝?”
“不一样!”付洛泱急得直摆手,“里面还有黑珍珠,嚼着可弹了,而且听说还是冰镇过的,喝起来特别爽快!”
她越说越心不在焉,干脆提议道:“两位姐姐,不如咱们也去尝尝?”
“好啊!”赵月芸也有些坐不住了。
付洛泱立即兴奋,连忙道:“我听说不止上了珍珠奶茶,还有什么薯条,我都要尝,再看看顾老板,嘿嘿!”
林雨棠立即打趣道:“小妮子,你是去看人还是去喝茶啊?”
三人笑作一团。
付洛泱这闺阁小姑娘,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却偏爱看那些长得好看的人,男的、女的、小哥儿~
三人说走就走,没一会儿便来到了食味坊。
远远就看到铺子前排着长队,热闹非凡。
“这么多人?”付洛泱咋舌,“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林雨棠轻摇团扇,淡定道:“无妨,等等便是。”
排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轮到她们。
“几位姑娘要些什么?”阿秀怯生生地问道,她还是新来的,面对这些衣着光鲜的小姐们有些紧张。
“四杯珍珠奶茶,两份薯条。”付洛泱温声道,目光却不住地往铺子里张望,想找顾笙的身影。
奶茶端上来时,赵月芸先仔细观察了一番。
陶杯外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冰镇过的,她小心地抿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茶香浓郁,奶味醇厚,珍珠Q弹有嚼劲,最妙的是那透心的凉意,在这炎炎夏日里简直是一种享受。
“呜呜呜~这也太好喝了吧!”付洛泱已经咕咚咕咚喝了半杯,“两位姐姐,你说这冰凉感是哪来的?现在可是盛夏啊!”
二人若有所思。
林雨棠:“确实稀奇。”
“姑娘,你们的薯条。”阿秀将两个油纸包放在桌上。
林雨棠优雅地拈起一根薯条尝了尝,外酥里嫩,咸香可口,蘸着那红艳艳的果酱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月芸姐,你怎么不吃啊?”付洛泱已经把自己那份薯条消灭了大半。
赵月芸正凝视着手中的奶茶,若有所思。
这真的都是顾笙想出来的市井小吃?
这个乡下哥儿,看来也没那么糟糕,想来,他是配得上李公子的!
虽说她现在对李修远已无那种心思,但架不住还是难以忘怀初见那人时那令人惊艳的一幕。
那一晚那一眼那个人,她想,她会记住很久、很久——
短短几日的时间,奶茶便风靡了整个川州府。
无论街头巷尾,人们不是在议奶茶,就是去买奶茶的路上。
茶馆、酒楼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大伙纷纷开始效仿,推出了自家的奶茶饮品,却总也做不出顾笙那摊子上的独特风味。
这一日,一大早的,食味坊的铺子已经熙熙攘攘,油锅里的鸡排发出令人垂涎的“滋滋”声。
颜庄正麻利地翻动着金黄色的鸡排,铺子里挤满了食客,人声鼎沸。
“啪!”
一个粗瓷碗突然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都给老子滚出去!”
三个彪形大汉踹门而入,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翻了最近的桌子,“今天这铺子不营业了!”
食客们吓得四散奔逃,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差点被推倒。
颜庄是铺子里唯一的成年男工,硬着头皮上前:“几位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颜庄被打得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
“爹,”颜如意刚好从后厨出来,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颜庄。
刀疤脸□□着伸手欲去摸颜如意的脸:“小娘子长得真水灵……”
“住手!”颜庄怒吼着扑上去,却被两个混混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几位好汉,这是做什么呢?”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第44章 明日休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夫郎……
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书生负手而立,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哪来的穷酸书生,滚远点!”刀疤脸被出声阻拦, 怒骂道。
书生不慌不忙地走进来, 腰间一块青玉腰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先是看了眼地上鼻青脸肿的颜庄,又扫过瑟瑟发抖的颜如意,最后目光落在刀疤脸身上。
“在下李修远。”他温声道, 声音不紧不慢,“不知我这铺子, 哪里得罪了几位?”
刀疤脸脸色骤变。
在川州府混的, 谁不知道秀才的分量?
“原、原来是李相公”刀疤脸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李修远忽然笑了,这笑容让刀疤脸后背莫名发凉。
“张良。”李修远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 “去请王捕头来喝杯茶。”
不到半盏茶功夫, 四五个衙役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捕头见到李修远, 立刻抱拳行礼:“李相公,您这是?”
李修远从座位上起身, “我记得才上月,府衙刚刚颁布了一份《整顿市井恶势力告示》的公文……”
他话未说完,刀疤脸已经“扑通”跪下了:“李相公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修远弯腰凑近他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随即直起身,从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塞给王捕头:“天热, 请弟兄们喝碗凉茶。”
又压低声音, “听说最近拐卖妇孺的罪犯很是猖狂……”
王捕头掂着手中的银袋,又想起县尊大人对李修远的评价,眼底精光一闪, 严正道:“李相公放心,弟兄们一定好好‘招待’,决不发过任何一个坏人。”
待衙役押着哭爹喊娘的地痞离开后,李修远转身对围观的百姓拱手:“惊扰各位了,今日所有商品,一律半价。”
躲在角落的客人们这才敢回到座位上。
一个老者感叹道:“原来顾老板的相公是秀才老爷,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和顾老板两人真是般配。”
“真是大快人心!”旁边的大娘接话,“我早瞧那帮混混不顺眼了,活该!”
李修远亲自扶起颜庄,温声道:“如意,带颜叔去济世堂看看。”
转头又对张良说,“去账上支二两银子,给颜叔抓些补药。”
收拾好桌椅后,李修远又帮着忙活了一阵子,直到颜庄他们回来,他这才回了小院。
推开门,院内静悄悄的。
李修远放下书箱,打了盆水洗脸,忽然听见后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见顾笙正背对着他,弯腰在井边洗衣。
夏日的薄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李修远喉结滚动,悄悄上前,一把将人搂住——
“啊!”顾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李修远扶住自家夫郎的腰,将脸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很好听,经历青春期的蜕变后变得低沉有磁性,再加上俊朗的五官以及眼睛里的深情,顾笙难以抵挡这样的告白。
顾笙耳根发热,身子也有些发软,但更担心周兰会突然出现撞见这一幕,于是慌忙推开他,低声道:“别闹,我们还在外面。”
李修远却不肯松手,反而将他转过来,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吻缠绵悱恻,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李修远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分开时顾笙的眼尾起了雾,模样愈发地勾人。
李修远抵着他的额头,盯着他的眼睛道:“真想把你变小,装在口袋里,这样你就能时时刻刻陪着我了。”
顾笙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童话故事的画面,不禁嗤笑出声:“拇指夫郎吗!”
李修远那还是算了。
随后,他三言两语说了刚才铺子发生的事。
顾笙气得脸色发白:“这群混蛋,颜叔他们没事吧?”
“已经解决了,颜叔也看完大夫了,只是些皮外伤。”李修远轻描淡写地说,手指在夫郎纤细的腰肢上游走,“不过,我让张良去雇了两个护院。”
他难以想象,若顾笙今日在店内遇到此事,情形将如何演变,若遭人欺辱又该如何应对……
顾笙没发现少年的变化,皱眉道:“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李修远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夫郎,有时候……杀鸡就是要给猴看。”
他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
夕阳西斜,小院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
顾笙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炖着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泡,酱色的汤汁浓郁诱人,旁边的蒸笼里是刚出锅的粉蒸排骨,香气四溢。
“我来帮你。”李修远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顾笙用手肘轻推他:“别捣乱,去摆碗筷。”
李修远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却趁机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口,这才笑着去拿碗筷。
周兰搀着李明远从屋里慢慢走出来。
李明远的右腿被木板固定着,走路时还需要拄拐,但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顾笙端着一盘清炒时蔬从厨房出来。
李明远笑道:“好多了,孙大夫说骨头接得很正,再养两个月就能拆板子了。”
周兰扶他坐下,眼里满是欢喜:“多亏了笙哥儿,要不是你出钱又出力,你大哥这腿”说着又要抹眼泪。
顾笙赶紧握住他的手,又是一阵宽慰:“好了好了,都说多少遍了,还怀着孕呢,孕夫可不兴多哭。”
李倩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二哥夫,张良让我带回来的炸鸡排,说是新调的味道!”
顾笙接过闻了闻:“加了花椒粉?”
“嗯!张良说客人反映原来的不够辣,他就试着调整了配方。”李倩凑到顾笙身边,小声道,“二哥夫,我们今日又熬出了新的果酱!”
“行,给你们把奖金记上。”
一家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夕阳的余晖洒在饭菜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吃完晚饭后,李修远给每人盛了碗珍珠奶茶,这是顾笙特意为今晚准备的。
“这个好喝!”李倩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里面的小料也好多!”
顾笙笑道:“恩,里面加了芋头和红豆。”
李明远之前在忌口,这两日才尝到奶茶,他尝了一口,惊讶道:“这黑色的小丸子是什么?口感真特别。”
“大哥,这叫珍珠,是用木薯粉做的,我如今也会做了。”李倩解释道,“配上红茶和牛乳,夏天喝最解暑。”
晚饭后,李倩在收拾碗筷,周兰则扶着李明远回屋休息。
顾笙本想帮忙,却被李修远一把拉进了他们的房间。
“干什么”顾笙话未说完,就被抵在门上热烈地吻住。
李修远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探入他的衣襟,掌心灼热的温度让顾笙浑身发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夫郎隔了十日不见,夫郎不想我吗?”
他在顾笙耳边低语,呼吸灼热。
顾笙耳根通红,推拒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你、你先洗澡”
“一起洗。”李修远不容拒绝地将他打横抱起,向后院的浴房走去。
浴桶里的水汽氤氲,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顾笙被按在桶壁上,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两人交缠的身体,李修远的吻从脖颈一路向下,在锁骨处留下嫣红的痕迹。
“轻点”顾笙仰着头,手指深深陷入李修远的肩膀,“明天还要去铺子”
李修远锤眸低笑,咬住他的耳垂:“明日休沐,夫郎哪儿也别想去。”
这一语双关的,顾笙渐渐迷失了自我。
水花溅了一地,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可两人的体温却越来越高——
次日晌午,顾笙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他浑身酸软,特别是腰,简直像被马车碾过一样,罪魁祸首却神清气爽,正在案桌边读书。
“醒了?”李修远放下书卷,笑着凑过来,“我煮了粥,还热着呢。”
顾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扶着腰慢慢走到院中的躺椅旁坐下。
李修远连忙端来粥和小菜,殷勤地伺候他用餐。
微风吹过葡萄架,带来一丝凉意,顾笙小口喝着粥,突然道:“修远,我决定和周林安合作了。”
李修远正在给他捏肩,闻言动作一顿:“想好了?”
“嗯。”顾笙放下碗,“他家铺面位置好,本钱也足,除了奶茶和炸鸡的生意,我还有好多点子,单靠食味坊一个铺子,终究有限。”
李修远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安子这人虽然仗义,但毕竟是商贾之家出身,利益面前,你也自己多留个心眼。”
顾笙点头:“我知道,契约我会写清楚,核心技术也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
“我想把果酱生意单独分出来,交给如意和小倩打理。”
顾笙眼睛亮晶晶的,“如意很有天赋,小倩也学得快,这样既能扩大规模,又能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李修远温柔地看着他:“别总想着别人,也多想你自己。”
顾笙摇头:“不是为别人,是为我们自己,等大哥腿好了,也给他们整个活计,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李修远心头一热,将他搂入怀中:“阿笙”
“咳咳!”院门口突然传来咳嗽声,两人慌忙分开。
周兰端着药碗站在那里,尴尬地别过脸,“那个明远该喝药了,我来热点水”
顾笙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修远却面不改色:“哥夫,灶上还有热水。”
周兰匆匆进了厨房,又匆匆离开,全程没敢抬头看他们。
待他走后,顾笙狠狠捶了李修远一下,咬牙切齿:“李、修、远!”
李修远笑着躲开:“怕什么,哥夫是过来人。”他凑到顾笙耳边,压低声音,“待会继续!”
“李修远!”顾笙红着脸跳起来就要打他,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酸痛的腰,顿时“嘶”了一声。
李修远急忙扶住他,又是道歉又是讨好,然而到了床上,还是没将人放过。
他将人压在身下,这一晚,顾笙被反复地、狠狠地欺压了很多遍
次日清晨,他看着还在沉睡的夫郎,哀悠悠地起床收拾东西去书院。
这一别又是十日后才见。
当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又跑过来把人亲醒:“我去书院了,记得想我。”
顾笙嘴角擒着笑,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望着依依不舍的某人,声音略显沙哑:“好好读书,我会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思念你!”
少年听闻后更舍不得了,又俯身亲了好几下,这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顾笙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起,索性不去店铺了,直接去找周林安商议二人合作的事。
当他踏入周家位于城东的茶楼时,周林安正倚在二楼的栏杆边嗑瓜子,见他来了,连忙招手:“顾笙,这边!”
茶楼里客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周林安引着顾笙进了雅间,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尝尝,上好的龙井。”
顾笙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确实是好茶。
“茶不错,就是”他环顾四周,“生意似乎不太好?”
周林安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茶楼开了三年,一直半死不活的,我爹说了,要是年底还亏钱,就直接关门。”
顾笙放下茶盏,直入主题:“周公子,上次说的合作,我想好了。”
周林安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我和你合作,关于做什么我也想好了,我想把这茶楼改成茶餐厅。”顾笙从袖中取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图样,“就是既能喝茶,又能吃点心的地方。”
周林安接过图纸,只见上面画着精致的蒸笼、小巧的碗碟,还有各式各样他从未见过的点心图案。
“这是”
“虾饺、凤爪、蒸排骨、叉烧包、炒粉”顾笙一一指给他看,“都是可以配茶吃的点心,现做现卖,有荤有素。”
周林安越看越兴奋:“妙啊!咱们川州府还没有这样的店!”
顾笙继续道:“一楼设散座,二楼做雅间,全天供应。”他顿了顿,“不过,得先找批可靠的厨子和伙计,我要亲自培训。”
周林安拍案叫绝:“就这么办!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接下来的两天,顾笙安排了自家的店铺事务,同时,也将果酱的事向小倩与如意二人说了。
得知此事后,颜庄便带着自己的两位女儿前来向顾笙磕头致谢,表明衷心。
颜如意早已对顾笙心生敬意,她知道若非顾笙的出现,她们一家的境遇将难以想象。
顾笙不仅救了她们一时,更是给了她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她坚定了此生追随公子的决心,再无他念,再不另寻他处。
第45章 明月楼 这么正式?
三日后, 周林安带着十几个年轻人来到食味坊后院,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二十上下。
“这些都是我家铺子里的伙计, 底子干净, 手脚利落。”周林安介绍道,“还有两个是从北边请来的厨子,白案功夫了得。”
顾笙打量着这群人, 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瘦高个青年身上:“这位是?”
“哦,这是陈默, 读过几年书, 会算账。”周林安拍了拍青年的肩,“我想培养着当个掌柜。”
顾笙点点头,走到众人面前:“从今天起, 我会教你们做广式茶点, 学得好的, 月钱翻倍;偷奸耍滑的,立刻走人。”
接下来的日子, 食味坊后院成了训练场。
顾笙手把手教他们和面、调馅、包虾饺。
起初,那些饺子不是破皮就是露馅,蒸出来的凤爪不是太烂就是太硬。
“手腕要这样转。”顾笙握着一个小伙计的手示范, “褶子要捏出十二道才好看。”
完成厨艺传授之后,他继而指导另一批人,传授他们如何成为一名出色的服务人员, 教他们摆盘、沏茶。
茶餐厅主打一个服务至上。
周林安每日都来视察, 看着那些日渐精致的点心,啧啧称奇:“顾笙,你这手艺堪比皇宫御厨了吧, 反正我在江南是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点心!”
顾笙笑而不答。
与此同时,茶楼的改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周林安请了川州府最好的木匠,按照顾笙的设计,将一楼大堂重新布局,撤掉了笨重的八仙桌,换成了小巧的四方桌。
“这椅子是不是太矮了?”周林安摸着新做的靠背椅问道。
顾笙摇头:“茶餐厅就要这种舒适的感觉,客人可以慢慢吃,慢慢聊。”
二楼雅间全部重新裱糊,墙上挂着顾笙亲手画的点心图样,每间还配了小小的茶台。
最让周林安惊讶的是厨房的改造。
顾笙坚持要砌一排专门的蒸灶,还要在显眼处设透明柜台。
“客人能看到点心现做,吃起来更放心。”顾笙解释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笙拿出早已拟好的契约:“周公子,你看看。”
周林安接过一看,契约上明确写着:顾笙负责技术指导和菜品研发,占五成股;周林安提供场地和资金,占五成。
核心技术由顾笙掌握,未经允许不得外传。
“这么正式?”周林安笑道。
顾笙正色道:“亲兄弟明算账,契约签了,大家都安心。”
周林安二话不说按下手印:“成!就冲你这认真劲儿,这买卖肯定红火!”
“对了,你也别周公子周公子地叫了,和李兄他们一样叫我安子就行。”
“嗯。”
开业前三天,顾笙带着所有员工进行最后演练,从迎客到点单,从上菜到结账,每个环节都反复练习。
“记住,客人一进门就要问‘几位饮茶’,然后引到合适的位置。”顾笙强调,“茶要七分满,点心要趁热上。”
陈默适应最快,三十多种菜品他能快速地打算盘记账。
那两个北边来的厨子也渐入佳境,蒸出的叉烧包白白胖胖,褶子均匀漂亮。
开业前一晚,顾笙和周林安在空荡荡的茶餐厅里做最后检查。
“顾老板,给咱们的店起个名吧。”周林安提议道。
顾笙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突然想起前世最爱去的那家茶餐厅:“就叫‘明月楼’如何?明月楼·旗舰店。”
“明月楼”周林安喃喃重复,“好名字!雅致又不失亲切。”
“这…旗舰店?是总店的意思吗?”
“对,将来我们再开分店,就可以叫一号店、二号店”
开业这天,天刚蒙蒙亮,顾笙就带着所有员工在明月楼做最后的准备。
厨房里蒸汽腾腾,厨师们正忙着蒸制第一批点心;服务员们穿着统一的靛青色短衫,腰间系着白色围裙,正在反复练习迎客礼仪。
“记住,微笑要自然,声音要清亮。”顾笙站在大堂中央叮嘱道,“客人落座后先上茶,再递菜单。”
周林安匆匆从后院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我爹娘和大哥二姐都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
顾笙整了整衣襟,跟着周林安迎了出去。
只见门口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周老爷和周夫人正被仆人搀扶着下车,后面跟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
“爹,娘,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顾笙,点心方子都是他琢磨出来的。”周林安热情地介绍道。
周老爷约莫五十出头,面容威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上下打量着顾笙,微微颔首:“年轻人有想法,不错。”
周夫人则和蔼得多,拉着顾笙的手笑道:“安儿这些天在家念叨个不停,说你的点心如何新奇,今日我可要好好尝尝。”
“伯父伯母里面请。”顾笙恭敬地将周家人引到二楼最好的雅间,“开业第一笼点心马上就好。”
随着鞭炮声响,明月楼正式开业。
早已等候在外的客人们蜂拥而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大堂明亮整洁,一盆盆绿植点缀其间,每张桌子都用雕花木栅栏半围起来,既通透又私密。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透明橱窗,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点心: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酥脆的春卷、颜色鲜艳的红肠、雪白松软的叉烧包
“客官几位?”穿着统一服装的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三、三位。”一个商贩模样的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显然被这阵仗震住了。
“这边请。”服务员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动作利落地倒上茶水,“这是本店免费的菊花茶,菜单在这里,选好后摇这个铃铛就行。”
那商贩接过制作精美的菜单,只见上面不仅写着点心名称,还配着小图,价格也清清楚楚。
他从未见过这样做买卖的,顿时间觉得新奇得不得了。
二楼雅间里,周老爷夹起一个虾饺,对着阳光看了看:“这皮薄得能透光,倒是稀奇。”
“爹,您尝尝,保证鲜掉眉毛!”周林安殷勤地给父亲蘸上酱料。
周老爷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虾肉鲜甜弹牙,笋丁清脆,薄如蝉翼的皮子居然还能兜住汤汁,这手艺简直绝了!
“唔确实不错。”周老爷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手上却已经去夹第二个了。
周家二姐周敏正小口啜饮着奶茶,突然惊呼:“这黑色的小丸子好有趣!弹弹的,甜而不腻。”
“这叫珍珠奶茶,也是顾老板独创的。”周林安得意道,“整个川州府独此一家!”
周母却夹起了离自己最远的红色肠子,周林安迅速解释道:“娘,还得是您,真是慧眼识珠,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之一:虾红米肠,您快尝尝,保证不让您失望!”
周母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鲜美,虾肉的鲜与红米肠的香完美融合,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嗯,味道确实不错。”周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周林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
不到晌午,明月楼就已经座无虚席,门口排起了长队,不少人是被里面飘出的香气吸引来的。
“听说那虾饺里包的是整只鲜虾!”
“我邻居刚才出来说,那什么凤爪好吃得连骨头都想吞下去!”
排队的人们议论纷纷,翘首以盼。
大堂里,服务员们穿梭其间,有条不紊地上菜、添茶。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小铃铛,客人需要服务时轻轻一摇,立刻有人过来,态度恭敬又不会过分打扰。
“这服务真是周到。”一个穿着绸缎的员外赞叹道,“比那些大酒楼强多了!”
最受欢迎的要数透明橱窗前的展示区,各式点心琳琅满目,每一笼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不少客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加单:“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再来一份!”
后厨里,顾笙正亲自盯着蒸笼的火候。
“顾老板,叉烧包快没了!”
“虾饺再加二十笼!”
跑堂的小厮不断来报,顾笙沉着指挥:“阿福,安排人赶紧去和面,春喜,你和照西负责调馅”
后厨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周林安兴冲冲地跑进来:“顾笙!我爹说要追加投资,再开两家分店!”
顾笙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这才第一天呢,急什么。”
“能不急吗?”周林安指着外面,“排队的人都拐到隔壁街去了!”
果然,透过窗子能看到街上排起的长龙。
不少人等不及,干脆买了外带的油纸包,站在路边就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还直呼过瘾。
正当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老板,给我们找个雅间!”
顾笙抬头一看,竟是叶顾言、赵明轩和张子谦,三人还穿着书院的学子服,显然是刚休沐便过来捧场的。
“李兄被夫子叫去了无法脱身,我们便先行一步来尝尝鲜。”叶顾言笑嘻嘻地说,“没想到这么火爆!”
周林安一直给他们留着一间雅间,见人来了便亲自端了几样招牌点心将人带去:“尝尝看,给点意见。”
赵明轩夹起一个烧卖,只见顶部点缀着橙红的蟹籽,咬下去鲜香满口。
“果然,顾老板这手艺不开店真是暴殄天物!”
张子谦更是一口气吃了三笼虾饺,边吃边感慨:“修远兄真是好福气啊”羡慕~
顾笙在楼下,刚准备再端两道茶点上去,却被人叫住了,“顾老板,还有空余的雅间吗?”
他转身一看,原来是赵月芸和她的几个小姐妹。
“现在应该是没有了,你哥和他的同窗刚来,要不?我去问问,你们拼个桌?”
只是还未待他前去询问,赵月芸便走上前头,找到赵明轩的雅间,开口就质问:“哥,你吃好吃的不叫我!”
赵明轩一愣,回头发现是自家妹子,只好邀人进来。
“雨棠姐姐与洛泱正落在后方。”赵月芸边说边寻了座位安然坐下,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那些诱人的美食上,不曾稍离。
张子谦见状,急忙夹了一只虾饺递给这个小妮子,笑意盈盈地逗她别让口水流出来了。
周林安则外出迎人去了。
很快,座席便填满了,在这熟悉的人群中,唯有叶顾言一人是生面孔,赵明轩随即为他一一引见了自己的妹妹及她的几位朋友。
周林安见气氛融洽,便开口道:“既然都到齐了,赶紧开吃吧,今日小店开业,管饱,大家可要尽情品尝。”
众人闻言,皆是兴奋点头,纷纷举筷品尝。
赵月芸、付洛泱二人更是不客气,两人年纪最小,又都对吃的情有独钟,此刻更是大快朵颐。
张子谦见状,不禁打趣道:“你两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付洛泱小脸一红,赵月芸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却依旧不减其速度。
傍晚打烊后,顾笙和周林安在柜台对账。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周林安瞪大眼睛:“净赚八十两?!这才第一天啊!”
顾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笑道:“主要是新奇劲儿,过几日稳定下来,能有这一半就不错了。”
“那也很厉害了!”周林安兴奋地拍桌子,“照这个势头,三……不,两个月就能回本!”
正说着,周老爷背着手走了进来,脸上罕见的带着笑意:“顾老板,明日我带几个老友来,你给留个雅间。”
“伯父放心,一定安排妥当。”顾笙恭敬道。
周老爷点点头,又对儿子说:“安儿,这次做得不错,以后明月楼的生意你们用心经营。”
周林安惊喜万分,这意味着父亲终于认可他的经商能力了!
送走周家人后,顾笙也准备回去了,李修远一定在家里等他了。
暮色四合,顾笙踏着青石板路往家走,远远便看见小院门口那盏昏黄的灯笼。
李修远修长的身影立在灯下,衣袂被晚风轻轻掀起一角,见他回来,立刻快步迎上前。
“怎么站在外面等?夜里风凉。”顾笙嘴上埋怨,心里却暖融融的。
他今日在茶楼站了一整天,腰背酸得几乎直不起来,此刻见到这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李修远赶忙接过他手中的食盒,顺势握住他微凉的手:“刚准备去接你,可巧就碰上了。”
他借着灯光打量顾笙疲惫的面容,心疼地皱眉,“今日累坏了?我本该早些去的,偏被夫子留堂问话,回来又忙着完成课业,一时忘了时辰,抱歉。”
“无妨。”顾笙笑着摇头,“有安子帮衬着,倒也不算太辛苦。”
他指了指食盒,“我带了虾饺和糯米鸡回来,大哥和小倩他们可睡了?”
“还没呢,听见动静都等着你。”李修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顾笙往院里走,“你先回屋歇着,我去给他们送。”
顾笙本想一起去,却被李修远拦住:“你脸色不好,先去洗漱休息。”说着不容分说地将他推进了二人的厢房。
第46章 我来接夫郎回家 赶紧跟人回家吧,离得……
屋内点着灯, 铜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热水,旁边整齐叠放着干净的寝衣。
顾笙心中一暖,知道是李修远提前准备好的, 他褪下外袍, 将酸胀的双脚浸入热水中,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待李修远送完夜宵回来,顾笙已经洗漱完毕, 只穿着素白中衣靠在床头。
烛光下,他半干的发丝泛着柔和的光泽, 衬得面容愈发清秀。
“怎么不躺下?”李修远放下床帐, 在顾笙身边坐下。
“等你。”顾笙轻声道,随即因为李修远靠近时带来的墨香气而微微脸红。
十日未见,此刻独处, 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这个怀抱。
李修远似是看出他的心思, 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我帮你按按?今日站了那么久, 肯定难受。”
不等顾笙回答,温热的手掌已经贴上他的后颈, 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顾笙起初还有些羞涩,但随着酸痛的肌肉被一点点揉开,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嗯就是那里……”
这声轻哼像一把火, 瞬间点燃了李修远压抑多日的思念。
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变了意味,从正经的按摩变成了暧昧的抚摸。
顾笙察觉时,李修远的唇已经贴上他的耳垂:“夫郎今日辛苦了, 你别动, 让我来伺候你……”
“阿远……”顾笙想抗议,却被一个深吻堵住了话语。
李修远的手灵巧地解开他的衣带,温热的掌心贴上腰际, 激得他浑身一颤。
十日未见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
顾笙原本疲惫的身体奇迹般地苏醒,他抬手环住李修远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李修远呼吸一滞,随即更加热烈地回应,将人轻轻放倒在床榻上。
“我好想你……”李修远在顾笙耳边低语,声音因情意而沙哑,“每日在书院,最盼休沐日能回来见你。”
顾笙心头一热,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也好想你。”
李修远温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湿意:他的夫郎这般能干,他既心疼又骄傲。
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轻易挑起了顾笙更热烈的反应。
红烛摇曳,床帐轻晃。
久别重逢的夫夫二人在这方小天地里尽情倾诉着思念,直到顾笙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软绵绵地趴在李修远怀里。
“睡吧。”李修远爱怜地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起身拧了帕子为他擦拭。
顾笙迷迷糊糊地任他摆布,只在被揽入怀中时本能地往温暖处蹭了蹭。
窗外传来二更的梆子声,李修远却毫无睡意。
他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顾笙的睡颜,心中满是柔情。
“修远……不要了。”顾笙在梦中呓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李修远嗤笑,收紧手臂,将人搂得更紧,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李修远起床后便埋头于课业,顾笙见状则示意他安心在家学习,他自己去店铺就行。
待顾笙来到明月楼时,门前已排起蜿蜒长队,他被这景象惊得后退半步。
排队的人群中既有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也有布衣短打的市井百姓,此刻都眼巴巴地望着刚开门的茶楼。
“顾老板,昨日那蟹黄烧卖可还有?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一位头戴玉冠的公子哥见着他高声问道。
“我,我要三笼虾饺!昨日带回去家人尝了,都觉得鲜!”另一位锦袍少年挤到前面。
顾笙连忙拱手致意:“各位稍安勿躁,今日备料充足,定让大家都尝到。”
他转头对正在摆桌椅的周林安低声道:“看来得提前开张了。”
周林安擦了把额头的汗,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就去后厨吩咐。”
他刚转身,差点撞上急匆匆跑来的阿福,“慢着点!”
“少爷,后门也围了好些人,说是从城北慕名而来的!”阿福气喘吁吁地报告。
顾笙与周林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与压力。
昨日八十两的盈利已是意外之喜,看今日这架势,怕是要翻上一番。
茶楼内很快座无虚席。
跑堂的服务员们穿梭其间,端着造型别致的青瓷蒸笼,揭开盖子时热气裹挟着鲜香四溢,惹得邻座客人纷纷侧目。
靠窗一桌坐着几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其中一人夹起晶莹剔透的虾饺对着阳光细看,惊叹道:“还真是皮薄如纸却韧而不破,这手艺绝了!”
“听闻这位顾老板还嫁了一位具有秀才学位的夫君,”同伴压低声音,“要我说,那秀才的身份也别要了,不如一同投身商海,这可比考功名实在多了!”
这话恰被路过送茶的顾笙听见,他脚步微顿。
正在出神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周老爷身着绛紫色锦袍,领着三位同样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迈入门槛。
“周伯父。”周林安正在招待其他客人,顾笙连忙迎上去。
周老爷矜持地点点头,向同伴介绍:“这位便是明月楼的顾老板,犬子的合伙人。”语气中难掩得意。
顾笙恭敬地行礼,眼角余光扫过几位来客。
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男子正环视茶楼,目光在悬挂的山水画与雕花屏风间流连,眼中闪过讶异。
另一位胖硕的商人则抽动着鼻子,显然被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所吸引。
“周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胖商人拍着肚子笑道,“这般好去处,竟藏到现在才带我们来!”
周老爷捋须微笑:“钱老弟说笑了,这不是刚开业就邀诸位了么?”
他转向顾笙,“给我们安排了哪个厢房?”
“兰芳榭。”顾笙说着亲自引他们到二楼临河的雅间。
这间特意保留了原有建筑的花窗,阳光透过冰裂纹窗棂洒在红木圆桌上,衬得青瓷茶具莹润生光。
窗外可见小舟悠然划过河面,景致独好。
“妙啊!”山羊胡男子抚掌赞叹。
周老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装潢细节他并不知晓,此刻见老友们交口称赞,心中对儿子的评价不由提高几分。
他轻咳一声:“诸位尝尝茶点再说。”
顾笙早已备好招牌点心,四层漆木食盒次第打开。
第一层是形如莲花的奶黄包,第二层是点缀着金箔的糯米糍,第三层是晶莹剔透的虾饺,最下层则是冒着热气的蟹黄汤包。
每样点心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却做得精巧绝伦。
“这……”钱老爷瞪圆了眼睛,指着汤包问道:“这皮薄得能看见汤汁晃动,如何做到的?”
“先尝尝!”周老爷迫不及待地打断,夹起一只汤包放在青花小碟中,轻轻咬破外皮。
金黄汤汁涌出的瞬间,鲜香盈室。
几位见多识广的商贾竟不约而同发出满足的叹息。
雅间外,周林安正指挥着小厮们应对汹涌的客流。
“少东家,虾饺快见底了!”后厨负责虾饺的人员慌张来报。
周林安皱眉:“不是让多备三成的料吗?”
“比昨日多备了五成,可……”负责人急得直搓手。
这时顾笙从雅间出来,听闻此事立即道:“改用备用的素馅,按我之前教的做法,加松露油提鲜。”
见周林安疑惑,他低声解释:“二楼那几位重要,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供不应求。”
周林安恍然大悟,匆匆去后厨安排。
顾笙则转身回到雅间,见四位长辈正为最后一只奶黄包谦让,忍俊不禁道:“后厨新出了一道甜品,请诸位品鉴。”
少顷,四位身着统一服饰的小厮鱼贯而入,各端一只白玉小碗。
碗中是嫩如凝脂的杏仁豆腐,上面淋着琥珀色的桂花蜜,旁边点缀着两粒鲜红的枸杞。
“这杏仁豆腐质地细腻,竟无半点颗粒感。”山羊胡男子细细品味,惊叹连连。
酒足饭饱,钱老爷突然拍桌:“伙计!方才吃的这些都叫什么名儿?每样给我打包两份!”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
周老爷脸上光彩更甚,对顾笙道:“记我账上。”
几位老友并未与他客套,欣然接受,钱老爷起身拱手,笑着说:“周兄,令郎这茶楼,怕是要成咱们府城头一份了!”
周老爷缓缓放下茶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看向顾笙的眼神已完全不同:“顾贤侄,今后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顾笙探头望去,原来是今日第一百位客人获赠了一盒特制点心。
那位幸运儿是位衣着朴素的老者,正捧着描金食盒不知所措,周围人纷纷道贺。
夕阳西沉时,明月楼的门槛几乎被踏平。
顾笙靠在柜台后对账,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中,周林安兴奋地报数:“二百六十三两!顾笙,我们发了!”
就在两人核算今日收益的时候,雅间门被猛地推开,阿福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公子,顾公子,通判大人派人来订明日的雅间,小的打探到,说是要宴请知府大人!”
一室寂静。
“我去后厨看看。”顾笙起身。
周林安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
二人匆匆往后厨赶,路上,顾笙心中盘算着明日需要准备的菜品和分量。
通判大人宴请知府大人,规格自然不会低,不仅要菜品精致,还得有些新意,才能显出明月楼的特色。
周林安看着顾笙紧锁的眉头,宽慰道:“别担心,咱们最近新推出的菜品都很受欢迎,只要好好准备,定能让知府大人满意。”
顾笙微微点头,心中却盘算着明日再上新品的事。
到了后厨,顾笙立即吩咐采买的管事准备新的食材,明天这几道新品他自己亲自上手。
直到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才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明日一切顺利。”顾笙轻声说道。
周林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有你在,我放心。”
顾笙揉着酸痛的手腕,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远处的方向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轮廓慢慢靠近,顾笙疲惫的脸上立即浮现温柔笑意。
一旁的周林安见状酸得不行,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工作。
忙不迭地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跟人回家吧,离得这么近也要特意来接一趟,啧啧啧,赶紧走吧,剩下的事,就由我这个孤家寡人来料理了。”
顾笙对周林安的揶揄之举毫不在心,唇角挂着笑意,步向那个眼中唯有自己的少年。
他说:“我来接夫郎回家。”
第47章 岁岁长相见 人家送花是为了表爱意,他……
“回家。”顾笙声音软了几分, 主动握住李修远的手。
十指相扣时,他感受到对方掌心有道新鲜的茧子——定是这些日子在书院苦练策论磨出来的。
暖光中长街朦胧如画,青石板上映着灯笼的倒影。
两人相依衣袖相擦发出窸窣轻响, 李修远忽然低声道:“明月楼生意这么好, 我该替你高兴的,可每日在书院算着日子,心里又盼着生意差些。”
“嗯?”顾笙偏头看他。
“这样你才没那么辛苦。”李修远耳根微红, 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顾笙心头一热, 忽然想起那些独自掌灯的深夜。
他何尝不是一边数着盈利的铜钱, 一边想着若李修远在身旁该多好。
这隐秘的心思被对方道破,倒让他眼眶有些发酸。
“前日背一本书籍,读到‘悲莫悲兮生别离’, 竟怔忡了半日。”李修远望着远处的灯光轻叹, “明轩他们知道后都笑我魔怔了”
顾笙心头一蕴, 悄悄靠近了些,让两人肩膀相贴。
隔着单薄的衣料, 他能感受到李修远身上传来的温度。
不一会儿,小院的门扉吱呀作响,李修远开门时, 有片花瓣落入顾笙的后颈,凉得他缩了缩脖子。
这模样逗笑了李修远,他忽然凑近, 用舌尖卷走了那片忽落下的花瓣。
谁知这人很不正经, 舌尖故意停留片刻,往最敏感的肌肤舔去,引起他全身的轻颤。
“你”顾笙耳尖腾地烧起来, 慌忙看向四周——幸好大哥他们已经不在外面了。
屋内掌起了烛火,李修远蹲下身替顾笙脱去布鞋,又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顾笙脚踝纤细,足弓因整日站立走动而微微发红。
李修远拇指按在红肿处轻轻打圈,心疼道:“明日换双软底鞋吧?”
“嗯,”顾笙轻声应道,垂眸看他发顶的旋,忽然伸手揉了揉:“这段时间在书院里过得可好?”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李修远试了试水温才让顾笙把脚放进去:“每日卯时起,戌时歇,午习策论”
他说着忽然笑起来,“不过我在书案下藏了本你的食单,想你了就翻两页。”
水花轻溅,顾笙的脚趾无意识地蜷起。
那本食单是他随手记的配方,字迹潦草还有油渍,后面丢了他还找了好久,没想到竟是被这人拿去的。
这叫什么事?睹物思人?!
“书院里棵海棠树,真正花开时节,我每日路过便会摘一朵夹在书里。”
李修远起身从案桌上拿起那本书籍,翻开,果然见淡粉花瓣压成薄片,“想着带回来给你做点心。”
顾笙:
人家送花是为了表爱意,他家相公倒好,送他花,竟然是为了想着能给他做点心用!!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用心记着他,还是用心记着他~
热气熏得顾笙眼底发潮,他忽然从水中抬起脚,湿漉漉地踩在李修远膝头:“帮我擦干。”
这近乎撒娇的举动让李修远呼吸一滞。
他握住那截白玉般的脚踝,喉结上下滚动。
布巾缓缓擦过圆润的脚趾,每一寸都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烛花爆响,顾笙望着李修远低垂的睫毛,忽然轻吟:“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忽来的词句令李修远动作顿住,抬头时眼里盛满星光。
“再拜陈三愿。”顾笙声音慢慢轻揉,指尖描摹着李修远的眉骨,“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李修远就那样直直地盯着,眼里的情意变得滚烫,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三愿”
可等了许久,这人也没落下接下来的词句,于是等不及地掌心贴住那人后腰,将人带近。
鼻息交融间,顾笙主动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桂花糖糕的甜香,温柔又缠绵。
李修远怔了一瞬,随即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托着顾笙的后脑将人放倒在床榻上,却还记得用手垫着免他撞到床栏。
“等等,”顾笙气息不稳地推开他,翻身去够案上的纸笔,“我把词写下来送你。”
二人来到案桌边,李修远从背后拥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看那支羊毫在宣纸上流转。
顾笙的字清瘦但还未俊逸,也未自带风骨。
但李修远就是觉得好看,怎么看都不够。
写到“岁岁长相见”时,笔锋忽然一颤——原是李修远正轻咬他耳垂。
“别闹”顾笙耳尖通红,却忍不住往后靠进他怀里。
李修远就着这个姿势握住他执笔的手,在词末添了行小楷:“修远与笙笙,岁岁常相见。”
墨迹未干,宣纸就被胡乱推到一旁。
李修远将人转过来,十指相扣按在桌上。
“送给我的?”他盯着身下的人儿,闷声问道。
顾笙眼中闪着笑意,双手轻柔地环绕着少年强健的腰身,凝视着他那炽热的目光,轻声问道:“嗯,送你的,喜欢吗?”
他最爱看李修远这副模样,幼稚中露着成熟,冷傲之下藏着纯情。
往日的清冷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为他痴狂迷恋的姿态。
少年薄唇勾勒出的弧度,既像奉承又似羞赧,性感的喉结滚动着餍足的喘息,既招人稀罕又弥足珍贵。
顾笙轻启双唇,悠扬地吟诵:“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直白炽烈的告白灼烧着李修远的胸腔,心跳如密集的鼓点撞击肋骨,滚烫的掌心惹得顾笙指尖蓦然瑟缩。
汹涌暗河般的情意终究溃堤,他带着要将对方拆吞入腹的力度,重重覆上那抹温软。
顾笙的中衣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露出锁骨处那颗淡色小痣。
李修远低头轻吮,如愿听到一声轻喘。
“书院十日,”他的吻沿着颈线向上,“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想了一遍又一遍。”
顾笙羞得别过脸,却被捏着下巴转回来,李修远的眼神炽热得惊人,声音却温柔似水:“看着我,笙笙。”
烛火摇曳,纱帐上的影子交叠又分开。
顾笙的手指深深陷入李修远后背,在那片肌理上留下几道红痕。
窗外月光暗淡,却盖不住帐中时急时缓的喘息。
“慢、慢些”顾笙的声音带着哭腔,脚背绷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李修远却痴迷他这副可怜见的模样,俯首衔住他眼角的泪,炽热的呼吸碾过绯红眼尾,反倒将禁锢的腰肢扣得更紧。
暗潮在温存里掀起风暴,每寸骨节都烙着暴烈却缠绵的印记。
云收雨歇时已近三更,李修远打来热水为顾笙清理,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顾笙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惦记着:“词、收”
“明日就贴身带着。”李修远吻他汗湿的额角,“日日陪我上学堂。”
顾笙迷迷糊糊地笑了,往他怀里钻了钻。
李修远吹灭蜡烛,将人锢进怀里,掌心隔着绸缎寝衣抵住后腰,一同睡去。
翌日,天光微亮,李修远先醒了,怀中的夫郎如幼鹿般蜷缩在他的怀里,睡得正熟,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般模样,他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悄悄拨开夫郎额前散落的发丝,发现那里新长了一颗极小的红痣。
他屏息凝神,指尖轻触夫郎额前凌乱青丝,忽见凝脂般的肌肤上竟生出粒胭脂点就的朱砂痣,宛若早春新梅初绽,悄然缀于暖玉——
卯时,明月楼后厨已灯火通明。
顾笙到店后便系上靛蓝围裙,亲自将新鲜送到的河虾剥壳去线。
指尖沾了些许澄粉,开始制作今日要呈给知府的特制点心。
辰时。
“顾笙,知府大人的轿子已经到街口了!”周林安急匆匆闯进后厨,额头上沁着汗珠。
顾笙手上动作不停,只微微颔首:“雅间的茶可备好了?”
“都按你说的备好了。”周林安凑近压低声音,“我爹也来了,正在门口迎客。”
顾笙点了点,将捏好的水晶虾饺摆入竹笼,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往馅料里抖入些许金色粉末。
“这是?”周林安瞪大眼睛。
“藏红花,能提鲜增色。”顾笙盖上蒸笼,“你去前厅照应,这里交给我。”
知府一行人踏入雅间时,窗外恰好飘起细雨,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与室内古琴的泛音相和。
通判大人抚须赞叹:“周老爷,令郎这茶楼选址甚妙,雨景尤佳。”
周老爷正要谦逊几句,门外小厮已端着描金食盒进来。
第一道是形如莲花的酥皮点心,轻轻掰开,蟹黄与燕窝的馥郁顿时盈满雅室。
“此乃‘金玉满堂’,请大人品鉴。”顾笙亲自布菜,声音不卑不亢。
知府夹起一块,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他眼中闪过讶异:“这酥皮竟有九层?”
“回大人,是十八层。”顾笙微笑,“每层薄如蝉翼,中间刷了蜜水与猪油。”
宴席过半时,顾笙端上一盏青瓷盖碗,揭开竟是做成鲤鱼形状的杏仁豆腐,在清汤中栩栩如生。
“妙哉!”通判拍案叫绝,“这鱼须竟是用什么做的?”
“回大人,是新鲜藕丝。”顾笙躬身,“取藕中断最细的丝络,用蜜渍过。”
宴席结束时,知府突来了兴致,命人取来文房四宝,赐了明月楼一幅墨宝。
这举动被不少食客看在眼里,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川州府。
三日后,醉仙楼最隐蔽的雅间内,三大酒楼的东家齐聚。
醉仙楼的刘掌柜摸着翡翠扳指冷笑:“诸位都听说了?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前两人去了趟明月楼,出来后对那里的茶点可是赞不绝口啊。”
最重要的是:“知府大人还赐了一幅墨宝!”
“我派伙计去尝过。”聚仙阁的孙老板阴沉着脸,“那虾饺确实鲜得出奇,这几日我们楼里老主顾都跑了一半。”
八珍楼的马东家猛地灌了口酒:“更可气的是价格!一笼虾饺卖三钱银子,那些穷酸书生竟也吃得起!”
刘掌柜忽然眯起眼睛:“我有个主意。”
他招手让三人凑近,“茶点嘛,谁不会做,咱们各派两个得力厨子,扮作食客去尝遍明月楼的点心,回来照着做,价格,压到两钱一笼”
“妙啊!”孙老板拍腿大笑,“那些平民最看重价钱,不出半月,定叫明月楼门可罗雀!”
三人举杯相碰时,仿佛已经看见了明月楼生意惨淡的模样——
第四日清晨,顾笙在柜台前翻看账本,眉头渐渐蹙起。
周林安凑过来:“怎么了?”
“这两日,客流量少了三成。”顾笙指尖轻点纸面,“尤其是散客。”
周林安抓过账本细看,脸色骤变:“我这就去查!”他转身要走,却被顾笙按住肩膀。
“别急。”顾笙从柜台下取出个食盒,“先尝尝这个。”
周林安揭开盖子,里面竟是三样从未见过的点心:形如小兔的奶冻、透着淡紫的芋泥酥,还有裹着金箔的糯米球。
“这是?”
“我新推出的菜品。”顾笙拈起一块芋泥酥,“你发现没有,这几日总有几个生面孔,每样点心都点,却吃得极慢。”
周林安瞪大眼睛:“你是说”
顾笙唇角微扬:“阿福,过来。”
阿福闻声立刻跑来,顾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阿福点点头,一溜烟跑出茶楼。
未到午时,阿福就带回消息:三大酒楼的厨子确实在偷师,今日聚仙阁已经开始卖仿制的虾饺,价格只有明月楼的一半。
“无耻!”周林安气得摔了茶盏,“我这就去找我爹商量对策。”
“不急。”顾笙从怀中取出一张洒金笺,“你看看这个。”
周林安展开一看,竟是套精致的会员契书,上面详细列着不同等级的优惠与特权。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高级的“玉牌会员”,不仅享有新品试吃权,还能预约私人茶艺师。
“这是,你弄的?”
“价格战是最低级的竞争。”顾笙轻抚着腰间的玉佩,“我们要做的是他们模仿不了的东西。”
周林安眉头紧锁:“可他们已经开始卖了,咱们的客人……”
顾笙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客人只会选择他们觉得值得的,明月楼的优势,从来不是价格。”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霸气得不得了,仿佛整个明月楼的兴衰都掌握在他手中。
但他顾笙确有睥睨群伦的资本,他胸中藏纳的珍馐秘谱远不止目前这些,而是种类繁多。
在这饕客云集的川州府,再惊艳的滋味也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任是龙肝凤髓,若经年累月只此一味,终将酿成味蕾的倦怠,这道理他比谁都透彻,主打就是一个层出不穷。
周林安恍然大悟,神色稍缓:“那这会员契书,何时推出?”
“明日吧,”顾笙说,“阿福,去准备一下,我们今天下午就开始宣传。”
“另外,我还打算推出季节性限定点心,比如春季的樱花奶冻,夏季的冰凉绿豆糕,秋季的桂花糕,冬季的热腾腾的红豆糯米丸。”
周林安听着,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亮的兴奋之光。
有时候真怀疑顾笙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千奇百怪!
“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想模仿,也跟不上我们的节奏。”顾笙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自信和霸气。
周林安也加入了讨论,他的思路被顾笙打开,源源不断的想法涌了出来。
两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月楼生意兴隆,客似云来的景象。
正说着,门口传来喧哗声。
昨日那位获赠点心的老者带着十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进来,高声道:“两位老板,老朽带学生们来尝鲜了!”
顾笙眼前一亮,连忙迎上去,亲自引到雅座,又吩咐上新研制的茶点。
杜夫子尝了口兔形奶冻,忽然朗声道:“诸位,老朽这些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这还是第一次尝到如此新颖且美味的佳肴!”
这番话引得书生们纷纷侧目。
要知道在川州府,得到杜夫子一句夸赞,比中秀才还难。
很快,明月楼将迎来批新客人——全是慕名而来的学子。
郑秋娘踏入明月楼时,正逢午后客流最盛的时辰。
她身着最近布庄新出的靛青织金裙,发间只一支白玉簪子,通身无多余装饰,却自有一股飒爽之气。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一人抱着锦盒,三人在满堂茶客中格外醒目。
“顾老板可在?”郑秋娘径直走到柜台前,指尖轻轻叩了两下台面。
正在核对账目的周林安抬头,见是生面孔,刚要询问,顾笙挽着袖子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手上还沾着面粉,看清来人是郑秋娘时,眸子陡然一亮,惊喜之色漫上眉梢。
骨节分明的手在围裙上急促地蹭了两下,“郑姐姐!你怎地有空来?我还当你要在染坊里过年了。”
“少贫嘴。”郑秋娘从丫鬟手中取过锦盒递过去,“你是不知道,上个月新出的天水碧和秋香黄卖疯了,这是你那份。”
有时她也显得颇为无奈,暗叹顾笙的心真大。
自将染布秘技倾囊相授后,便如流云散入空谷,任凭她全权执掌,既不追问收益事宜也不担心自己会有所损失。
但她也非常感谢顾笙,说他是郑家的恩人也不为过。
他不仅救活了郑家的布庄生意,更是郑氏门庭辟出青云之路的贵人。
她压低声音,“一千两,你点点。”
顾笙接过锦盒,却不急着查看,反而拉着郑秋娘往楼上走:“正好试了几样新点心,郑姐姐给掌掌眼。”
雅间里,郑秋娘刚坐下,两个丫鬟还规矩地站在身后。
顾笙笑道:“在我这儿不必拘礼,都坐。”他看向郑秋酿,亲自斟了三杯桂花蜜茶。
不多时,阿福端来三层红木食盒。
揭开第一层,六只晶莹剔透的玉兔乖乖趴着,耳朵是两片薄荷叶,眼睛用黑芝麻点缀,肚皮里隐约可见流动的奶黄馅。
“这是吃食?”
郑秋娘不可置信地拿起银匙,轻轻碰了碰兔耳朵,那薄荷叶竟微微颤动,像是活了一般。
“奶.冻玉兔,”顾笙做了个“请”的手势。
年纪小些的红喜忍不住先舀了一勺。
奶.冻入口的瞬间,她瞪圆了眼睛,捂住嘴说不出话。
郑秋娘见状也尝了一口,椰香在舌尖化开,紧接着奶黄馅涌出,甜而不腻,带着微微的咸鲜。
“好吃!”郑秋娘难得露出惊讶神色,“这些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挺长的,顾笙笑道:“商业机密。”
接着揭开第二层。
第二层是四枚金丝酥,每根酥丝细如发丝,顶端缀着可食用的金箔。
郑秋娘拈起一块,酥皮竟在手中簌簌作响,像是捧着个金色鸟巢。
“当心烫。”顾笙提醒道,“里头是现熬的山楂玫瑰酱。”
郑秋娘咬了一口,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酸中带甜的花果香瞬间充盈口腔,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的两个丫鬟已经不顾形象地把金丝酥吃得满手碎屑。
“顾公子,”翠竹红着脸问,“这点心里是不是掺了酒?吃完浑身暖融融的。”
顾笙点头,打开最后一层,“最后这个要趁热吃。”
第三层躺着六枚翡翠色的团子,表皮透亮得能看见内里缠绕的淡紫色纹路。
郑秋娘用筷子夹起一个,那团子竟像活物般在筷尖颤巍巍地晃动。
“这是用艾草汁和的皮,”顾笙补充道,“我叫它‘青团弄月’。”
桃儿心急,一口咬下半只团子。
艾草的清苦与芋泥的绵甜在口中交织,咸蛋黄的颗粒感恰到好处地穿插其间。
小丫鬟吃得眯起眼,活像只餍足的猫儿。
郑秋娘细细品完一只,放下筷子,指尖抚过绣金罗帕拭了拭唇角,檀口微启轻叹:“怨不得近日州府贵眷们宁可排队也要来你这儿,这点心不仅好吃,还吃出了意境。”
她指了指青团,“外皮如翡翠,内馅似流云,可不就是‘青团弄月’么?”
顾笙给三人续上茶:“郑姐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我给家人们尝新,他们仅以‘甜而不腻’来评价。”
“少拍马屁。”郑秋娘笑骂,从袖中抽出一张单子。
“说正事,布庄最近接了个大单,我打算用你调的那几款新色,若成了,分红至少翻三番。”
顾笙笑道:“我只需负责技术这一块,其他的就全权交给你来定夺。”
郑秋娘闻言,唇角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对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在她心尖化开温热的涟漪,连执手帕的指节都无意识收紧三分。
两人又聊了许久,最后,翠竹和红喜各自提着一盒精致的茶点,主仆三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人走后,周林安这才探头探脑走了过来,“她是郑家布庄的掌事人?”
顾笙点了点头。
“那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周林安好奇问道。
顾笙轻轻侧头,略感惊讶,“你、对郑姐姐很好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林安的耳尖好像微微发红了。
“咳咳咳,那个”
周林安略带尴尬地开口:“那什么,还不是我大哥,我之前总是听大哥提起她,说她是个奇女子,独自一人支撑起了郑家”
顾笙点了点头。
在这个礼教森严、纲常为铁律的世界——郑秋娘以一介女流之身纵横商海,这般胆识气魄,确实担得起‘奇女子’三字!
顾笙不疑有他,简洁地叙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但并未提及合作的事。
“下次要不要引荐你们认识?”他随即问道。
“一言为定!”周林安立即回应道。
顾笙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翌日,明月楼门前人头攒动,一块崭新的檀木牌子立在门口,上书“明月楼会员制今日开启”几个鎏金大字。
顾笙站在柜台后,手中把玩着十枚精致的白玉牌,第一章牌上刻着“壹”字。
前十的玉牌要留着,打算送人的。
“诸位贵客请看。”他提高声音,将第十一号的白玉牌举起。
“这是我们明月楼最高级的玉牌会员凭证,前十已经售出,现在从第十一号开始。”
“玉牌会员每月可优先品尝新品,享受雅座预定,更有茶艺大师亲自侍奉。”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商人挤到前面:“顾老板,这玉牌如何办理?”
顾笙微微一笑:“充值一百两即可成为玉牌会员,限量五十位,按编号排序,今日前十位办理者,额外赠送新品点心一盒。”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那商人立刻掏出银票拍在柜台上:“给我办一张!”
周林安连忙接过银票登记,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转头一看,竟是杜夫子带着几位富家公子挤了过来。
“老朽虽非富商,但也不能落后。”杜夫子捋着胡须笑道,“给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办一个,编号就要这第十一的。”
在场的自然没人与之争抢这第十一号玉牌,但后面的就又开始争抢了。
柜台前顿时乱作一团,周林安忙得额头冒汗,手腕酸得几乎握不住笔。
顾笙见状,低声道:“我去后厨看看。”
后厨里,阿福正指挥着几个伙计装盒。
见顾笙进来,他兴奋地报告:“顾公子,兔形奶冻已经卖出三十份了!那位杜夫子尝过后,又点了五份说要带给友人。”
顾笙点点头,目光扫过忙碌的厨子们。
突然,他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陌生面孔正在偷看制作过程,那人见被发现,立刻低头假装擦拭灶台。
“新来的?”顾笙走过去问道。
“回、回东家的话,小的是昨日刚招的帮工。”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闪烁。
顾笙没有多言,只是吩咐阿福:“去跟你们家公子说一声,让他记下今日所有新进人员的名单。”
回到大堂,会员办理的热潮仍未减退。
几位已经拿到玉牌的客人正围坐在雅座品尝新品,谈笑风生。
“你们听说了吗?聚仙阁也出了虾饺,价格只有这里的一半。”一个商人模样的客人压低声音道。
旁边一位衣着考究的公子哥嗤笑一声:“我昨日特意去尝了,皮厚馅少,汤汁全无,跟明月楼的简直天壤之别。”
“可不是嘛!”另一位客人附和,“还有那福满楼的‘仿制版’杏仁酥,甜得发腻,我家小厮吃了都说牙疼。”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传到了角落里几个看似普通食客的耳中,其中一人脸色阴沉,匆匆结账离去。
与此同时,聚仙阁后院的正厅里,三盏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欺人太甚!”聚仙阁孙老板才拍案而起,肥胖的脸涨得通红,“一个新起的小小茶楼,也敢如此嚣张!”
八珍楼马东家捻着山羊胡,阴恻恻地道:“那会员制分明是针对我们。”
“一百两银子一个玉牌,他明月楼也真敢要价!”
“更可气的是那些文人学子。”刘掌柜咬牙切齿,“自从杜老头带人去过后,我家酒楼的常客少了一半!”
这杜老头说来也是一奇人,此人毫无背景势力,却因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文人圈里极有威望。
尽管外表不修边幅,却有着好些个虚名,连达官贵人都渴望与之结交。
他不追求虚名,更不受制于任何规则,行事全凭内心所向。
每当遇到麻烦,总有人争先恐后地为他排忧解难。
有谣言私下流传,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是因为背后有着强大的关系在京城。
否则,以他的行为处事,早被人弄死八百回了。
但真相究竟如何,无人敢试探。
“哼,若不是顾及那老东西,我定要让他知道得罪我聚仙阁的后果!”孙老板怒哼道。
马东家轻摇折扇,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顾笙既然敢如此嚣张,必然有所依仗。”
“依仗?他能有什么依仗!”刘掌柜不服气道,“不过是仗自己身为哥儿的那点姿色。”
那周家的老二不就是被他迷惑上了,又出钱又出人和铺子的!
马守财的儿子马承业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父亲,两位叔伯,不如我们三家联手,把价格再压低三成。”
“明月楼根基尚浅,撑不了多久。”
“糊涂!”马守财瞪了儿子一眼,“价格战打到最后,吃亏的是我们自己,况且,那顾笙的合伙人还是周家。”
他周家,可不缺钱。
马东家眼珠一转:“不如我们派人混进去,把他们的配方”
“你以为我没试过?”刘掌柜打断他,“那顾笙精得很,后厨看得严实,之前的都是周家家生子,后面新招的人都要查三代。”
三人正一筹莫展,先前在明月楼打探的伙计匆匆跑进来,将听到的议论一五一十汇报。
孙老板听完,脸色更加难看。
“去,把周家那个老账房请来。”他突然吩咐道,“听说他最近手头紧。”
夜幕降临,明月楼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周林安揉着酸痛的手腕,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脸上却满是喜色。
“顾笙,今日光会员费就收了近三千两!还不算点心酒水的收入。”他兴奋地说,“你这一招太妙了!”
顾笙却没有立即回应,他正仔细检查后厨的食材库存。
突然,他指着一罐上等龙井问道:“这茶昨日还有半斤,怎么今日就见了底?”
负责茶水的伙计支支吾吾:“可、可能是泡多了”
顾笙眼神一凛,决定不打草惊蛇,继续检查,心中暗想,看来必须对新招募的人员重新进行审查。
第二天一早,明月楼门口贴出了一张新告示:“为答谢厚爱,特推出‘夏季品鉴宴’,玉牌会员可携两位友人免费品尝,仅限前十位预约。”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不到半个时辰,十个名额就被抢购一空,其中不乏三大酒楼的常客。
八珍楼内,马守财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茶壶:“岂有此理!这是明目张胆地抢我们的客人!”
马承业却露出一丝阴笑:“父亲别急,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品鉴宴,会有人给明月楼送上一份‘大礼’!”
正午时分,明月楼雅座高朋满座。
顾笙亲自为贵客们讲解每一道点心的制作工艺,赢得阵阵掌声。
就在他准备展示最后一道“金桂蜜藕”时,大堂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有蟑螂!点心里有蟑螂!”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指着桌上的点心盘,脸色惨白。
周林安急忙赶过去,果然看到一只死蟑螂躺在咬了一半的芋泥酥旁。
“这、这不可能”周林安额头冒出冷汗。
今日正是明月楼首宴开席之日,出不出名,如何出名可就看今日了,宁可成绩平平,也绝不容半点差池!
顾笙却异常镇定。
他缓步走来,仔细看了看那只蟑螂,突然笑了:“这位夫人确定这蟑螂是从点心里吃出来的?”
“当、当然!我正要吃第二口时才看到!”妇人嗓音陡然拔高,猛地弓腰干呕,粘着糖霜的手指直戳向顾笙。
“你们明月楼就是这样做点心的?我要报官!”
顾笙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白色方巾,包起蟑螂看了看,然后转向满堂宾客:“诸位请看,这蟑螂全身干燥,没有一丝油渍。”
众人伸长脖子朝顾笙手中望去。
“即便这样,又能证明什么?”妇人旁边的另外一名女人捻着绢帕抵住唇角,眉梢挑起三分讥诮。
顾笙转身看向两人,语气平静道:“若是这位夫人从芋泥酥中吃出,蟑螂理应沾满馅料才对,可现在”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如此。
两名妇人面色霎时惨白如纸,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周林安一左一右按住。
“两位夫人何必急着走?”顾笙声线温和却透着森然冷意,“出了这种事,是该理应报官,只不过,该是我明月楼主张报才对!”
“阿福,去请衙门里的捕快过来一趟,就说有人蓄意败坏明月楼名声。”周林安说道。
妇人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我、我只是”
就在这时,大堂角落一个人影悄悄向门口移动。
顾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手腕——正是昨日后厨那个可疑的帮工。
“八珍楼的?”顾笙冷笑道,此人的底细他们已经摸清,“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省省吧。”
那人挣脱不开,只得低头认错。
满堂宾客见状,纷纷指责起来。
杜夫子更是拍案而起:“无耻之尤!老朽定要将此事告知知府大人!”
风波平息后,明月楼的声誉不降反升。
而此时的八珍楼后院,马承业正跪在地上,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
“蠢货!”马守财一掌拍在黄花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这等下作手段也敢使?谁给你出的主意?既用了,还教人当场拿住短处!愚蠢!”
他胸膛剧烈起伏。
如今倒好,明月楼半片瓦没揭下来,反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连三岁稚童都晓得八珍楼行事不体面!
马守财望着垂首缩肩的儿子,喉间苦涩突起——马家这一代独苗,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坯子。
“你说你,就那点伎俩,强出个什么头!”案几被拍得震响。
“知道姓孙的和姓刘的为何明明也看不惯明月楼,却一直按兵不动吗?等的就是你这种莽撞的鹬蚌!”
庭院陷入死一般的岑寂,连阳光也被云朵遮挡住了光。
他们三家虽然表面上看似团结一致,实际上的关系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和谐。
“愚蠢至极!”马守财骂得口干舌燥,却仍觉得不解气。
铜钱眼里翻筋斗的商贾,稳坐川州府三大酒楼之位,哪个不是披着锦绣缎面的老谋深算。
马家原本就落后于另外两家竞争对手几个身位,偏偏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是个不中用的,半点指望不上。
如今这记昏招使出,直教八珍楼的金字招牌蒙尘。
“滚,老子现在看到你就头疼。”马守财怒气冲冲地踢了地上的白痴儿子一脚,头疼地扶额。
看来,他得再纳房妾室了。
趁着他现在还能动,或许过两年就能得到一个大胖小子!
马承业捂着脸,揉搓着疼痛的屁股,艾怯怯地离开了厢房。
此刻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在考虑为他添一个弟弟了。
第48章 组建外卖团队 提供送餐□□!……
盛夏的川州府, 烈日灼人。
顾笙撑着油纸伞,穿过熙攘的街道,远远便瞧见食味坊门前排起的长队。
铺子外头支着几把遮阳的竹棚, 底下摆了几张矮桌矮凳, 供客人歇脚。
几个小贩推着冰镇酸梅汤和凉粉的摊子,也趁机在附近吆喝,蹭着食味坊的人气。
他刚走近, 就听见颜安宁清脆的声音:“珍珠奶茶一杯,一份炸鸡排, 孜然少许!”
小姑娘原本怯生生的, 如今在铺子里待久了,竟也能露面招呼客人。
只是说完话,仍旧习惯性地往姐姐颜如意身后躲了躲。
顾笙笑了笑, 掀开帘子进去。
铺子里比外头更热闹。
颜庄在灶台前炸鸡排, 油锅里滋滋作响, 香气扑鼻;张阿婆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慢悠悠地搓着珍珠丸子。
贵生和阿水忙着打包外带的食盒;李明远则站在柜台后, 动作麻利地收钱记账,周兰在一旁帮他核对数目。
“二哥夫!”李倩眼尖,第一个瞧见他, 欢欢喜喜地跑过来,“你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你们。”顾笙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扫了一圈, “生意这么好?”
“可不是!”周兰扶着腰站起来, 脸上带着笑,“这几日热得很,奶茶卖得比饭食还快, 光是冰镇过的,一天就能卖出去两百多杯。”
顾笙点点头,走到李明远身旁,见他腿上的固定板已经拆了,便问:“大哥的腿怎么样了?”
“孙大夫说恢复得不错,多走动反而好。”李明远笑着拍了拍腿,“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忙。”
顾笙见他气色不错,心里也踏实了些。
只是目光一转,却见周兰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虽然穿着宽松的衣裳,但仔细看还是能瞧出来。
他头皮一麻,赶紧移开视线。
——这个世界,身为男人的哥儿能生娃这件事,他还是不太适应。
“二哥夫,你脸怎么红了?”李倩歪着头问。
“热的。”顾笙面不改色地扯谎,顺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众人也没在意,继续忙活。
顾笙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见大家虽然忙碌,但脸上都带着笑,心里也高兴。
他忽然拍了拍手,提高声音道:“各位,今日下午歇业半日,我请大家去明月楼吃茶点!”
话音一落,铺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紧跟着爆发出一阵欢呼。
“东家,真的?”贵生眼睛一亮,“我早就听说明月楼的茶点一绝!”
“那兔形奶冻,我馋了好久了!”阿秀兴奋地搓手。
她之前看见有客人打包这个食盒来店里喝奶茶,那模样,一看就令人欢喜得紧。
张阿婆笑呵呵地点头:“多谢公子,老婆子我还没去过那么贵的茶楼呢。”
颜如意拉着妹妹的手,小声问:“安宁,你想去吗?”
颜安宁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顾笙见状,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午时过后,咱们就过去。”
——
周林安早得了消息,特意留了二楼最大的雅间给他们。
食味坊一行人进了明月楼,个个都忍不住东张西望。
虽说这明月楼是他们东家和周公子共同经营的产业,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一方面确是因为忙,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忙。
楼内装潢典雅,雕花窗棂透进斑驳的光影,桌上摆着精致的瓷器和银筷,连跑堂的小二都穿着整齐的衣裳,举止得体。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贵生小声嘀咕,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衣角。
“放心,今日我请客,尽管敞开了吃。”顾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大家入座。
周林安亲自过来招呼,命人上了几壶冰镇酸梅汤和桂花凉茶,又端上几盘开胃的凉拌小菜。
“先解解暑,茶点马上就来。”
不多时,阿福领着几个小二,端着层层叠叠的食盒进来。
盖子一掀,满桌琳琅满目,有荤有素——
晶莹剔透的兔形奶冻、金丝缠绕的蜜枣酥、淡紫色的芋泥荷花酥、裹着金箔的糯米球、芋头蒸排骨……
“这、这点心也太好看了吧!”颜如意瞪大了眼,一时竟舍不得下筷子。
李倩也没好哪里去,虽然顾笙隔三差五就带新品回家给他们尝鲜,但环境不一样,场地不一样,整体就很震撼!
颜安宁盯着那只兔形奶冻,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它的耳朵,薄荷叶做的兔耳轻轻颤动,像活了一般。
她“呀”了一声,赶紧缩回手,惹得众人一阵笑。
“尝尝看。”顾笙夹了一块芋泥荷花酥放到她碗里。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甜吗?”颜如意问。
颜安宁点点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好吃。”
众人见状,纷纷动筷。
“这奶冻绝了!”张良一口吞下半只兔子,含含糊糊地赞叹,“又滑又嫩,奶香十足!”
“这金丝酥脆得恰到好处,里面的枣泥馅甜而不腻。”张阿婆眯着眼,细细品味。
李明远夹了一块糯米球,咬开后,里头竟是流心的红豆沙,热腾腾的馅料裹着糯米的清香。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给周兰:“你尝尝这个。”
周兰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真好吃!”
顾笙笑道:“你们若是喜欢,日后常来,我让人给你们留座。”
大家高兴得纷纷点头,如今店铺生意好,他们也跟着赚到了钱,一个月也能奢侈一回。
于是众人在心中暗暗决定,下回也定带家人来尝尝明月楼的茶点!
顾笙倚在窗边,望着门外被烈日烤得发白的石板路,街上行人寥寥。
“感觉这几日天气太热,来店里的客人比往常少了一半。”
周林安在一旁点点头,“明月楼目前的客流量主要集中在早晨和傍晚,大家都避开了正午的烈日。”
他手中的蒲扇轻轻摇动,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顾笙突然说道:“我有个想法”
雅间内,大家听完顾笙的想法后,安静了片刻。
“送餐上门?”周林安率先开了口,“这倒是前所未闻。”
“正是。”顾笙眼中闪着光,“如今酷暑难耐,许多富贵人家不愿出门,若我们能将美食送到他们府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林安手指轻敲窗柩:“可这需要额外的人手,还有食盒、配送路线”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专门招募一批外卖员,设基础月钱,每送一单再给提成,多劳多得,必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至于路线,可以按区域划分,每人负责固定几条街巷。”
周林安眼中渐渐浮现出赞赏之色:“妙啊!如此一来,不仅能留住老主顾,还能吸引新客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过明月楼和食味坊的菜品不同,需要分开运作。”
顾笙点头:“正是此意,明月楼这边由安子你负责,食味坊则由哥夫主管,小倩协助。”
周兰炸地听到他的名字,还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顾笙对他的信任和重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笙哥儿,既然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把食味坊的外卖业务做好。”
顾笙则看向张良,说道,“从明日起,你便到我身边来做事吧,我需要一个助手。”
他如今事务繁多,遇到事情总麻烦周林安的小厮阿福,怪不好意思的,张良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行事稳重,具有很高的可塑性。
大哥和周兰现在又都到店里帮忙了,他把张良抽出来影响也不大。
张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真的?多谢公子栽培!”
“那个东家,我可以推荐我的哥哥来应聘这个外卖员的职位吗?”角落里,阿秀怯生生地举手询问。
顾笙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们认识合适的人选,欢迎推荐给我们,但人品得保证。”
“到时候我们会有个面试的环节,所以你们要与他们说清楚,不是每个人来了就能加入的。”
阿秀很开心,她决定待会就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哥。
傍晚时分,阿秀揣着沉甸甸的荷包,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她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才第一个月,她竟然赚了一两多银子!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她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阿秀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推门进去时,母亲正在灶台前煮粥,父亲坐在矮凳上编竹筐,哥哥阿诚则在一旁磨柴刀。
“爹,娘,哥!我回来了!”阿秀声音里掩不住的欢喜。
“怎么今日回来了?还这么高兴?”母亲擦了擦手,笑着看她。
阿秀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荷包,往桌上一倒——哗啦啦,碎银子和铜钱滚了出来。
“这……这么多钱?”阿诚瞪大了眼,手里的柴刀都忘了放下。
“一两二钱!”阿秀骄傲地宣布,“这个月的月钱,加上提成和东家给的赏钱(奖金)!”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父亲放下竹筐,眉头皱了起来:“阿秀,你老实说,这钱哪儿来的?”
最近村子里流传着一些谣言,说村头的春香去了城里,给富人家的老爷做了小妾,那老爷,年纪比春香的爹还要大。
他家闺女是和春香一同去城里的,难道
“是啊,丫头,你一个月能赚这么多?”姚母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秀儿啊,咱们虽然是农村人,家里也穷了些,但是给人做妾这种事,是万万不行的!”
阿秀一愣,随即哭笑不得。
“爹!娘!你们想哪儿去了!”
她赶紧解释,“我在食味坊做工,东家是个哥儿,人特别好,店里生意好,我们做得多,东家就多发钱。”
见父母还是半信半疑,她干脆道:“你们要是不信,明天跟我一起去店里看看!”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阿诚闷头扒着饭,心里不是滋味。
他比阿秀大两岁,平日里在码头扛货,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挣个七八百文。
可妹妹一个姑娘家,轻轻松松一个月就赚了一两多……
“阿秀,你们店里还要招人吗?”他突然开口。
“是啊!”阿秀眼睛一亮,将外卖员的事说了出来。
“东家说要招一批外卖员,专门给客人送餐上门,基础月钱五百文,每送一单还能拿提成!”
阿诚握紧了筷子:“那……我能去试试吗?”
“当然可以!”阿秀笑道,“哥,我回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事的,东家说了,人品好、腿脚勤快的都行!”
阿诚心里燃起一股斗志——他一定要比妹妹赚得更多!
“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昊子表哥最近也在找活计?还需要人吗?我叫上他一起?”
阿秀点头:“行啊!东家说到时候有个面试,过了的都要。”
与此同时,贵生也回到了家。
他家境比阿秀家稍好一些,父亲是个木匠,弟弟贵南今年十六,正在学手艺。
“哥,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贵南正在院子里劈柴,见他回来,擦了把汗问道。
贵生神秘一笑,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看!”
贵南打开一看,惊得差点把斧头扔了:“这么多钱?!”
“一两三钱!”贵生得意道,“东家说了,下个月生意好,还能再多发!”
潘父从屋里走出来,见状也吃了一惊:“贵生啊,你这……怎么突然回来了?”
“爹,我们店里现在要招外卖员,月钱五百文起步,送得多赚得多!”贵生赶紧道,“我想让贵南也去试试!”
贵南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哥,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腿脚快,又机灵!”贵生拍拍他的肩,“明天一早跟我去店里!”
潘父见状便也同意了,贵南还小,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木匠的活计他目前还能做几年。
另一边,阿水正蹲在自家院子里,和好友阿许说着话。
“我们东家要招外卖员,”阿水低声道,“你要不要来试试?”
阿许是个瘦高个儿,平日里靠打零工过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他稍提了些兴趣,“那个,工钱咋样?”
“基础五百文,送一单加五文。”阿水道,“我上个月光提成就拿了三百多文!”
阿许心动了:“那……你觉得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阿水笑道,“你对这川州府这么熟悉,一定可以的!”
第二天日一早,食味坊门口就站了好几个人。
阿秀带着哥哥阿诚和表哥昊子,贵生领着弟弟贵南,阿水则和好友阿许站在一起。
“嚯,这么多人?”颜庄刚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没一会儿,顾笙也到了店铺。
他原本是不决定来的,但还是不放心,便过来了看看,一来就见到好几人,忍不住笑了:“大家来得真早。”"
阿秀赶紧上前:“东家,这是我哥阿诚,还有我表哥昊子,他们都是老实人,干活勤快!”
贵生也拉着贵南介绍:“东家,这是我弟弟,腿脚可利索了,人也机灵!”
阿水推了推阿许:“东家,这是阿许,我发小,人可靠!”
顾笙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感谢大家信任我们食味坊,不过,外卖员这活儿不轻松,得能吃苦,还得记路、会说话。”
“东家放心!”阿诚挺直了腰板,“我保证好好干!”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顾笙笑了笑:“好,那接下来我们先进行个简单面试,合适的我给你们详细讲一下工作内容、注意事项和流程。”
经过一轮面试后,顾笙发现这几名自家店员介绍来的人目前全都合格,便决定全部录用。
“外卖员需腿脚灵便,熟悉川州府大街小巷。”
他声音清朗,“基础月钱五百文,每送一单另加五文提成,做得好,月入一两银子不是难事。”
与此同时,明月楼那边也热闹非凡。
阿福将一张崭新的告示贴在了酒楼正门旁的木板上,墨迹未干的告示上,一行大字格外醒目——
“明月楼诚聘外卖员八名,工钱丰厚,有意者请于今日未时到店面试。”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凑上前。
“外卖员?这是干啥的?”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眯着眼问道。
阿福拍了拍手上的浆糊,笑着解释:“就是专门给客人送餐上门的!比如您想在家吃明月楼的点心,又懒得出来,就派个外卖员给您送来!”
“哟!还有这种好事?”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足不出户就能享用到明月楼的美食?”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晌午,整个州府都知道了明月楼要招“外卖员”的新鲜事。
临近午时,城东最大的茶馆“清心居”里座无虚席,几个茶客正围着说书人老赵,七嘴八舌地打听。
“老赵,你在明月楼有熟人,这‘外卖员’到底靠不靠谱啊?”绸缎庄的黄掌柜摸着胡子问道。
老赵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据说是周公子和食味坊的顾老板一起想出来的点子。”
“你们想啊,这大热天的,谁愿意顶着日头出门吃饭?要是能在家等着美食上门,多舒坦!”
“这倒是个好主意!”旁边一个高瘦子拍案叫绝,“我府上老太太最爱明月楼的枣泥酥,可这天气她实在出不了门。”
“要是真能送上门,我天天订!”
角落里,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汉子低声商量着。
“大哥,咱去试试不?听说基础月钱就有五百文呢!”
“去!怎么不去?咱兄弟俩对城西那片熟得很,保准能多接单子!”
未时还未到,明月楼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仅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有几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汉子,甚至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也在队伍中。
周林安站在二楼窗口,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不禁失笑:“看来咱们这主意还挺受欢迎。”
阿福匆匆上楼:“公子,楼下有个自称是城南‘快腿张’的人,非要现在见您,说是有送信的绝活。”
周林安挑眉:“让他上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如猴的汉子快步上楼,抱拳行礼:“周公子,小的张文,在城南做了十年信使,对城里每条巷子都熟。”
“听说您这儿招人送吃食,特来毛遂自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城里各条街巷的捷径。
周林安眼前一亮:“好!就冲这张图,你待会儿第一个面试!”
酒楼外,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圈。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扯着嗓子问:“这外卖员真能把点心送到家?不会半路偷吃吧?”
排队的小伙子们哄笑起来。
“大娘,您放心!”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回头道,“既然明月楼弄了这个事,肯定已经考虑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挤到前面,高声问道:“周公子,我是城北赵府的管家。”
“若是这外卖真成了,我们老爷想订个包月的!”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还能包月?”
“赵老爷可真会享受!”
周林安闻声下楼,拱手笑道:“多谢赵老爷抬爱,等招齐人手培训好正式上岗后我们会与贵府对接,包月的还会额外有优惠,到时候再详细商议。”
二楼雅间里,几位常客正在品茶。
“明月楼这主意妙啊!”一个白胡子老者捋须笑道,“老朽腿脚不便,以后想吃明月楼的翡翠饺,就差人来说一声便是。”
旁边一位夫人摇着团扇:“可不是嘛!这大热天的,出门一趟妆容都花了,若能送到府上,我天天都要订他家的玫瑰酥!”
最里间的桌上,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已经在盘算:“咱们要不要也雇几个这样的‘外卖员’?给客户送货上门,岂不方便?”
“不急,还是再观察观察,谁知道这买卖做不做得起来呢。”
中午的时候顾笙便回到了明月楼,刚好赶上了面试。
正当面试要开始时,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瘦弱少年怯生生地站在队伍末尾。
“你也是来应聘的?”阿福问道。
少年低着头:“我、我跑得快就是”他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识字”
排在前面的几个大汉发出嗤笑。
顾笙却走过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小豆子,十四了。”少年紧张地攥着衣角,“我在码头帮工,每天要跑十几趟货”
顾笙若有所思:“送外卖确实要熟悉路线,不过”关于识字问题,他上午在食味坊也遇到了。
现在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能有机会识字的。
“如果你能记住所有种类的食物,确保客户下单的物品准确无误,那也是可以的。”
“我我、可以的,我记东西很快。”
“好!那可以先试试看,做不到的话就不能录用了。”顾笙说道。
少年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鞠躬。
两家店铺的外卖业务就这样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三天后,第一批印有“食味坊外送”“明月楼外送”字样的双层食盒制作完成。
次日,顾笙召集两家店铺的所有人开会。
“记住,见到客人要礼貌问好,确认菜品无误后再离开。”他叮嘱道,“遇到问题及时回来汇报。”
随后,他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几份样品,由外卖员试送。
随着改进措施的实施,外卖业务逐渐步入正轨。
张文不愧是城南‘快腿张’,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成了业绩最好的外卖员。
他熟悉街巷的优势得到了充分发挥,他甚至说服了一位从未去过食味坊的富商尝试他们的新品冰酪。
“那老爷尝了一口,直说比宫里的还好吃!”张文兴奋地汇报,“他当场又订了十份,说要宴请宾客呢!”
两天后,顾笙查账时惊喜地发现,外卖业务竟带来了近三成的额外收入。
更令人欣喜的是,通过外卖员的宣传,两家店铺的名声传播得更远了。
第49章 寒门也配谈风月! 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次日, 晨雾还未散尽,十几个靛青身影已在明月楼后院列队。
张文帮小豆子正了正歪斜的领口,少年手中紧握着一张写满菜名的皱纸片, 他最近正在学习识字, 字迹显得有些歪斜。
“翡翠饺、玫瑰酥、八宝鸭”
小豆子嘴唇不停蠕动,突然卡壳了,“张大哥, 那个新出的那个”
“雪梨炖官燕。”张文接过话头,“别急, 当初我认全菜也用了好些时间。”
川州府的夏日很是炎热, 日头便毒辣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唯有几个身着统一靛青色短打的年轻人穿梭于大街小巷, 他们背后“明月楼外送”五个白色大字格外醒目。
“张大哥, 今日又送了几单了?”
街边茶摊的小伙计熟稔地招呼着正疾步走过的张文, 顺手递上一碗凉茶。
张文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的汗, 咧嘴一笑:“第十二单了!”
他仰头灌下凉茶,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三枚铜钱放在桌上,“放桌上了哈。”
“哎哟, 您这业绩,月底奖金怕是要比月钱还多哩!”小伙计羡慕地收起铜钱,指了指他腰间鼓鼓的布袋。
“这钱袋都快装不下了吧?”
张文拍了拍钱袋, 发出清脆的铜钱碰撞声, 眼中满是自豪:“这不是、多劳多得嘛!”
他看了眼日头,“不说了,还得赶着把这份翡翠饺和凉拌河粉送到柳巷去, 迟了口感就差了。”
与此,两个戴“醉仙楼”巾帽的小厮骑着毛驴经过,驴背上食盒东倒西歪,汤汁正从缝里渗出来。
“作孽哟!”一旁喝茶的陈大娘见状直摇头。
“这一对比真是”她想到了昨日邻居家的趣事,分享欲立马就来。
“我和你们说啊,昨儿,我家隔壁订了醉仙楼的佛跳墙,送到时都凉透了,向他们送餐员反馈,却遭到了无端的指责。”
“你们猜那送餐员说了什么?”大娘继续说道。
众人好奇心起,纷纷询问:“说了啥?”
“说:现在天儿热,可不就凉了吃才好,走时他还在不停地嘀咕,抱怨我那邻居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故意为难人。”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
张文听了也只一笑而过,离开茶摊行至鼓楼街,斜刺里突然冲出个绸衫男子。
“张兄弟留步!”来人往张文怀里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我们聚仙阁诚心聘您当管事,月钱翻倍!”
荷包口露出的银光让张文倒吸凉气。
他却想起昨日收工后,顾笙单独留下他说的那番话:
“听说你娘的老寒腿又犯了?这是同仁堂的膏药,听说效果还不错,你拿去给老人家试试。”
身为人子,他都没注意到自家老娘的腿伤又犯病了,那一刻,他是羞愧的。
“对不住。”张文把荷包推回去,“我们明月楼的人”
他忽然抬高声量,“生病有医贴,休假有月钱,生意好了还有额外奖金。”这话分明是说给躲在巷口的几个别家伙计听的。
他在明月楼不光有月钱,还有奖金、休假、病伤补贴。
东家还待他们如家人,遇到这样的东家,傻子才舍得走!
这样的场景不仅张文一人遇到。
傍晚对账时,张良急匆匆跑来:“东家,西市新开的如意楼在挖小豆子!”
顾笙抬头,却见小豆子气喘吁吁冲进来。
“东家!我、我没答应!”少年急得结巴,“我没想去哪里,我喜欢这里,哪儿也不会去,不管他们给多少钱!”
两个月前,他还在码头扛包受欺负。
而现在,他不仅拥有了体面的工作,东家还允许他预支薪水给生病的妹妹看病。
这样好的东家,去哪里找?
就是给金山银山他也不去!
看把孩子紧张的,顾笙笑道:“知道了,我相信你,去忙吧。”
见东家神色无异常,小豆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小豆子离开后,阿福递上一张纸给周林安:“少爷,这是今日的投诉记录。”
“共三起,一起是食盒封条破损,一起是汤品微洒,还有一起是送错了地址。”
周林安仔细查看后点头:“封条破损的全额退款,另外赠送一份新品试吃;汤品微洒的七折补偿;送错地址的”
他看向顾笙。
顾笙沉吟片刻,“让负责的外卖员亲自登门道歉,并免去当日餐费吧。”
“这,会不会太宽容了?”陈墨在一旁有些迟疑,“长此以往,怕有人故意”
“没事,”顾笙微笑着打断他,“我们做的是口碑生意,现在全城都在盯着我们的外卖,一点小失误都会被放大。”
“与其计较这些小损失,不如想想如何让客人更满意。”
周林安听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办吧。”
顾笙转向张良:“通知所有外卖员,从今日起,每完成二十单无投诉的外卖员,奖励五十文钱。”
阿福眼睛一亮:“这法子好!那些小子们肯定铆足了劲要做到完美。”
接着又聊到了外卖员被挖走的事。
周林安冷哼一声:“醉仙楼一向自诩川州第一酒楼,如今见我们生意红火,自然眼红,还第一酒楼,使的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顾笙道:“这种事防不胜防。”
“既然他们想挖人,我们就让员工更舍不得走。”
他转向张良,“从明日开始,每日剩下的茶点,允许外卖员以成本价购买带回家,食坊那边也如此。”
“另外,每月评选‘服务之星’,头三名,奖励半月工钱。”
这个消息一传出,外卖员们干劲更足了。
如今,许多人对他们的工作感到羡慕,个个担心自己表现不好被辞退,让外人获得好处。
如今,明月楼和食味坊的外卖员已经成为川州府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统一的着装、礼貌的谈吐和高效的配送,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听说了吗?李员外家的小姐为了抽那个盲盒活动,连着点了七天的外卖!”绸缎庄门口,两个妇人正摇着团扇闲谈。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昨儿抽到一盒新出的桂花糖糕,说是下月才正式售卖呢,可把他得意坏了。”
胖妇人压低声音,“要我说,这顾东家真是个人才,连‘盲盒’这种新鲜玩意儿都想得出来。”
与此同时,醉仙楼后院灯火通明。
刘世昌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见明月楼的外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便也效仿组建起了一支自家的送餐队伍。
谁知这群杂役粗手笨脚,频频错送漏递,惹得食客投诉直抵酒楼里。
如今这群贱民还以集体辞工来相挟,妄图抬高与明月楼一样的价码,果真是天生的卑贱穷人
“少东家息怒。”老管家劝道,“明月楼给的福利确实优厚,硬挖不是办法,不如我们”
刘世昌眯起眼睛:“说下去。”
“那周家的老掌柜不是说,明月楼的鲜虾都是从清水河运来的?若是我们断了他们的供货渠道”
刘世昌露出个狰狞的笑:“好,就这么办!”
他倒要看看,没有了食材,他明月楼还怎么做生意!
“哼,以为靠几个新奇玩意儿就能打败我醉仙楼,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此处,刘世昌心中一阵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月楼关门的窘态。
次日清晨就传来消息:醉仙楼的外卖员集体辞工,据说是嫌东家克扣跑腿钱。
而八珍楼门口,几个富户正为昨天的馊饭吵得面红耳赤。
“要我说,”绸缎庄王老板摇着扇子对茶友道,“这外卖生意看着简单,可明月楼的封条、食盒、盲盒,哪样不是学问?更别说”
他压低声音,“人家待伙计实在,听说连送餐摔伤都包医费呢!”——
另一边,青松书院里。
夏风透过雕花窗棂,吹入学堂,带来一丝凉意。
书院的庭院中,几株翠竹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稀疏交谈声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宁静和谐的画面。
书案上,李修远正专心致志地誊写着一首新作。
他想起离别那夜,顾笙赠予他的《春日宴》,这几日反复琢磨,便萌生了为夫郎回赠一首的念头。
于是便重新下笔,写道:“书斋独坐夜沉沉,月照孤窗思故人。”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字迹清峻如松。
他全神贯注地写着,未曾察觉身旁已有人站立。
“哟,我们的李大才子又在写什么大作啊?”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李修远的思绪。
江北不知何时已站在他案前,手中檀香扇“唰”地展开,遮住半边带着讥笑的脸。
李修远不动声色地将诗稿收入袖中,淡淡道:“江兄有何指教?”
江北眼尖,早已瞥见纸上前两句,此刻扇面轻摇,故意提高声音:“‘书斋独坐夜沉沉,月照孤窗思故人。’——啧啧,寒门也配谈风月!”
他环顾四周,引得几个跟班附和着笑起来,“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倒学起文人雅士吟风弄月了。”
学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边。
李修远感受到那些视线中的好奇、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他缓缓起身,青布长衫虽旧却整洁如新,衬得他身形如竹。
“江兄此言差矣。”李修远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诗集》多出自民间,风月本无贵贱,何来配与不配?”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倒是有些人,锦衣玉食却胸无点墨,终日只知‘腐鼠成滋味’,实在可惜了这满架诗书,你说是不是。”
“你!”江北脸色骤变,手中扇子“啪”地合上。
他虽不学无术,却也听出李修远话中的意思。
这分明是在讽刺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如鸱鸟般浅薄!
学堂里已有学子掩口轻笑,江北轩面红耳赤,指着李修远:“好个牙尖嘴利的穷酸!你等着!”
说罢拂袖而去,几个跟班慌忙跟上。
李修远重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窗外松涛阵阵,他提笔蘸墨,在纸上继续写道:“墨香伴我翻经卷,心绪却随风去频。”
“李兄好气度。”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修远回头,见是同窗陈允升。
陈允升低声道:“那江北的家族中有人在朝中为官,李兄还是小心为上。”
李修远微微一笑:“多谢陈兄提醒。”
陈允升见他并未将此事放心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知道李修远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倔强如竹,宁折不弯。
此时,书院后园的听雨轩内,一位素衣女子正放下手中书卷。
方才学堂的争执声隐约传来,她秀眉微蹙,对身旁丫鬟道:“去打听一下,前院发生了何事。”
丫鬟很快回来,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夕阳西下,李修远独自走在回寝舍的石径上。
忽然,几道黑影从假山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修远,你好大的胆子!”江北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今日在众人面前辱我,可想过后果?”
李修远环视四周,五六个富家子弟已将他团团围住。
他神色不变,只是将手中书箱放在地上,淡淡道:“江兄这是何意?”
“何意?”江北冷笑,“我要你跪下来给我赔罪!否则”他一挥手,几个跟班摩拳擦掌地逼近。
李修远站得笔直,未见被吓到半分。
“好!好一个硬骨头!”这都不带害怕是,江北怒极反笑,“给我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拳头即将落下之际,两道喝止声从远处传来。
“住手!”
“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素衣女子在丫鬟搀扶下快步走来。
月光映照下,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如霜。
另一边,是赵明轩、张子谦和叶顾言三人。
江北顿时慌了神,看向那女子:“苏、苏小姐”
苏婉清冷冷扫视众人:“书院圣地,尔等竟敢在此行凶?若被父亲知晓,轻则逐出书院,重则革除功名。”
“江公子,你可想清楚了?”
江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牙道:“我们走!”临走前狠狠瞪了李修远一眼,低声道:“这事没完!”
待众人散去,苏婉清转向李修远:“李公子无恙?”
李修远拱手行礼:“多谢苏小姐解围。”
苏婉清微微摇头:“举手之劳。”随后便和丫鬟转身离开了。
三名舍友看向李修远,赵明轩问道:“无事吧?那江北又来为难你了?”
这阵子,李修远意外地被江北的人缠上,尽管平时他们不敢公开表达不满,但今天他落单了,便再次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张子谦不禁感慨:“恐怕又是出于对修远才华和学识的嫉妒。”
李修远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淡然:“无妨,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倒是你们,”他看向几人,“今日不是被夫子唤去考查学业了,结果如何?”
说到这儿,三人的脸色顿时蔫了。
李修远好吧,他不该问的。
第50章 又到十日相见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会撩……
明月楼的后厨飘着浓郁的香气, 顾笙正检查着今日新到的河鲜。
他指尖在鱼鳃处轻轻一按,满意地点点头:“鲜活,清蒸最宜。”
“东家, 青松书院的外卖单子。”周四捧着单子匆匆进来, 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要求酉时前要送到。”
顾笙手上动作一顿,青松书院?
算算日子, 那人离家也已有十日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忽地一热, 像是有人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这单正常记你名上, 我来送。”顾笙接过单子,指尖在那“青松书院”四个字上摩挲了一下。
周四一愣:“啊?东家,您是要亲自去送啊?”
顾笙已经转身去准备食盒, 头也不回地说:“嗯, 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有失误算我的,行不行啊。”
他语气平常, 嘴角却悄悄扬起。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周四挠着头,被这个突来的笑意震晕了,
东家的这一句尾句有些撒娇的意味,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一红。
他听陈掌柜说过,顾东家已成亲, 相公是个读书人。
看着顾笙忙碌的背影, 小伙子心里暗暗羡慕起来——等攒够钱以后,他也要找个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姑娘。
“东家,我陪您去。”张良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口。
顾笙正往食盒里装一碟桂花糖藕, 闻言笑道:“你忙你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况且书院离得也不远。”
张良却坚持,甚至搬出了李修远:“李公子嘱咐过,您出门我得跟着。”
他顿了顿,低声自语道:“再说,院里那些学子,谁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
张良是发现了,他家公子容貌俊美,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结识,然而他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难怪李公子即便去了书院也担忧,换作是他,他也不会放心!
顾笙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暖融融的。
他知道张良是在担忧,便不再推辞:“那好,顺便带你去看看青松书院。”
食盒很快备好,顾笙说道:“走吧。”
张良却先他一步拎起了食盒,走在了前头。
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有声音,便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看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您放心,等把您交给李公子,我立刻就走,绝不打扰两位。”
顾笙这孩子,如今到学会打趣起他了。
主仆二人出了明月楼,正好避开午后阳光最强的时段。
顾笙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李修远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表情——惊讶?欢喜?
还是那副惯常的、表面平静眼里却含笑的温柔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青松书院坐落在城东的山坡上,四周松柏环绕。
远远望去,青瓦白墙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韵。
顾笙和张良到达时,恰是学子们散学的时辰。
三三两两的学子从书院大门走出,有的谈笑风生,有的低头沉思。
主仆二人进不去,张良按照单子的要求,让人帮去寻人前来拿。
顾笙站在一棵老松树下张望,许久,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良那边已处理好,回来时见自家公子着急,提议道:“公子,我去问问?”
顾笙摇摇头:“没事,再等等,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了解李修远,那人勤奋好学,常常最后一个离开学堂。
书院里,李修远确实是被人截住了,拦他的人正是前日帮他解围的苏婉清的贴身丫鬟。
“李公子且留步。”少女向前逼近半步,将人堵在了月洞门前。
李修远眉头微皱,颀长的身形不着痕迹地退至廊柱投下的阴影里,将两人距离拉出了三尺远。
他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姑娘有事?”
柳青福了福身,从袖中抽出洒金笺:“明日未时三刻,我家小姐在揽月阁设了诗会,特命奴婢送帖子来。”
廊外松涛阵阵,风也停止了飘荡。
李修远垂眸望着那抹刺眼的金红,眉间凝着霜雪:“多谢苏姑娘厚爱,但在下与夫郎已有十日未见,明日只想在家陪他,实在抱歉。”
“李公子何必急着推什么?你已成婚?!”柳青突然抬高了声音。
手中的洒金笺收回也不是,推出也不是。
李公子已经成婚了,那、那她家小姐怎么办?
她家小姐是绝不可能屈尊降贵成别人侧室的!
当柳青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只留下她独自站在原地。
她气愤地跺了跺脚,急忙跑回了后院。
她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当李修远抵达大门时,他抬头望向远方,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笙看到他眼中闪过惊讶、喜悦,最后定格在那熟悉的温柔里。
“阿笙?”李修远快步走来,青衫在晚风中轻轻摆动,“你、你怎么来了?”
顾笙举起手中的食盒,眨了眨眼:“明月楼接了书院的外卖单子,我顺路来接某个十天不回家的人。”
李修远眼底漾开层层涟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食盒:“等了很久么?重不重?”
“空盒不重,倒是这里——”顾笙将手放开,抬手指了指心脏跳动的地方:
“这里装着沉甸甸的某人,每搏.动一次,思念就漫出一分”
暮色忽然变得粘稠,李修远喉结重重滚动,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隔着轻绡春衫,他仿佛看见那处温热的肌理正随着尾音震颤。
短短十日离别,他的夫郎如今是越来越会了!现在仅用一句话,便险些让他十八载修持溃不成军。
指腹碾过食盒雕花,李修远望着山边将沉未的夕阳。
若不是顾及现在还身处户外,他定要将这巧舌如簧的人按在树干上,从鬓边海棠到脚裸足尖,将人一寸寸吞入腹中
喉结在日下滚动着压下翻涌的心潮,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回家!”
尾音落在暧昧的气氛里,惊醒了蛰伏在袖中的心跳。
顾笙眉间笑意灼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好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十日里你有没有想我?”
李修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轻声道:“十日不见,我很想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笙心头一热。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思念都有了归处。
他这才注意到李修远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想必是熬夜读书所致,不由心疼了起来:“读书是不是很累啊,你都瘦了。”
两人此刻还在书院外,顾笙尽管豪迈也不敢过于放肆。
于是便只悄悄牵起少年的手,愉笑道:“走吧,相公,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当然,顾笙不是故意的。
但这一声‘相公’唤出,李修远却听得浑身一震。
只见他瞳孔骤缩着凝在他微启的唇瓣上,喉结滚动间呼吸都凝滞了。
刚才的努力平复功亏一篑!
可李修远却甘之如饴。
他嘴角不受控地翘起来,眼尾洇开薄红,手指牵着爱慕之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揉着他的虎口。
李修远眼底的碎光如星子坠进春潭,灼灼笑意漫过眉梢。
顾笙这才后知后觉,那俊俏的脸庞上泛起了红晕。
李修远最终无奈摇头,转而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不远处的张良:“良子也来了。”
(张良感谢您,终于看到我。)
张良拱手:“李公子。”又对顾笙道,“公子,既然您已见到李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顾笙点头:“路上小心。”
没人关注到,他们其实完全可以一道回去的
傍晚,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了绚丽的色彩,转为深沉的紫红色。
李修远牵着顾笙的手,两人沿着青石板的路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顾笙的手指在李修远掌心轻轻挠了挠,引得他侧目而视。
“怎么了?”李修远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
顾笙眨了眨眼,“没事,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牵到我家相公了。”还有,接相公回家的感觉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他说着,故意将“相公”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李修远的耳根立刻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紧了紧握住顾笙的手,声音低沉:“阿笙别闹,街上人多。”
“那回家就能闹了?”顾笙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李修远的耳畔。
李修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他这十日来日夜思念的人儿,此刻就在身边,还如此大胆地撩拨他,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阿笙,”他声音沙哑,“你再这样,我怕等不到回家”
顾笙闻言,立刻乖巧地退开半步,但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这人的性子,表面沉稳克制,内里却炽热如火。
这十日分离,想必已经让李修远忍耐到了极限。
李家小院此刻已经飘出了阵阵饭菜香,李倩在灶台前翻炒着青菜,李明远正将炖好的鸡汤从炉子上端下来,周兰则忙着摆碗筷。
“大哥,二哥和二哥夫怎么还没回来?”李倩抽空望了眼大院的大门。
周兰擦了擦手,笑道:“急什么?小两口十日不见,指不定在路上怎么腻歪呢。”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修远牵着顾笙的手跨过门槛,两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
李明远从厨房探出头:“正好,饭马上”
话未说完,只见李修远匆匆朝众人一点头:“大哥、哥夫、三妹,我们先回房放东西。”说罢便拉着顾笙快步往厢房走去。
周兰和李明远对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笑了。
李倩刚要追上去问话,被周兰一把拉住:“三妹,去把后院晒的干菜收进来。”
顾笙只来得及向大哥和三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就被人半拖半抱地带离了院子。
房门刚一关上,李修远反手就将顾笙按在了门板上。
顾笙还未来得及说话,后背便抵上了门板。
李修远一手护在他脑后,一手则牢牢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欺身压了上来。
“等”顾笙的惊呼被堵在唇间。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仿佛要将十日的思念全部倾注其中。
李修远的舌尖撬开顾笙的唇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
太猛烈、太炙热了!
顾笙被亲得腿软,双手下意识地攀上李修远的肩膀,腰肢不由自主往下滑,却被李修远及时伸腿抵住。
这个姿势让两人贴得更近,顾笙能清晰地听到李修远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唔阿、阿远”顾笙在换气的间隙轻唤相公的名字,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李修远却置若罔闻,反而吻得更深。
他的手掌从顾笙的腰间滑下,托住他的臀部,将人更加紧密地压向自己。
顾笙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的变化,不由得羞红了脸。
直到顾笙呼吸急促到快要窒息,李修远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但他并未放开怀中的人,而是将脸埋进顾笙的颈窝,沿着那白皙的肌肤一路向上,最后含住了泛红的耳垂。
“阿笙”李修远开口,湿热的气息喷在顾笙耳畔。
他哑着嗓子问道:“你现在怎么这么会撩人了?嗯?”
顾笙被亲得眼尾泛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他微微喘息着,听到少年的发问,不由得轻笑出声:“怎么,不喜欢?”
李修远惩罚性地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引得顾笙一声轻呼:“喜欢得紧,就是”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情动的痕迹,“太折磨人了。”
顾笙闻言,心中涌起一阵甜蜜。
他知道少年一向自制力极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十日的分离对他而言是多么煎熬。
“我想你,”顾笙抬手抚上李修远的脸颊,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每天都想。”
呜呜呜,怎么办,这么好看的少年郎,是他的相公!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李修远压抑已久的欲.望。
他捉住哥儿的手,再次将人按在门板上,这次吻得更加热烈,手顺着哥儿腰线缓缓下移。
温热的手掌在他腰间流连,顾笙顿时浑身一颤,“修、远外、外面还有人”
李修远这才停下了动作,稍稍退开了些,但手臂仍牢牢圈着哥儿柔软的腰,“让我抱会儿。”
他将额头抵在顾笙的肩上,深呼吸平复着自己。
顾笙看着丈夫强忍欲望的样子,心中既甜蜜又心疼。
他主动环抱住李修远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今晚有的是时间。”
李修远闻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轻轻抬起顾笙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记住你说的话。”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李倩叫他们吃饭的声音,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修远细心地为顾笙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又用手指梳理了他微乱的发丝。
“好了吗?”顾笙小声问道,眼中还带着未褪的情.潮。
李修远点点头,又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我们出去吧。”
顾笙却突然拉住他的手:“等等。”
他踮起脚尖,在李修远耳边轻声道,“相公,我喜欢看你为我失控的样子。”随后,吧唧在少年惊愕的脸颊边轻啄了一下。
亲完,不等李修远反应,他就笑着拉开了房门,快步走向院中的饭桌。
留下李修远一个人在原地,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