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忘恩负义恶女 三十岁会养一只猫一只狗……
“你们竟然瞒着我?!”
李渡大喊大叫,尤其是他发现肖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尤准知道吗?”
“徐逞知道吗?”
“池子姐知道吗?”
不出意外得到肯定答案,李渡出离的愤怒了。
肖然看他气势汹汹想找江岑西打架的样子,疑惑:“你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吗?”
这俩人最近多黏糊。
她虽然是幼师,但还是凭借敏锐职业素养嗅到蛛丝马迹!
“你们都是自己看出来的?”
李渡左看右看,发现孟律和江岑西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肖然:“是江哥……”
“肉烤糊了。”江岑西打断她的话,顺手就把一把烤肉递过去。
肖然被打断,连忙接过咬了一口,烫到口齿不清,“幸好幸好,糊了一点点。”
孟律也被塞了一串,江岑西这幅欲盖弥彰的做派,有点可爱。
李渡挠了一下头,还要继续问,“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
“等等先让我想想。”
他双手插兜,转来转去,冥思苦想。
陈钊凑到孟律身边小声咬耳朵:“你这个朋友好有意思。”
李渡平日也很爱凑热闹,总是没个正型,
但今天格外,
怎么说,夸张,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很夸张。
孟律转念一想,
悄声和陈钊分析:“估计相亲黄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尤其灵活,小动作八百个。
这个话题硬生生让他们不再关注他相亲的事情。
“第一次你们来酒吧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李渡开始分析。
孟律睁眼说瞎话:“我在追他。”
李渡猛地转头,眼睛散发出八卦的光芒。
江岑西被他看的浑身僵硬,孟律不在时他坦坦荡荡很有话说,孟律在身边,江岑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在心里反驳,根本没有。
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的,
没有小心靠近,没有不经意偶遇,也没有从朋友做起的感情升温。
孟律横冲直撞地进入他的世界,就像调料盘突然出现了黑色,肆无忌惮地占领他的领地。
并且是一副,能谈就谈,谈不了就掰的做派。
可调色盘已经被弄得一塌糊涂。
江岑西选择对李渡打击报复,
“别好奇我们了,你相亲怎么样了?”
“哈哈哈。”李渡讪笑两声,
“这有什么结果……好事多磨。”
“我去看看这个肉是不是糊了…果然没我不行吧?烤的一点也不好吃哈哈。”
他脚步一转就要走,江岑西拎着领子把人揪回来。
肖然摇头,拆台道“你们不知道李渡有多扭捏,都不敢上前。”
关键是李渡平时并不这样,几次相亲也都很正常。
李渡捂脸,
“呜,不太好,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训学生,我一下子就想起我初中老师了。”
“太可怕了!我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肖然:“怎么没见你怕我?”
李渡职业歧视,“幼师。”
哄小孩的。
李渡有些感慨,“其实我还见过她,榕城地方小,遇见一个人很正常,但是,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从山坡上走下去,和她打招呼。”
“我看到她的时候,就突然有一种感觉,我之前见过她。”
“我们之前见过。”
他又重复一遍,明显很上心。
孟律和陈钊听故事似的,纷纷开始撺掇:“喜欢就去追啊!”
陈钊:“李渡哥也是事业有成。”
孟律:“长得不差。”
陈钊:“性格也好。”
孟律总结:“追到就谈,追不上以后就当不认识,这有什么?”
江岑西偏头看了她一眼,
孟律坦坦荡荡,没有理解到他眼底的情绪,悄悄碰了碰他的鞋尖。
李渡难得认真,
“我就算了吧,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工作日夜颠倒,没有上进心,开酒吧听着就不靠谱。”
“而且我都没读过几年书,和她没共同语言。”
“我们不是一路人。”
江岑西:“你要真喜欢她,就把自己变好点,旅行社开起来,过几年再去追。”
“那都多少年后了?又不能让她等我,她总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李渡没心没肺拿了根签子。
“哎——算了吧。”
想想就好累。
“谈恋爱能分手,结婚也能离,你不努力就什么都没有。”江岑西不知道在和他较什么劲。
李渡蒙了一瞬,
“要,要到这个地步吗?”
“突然觉得我好像没那么喜欢?”
这也太疯了吧。
江岑西逆天发言让话题跑偏。
肖然抢了根李渡烤的肉,
“你还是不够喜欢,只有一点点感觉,还不足以支撑你做出改变,要是真心喜欢,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追植宇的时候,一个职校倒数,一个重点高中,高考完我就表白了,让他等我几年,我会追上他的。”
“你总要先表明态度嘛。”
孟律还是第一次听肖然提起自己的事,
顿时竖起耳朵。
“你们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
“我记得他回来找过你。”
李渡翻出一些记忆。
肖然尴尬道:“因为他长开了之后不太好看。”
“而且我变好是为了我自己,现在有钱有闲,想不开才谈恋爱。”
她碰碰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感情困扰的陈钊,
“好好学习,自己能挣钱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陈钊看起来就是容易自己多想的孩子。
孟律撑着下巴,“然然姐,那我呢?”
“对我有什么想说的?”
肖然有模有样的看了两眼,
“你毕业之后,还会回到榕城吗?”
一针见血。
孟律笑容顿了顿,她也问自己一遍这个问题,突然发现她早就不排斥这个地方了。
“会。”
“我以前讨厌这里。”
“现在喜欢这里的人。”
她终是要回来看看的,三十三岁才敢打听那家纹身店,
十多年的时间,她一次次回避这个话题。
对这里,早就不是讨厌,是害怕。
她怕物是人非,也怕有人真的在原地等她。
孟律拿着签子在地上画了画,半真半假道:“其实我会算些东西。”
肖然故意道:“那你算算,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律瞪她,“你话太多了,算不了。”
陈钊被她逗笑,
“那你算算我吧。”
“我以后会做什么?当律师还是老师?”
孟律在地面划两下,看着那个图高深莫测道:“你会得偿所愿。”
陈钊凑过来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能解决现在遇到的麻烦吗?”
孟律又划两下:“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李渡嘘她,“你这些话,放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说。”
李渡明显不信,孟律也不反驳。
拉过陈钊的手,翻开掌心看了看。
“你是一个容易成功的人,做事有自己的规划,并且不轻易向别人吐露自己的想法。”
陈钊现在的性格,有事只会自己扛着。
“可是,我现在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陈钊三言两语就开始说揭自己的底。
孟律皱眉,“因为你是皇帝。”
陈钊“……”
越说越离谱了。李渡笑的直捶江岑西。
孟律依旧八风不动,
“因为你习惯用上位者的思维去看待事情,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
“你会和伤害你的人继续保持联系,因为你看重他们的能力大过缺点。”
“你不看重金钱,因为你有驾驭资源的能力。”
孟律严肃道:“你现在的苦恼在于,你的能力用错了地方,你的家人和那两个朋友,都是你被动选择的,是对你的考验。你在其中只能充当粘合剂的角色。”
“我的建议是,你应该看到自己的能力,主动选择,换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陈钊大为震撼。
“是这样吗?”
仔细想想又都对得上。
李渡积极道:“算算我!”
“我是皇帝吗?”
孟律换一篇腹稿,
“你是智者。”
李渡端正坐好。
“你擅长倾听别人的故事,引导他们分享自己的想法,让每个人的才能都得到施展。”
爱凑热闹。
“你时常隐藏在暗处,只在朋友需要的时刻出现,你不会反驳他们的想法,只为他们提供多一个选择。”
作息颠倒,不靠谱。
“我给你的建议是多一些耐心,从幕后走到人前,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才能。”
三言两语把李渡说飘了。
他严肃道:“我会的!”
好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智者。
“这么会说?”江岑西把她手里冷掉的肉串换下来,
孟律挑眉耸肩,接过他的上供。
上班上多了什么话都会说。
更何况她大学时去漫展做过一段时间的摄影跟拍。
那是一群很需要提供情绪价值的人,也是一群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孟律为了客户稳定,什么话都学着说。
她当时那个精神状态,一股淡淡的死人味,内心阴暗对谁都充满恶意。
她发现那些人对她的谩骂贬低,和她对客户的赞美一样,其实根本都不过心,说这些话的人只看一个反应。
赞美别人多了,不知道那句话就入了耳,孟律也开始慢慢变好。
江岑西见她走神,光明正大拉住她的手,
想看她会不会给自己算。
一直到天色渐晚,聚餐散场,孟律也没对他表现出表演欲。
跟在她身后走,一路看着她的后脑,江岑西看她把陈钊送到肖然车上,和她们挥手告别。
孟律转身过来牵他时,江岑西又欲盖弥彰地把头转过去,假装没看到。
“江岑西~”孟律毫无所觉地凑到他另一边,肩膀撞了他一下。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也感觉很熟悉。”
“就像我们曾经见过一样。”
江岑西等孟律主动牵手,“怎么,你也感觉我像你的初中老师?”
这话说的太不解风情。
孟律没搭话,摸了摸他锁骨处将要消散的纹身,继续向下摸时被江岑西一把按住。
江岑西带着几分别扭,他几乎没向别人要过什么。
“给我也算算。”
孟律张口就道:“你是个傻子。”
江岑西静静看了她半晌,把被他按住的手又移回胸口。
卖身求荣道:“你再算算?”
孟律发现,江岑西被动的时候脸皮薄到不行,结果主动的时候,这么让人招架不住。
孟律:“你二十一岁的时候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江岑西煞有介事点头,“嗯。”
孟律:“你二十三岁做的那个选择会对你今后的人生产生很大影响。”
二十三,
就是孟律毕业那年。
江岑西看着她的眼睛,“那之后呢?我会有一个好结果吗?”
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一个人,他也在想,好多年后,当他觉得自己不会拉着孟律向下的时候。
终于有勇气去见她,
她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回到榕城吗?
孟律想,当然会变好。人为自己活着的时候总是在变好的。
“你在三十岁的时候会养一只猫一只狗。”
江岑西:“我不喜欢猫。”
孟律心想,我喜欢。
不管如何,她三十岁一定会回到这里,她一定会再次认识江岑西。
她一直觉得,江岑西是被她丢下的,就像她刚毕业没有能力时,遇到的一只流浪猫。
他们两个在房檐下躲雨,孟律想把它带回家,它也想跟着这个陌生的人类,试探几番,却谁都没有动作。
孟律养不了它,流浪猫或许也在寻找自己的家人。
他们那个雨天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后来找到工作,租了房子,孟律迟迟不敢回去看。
他过的还好吗?
还愿意和她回家吗?
现在孟律终于可以放心,江岑西没有被她拖垮,她走后,他会像现在一样,有自己要做的事。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过客。
谁都没有那么较真,自己治愈自己,孟律反而会回来,从他身边再次路过。
孟律借着树影亲了他一下,
“哥,快点搬过来。”
第32章 忘恩负义恶女 隆冬
入冬之后,一切时间都暂停了,某天清晨,推开窗帘,发现窗棱爬满了白霜,手掌按上去,顿时冷到颤栗,蜷缩着一寸寸下滑,一路融化霜花,流下蜿蜒曲折的水渍。
“我就说下雪了嘛。”
孟律将他融化的白霜面积弄的更大,露出空隙让阳光照进来。
冬天的阳光,颜色极浅,温温柔柔的落下来,落在轻蹙眉头的脸上,眼睛紧闭,睫毛断断续续颤动。
呼出的水汽交织在一起,
吞咽和喘息在寂静的清晨无限放大。
孟律捧过他的脸,
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水渍。
正要笑,便被压着脖子咬到肩膀。
“怎么一碰就这样?”
孟律从身后抱着他,碰到了被霜花染上温度的胸肌,普一离开玻璃,就开始回温,冰晶被融化的更薄,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一碰就哭。”
无论试过多少次,孟律还是会好奇,
江岑西按住她的手,指节穿进指缝里,一根根扣紧,
眼睛还是被阳光刺激到半眯着,
没什么力气地反驳:“没有哭。”
“一碰就流泪。”孟律严谨改正,突然想到一个词,“悲伤*综合征。”
江岑西忍不住继续咬她,
大脑却一片空白,看孟律单手拿着手机搜索,蹭着他的耳朵分享,
“悲伤被放大,注意力分散,焦虑不安……性冷淡?”
孟律把手机丢到床上,觉得只对了一半。
路边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整个清晨都荒度过去,孟律用毛巾揉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把床铺整理了,窗帘拉开,整个室内都亮堂起来,隔着玻璃,看到了被积雪压出弧度的树枝和电线。
书桌的卷子堆了厚厚一沓,红笔的墨迹比黑笔还要多。
这学期就这样满满当当的过去了,再开学就是冲刺,一天天逼近高考。
时间越近,孟律反而越冷静。
房间静悄悄的,思绪被电话声打断。
孟律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
“哥,有你的电话。”
里面没有回应,孟律只好走进去找人。
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能发现彼此的习惯。
江岑西刚醒的时候格外迷糊,体温比以往高,身体反应很大,孟律喜欢在这个时候单方面欺负他。
他刚开始清理的时候还不许孟律看,偶然一次孟律撞见他冲冷水,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的敏感是多方面的,他同样接受不了自己的触碰。
于是自己躲起来,等一切回归正常。
孟律走到浴缸前摸了摸水,已经变温了,
“江岑西,快出来接电话。”
想亲又被躲过,江岑西瞪了她一眼。
“凶死了。”孟律帮他把电话打过去。
没注意看联系人,
随意把手机递过去,撩拨似的捏他的耳朵。
直到话筒模糊的声音传过来,
传到孟律耳边时已经很轻了,因着这个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后世那样注重隐私性,孟律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小江?”
“忘了告诉你,今天不用过来上课了,马上过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岑西捏着手机,嗓音艰涩。顿时从暧昧混沌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他不清楚孟律听到了没有,肯定听到了吧?
整个房间都被他和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填满。
孟律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江岑西抬头去看她的反应,就见孟律体贴地转过身去,百无聊赖地拿着沐浴露在看配料表。
这一瞬间,江岑西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又说了几句,将电话挂断。
紧绷着一根神经等孟律问他,
上什么课?
你这几个月不是在办旅行社而是上课吗?
江岑西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撒那个谎,
他没有和李渡一起办旅行社。
他……想,参加艺考。
十七岁就步入社会了,一路摸爬滚打,学生时代的记忆模糊到记不清。
如今五年过去,他竟然还想参加高考。
任谁听,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江岑西今年也才22岁,正是会为了感情上头的年纪,每当他忍不住全然陷进去时,孟律若有似无的距离感都会将他惊醒。
他们每天厮混在一起,却谁都不过问对方的生活,
孟律从未依靠过他,换句话说,孟律对他没有期待。
所以那个谎过后,江岑西再找不到机会谈及这个话题。
孟律转头看到了他僵硬的表情,什么都没问,只是惊讶:“已经要过年了吗?”
手机顺着台面滑到地上,湿漉漉滚了两圈,指尖不住颤抖。
江岑西眉眼低垂,闷声不语。
孟律把手机捡起来,
“过得好快。”
她没什么特别反应,径直离开浴室,找到自己的手机,翻到日历。
“原来还有四天。”
冬天她不爱出门,新租的公寓挨着学校,这里住的都是备考的学生,远离商业街,还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
孟律被提醒,才想起前几天跑步时,邻居有几家挂起了红灯笼。
自己住的时间久了,对年节没有期待,孟律原本打算今天做两套物理卷子,坐在书桌前,又开始走神。
这是重生后,和江岑西的第一个新年,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江岑西拿着干毛巾走出来,孟律没有起身,仰头看他:“哥,还有四天过年了。”
“我们去买年货吧?”
江岑西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应了一声,
动作很轻的给她擦头发。
两人穿着厚实的冬装出门。
欢腾的红色因这场大雪换了新衣,市场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是新年的氛围。
他们去超市买了些高价糖果,又在市场买了对联福字。
孟律牵着江岑西一路走,一路看。
孟律:“我以前一点也不喜欢过年。”
她随口感慨,然后拿着年货去结账。
每当这个时候,江岑西就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为什么不让我付?”
江岑西笑着问她,仿佛只是好奇。
为什么?
孟律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像吸血虫一样,花了你很多钱。
生身父母没有给她的,在江岑西那里得到了。
他不欠她的。
反而是孟律亏欠他太多。
孟律含糊道:
“下次你付吧。”
执念值一直没有下降,卡在25点不上不下,孟律原以为很简单。
江岑西还有什么执念?
或者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孟律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插手他的生活了,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市场人格外多,两人都没有吃早餐,打算在外面找地方吃点。
逛了一大圈,看到的店铺都关门准备过年了。
江岑西用力拉着她的手,两人从人群里挤出来。
江岑西:“你以前怎么过年?”
孟律听他问这个问题,顿了顿,他们之间很有分寸,从不会过问对方的家事。
这还是江岑西第一次问她有些敏感的话题。
“很少过年。”热闹的氛围感染了她,又或者那些难堪的过去已经被新的记忆掩盖,孟律有了分享欲:“我家只有我和孟余,她很少回家,有时候过年也不回来,我一个人窝在出租屋里写作业。”
“白天很安静,邻居都回家过年了,没有孩子的哭闹声,很适合学习。”
“晚上就会热闹起来,鞭炮声彻夜不休。”
“我记得有一次,不知道谁在楼下放烟花,咻的一声飞上来,落到阳台上,将栏杆上的衣服都点燃了。”
孟律笑了笑,“幸好我在家。”
“你也一个人过年吗?”
江岑西看着她那个笑,突然很难过。
“不懂事的时候会去李渡家,后来开店,过年前后没有空闲,忙忙碌碌就记不清时间了。”
孟律这个时候应该说,以后我们一起过年吧。
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种没有信誉的约定就是哄人的,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习惯了。”
江岑西张嘴想说什么,孟律突然抬头看向人群中间。
“那个是肖然姐吗?”
江岑西一言不发走在前面,身高腿长这个时候格外有优势。
孟律没怎么被挤到,就穿出了人群。
肖然正和她爸妈在买猪肉。
冻的硬邦邦的,肖然摸了下,冷的颤栗。
心不在焉道:
“都长一个样,随便买一个得了。”
话落就被她妈打了,
肖然龇牙咧嘴,正要找理由开溜。
就见人群中钻出两个人。
肖然立刻道:“我走了!有朋友找我!”
“你们来的太及时了,饿不饿?找个地方吃饭吧?”
这个爱走街串巷的本地人带孟律他们去了一家蒸饺店。
肖然小声道:
“植宇他二姨开的,可好吃了。”
“我俩掰了之后,我都不敢一个人过来。”
过年店里没什么人,
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肖然假装玩手机,让孟律点菜,以免被熟人认出来。
孟律走到前台要点菜,老板摇头,“现在只有发面蒸饺,不开火炒菜了。”
孟律只好点了五屉蒸饺,他们仨都是能吃的年纪。
肖然掰开筷子,顺手帮孟律把餐具烫了,随口道:
“你艺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应该只有文化课需要补习吧?”
“那正好呀,孟孟你们一起准备。”
孟律走回来时,恰巧听到她的话。
她距离桌子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腿了。
第33章 忘恩负义恶女 分开一段时间吧
孟律想,她应该装作没听到。
结果却是她怔怔矗在那里,耳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江岑西早上和她一起起床跑步,孟律开始学习时,他也按时按点出门工作,下班后他们一起准备一日三餐,孟律当时还在想,怎么创业初期工作时间这么稳定。
原来是在补习。
原来是这样。
反应过来后,
孟律向后退了一步,她一贯很会把握距离,就像从不过问孟余的生活一样。
冒犯撞破,她会装作没听到。
孟律又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就这样离开,她去看看老板那边好了没有。
可是下一刻,江岑西却猛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孟律看到了他骤然慌乱的神色。
江岑西站起身,在她的注视下,手脚僵硬,仿佛最难堪的秘密被公之于众。
这是江岑西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孟律顿了顿,自然地走过去,
“没有菜了,只有蒸饺。”
“点了玉米肉和香菇笋丁肉的。”
“哥?”孟律拉了拉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江岑西。
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站起来。
江岑西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坐在她旁边。
这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这家店的蒸饺确实好吃,老板是外地来的,饮食习惯和这边略有不同。
蒸饺巴掌大,一屉只能装五个,孟律在他端上来的时候,就知道点多了,五屉实在是有些夸张。
他家包的比孟律以往见过的都要大。
孟律神思不属地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没有咬到馅。
触感略奇怪。
肖然这个时候已经吃了一大半。
暄软蓬松的面皮下是米黄色的豆皮,被油脂浸润成透明状,所有馅料都包在里面。
汤汁鲜浓,笋丁不应季,应该是泡发的笋干,艮啾啾的口感配上香菇的鲜甜。
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
根本不需要蘸醋。
肖然满足的眯了眯眼。想和身边的两个人分享,
“怎么样?没吃过这种吧,这是锁汤用的。”
“每次来我都……”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尾音上扬,“不是,你俩会不会享受,是想让我自己吃五屉吗?”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斯文”,安静沉默,头也不抬。
但是蒸饺只受了皮外伤,肖然怀疑他们连馅都没咬到。
肖然吃完靠在椅子上望天,享受难得的休闲,“明年都忙起来了,我证拿到了,明年调去教初中。”
“我以前还想过去大城市转转,转念一想,现在的工作也不错,至少有双休,离家近。”
“刚入冬的时候,我爸妈轮番住院,我忙到焦头烂额,一下子就醒了,就这么玩下去不行,去远处也不行,年轻的时候没有出去,现在已经不敢出去了。”
肖然平日和他们嘻嘻哈哈混一起,好像一点生活压力也没有,但她其实已经快三十岁了。
还是独生子女,后知后觉感受到家庭的重量。
她自由洒脱,任别人怎么说也不结婚,工作稳定,有副业,打算玩两年就出去闯闯。
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也没出去,终于从虚度的日子抬起头,发现父母已经不再年轻。
肖然撑着下巴笑:
“你们一定要出去看看啊。”
“人生太短了,以前不明白,以为有很多过不去的坎,自尊心太重,还死要面子,错过了好多人……如果能重来一次。”
孟律捏紧了筷子,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肖然看他俩终于抬起头来,这才道:
“我最好的朋友考上大学了,毕业后留在外地,我们感情很好,一直有联系,后来她结婚,请我当伴娘,我走到车站时,遇到两个来榕城走亲戚的夫妻。”
“他们说,这是什么破地方,车站又破又小,人也土里土气……我感觉他们是在骂我。”
“我那个朋友,会不会也这么想我?就算她不介意,她的朋友呢?我头一次觉得我们离得很远。”
“我后来没有去她的婚礼,但还是上车去她安家的那个城市看了看。”
“比榕城好太多。”
她经历过太多分分合合,每次见孟律和江岑西都有一种预感。
他们会分开。
两个自尊心太强,又太懂事的人是走不远的。
“我现在想,还是会后悔没有去她的婚礼,但是过了那个年纪,我们都遇到更多的人,已经找不到理由去见她了。”
“我那个时候就应该不管那些话。她要是看不起我,根本就不会邀请我。”
肖然仰头,“怎么想的?”
孟律不习惯肖然像长辈一样引导她,怎么说,她上辈子都三十三了。
比肖然活的久。
但她真没走心认识几个人。
她不会主动,只能等着别人来捂热她,这样有耐心又契合的人只有陈钊一个。
也只是遇到的时间正好,大学后的陈钊,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孟律找借口爽约,她丝毫看不出,就这样过了四五年孟律才会主动介入她的生活。
孟律想,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她捏了捏指尖,故意道:“还挺好吃的。”
肖然冷笑,“我看你今天能吃多少!”
江岑西更是个哑巴,挤牙膏一样,问一句,说一句。
和罗雯那点恩怨是怎么解决的,他一句也没提起过。
肖然不想管他们了,没个正型趴在椅背上,
“哎,你们让我有了属于大人的真实感。”
孟律用余光瞥江岑西,
心想,其实我也是大人。
这桌真正年轻,面形于色,将所有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只有一个。
怎么那么……委屈。
吃完饭已经下午,
肖然摆摆手就走了,只留两个人在大街上吹冷风。
来时的亲热假象终于被戳破一样。
他们一前一后,
隔了一大段距离。
孟律走在前面,只能听到江岑西规整的脚步声。
孟律大脑乱糟糟的,她发誓,今天为止她都没感觉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这不是最好的状态吗?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给彼此留有距离。
给予爱,也会给对方空间。
没有轰轰烈烈,就这样体面的开始,不论最后选择什么,都能体面的结束。
孟律从为数不多都感情交际里吸取教训,她足够克制自己,不去打扰江岑西,不表现出占有欲。
别再步上一世的后尘了。
她不知不觉就停在原地,后来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追了上来。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试探地牵住她,
属于江岑西气息洒下来,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他睫毛颤啊颤,额头有一块不太明显的血管,只有撩开头发一寸寸亲吻时才能看见。
或者他半跪在床下,握着孟律的脚踝,一路落下牙印,又被她踹在胸口时,这块血管才会忍耐不住地鼓动起来。
像另一颗心脏,
孟律能窥探到它每一次跳动。
孟律有太多话想问,
想揪着他的领子狠狠掼到墙上,问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觉得难堪?
我们连一点计划彼此未来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吗?
孟律的占有欲触及到江岑西年轻的脸时,又克制住了。
虽然系统帮错了人,但幸好是孟律。
阴差阳错让她有机会回来再看看江岑西。
年轻鲜活,没有被她拉下水的江岑西。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孟律露出一个自觉很温柔的笑。
我支持你去做所有的事,包括离开我。
“我知道了。”
江岑西声音沙哑,他站在原地怔怔看着,
被那个生疏的假笑堵住了所有的话。
她以往只会对工作中的人露出这种笑。
最开始对周妍就是这样,后来熟悉了,她就再也没有这么笑过。
到他这里竟然反过来。
这个认知让江岑西惶恐又不安。
可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孟律不需要他。
孟律只有最开始向他求助过,他没有抓住,之后,他能给孟律的越来越少了。
江岑西回想自己到底还有没有事情瞒着孟律,勉强道:
“我最近可能会有些忙……”
法院的判决还没有下来,要年后再议,罗雯联系他想私下调节。
报考的事,其实早有计划,只是孟律的出现让他终于下定决心。
江岑西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孟律,
但他不知道孟律想不想听,
这些糟糕的事,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什么价值都没有,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也没什么好和孟律分享的。
江岑西低头,嗫嚅犹豫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双拳紧紧握着,仿佛他不是在向自己的伴侣解释,而是面对审问。
他挣扎着低下头颅,在孟律有些回避的视线下,逐渐变得僵硬和难堪。
“孟律,对不起……”
孟律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
他们明明没想伤害对方。
孟律握住他紧攥的手,一根根掰开,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只是很茫然。
那双紧握的拳头,冷的吓人。
“哥?”
孟律不敢碰他。
“我没骗你,李渡办旅行社,我是合伙人,只是我精力有限,只出钱。”
“艺考的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
“我只是……”
江岑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胸口起伏几下,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让他的思维变得混沌。
只是不想让糟糕又脆弱的一面被孟律看到。
怕某天孟律突然就消失了。
他没什么能用来留住孟律,也没办法让孟律给他时间追上来。
温热的触感传来,孟律抵着他的额头,阻止他再说下去。
“别这样。”
她为什么,又把江岑西弄成这个样子。
孟律摸了摸他有些扎手的头发,轻轻地用手摩挲,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地说出哪句话:“江岑西,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吗?”
“我去找找我的问题。”
“江岑西,我好像又把你弄伤了。”
他们之间出现了大问题。
第34章 忘恩负义恶女 别再把他丢下了
孟律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
明明还是下午,冬季的午后阳光正好,却照的人通体生寒,出门前两个人肩膀挨蹭着,一眨眼,她已经站在门内,亲手把自己关了进去。
室内再没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出租屋两室一厅,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厨房,正中间是两人新换的岛台,水池边放着一盘清理好,还没来得及下锅的鸡腿肉。
孟律企图在蛛丝马迹里找到两人这段关系正常的证据。
双人份的拖鞋,牙刷,餐具……
房东阿姨养的绿萝,九尾狐……
她的作业本搭在沙发边,窗台上……
孟律巡视自己的每一片领地,心却越来越沉。
推开卧室的衣柜,静静安放着两个行李箱,一个是孟律的,另一个属于江岑西。
孟律多看了行李箱一眼,
突然把它提起来,
是满的。
住了好几个月,江岑西的行李竟然都没有拿出来。
孟律赤脚走进改成书房的客卧,书桌正对着窗户,五楼的高度,足以看到所有通往这里的路。
孟律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坐在窗户凸起的台面上,还在发抖的指尖触碰到了玻璃。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位置,纱窗那面不足以支撑一个人类的重量。
孟律静静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看着孟余的背影远去。
如今又看到江岑西失魂落魄的离开。
孟律终于亲手将自己从假象中唤醒。
江岑西在这里并不开心。
甚至他们分开,各自后退时,江岑西默认离开这里。
孟律也在城市的街道转了一圈又一圈,筋疲力尽后才打算找个地方落脚。
孟律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个快餐店。
孟律下意识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江岑西远一点。
太糟糕了,
这不是一段正常的关系。
原以为这段有期限的感情会让两个人更坦诚,孟律自己就没有做到。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遮掩自己的缺点,好像这样就能将期限拉长一样。
“077?”
孟律突然开口,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嗓音沙哑又艰涩。
孟律想了好多,
等光团出现时,她又将视线移到窗外。
077虽然有人类的智慧,拥有独立思维,但是远没有人类这么多顾虑。
【077:宿主,不开心就要出去走走呀!】
077悄悄告诉她,
【077:你是77选的第一任宿主,那天有无数光点飞向我,但是我只选了你。】
孟律没什么情绪还是下意识道:“为什么?”
【077:因为,只有你躲着后面,你被我的能量吸引,却不敢靠近。】
那是一个即将消散在虚无中的光点,黯淡到不注意就会忽略掉,077的能量无差别吸引了所有不甘的灵魂,只有这个小光斑,眼巴巴看着它,却不敢开口。
她已经被忽略丢下太多次,失去了向别人开口的能力。
077的任务是要绑定世界主角,
应该是最亮的那个,最活跃的那个,但是它自作主张的选了孟律。
一个沉默的人类,她应该有无数顾虑,无数难言的痛苦,才让她在面对生存本能时都不敢开口。
【077:宿主,人生只有一次,而你有两次哎!】
【077:还有什么不敢的!】
孟律动作缓慢的转头,
“所以……你没有绑错宿主吗?”
【077:当然没有,主系统可是承认了你的身份!】
好吧,其实最开始它也不确定,第一任宿主冷冷淡淡的,还防着它,世故圆滑,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相处久了才知道,孟律是多么别扭又多么柔软的一个人。
#会用帽子给小狗接呕吐物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这个答案让孟律开心了那么一点。
她重生后,真的没有再占用江岑西的东西了。
想到这,孟律身体僵住。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哪有情侣不互相用对方东西的。
她有自己的顾虑,
但是江岑西会怎么想?
那个完完整整的行李箱还放在原地呢。
天色暗沉下来,
孟律找了张纸,循着后世的习惯,做了一计划表。
她这个时候大脑异常冷静,抓到这一点后,将他们所有可能存在的矛盾一一列举。
距离感
不过问对方的私事
感情进度快
没有共同商讨过未来
孟律因077那句,你有两次人生,还有什么不敢的。
突然多了些勇气。
她不是曾经那个,全然依靠江岑西拉着,才不会下坠的孩子了。
她不会拖累江岑西。
这段感情一定要有期限吗?
孟律飞奔下楼,空落落的胸腔又开始跳动起来。
身形在黑夜里越来越模糊,最终停下。
孟律蹲下身,捂着脸,剧烈喘息。
别这么冲动,
突然感情又占据了上风,随随便便又变了选择。
再等等,
已经给自己十多年的时间犹豫,再给自己几天,彻底下定决心。
光团漂浮在半空,不知道宿主是笑还是哭。
啊,人类的感情太奇怪了。
它等孟律平复好情绪,闪了两下,
【077:宿主,我可以在你身上安装一个插件吗?】
【077:不会伤害你,也不会监控你。】
【077: 77是植入了成长程序的系统,分析人类的感情会让我更接近人类。】
电子音小小声
【我只是提取一些情感波动,用来学习。】
孟律静默半晌,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系统要学这种感情:“你学了会后悔的。”
“做一个无忧无虑又勇敢的人类不好吗?”
她和江岑西但凡有一个迈出第一步,好好交流,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冷静期。
光团飘荡着降落,落在她肩膀上。
柔和的光晕将孟律的眼睛照亮,像星河一样流转,让这个不那么勇敢的人类再次拥有了心软系统的眷顾。
【077:唔,如果什么顾虑都没有,我怕我会伤到那个想保护的系统。】
【也有可能是人类。】
【77也想和喜欢的人亲嘴!】
孟律:“……”
孟律:?
突然有一种教坏孩子的感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孟律就清醒了。
听了一套英语听力,顺手把阅读写了。
判答案时,孟律突然想,要是这张卷子错五分以内,就不改变决定。
随后打开答案册。
啪一声又合上。
不对了,有什么好对的。
她重来就是为了让答案替自己做决定的吗?
孟律认真吃早饭,随后打车去了江岑西曾经的纹身店。
店面已经被拆了,熟悉的门落了新锁。
孟律被大片大片炸开的玻璃吓了一跳,
出租车司机在门口停下。
伸头张望,“哎?是这里啊。”
“前段时间被人砸了。”
孟律视线没有转回来,给驾驶座的阿姨塞了一百块钱。
“姨,你给我讲讲。”
“我和这家老板有亲戚。”
司机一笑,把钱收下来,
“放心吧没事,这家小老板也不是善茬,认识的人多的嘞,转头打回去了。”
“你还小,可能不知道他家的事。”
“从小他爸妈都不在家,去外地务工,把他自己丢在家,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那么狠心。”
“我载过他妈,一大早去车站,那孩子才这么高,不到我腰高呢,跟在后面哭。”
“他不懂事,哭着让他妈别走,被打了两巴掌就不敢跟上来了,蹲在那,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原地呢。”
孟律木然的听着,
才发现江岑西和她的轨迹竟然这么重合。
“那,为什么不带他走呢?”
“他这么小,一个人怎么活着?”
司机听她声音闷闷的,疑惑看了她一眼。
“工作也是做苦力,孩子能带到哪去,主家是要嫌弃的,咱们这的孩子脏脏臭臭的。”
她继续讲:“他爸死了之后,他妈就走了,带着一个孩子。”
阿姨讲到重点,压低声音:“那个孩子可不是他家的,他妈早就出轨了。”
她肯定自己的话一样点头,“怪不得当年出去打工带着这个小的,因为不是他爸的孩子嘛,他爸喝酒打人,还赌博钱,他和他妈都是可怜人。”
“幸亏恶人死的早。”
“但他妈对他也狠心。”
“这不,今年回来,一点感情没有,回来要房子的。”
“打官司,应该是得不了多少钱,他继父找人把店砸了,又被他砸回去,可严重,幸好他下手有分寸。”
“听说要私了呢。”
孟律没有下车,
迎风看着外面衰败的店铺,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孟余躲债那两年。
矮矮的小萝卜头,踩着凳子,站在玻璃窗向外眺望。
高高的院墙,破败的小院,周围人可怜的注视,像牢笼一样,将她吓在哪里,一步也不敢动。
手是肿的,脸是肿的,眼睛也哭的像核桃一样,之后再也不敢开口让别人带着自己一起走。
孟律报了江岑西家的地址。
他们分开那天,江岑西在原地看了她多久?
上一世他们在车站拥抱分别的那天,江岑西等了多久?
他们是被遗弃的包裹,沾满灰尘泥土,终于等到一个愿意在身边停下脚步的人,却怕弄脏他,不敢开口。
孟律突然笑了,
都已经重来一次了,怎么还能把他丢下。
至少要问一问,江岑西愿不愿意和自己走。
她做第一个想把江岑西带走的人。
第35章 忘恩负义恶女 喜欢
公寓的房门被敲响,砰砰砰,竟然有些轻快。
笔尖停顿一下,
随后又响起纸张擦擦的摩挲声,阴影在笔下成型。
再落下几笔,却怎么都不满意,连已经成型的线条都失去灵性一样,满是技巧堆积的痕迹。
把这张纸也团成团,顺手扔到一边。
江岑西动作缓慢地仰头向后靠。
怎么敲门声停了?
果然是幻听吧。
他就这样慢吞吞地动作,大脑放空,慢吞吞地眨眼,
突然咔哒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客厅中央摆着画架,
电视柜上多了一个陶瓷瓶,瓶口顶着一个苹果,底座边散落着个头不一的核桃。
画架是空的,被撕碎的作品就这样随意地撒在他的周身。
孟律在江岑西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过去。
江岑西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她会来,
连情绪牵动也没有,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孟律却看到了,落在地面的素描铅笔,削好的笔铅就这样断裂。
江岑西屈腿坐在地面,身体后仰靠在没有靠背的那段沙发上,下颌线绷紧,眼睛跟着孟律的动作转动,胸口一起一伏,连带喉结也隐晦地滚了一圈。
孟律在这样的注视下难得有一点心虚:“我有钥匙。”
不知道江岑西是不是在家,没经过房屋主人的同意,就这样登堂入室了。
江岑西还是那个动作,神色恹恹,他用眼睛盯着人,手却悄悄去捡那根笔。
寻着冰冷的地板,一寸寸摸索。
孟律把笔捡起来,递过去。
江岑西反而不接了,他看了孟律一眼,转身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
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孟律无声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她知道江岑西在观察她。
蹲下来,把团成团的画纸捡起来。
一张张铺展开。
孟律不懂技巧,她只知道画的很像。
和他店里摆放的那些略有差别,同样是素描,店里那些线条随意,扔掉的这些很规整,像复制粘贴一样,几乎看不出差别。
美术考试要画到这种程度吗?
孟律和电视柜上的静物对照着,余光只能看到江岑西的发顶。
他似乎将脾气发泄过了,几张纸碎的格外惨烈,就这样撒在地面。
孟律叹气,转身去拿工具清理。
脚步声渐渐远了,江岑西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没出息的又开始跳动。
孟律甚至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她为什么会来?
不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么。
他们只分开了二十个小时。
大脑乱糟糟,胸口也鼓鼓胀胀,他应该和孟律问个清楚,但身体却不听指令,只是竖起一只耳朵。
和江岑西待久了,孟律对家里的卫生情况容忍度也变低了。
她把完好的画全部折好,收起来,碎纸扫进垃圾桶。
迅速环顾一圈,
慢慢皱起眉头,这里冷清的过分。
毕竟很长时间没有住人,冰箱里只有几包方便面,装餐具的柜门甚至是上锁的。
孟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看了一眼客厅的人,转头去了卧室。
床上没有被子。
这家伙。
孟律有些生气,慢慢又变成一股酸涩的情绪,她半蹲在床边,拉开抽屉,果不其然一床被子安放着,还是他走时收起来的那个状态。
卧室铺了一段地毯,赤脚踩在上面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孟律是在江岑西靠近时才发现他跟了过来。
“哥。”
孟律站起身,想跟他谈谈。
却倏然瞪大了眼睛。
那个进门起就沉默不语,终于对她有脾气的人,正身体赤裸地站在那里。
赤脚走过冰冷的地板,激起细密的寒毛,他没有停下脚步,终于踩到地毯,距离孟律只有几步距离。
却在那个惊愕的视线下难以再迈出一步。
江岑西蹙了一下眉,孟律好像对他失去兴趣了。
“江岑西?”
孟律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那人先是定定看着她,见孟律没有过来的意思。
继续靠近,短短几步走的无比艰难。
他终于碰到孟律,一言不发地拉过她的手,掌心冒出了汗,江岑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有什么办法呢?
孟律那么决绝地走了,甚至连他错在哪都不告诉他。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和孟律在一起的时间也只剩最后一年。
他们各种方面都很契合,从未吵过架,孟律喜欢他的身体,会在早起最混沌时,迷迷糊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江岑西难免生出妄想,他们是不是能走的更远。
他抱着一种只有自己知道的欣喜去准备艺考,小心计划着以后的事。
他们分开后,再见面会是什么样?
他会去孟律的城市,找到她的位置,然后不经意间和她偶遇。
如果孟律认出他,就借朋友的名义约她吃饭。
如果孟律已经对他没有印象了,或者她牵着另外一个人,向他介绍。
江岑西,
他可耻的想,他不会离开。
他们总有分手的时候。
可是一切都没开始就被搞砸了。
“在这里吗?”
“还是窗户?客厅?厨房?”
“都可以。”
江岑西看着她的眼睛笑,明明说着蛊惑的话,嗓音却哑的厉害。
笑起来,悲伤和不安却先一步撞到孟律的眼里。
他拉着孟律的手,缓缓移到身后,
“我清理过了。”
“如果你不来,我今晚就去找你。”
他像以往一样配合,像这段冷静期根本不存在一样。
孟律顺着他的动作,移到后面,没有继续向下,攥着他的腰,双手抱住他,缓缓收紧怀抱。
滚烫的身体落进她的怀里。
江岑西瘦削的下巴有些硌人,锁骨深深地凹陷进去。
被她抱住后,身体就变得僵硬,肌肉因为用力有些充血,额头挑起青筋,呼吸却轻轻浅浅。
僵硬地像块木头一样。
孟律摩挲他的头发,
努力让气氛别那么悲伤。
“江岑西,我想你了。”
过了好一会,江岑西才听清这句话一样,用力抱住她,力气大到要将两个人的血肉融为一体,
“哥,对不起。”
“再也不冷静期了好不好?”
孟律呼吸有些困难,抱着他的手,也一直在抖。
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江岑西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她还是不敢确定。
“江岑西,不分手好不好?毕业也不分手。”
“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城市,不论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江岑西动作顿住,眼里带着惊疑不定。
他可能出现幻觉了,
不然为什么听见孟律说,
“或者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还不等他回答,就松开手,怀里一下子就空了。
江岑西徒劳攥着床单,身体又被空气吹冷,心脏紧紧缩成一团,
还不等他露出慌乱的情绪,孟律就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
然后迅速跑出房间。
江岑西慢半拍看过去,孟律又跑回来。
抱着他的衣服。
孟律觉得这个问题需要慎重,要给江岑西一些时间考虑。
她抱着衣服,
把那件米白色毛衣递过去。
又翻出牛仔裤。
这个年纪的酷哥,冬天也不会好好穿棉裤的。
孟律有必要申明一下她真的不是变态,也从没有故意在床上折腾江岑西,他说的那些地方,到底谁喜欢还真不好细细探究。
孟律看他还没完全聚焦的视线,就知道江岑西还没反应过来。
孟律想明白后,终于发现,江岑西原来和她一样不安。
“哥,这种事,只有喜欢的时候才可以做。”
江岑西被她的笑眼烫到,撇开脸,后知后觉开始别扭,快速将衣服拿过来,
孟律体贴地转过身,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义在哪。
白皙的脚背从裤腿里伸出来,腰身绷紧,江岑西异常灵活地穿好衣服,实际上思绪还没完全落到实处。
孟律拉他的手,
江岑西任由她动作,亦步亦趋跟着走出去。
孟律摸了摸他的额头,
确定滚烫的触感只是因为体温高,这才把人推到画板那里。
“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唔,我们的年货你放哪了?”
结束冷静期的两人终于想起他们买的那些食物和对联。
孟律抬头就见江岑西挑起一边眉毛,
不知想到什么,视线飘忽。
脸也绷起来,酷酷的,实际上很紧张。
年货早就不知道落着哪里了。
孟律定定的看着他,
她真的很喜欢江岑西有生气的样子,他轻蹙眉头,懒散靠在车上,指尖转着篮球,挑起眉毛,或者扬起下巴装酷……
每一帧都在她记忆里存档着,
不要再吵架了。
离别和等候,就像两人生长时插进心脏的一根刺,碰到就会应激。
孟律用冷漠伪装自己,江岑西则放下自尊,在感情里一退再退。
他们需要时间磨合,需要减缓进度,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孟律:“那就只有泡面了。”
厨房是半开放的,用一层推拉门隔开,孟律翻出两包泡面,连鸡蛋都没有,更别说青菜。
在那个外卖发达的后世,孟律的厨艺水平趋近于没有。
也就只能煮些预制菜。
后来和陈钊做了邻居,孟律每天的任务就是带着嘴巴上门。
江岑西慢慢倒在沙发上,后知后觉心脏酸酸胀胀,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闭眼听着,包装袋被打开,燃气点燃,脚步声,香味……
午后邻居家的孩子睡醒开始哭闹,惹来大人纵容的训斥,
他看到孟律去阳台拔他那根独苗苗蒜苗时,突然屏住呼吸,
只听孟律惊呼一声,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蹑手蹑脚离开阳台,
而后匆匆向他跑过来。
孟律眼睛亮晶晶,难掩激动,“小猫!”
江岑西任由她压着自己晃了几下肩膀,半阖着眼睛,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孟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头晕目眩,就像077看到小狗那样惊喜,江岑西盯着她,严肃道:“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带着它离家出走。”
第36章 忘恩负义恶女 彼此的家人
真吵,朋友送我一只刚断奶的小猫!
你不要妄想有洁癖的人,第一天养猫就让它登堂入室,客卧的封闭式阳台,阳光充足,江岑西一般在这里挂衣服。现在整个客房割让给小猫。
偶然发芽的一颗蒜被他随手插进花盆里,竟然离奇的活了下来,长出蒜苗,孤零零一根,长得十分茂盛。
它侥幸躲过孟律的摧残,却成了逗猫棒。
黄白色长毛看不出品种的小鼻嘎,站在花盆上面撕咬,一点也看不出第一天到家的拘谨。
孟律跑出来的时候,只轻轻带上门,并没有关严。
走路已经很灵活的小猫随后就跟了出来,
显然原住民让出去的那一小块领地并不能满足它。
细细的叫声,尖锐指甲刮挠门框,它大声宣告自己的不满。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孟律还压在江岑西身上,扭头朝客卧看,
“它是不是饿了?”
“它吃什么?”
江岑西仰躺着看她,
“我吃什么它吃什么。”
孟律皱眉,
“你这两天有好好吃饭吗?”
孟律一下子冷脸,凶巴巴的兴师问罪。
“也没有好好睡觉?”
“唔……没有胃口。”
江岑西被孟律瞪了一眼,狡辩的话都收了回去。
孟律开始细数进门后发现的蛛丝马迹,从赤脚踩冰冷的地板到没有开过火的灶台,从没有被子的床到撕碎的画布。
“在发脾气,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孟律训着训着,发现江岑西竟然在笑,无声无息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嘴角的弧度很浅,微微抿着,用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对方。
孟律声音顿住,伸手触碰,指尖划过眼尾,碰到了温热的水痕。
江岑西慢慢把头埋进她的肩颈处,额头抵着,
“一个人就会这样。”
“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也不想画画。”
“白天和夜晚没有区别。”
“没人管的那些年都是这样的。”
他的头发长了些,发尾变得有些软,轻轻划过孟律的脸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喝到烂醉如泥的人,他漫无目的在大街上乱窜,后来听说,他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所以我不敢喝酒,我怕某天,就像他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孟律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江岑西短促地笑了声,他环住孟律的腰,
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孟律,你才刚成年,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
“我很普通,如果我们是在十年后相遇,你在大街上看到我,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没有考上大学,工作不稳定,家庭糟糕,性格有缺陷……”
细看他这二十二年,竟然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优点。
但是,在他自暴自弃的想,要不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孟律来找他了。
“我想说,如果我们哪天,因为不合适,没感情分开了。”
“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你只要说江岑西我不喜欢你了,我就会明白。”
“你说了我就会懂。”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主动离开。
抱着期望在原地等待实在是一件磨人的事,很小的时候罗雯外出打工,她带着妹妹,对江岑西说:
“你已经长大了,要懂点事,妈妈现在没办法带着你们两个。”
她会夸江岑西,“你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妈妈在外面打工也能放心。”
江岑西就这样,日复一日,看着罗雯离开的背影长大,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认真学习,计划有一天考上大学,去找罗雯。
他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直到江佑亭被人打死,灵堂蜡烛摇曳,罗雯抱着于烁头也不回地离开。
罗雯厌恶他,从没想过带他一起走,却用三言两语给了他妄想。
罗雯数年后回到这里,见他的第一面就是算计和贬低。
早这样多好,
早点说厌恶他多好,他也不会抱着那点期待等了这么久。
孟律摩挲着江岑西的头发,
“江岑西,你二十二岁一无所有,不代表你三十二岁也是这样,你难道会永远留在原地吗?”
“我们现在是一样的,我们平庸,但年轻。”
“我们一起站到更高的地方,见更多的人。”
“怎么会不合适?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家人。”
两个人类黏黏糊糊凑在一起咬着耳朵说话,小猫不懂,只是一昧大叫。
叫声过于可怜,
孟律趁江岑西吃饭的间隙打开门,黄色的毛团子一下子冲出来。
它对着孟律喵喵叫两声,迅速窜进桌子底下,毛茸茸的尾巴若隐若现。
很是防备这个陌生人。
孟律蹲在旁边,平视小猫藏身的地方,
“哥,他有名字吗?”
江岑西不走心道:“叫咪咪。”
孟律拍拍地板,“猫猫?”
“小黄?”
毛团子不为所动。
孟律试探道:“咪咪?
她眼尖看到尾巴晃了晃。
还真叫咪咪。
换了一个新地方,咪咪不适应,躲在暗处用眼睛盯着两人,胡须一抖一抖。
它太小了,但不瘦,肚子微鼓起来,身体十分灵活。
孟律不饿,慢吞吞吃着,顺便以过来人的经验教育江岑西。
“年轻的时候挥霍身体,过了青春期,身体机能就会迅速下降。”
孟律小时候营养不良,饮食不规律,就像江岑西说的那样,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感受不到饥饿。
上学后又经历校园霸凌,跑一天也吃不了多少正经东西,年轻时还没有特别严重的反应。
度过青春期后,身体素质就开始极速下降,尤其是大学毕业找工作那几年,胃疼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江岑西被她老气横秋的语气逗笑了,
老老实实听着。
方便面的气味浓烈,咪咪被勾的探头探脑,趁孟律不注意,嗖的一下窜过来,借着桌布的掩盖,勾住江岑西的裤腿。企图向上爬。
江岑西伸手去拎它的后颈,还没触碰到,余光瞥到它嘴边啃花盆沾到的灰,顿时嫌弃的不行。
飞速把手收回来。
孟律震惊他的不为所动,
“它竟然不怕你。”
“它的妈妈是李渡店里那只橘猫,这胎生了八只,这只最小,吃不到奶,我和李渡轮流喂到这么大的。”
孟律听他这么说十分遗憾,她那段时间准备期末,太忙了。
江岑西看她将视线全部放在小猫身上,隐晦晃了晃腿,咪咪登时被吓到,飞速钻进桌子底下。
江岑西吃东西很快,整理好厨房后,又觉得家里到处都需要打扫。
孟律回来了,连带着他的生气也一起回来了。
江岑西突然很有精力,孟律眼睁睁看着他换了一件新的沙发套,被子抱去外面晾晒,桌椅用抹布擦过一遍。
江岑西把猫抓住,一边嫌弃一边给它擦嘴,擦爪子,然后拎着后颈塞进孟律怀里,让她们两个在卧室里不要动。
孟律摸了摸温热的暖气,单手抱着猫,
“这边供暖不好,今年得去出租屋过年。”
江岑西没有意见,“晚点去肖然姐家要年货。”
他说着,就半跪下来,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地板的缝隙。
腰身塌陷,衣摆垂落,露出紧实的腹部。
袖子挽起一截,手臂的纹身淡到看不见,只有几条疤痕彰显存在感。
孟律突然觉得自己像那个奴役人的大地主,江岑西就是那个被她压榨的长工。
唔,身材很好的长工。
她有意过去占占便宜,刚迈出一步,咪咪就在怀里转了一圈,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孟律顿时停下动作,任它挨蹭自己的颈部,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不是在留气味,这个总是对狗冷酷的猫奴,就这样放弃美色的诱惑。
长工洁癖严重,并且拒绝孟律的加入。
孟律百无聊赖监工,
等她把猫哄睡着时,就发现自己的衣服留了一圈猫毛。
顶部黄色,根部白色,触感柔软。
孟律悄悄看了勤劳长工一眼,有些心虚地关上门。
卧室有一张书桌,一沓练习册摆在上面。
孟律坐过去,拿起练习册。
艺考的文化课和普通类的一样,满分750分,语数英基础科加文综理综二选一。
孟律偏理科,江岑西偏文科。
这本练习题题型简单,有利于打基础,孟律突然想到江岑西扔掉的那基本初中练习题,应该是给他妹妹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送出去。
这本做了三分之一,能看到属于另一个人批改的字迹
江岑西推开门时,就看到孟律正在看他的练习册,顿时浑身僵硬。
有一种想把它抢走的冲动,
偏偏孟律看的认真,没有发现他进来。
江岑西视线在卧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和某个晃动胡须的家伙对上视线。
江岑西先发制人,“你怎么能让它上床!”
十分崩溃有三分认真,剩下的全是欲盖弥彰。
孟律被吓了一跳,
不幸的是她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身上的几撮毛格外显眼。
“去换一件我的衣服。”江岑西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练习册,将人向外推。
孟律被推着走了两步,感受到江岑西的急迫,突然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在江岑西跟上时,突然伸腿将人绊倒。
江岑西登时仰面躺在床上,
孟律压住他的腿,顺手摸了一把长工硬挺的腰腹,
不走心道地道歉:“我错啦。”
“罚我给你讲题好不好?”
第37章 结局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艺考统考在10月到12月,年后出分,紧接着就进入校考,到四月底校考结束,准备文化课。
江岑西和孟律一起高考,
最后不到两个月时间,孟律压着江岑西学习。
就像曾经江岑西陪她备考那样。
只不过,这次是两个人一起,谁都不要留下遗憾。
李渡的店彻底停业,能卖的家具全部变卖,只留下这个还剩四个月租期的空房子。
简单的桌椅,环境安静,孟律不知道从哪搞来一面黑板,带着陈钊和江岑西借地恶补数学。
孟律:“不要紧张,基础是最重要的。”
江岑西和陈钊看着她紧绷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刷题。
紧张的明明是孟律,越是临近高考,她就越紧绷,
甚至频频失眠,
江岑西某天突然惊醒,伸手胡乱摸几下,身边空无一人,床铺没了温度,孟律已经起来很久了。
他曳着拖鞋打开卧室门,听到了细微的水声,含含糊糊的猫叫声,光线从卫生间的门缝溜出来,照亮一片地板。
孟律压着嗓音,有些烦躁:“你不要再叫了!”
“这窝你又不睡!”
“再叫把你也洗了!”
咪咪站在架子上的位置俯视她,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粗壮的尾巴啪啪拍打镜面,嘴里发出不满的叫声。
孟律把猫窝浸水,又打了一遍泡沫,褐色带着破洞的绒布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一根猫毛都没有。
大肥猫叫的更大声了,甚至伸爪子抓挠孟律的头发。
077在半空转圈,它测了测孟律的心率,安慰道【孟孟,孟孟你冷静,在担心高考的事吗?】
【大家都准备的很充分,江岑西统考,校考成绩都很好,文化课模拟考也有五百五十分,你们有很大几率去同一个学校呀。】
孟律刚要回它,门悄无声息地从外面推开。
江岑西不知道在外面看了多久。
他问了和077同样的问题:“在担心高考的事情吗?”
孟律:“这倒不是。”
她把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不知道要怎么向江岑西表达自己的焦虑。
“我们离开这里,咪咪要怎么办?”
“自驾带它过去,它没坐过长途,会晕车吗?”
“我们都上课,谁来带它,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它会不会不适应?”
“如果我们异校,咪咪跟谁走呢?”
“它会不会不能适应外地的气候。”
“留在榕城,又没有靠谱又空闲的朋友。”
焦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江岑西握着门把的手用力攥紧,眉头也皱起来。
077永远不会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大半夜开始大扫除。
还有三天高考,最重要的不是休息吗?
【077:要,要不,我养?】
高考两人很幸运的分到了同一个考点,孟律曾经的学校,县校区。
高考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这辈子要经历的第一件大事,上一次是江岑西在考场外等候,目送孟律带着他的遗憾一起远去。
这次两人并肩一起踏入考场。
家长等在学校外围,挨挨挤挤水泄不通,外面的人比答题的孩子压力还要大。
孟律跟着人群走进考场时,恰巧看到刘宾在组织老师维持秩序。
那个不作为,喜欢贪污受贿的班主任,今天穿的格外正式,领口一条红领带,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孟律经过时停下多看了他几眼,
“快快快,那个考场的?能找到地方吗?”
“不要站在这里,再检查一遍准考证。”
他没有认出孟律。
孟律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她写的那封举报信果然没有作用,小地方的人情关系就是规则,他们利益一致,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它。
孟律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更冷静,那就考出去,去更好的环境,更大的城市。
盛夏炎炎,没有空调也不能开风扇,在几乎闷死人的燥热里,时间还是过的飞快。
笔尖摩擦卷子的声音和窗外蝉鸣混在一起,无休止地持续了两天。
停笔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
孟律和江岑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们出去玩吗?填志愿前去心仪的城市看看。”
肖然吃着西瓜,站在风扇旁吹风。
“收了几个学生,正在给她们补习。”孟律低头批改卷子。
她和江岑西商议过了,假期攒钱,他们的安全感一方面来源于彼此的陪伴,另一方面就是钱。
孟律高考考的不错,虽然还没有出分,但估分很高。
在同学的牵线下,有了四个还在上初中的学生。
补课三十天,每天四个小时。
江岑西重操旧业,每天都会接几个纹身单子。
客户群体改变,以往是几个人凑钱才能纹一整条龙的混混,现在则是不差钱的游客。
这种质量高,设计感更强,还能让他自己发挥的客户,江岑西很喜欢。
“这是什么?”陈钊瞥到江岑西正在画的东西,疑惑问。
江岑西:“臂环,纹在手臂上。”
孟律突然冒头,表情有些古怪,
“啊,这个是臂环啊。”
“这个竟然是臂环。”
她拿着画稿端详片刻,咬着腮帮子把笑憋下去。
若无其事地走了。
只是这个表情太过古怪,陈钊满头问号跟过去。
“臂环怎么啦?”
“很好看啊?”
“我觉得要比大片大片的图案好看。”
孟律下意识和她分享,对上陈钊稚嫩的脸,和干净的眼睛,嘴里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不行啊,闺蜜还是个纯洁孩子。
孟律压着陈钊的肩膀把她带到桌子旁,随手塞了片西瓜在她手里,含糊道:
“第一次见嘛,有些奇怪。”
“阿姨今天回来吗?”
“你来公寓和我住几天吧?”
陈钊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晚点回来,我继父也回来,今天去我奶奶家吃饭。”
陈钊是重组家庭,两边只有她一个孩子,但是两人婚后有矛盾,越吵越凶,最后干脆都不回家,只是大笔大笔给陈钊打钱。
她跟着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奶奶长大。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个人她都不想见。
陈钊控诉:“我才不和你住,你家咪咪早上四点就来鬼压床,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没办法,两个没有底线的养猫人是这样的,他们还计划安定下来后再养一只狗。
等成绩的最后几天,江岑西和罗雯的事也终于告一段落,
李渡卡在查分前一个小时,给两人包了红包,
“图个好彩头,查分前,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一帆风顺。”
“等我发展几年,也出去找你们。”
“要到时间了!”他催促两人快点查。
网吧挤满查分的学生家长,倒是这群高考生被挤在外面,几人同样没让他们自己动手。
“我今年评级考试都通过了,我来吧。”肖然深吸口气坐到前面。
“我昨天可是清七对,自摸三家。”尤准也挤开前面的人坐过去。
孟律查江岑西的。
查之前,孟律回头看,就见江岑西怪冷静的,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于是给他来点仪式感:“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岑西笑着看她一眼,凑在她耳边低声问:
“臂环还有什么意思?”
孟律手一抖,
分数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江岑西定定看着,慢慢把脸埋在孟律颈窝处,连激动都是安静的,只是扑过来的气息灼热又颤抖。
“孟律,我可以和你去同一个大学了。”
耳边接连传来尖叫声,孟律不知道被谁晃了两下肩膀,和江岑西跌跌撞撞挤到了角落里。
几台电脑面前挤满了人。
陈钊站在椅子上,打电话对着两个不靠谱的父母破口大骂,
“对,我翅膀硬了,考出去,我再也不回来了!”
肖然防备意识很强,在周围家长看过来时,把几台电脑都关掉,痕迹删的干干净净。
“没有考很好,能上专科,是我们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都不要凑过来了!”
她眉飞色舞地这样说。
挤在角落里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这副众生百态的盛况,
朋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那些缺少的陪伴,吝啬的爱意,在此刻都被这些人填满。
孟律想,她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
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检测到您的执念值下降,当前执念值5点。】
孟律听到了久违的消息提示,
“我这么贪心吗?竟然还有五点。”
【077:是我想多留一段时间啦!】
【我需要仔细观察人类。】
【我还想养狗狗。】
孟律的手机挤满了消息,她在一个眼熟的号码上停留片刻,毫不留恋地删除拉黑。
随后给杨贵玉和周妍挨个打回去。
一直忙碌到很晚,孟律后知后觉,她竟然有了这么多可以报喜的人。
系统没那么拥挤后,江岑西用手机又查了一次分,将两人的分数保存起来。
他凑到孟律身边,不死心地继续问,
“臂环还有别的意思吗?”
孟律:“唔,首先声明我不是变态。”
孟律:“其次我也是偶然听说。”
孟律在江岑西手臂处碰了碰,视线游移,
“在一些国家,臂环代表着安全线,限制线……拳##的深度,到这里就不可以继续深入的意思……”
“江岑西,你跑什么!我又不做!”
第38章 if孟律穿回上一世 相爱的人终会重逢……
那是一个清晨,孟律被胸口的重量压醒,粗糙的舌头舔过她的下巴,倒刺勾扯住头发,将她从睡梦中唤起。
孟律熟练地在咪咪屁股上拍了一下,转身抱住江岑西,懒懒散散的醒神。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只金灿灿的大狗自己开门进来,嘴里还叼着绳子。
双眼放光地盯着她。
这种猫狗双全的日子属实有自己的烦恼。
【孟孟,我该走啦!】
在这个很普通的清晨,077提出辞别。
【愿宿主以后的道路能够一帆风顺,不留遗憾。】
【解绑程序已启动,系统脱离中……】
孟律在光团快要消散时碰了碰它,
“记得看我发你的职场新人守则。”
“忘了说,很高兴认识你077。”
孟律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时,耳边又飘来077的声音,【077给宿主留了礼物!】
*
鼻腔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阳光撩开窗帘,落在病床上,照亮病人惨白的脸,白多黑少的眼睛怔怔盯着半空出神。
麻醉过后,额头的伤口钻心刺骨地疼,打着石膏的左腿架起来,身体被监测仪器固定。
“祖宗,有什么工作不能放一放,你刚脱离危险期,现在可不能出院!”
眼前的陈钊完全褪去稚嫩,风风火火,有属于三十岁的强势性格。
“校友会开始了吗?”孟律的嗓子粗糙干哑像含了沙粒。
“早就结束了,那个时候你还没度过危险期呢。”
陈钊让她喝点水。
孟律拿着水杯,看着水面倒映的自己,神思不属。
她回来了。
醒来就是车祸之后,仿佛之前经历的所有都是一场梦。
“钊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孟律再次确认。
“当然是在大学的社团里。”
陈钊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嘀嘀咕咕
“怎么感觉变傻了。”
一瞬间,身体的血液被抽空,孟律突然有一种想要干呕的恐慌感,攥着床铺,眼神骇人。
孟律已经多久没这样不安了,她下意识打通了那个号码。
空号。
孟律愣神片刻,在陈钊担心的目光下,把手机暗灭。
对了,这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是江岑西大学后换的。
“我没事。”孟律苦笑,只是畏惧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可她很快想明白,是梦又如何。
孟律接下来几天老老实实养病,陈钊终于能放心让她自己在医院。
彻底脱离危险期后,孟律还要留院观察,她只好让助理在公寓翻找以前的旧物,终于找到了那部旧手机和一本日记。
孟律从中找到了早早没了音信的联系人,
视线划过某串数字时,孟律不得不承认,她其实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下意识打给另一个时空的江岑西。
那个多年未见的故人,他还好吗?
电话打过去,
等候的这几秒,记忆如同走马灯,一帧一帧凌迟肆虐。
不坦诚的孟律和沉默的江岑西,两个被生活磨灭锐气的人,拥抱彼此时也满是尖刺。
孟律这次再没有逃避的情绪,她想江岑西了,想到发疯。
只是电话一直嘟嘟响着,没人挂断,也没有被接通。
孟律反而笑了声,指尖划过泛黄的纸张,挨个打给其他人。
李渡,
这一世她只和李渡相熟
“喂?谁啊?”
对面人声嘈杂,夹杂着车鸣声,应该是在外面。
“李渡哥,是我,孟律,还记得我吗?”
对面突然噤声,周遭也像被掐住嗓子一样,因她一句话,突然没了声音。
孟律开门见山,“江岑西在榕城吗?”
李渡结结巴巴,“孟孟律?”
他没回答孟律的问题,
“你现在在海城吗?”
孟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直在。”
她又重复一句,“一直在。”
十多年没有换过地址,保留着原来的联系方式,到底抱着怎样的隐秘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渡还想再说什么,手机被人抢走,
“你找江岑西做什么?”声音颇为冷淡。
孟律一下子就认出对面的声音,
“肖然姐。”
随着她喊出这个名字,那边又陷入短暂沉默。
片刻后,似乎有一声叹息。
“你还在之前寄东西的那个住址?”
孟律攥紧手机,“嗯。”
肖然:“你结婚了吗?”
孟律不知道为什么,捂脸笑了声,“单身。”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那你……”
孟律从他们古怪的反应和言语间,敏锐地窥探到了一个她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心脏酸酸胀胀,
怎么有这样的傻子。
怎么有他们这样的傻子,真的在原地等了十多年,才敢迈出那一步。
孟律想立刻出院,
“肖然姐,他来海城了。”
肯定句。
孟律把脸埋进掌心里,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后知后觉泛起的酸涩让她浑身颤栗。
他们一门心思向前走,谁都不肯回头。
那个最美好的年纪,却是两个人最堕落彷徨的时候,只给对方留了最不堪的回忆。
分开后,不敢联系,非要等到终于能接纳自己的时候,再回头找那个被丢下很久的人。
孟律想,幸好她还年轻,事业有成,终于有足够的勇气去好好爱另一个人。
一间画室在闹区悄无声息地开门了,老板是外地人,冒冒失失闯入这里,开业第一天,
生意冷清。
前台招呼零星几个因好奇走进店里的顾客,
“这里是体验区,可以自己动手绘图。”
“里面是画室……”
“啊,什么帅哥?”她压低声音,回答顾客的疑问“这个是我们老板。”
他穿着一身冷色系衣服,雾蓝色的T恤,银灰色竖纹休西装裤,不符合大众对画师的刻板印象,头发极短,越发显得骨相优越,只是左眼眉骨上一条疤痕,硬生生多了几分凌厉。
他听见这边的声音,也只是冷淡地瞥过一眼,又慢慢转过头去,继续对着空画架前的手机发呆。
江老板的身形很瘦,透过衣服,隐隐看到肩胛骨的沟壑,裸露的手臂也被疤痕占据,手里攥着碎成两段的刷子,他矗立在画室的阴影里,像雕像一样。
浑身上下充满了故事感,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前台,也是唯一一位员工,连忙招呼着想上前搭讪的客人,将他们引到作品那边。
不出意外的,一单都没有谈成。
她将客人送到门口,突然惊呼一声。
“老板!有人给我们送了花篮!”
不待江岑西反应,她又改口,
“不对,老板,有人给你送花!”
大片大片红玫瑰将江老板那张冷脸映出情绪,
他翻找到卡片,在看到署名时,呼吸停滞。
他猛地抬头看向街道,在人来人往的街区寻找什么,只是人潮汹涌,一张张脸看过去,却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影子,不知道是错开了,还是全然没了印象。
直到身体被风吹冷。
江岑西垂下眼睫,就这样将花,一捧一捧抱进画室里。
卡片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有那个熟悉的名字。
“孟律。”
那天的电话,可能不是误触。
在他出神时,电话不期然响起。
打了一遍,两遍,直到第三次才被人接起。
江岑西喉咙艰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哥,收到花了吗?”
听到欢快雀跃的声音,江岑西只觉胸口被撞了一下,
他生疏到不知道如何开口,那边自顾自喋喋不休,仿佛分开的这些年不存在一样,
“我问了肖然姐,她说是今天开业。”
“我有打扰到你工作吗?”
江岑西脱口而出,“没有。”
他又说,
“谢谢。”
生疏的不像话。
孟律很轻的笑了声,嗓音像他一样沙哑,“哥,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问题,让江岑西唇瓣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江岑西,我定了去榕城的机票。”
“只不过,你比我快了一步。”
“哥,我不是小白眼狼。”
孟律有好多话要说,这通电话打回去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冷场。
在另一个时间线里,她和江岑西已经并肩走过好多年,他们从未分开。
孟律变得坦率又热烈,她看出江岑西用沉默掩盖的不安,
脑海里突然响起少年版江岑西的抱怨,“你根本没追过我,还没在一起呢,你就亲过来了。”
孟律的笑刮过耳膜,震的胸腔发疼,“江岑西,你现在单身吗?”
江岑西惶然地捂住心脏,手机落在地面也无暇顾及。
像木头一样,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他们就这样取得了联系,孟律雷打不动,每天送花,无一例外全是玫瑰。
各色各样,声势浩大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江老板有一个热情的追求者。
“什么啊,黄玫瑰为什么是友谊之花?”
孟律向医生询问身体状况,一边嘟嘟囔囔抱怨,“明明很好看。”
“那我明天换个颜色。”
江岑西抱着花,手足无措,
“谢谢。”
“你不用这样。”
孟律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谢谢,
医生终于点头,让她出院。
孟律还需要做轮椅,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于是在某个打烊的傍晚,孟律咕噜噜着轮椅,推开了画室的门。
前台已经下班,孟律在画室中寻找,她用起轮椅还不熟练,动作缓慢,经过画室时,被扑面而来的花海震在原地。
她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地板上的人,画室老板带着耳机,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就在这满室玫瑰的簇拥下,在画布着色晕染。
落日的余晖,穿过他的身体,影子被孟律抓在手里。待她靠的足够近,看清那副画的时候,江岑西才反应过来。
眼神锐利,在触碰到孟律后,又变得柔和。
只是依旧呆愣愣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孟律摸了一下鼻子,
“原本想养好了再来见你。”
“可是我等不及了。”
孟律碰到了江岑西的手,用力攥紧。
感受到他回握的力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哥,我想你了。”
江岑西的肌肉在颤抖,身形弓下去,连带瘦削的肩胛骨都在克制地起伏,孟律想抱抱他,却被轮椅挡住动作。
只能起仰头,让光落在脸上,眸色温和又缱绻,思念从他们相触的目光中漫延。
“哎—”
孟律晃晃他的手,
“江岑西,过来亲我。”
孟律想,如果077没有出现,他们也不会走散,她会在回到榕城后跑空,失魂落魄地返程,然后在家门口,和那个计划了很久的江老板偶遇。
相爱的人终会重逢。
第39章 死盾的游戏玩家 世界,晚安
《迷失纪元》
国内首款开发人类精神域,以生物脑电波链接的全息游戏。
“《迷失纪元》系列游戏主要围绕着一种名为“K2”的天外陨石展开。
3037年,小行星碰撞,天外陨石坠落地球,
以德纳实验室为首,人类开展天外物质研究,旨在用于军事和生物医疗领域。
然而一场意外导致了陨石病毒的泄露,迅速在多个地区扩散,人类变成了恐怖的丧尸。
玩家将扮演不同的角色,如医生,军人,幸存者,在充满危险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寻找解决这场灾难的方法。”
[玩家ID:陈去疾
生命值:3/100
主线任务:成功生存并协助疫苗研究(进度30%)
支线任务1:护送实验员躲避国外势力袭击(任务成功)
支线任务2:护送实验员进入医院副本,完成任务交接(任务成功)
支线任务3:击毙被感染的实验员,带走石医生,寻找中央基地(任务失败)
]
半丧尸化的实验员过于美丽,“陈去疾”倒反天罡,将混血帅哥和药剂一起带走。
她开着破旧箱式小货车,就这样在各方势力的围追堵截下,带着半丧尸化的实验员跑了整整三个月。
他们每天漫无目的地前进,躲避丧尸,躲避人类,
偶尔去人类遗迹补充食物,意外死亡就存档重开。
“陈去疾”每天都和丧尸对话,自顾自喋喋不休,她用破旧手机记录过他们走过的地标,会翻遍杂货店,找到修理工具和发电机,将公园废弃的摩天轮修好。
夜幕降临,她一个人玩遍了所有项目,然后把实验员绑在摩天轮下面,让他也感受这份热闹。
“陈去疾”完全把生存类游戏变成了旅行游戏。
这样的旅行日志写到结局,
两个流浪者终于在今天抵达目的地,
“陈去疾”把车停在去K城基地的路口,跳下车,打开车厢加固过的金属门。
实验员闻到活人的气味,猛地向她扑过来,车身剧烈摇晃,“陈去疾”扶住车厢,心中腹诽,坐过山车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好了好了,你老实点,我今天就把你放在这里。”
一人一丧尸在这几个月中建立了默契,“陈去疾”找他说话时,实验员就会安静下来。
只是依旧用暗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陈去疾”在车厢门口坐下来,身后挤进来的阳光,将车内空间照亮。
实验员跪在车厢内,双手绑着手铐,举过头顶,被一根粗壮的绳子固定在车厢顶部。
他挣扎时,身体就会腾空,带动整个车辆都跟着摇晃。
“陈去疾”最开始只是单纯把他关在里面,结果他挣扎的太厉害,破旧货车又过于颠簸,实验员撞在车壁上,断了一条腿。
再这样下去,他会毁容的!
“陈去疾”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他双手绑起来,用绳子固定住,维持一个脖颈后仰,上半身悬空,只能维持跪坐的姿势。
实验员属于游戏主线中重要的背景人物,建模极具观赏性,似乎要用这种美好被毁掉的设定,调动玩家情绪。
“陈去疾”在任务要求抛弃温柔博学貌美实验员时,果然情绪高涨,她出离的愤怒了!
直接把人掳走!
只是实验员的处境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整个人都破破烂烂的。
代表德纳实验室,教授助理身份的白色实验服破损严重,背部,手臂,下摆,全部留下子弹灼烧过的痕迹……
领口敞开,露出惨白到不属于人类的肤色,原本系在这里的墨绿色领带,缠了两圈在手铐上,不过似乎用处不大,他的掌心手腕还是勒出深深的凹痕。
长腿屈服地接触地面,左腿不受力,随着摆动,军靴在箱壁撞击,发出闷闷的响声。
“陈去疾”照旧给他擦了擦脸,躲开他试图扑过来的接触,实验员的下颌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去,没留下一点鼻息。
“原本计划把你送到中央基地,现在只能送到这里。”
“陈去疾”自言自语。
“K城基地是除中央基地外,唯一一个规定异能者和普通人平等的基地,你在这里可以继续当研究员,或者当老师。”
“我的时间不多了,谢谢你陪我度过的这段旅程。”
她很郑重地和失去理智的实验员面对面交流,仿佛对面的不是一个NPC。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八个月,其实在实验室参观那次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今年冬天,我和同学来到德国研学,在地铁站的大屏上,看到了你和你老师的科普视频。”
“陈去疾”说的是游戏的背景导入,她和一干投放到德国地铁口的玩家,身份是研学生,在导师的带领下,参观了世界级研究所,德纳。
也就是这个时候,病毒泄露,丧尸降临,她和队友领取任务,将实验员和药剂带回中国。
随后进入医院副本。
她就是在那个沦陷的副本中,把实验员带了出来。
“陈去疾”在做着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告别仪式。
她虔诚的嘀嘀咕咕,
“很抱歉在实验室见面时冒犯你,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你长得有点好看。”
“我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很像我男朋友,其实是开玩笑的,但是我现在已经单方面把你当朋友了。”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个朋友,其他人都和我走散了,他们有自己的玩法。”
实验员听不懂,只一昧低头用脑袋去蹭她的手臂。
“陈去疾”从口袋里,拿出令众人趋之若鹜的关键道具——病毒药剂。
她摸了摸实验员浅金色的头发,触感很好,她没摸过小猫小狗,也没摸过其他人类,但是这个触感会在她记忆里占据很大位置。
“陈去疾”把他半长的金发,束在脑后,扎了一个丸子头,露出混血的五官。
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一点也看不出原本浅蓝色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很好看,红到发黑的颜色,让他身上的混血感减弱了几分。
“陈去疾”熟练地打开药剂瓶,
拔掉实验员嘴里的口枷,用力卸掉他的下巴,小心将药剂倒进去。
暗红色血液混合透明的药剂,随着粘稠的口涎,滴滴答答沿着下颌线流进领口。
胸前很快浸染了血液的颜色。
说起来,实验员也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国人。
“我要走了。”
“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个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作用。”
剧情可能不会允许她把实验员救回来。
“陈去疾”心情异常平静,她非常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声音变得很轻,和以往活泼好动,喋喋不休的样子大相径庭。
“陈去疾”打开游戏面板,看到血量还有3点,
她这个时候应该吃点食物回血,或者存档重启。
但是她今天的行为更加异常,
“陈去疾”在实验员的注视下,走到他身前,一刀削开绳子,
任由丧尸落在自己身边。
她用钥匙打开手铐,这样,丧尸完全恢复自由。
“陈去疾”平静地躺在车厢内,双手庄重地搭在腹部,闭上眼睛。
安详地等待着什么,
“还是让你咬我一口吧?以朋友的身份。”
“我这次真的要走了。”
“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平安,健康。”
不待丧尸先生扑过来,世界突然静止,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红色警告。
[玩家生命体征异常,系统强制登出!]
“医生!医生!”
被拦在隔离防护罩外的女人神情激动,双手抚着玻璃,
“能不能再让她玩一局?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
“最后一局,她,她以后都玩不到了。”
医生摇摇头,把患者头上的游戏头盔摘下来,
他不想刺激这位母亲,又不得不如实相告:“她的精神力波动已经不足以被游戏头盔抓捕到了。”
“她的精神很疲惫。”
陈夏扶住几乎站不住的母亲,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免责声明。
尽力安抚在场的亲人朋友。
“妈,妹妹现在很开心。”
“她已经在无菌病房住了十三年,只有今天注射药剂时,身体才没产生疼痛。”
“她在游戏中交到了朋友,还学了外语,享受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她没有什么遗憾了。”
陈夏克制着手臂痉挛,在安乐死申请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畅畅说,能够选择自己的死亡,是一件浪漫的事。”
医生动作很轻地为她进行最后一次注射。
陈畅在束缚她整整十三年的病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随后鼻腔充斥着一股熟悉的抗生药的味道,嘴巴是苦的,而后又变得麻木。
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混沌的一点思绪又飘回游戏里。
她躺在车厢时,看到了从实验员口袋里掉落的身份铭牌。
原来实验员有中文名字,他叫……他叫佘远。
【检测到宿主执念值突破80点】
【宿主绑定中】
【重生进度:3%,27%……100%,宿主意识已激活!】
第40章 死盾的游戏玩家 已为宿主导入游戏数据……
几辆货车驶出城市,朝郊区旷野逼近。
正值夏秋交换之际,W城已经三个月没有降雨,城市公路被废弃车辆的残骸堵塞,郊区地面皲裂,沟壑纵横。
货车的轮胎撞击到凸起的树干,整个车身都颠了起来,货箱内传来砰砰乓乓的重物落地声。
很快像惊醒什么似的,车厢内的东西又开始剧烈挣扎。
“艹,会不会开车?”
副驾驶的女人骂完开车的同伴,刚想起身,又被车厢内传来的摇晃震到,扶着座位跌坐回去。
顿时怒火从心头涌起,
“停车!”
对讲机里传来她的怒斥,四辆遮盖黑布的货车在路边停下。
“下车再检查一遍,把已经变异的就地解决!”
话落,她就拎着电棍跳下车,
厚重的金属门轰然打开,车内带着血腥和腐臭的热气扑面而来,
曹烨在这些“垃圾”身上扫过,
不走心地查看他们的伤口,高温的密闭环境下,人体表面的伤口有腐烂的趋势,创口周围泛白,脓血因为挣扎动作,沾在车厢内壁上。
曹烨骂了一句晦气,
不留情地又关上车门。
那一双双渴求,憎恨,麻木的眼睛,也被剥夺了久违的光线。
曹烨踢开充当司机的同伴,自己坐进驾驶座,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司机是个短发女生,穿着代表W城基地武装势力的后勤制服。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血腥味,看着抽完烟,坐回副驾驶的队长欲言又止,在车辆又一次发动时,她讨好道:
“曹姐,这批赶过来的幸存者都没有感染病毒,基地不能把他们留下来吗?”
“没有感染?”
曹烨捻了捻指尖,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突然笑了声,
“你刚吃饱几天,就有心去可怜别人?”
“把他们放进基地,挨饿的就是我们。”
似乎是曹烨态度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劣,吴颖大着胆子继续问,
“可是,中央基地让我们接收幸存者,给的那些物资……”
她想说足够他们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基地农田就要收获,他们有能力收纳这些普通人。
曹烨冷冷看了她一眼,吴颖的话全部堵在嘴里。
货车车厢和驾驶室之间,有一小块玻璃,勉强有光透进来。
一个人影跪在哪里,勉力触碰玻璃,试图看清驾驶室的样子。
只是她手脚被捆绑,嘴也被一根粗糙的尼龙绳捆住,在脑后系的紧紧的。
勒的她呼吸困难,舌头被磨烂,喉咙满是血腥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说话。
但是她有很多话想说,
于是在脑海里疯狂和某个光团输出。
“你是什么?系统?游戏系统吗?”
“我穿进游戏里了?”
“是因为我绑走了温尔破坏游戏平衡?”
车辆又经过一个障碍物,陈畅呈现抛物线一般,撞到车壁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大腿膝盖传来错位的咔哒声。
但她像习惯了疼痛,整个人异常兴奋。
“我的腿能动了!”
“这是我原本的身体吗?”
“还是我游戏设定的身体?如果不是,能换成游戏设定的那个数据吗?我战力值满级哎!”
她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习惯了在游戏里抓着NPC疯狂输出。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077差点死机。
看完上一任宿主留下来的《实习生手册》,它原本打算装高冷,结果新宿主过于聒噪,也过于心大了。
光团人性化地叹气,再次重复一遍开场白。
【宿主您好!您的执念消除系统已上线,我是系统077!】
【宿主陈畅为编号0696世界公民,执念值达80点,执念难消,影响小世界发展,满足绑定要求。】
【请宿主重生后在077的帮助下,消除自身执念,共同维护小世界稳定。】
【关于我的来历,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光团严肃道。
“哇,你会说话哎!”
陈畅朝旁边靠了靠,躲开惊恐看她撞墙的同伴,闭目养神。
陈畅:“没有疑问。”
陈畅提取关键字:“你是系统,因我的执念而来,绑定我,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
077点头。
陈畅:“你需要我做什么任务吗?”
【077:考虑到宿主情况的特殊性,077只能向快穿局申请将宿主投放在游戏世界,新世界环境恶劣,但希望宿主能努力生存,不留遗憾。】
【077是辅助型系统,任务是提取宿主的情绪波动,用于新系统开发,不会下达任务干涉宿主生活。】
因上一任宿主最开始的敌意,077特意培训过,第一面就要把自己的功能立场说清楚,以免造成误会。
大概弄明白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后,陈畅才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还能回到另一个世界吗?”
077看她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斟酌着开口,
【您的身体已经被火化,不具备回溯条件。】
陈畅果然安静下来,大概五分钟后,她又开始看那块玻璃,不出意外,又被甩到车厢上。
她习惯性在心中嘀嘀咕咕。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就像她绑架实验员一样。
只不过她在实验员撞了几次之后,给他铺垫了毯子,还将人吊起来,以免撞伤。
轮到她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陈畅没有问系统她的处境,也没有问077能不能给她解绑疗伤。
她借助玻璃透进来的一点光线,看到驾驶室车内后视镜反射的景物,倒退的建筑残骸变少,路却越发颠簸。
是她没有开拓过的地图。
陈畅认出驾驶室内两人的制服,隶属于基地武装力量,棕绿色,不是三大基地之一,长相是纯正国人的样子,她应该没有出国。
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车厢内温度无知无觉的下降,身边呻吟的受害者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车辆在陈畅醒后,整整行进一个白天。
终于在夜色西沉时,货车停下。
陈畅睁开眼睛,
她听到了脚步声,关押他们的一共八个人,一路遇到几只落单的丧尸,没对队伍造成威胁。
这些人全部都是低级异能者,
《迷失纪元》人类阵营分为普通人和异能者,异能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级要属身体强化,力量,听力,视力等。
高级异能者拥有元素异能,金木水火土,前期力量弱,发育需要大量资源,后期发展起来之后,就会和身体强化的异能者拉开差距。
玩家默认选择元素异能。
关押她的人依赖热武器,只有为首的一个高壮女人是一级火系异能者。
陈畅所在的车厢猛然从外面打开,冷风吹了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唔!唔!唔!”
车厢内的人又挣扎起来。
来开门的正是这个队伍的队长。
她在夜色掩映下,面容模糊,指尖的香烟冒着猩红的火星。
身后的背景是无边无际,没有障碍物,疯长着野草的旷野。
她的嗓音冷漠而沙哑,
“你们应该都是接到中央基地广播,出来寻找基地的幸存者。”
那通广播是,
【中央基地已经将物质投放到各大基地,协助各基地接收幸存者,不论异能者还是普通人,请幸存民众拿起武器,勇敢走出家门,面对末世。
中央基地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公民。】
末日降临两年,仍然有大量躲藏在外的幸存者,这通广播给了他们动力,沿着政府军队留下来的路标,一路寻找接纳他们的基地。
可在末日爆发,基地建立后,拥有了武装力量的基地早就背叛了中央基地。
这些幸存的普通人被他们看作累赘。
秘密执行消除计划。
陈畅带着实验员流浪时,这通广播还未发出。
陈畅据此推测出现在的大致时间。
曹烨看着这群不幸的羔羊,拔出腰间的匕首,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将一管黑色血浆倾倒在刀刃上。
“中央基地命令我们接纳幸存的人类,很可惜,你们已经被感染了。”
她没有犹豫和废话,径直解开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的绳子,
随后一刀划在他手臂伤口上。
黑色的液体融进身体里,
那人目眦欲裂,拼命挣扎,身边的人也拼命远离他。
短短几分钟,他的脖子就隆起青筋,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叫,瘫倒在地面身体抽搐。
死亡的脚步逼近,车厢晃动不停。
眼看着车门将要再次被关合,陈畅双腿的绳子终于被她解了下来,
077突然上线:“已为宿主导入游戏数据!”
本就蓄势待发的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像离弦的箭,弓身跃了出去。
陈畅按照游戏习惯,精准走位,企图将丧尸化的人踹出去,结果却是她已经很久没有驾驭过身体,预判错误。
丧尸是被砸出去的,
陈畅落地后,蹙了蹙眉,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脚下轻飘飘不敢踩在实处。
她迅速躲过扑过来的丧尸。
抓着肩膀熟练地嘭嘭两拳,
随后一脚踹在丧尸身上,同时飞出一根水箭,顺着她挥动的掌心,径直刺入眉心。
暗黑色的血液流了下来,丧尸倒地。
流畅的动作将曹烨震原地,她失声道:
“有异能者!”
这些人不都是普通人吗?
哪里来的异能者?
陈畅长期卧床,还不适应控制身体,她只能站在原地戒备。
血水染湿破旧的衣服,又随着打斗的动作落在地面,手臂不受力地垂摆着,向内凹陷,嘴里还束着那根尼龙绳,延伸到耳后血肉模糊的痕迹,像笑脸一样,比丧尸还要狰狞可怖。
曹烨举起枪,“你是中央基地的人?”
她后退几步,
小队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动,纷纷拿起武器围过来。
“把人留下!”
子弹飞射的场面竟然有几分熟悉,陈畅熟练运用异能躲过,
飞扑到一辆车后,水流斩断车锁。
已经变异的几个丧尸朝活动的人群涌了出来。
接连几次同样的动作,血腥味弥漫开来,小队的人被丧尸缠上。
陈畅着靠着车辆喘息,想呕吐却吐不出东西,身体的异能也在飞速流逝。
和打游戏一点也不一样,即使系统把身体数据调成和游戏一致,她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顾忌的打斗。
她真的会死。
这些丧尸奈何不了异能者队伍。
而她的异能很快就要消耗殆尽,新生的丧尸还没有产生晶核,
陈畅动作古怪地朝驾驶室靠近,正想要艰难上车时,地面震颤。
夜色浓重,车灯由远及近,远处响起鸣笛声,试图将丧尸吸引过去。
陈畅聚集最后一点异能,翻上驾驶室,拧动钥匙。
随后变得面无表情,
被拦截了。
亮如白昼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身上,陈畅眯起眼睛,看到了挡在周围的武装车。
也终于看清那个标志性图案。
“K城基地。”
窗外的战斗随着这支队伍的出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入尾声。
“队长,有八人隶属W城基地武装队,二十八名幸存者。”
“报告!驾驶室还有一名幸存者!”
“这些人都是销毁计划的受害者!”
“报告……”
训练有素的队伍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陈畅丢掉捡来的枪,在K城军的戒备下,慢吞吞走下车。
举手示意,
这才想起什么,反手把捆住嘴的绳子解下来。
像无数次被拦路盘问那样,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异能者。”
“K城基地巡查,请配合!”
双手被束缚,反剪在身后,陈畅反而松口气。
精神疲惫到耳鸣,
她和曹烨等人一同被押解。
目的地不同。
陈畅被带到最中间的那辆车上,被其他武装车层层保护,显然里面有大人物。
“佘教授,有一名异能者。”
车门打开,士兵分列两侧,陈畅看到了被军靴包裹的小腿,再往上,浅金色长发随风荡开,陈畅哑然,身体骤然松懈。
原来,他也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