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忘恩负义恶女 再不欠他什么


    第二次分校考试出成绩后,运动会的相关事宜立刻提上日程。


    课间到处是以训练做借口,满操场乱跑的学生。


    孟律是摄影师不参与抽签,


    陈钊非常不幸地抽到了女生八百米。


    运动会持续三天,陈钊是第二天下午比赛。


    运动会前一天,孟律约了周妍拿相机。


    自从旅游妆造做起来后,周妍便将店里工作关停,专心致志做景区服务。


    孟律要见她还要约时间。


    徐春在那边工作,孟律打算约上她一起去。


    只是还没出门,江岑西就到了。


    他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孟律抱着疑惑走过去,


    “今天不开店吗?”


    “嗯,上车。”江岑西含糊应着,顺手把头盔递过去。


    他头发长了些,轻微卷曲,在阳光下呈现浅茶色。一双瞳孔倒映着孟律的脸。


    身形还是消瘦,整整一个月都没养回来。


    衣摆被风吹拂,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肤色很白,显得腰侧那几道疤没那么显眼。


    他刚才停顿的有些久,像有话要说,最后却没开口。


    “春姐最近怎么样?有想起来什么吗?”孟律问。


    “总是断断续续,前段时间突然记起几个人的名字,没等和警方联系,周妍姐说是这几个人常来店里的顾客。”


    江岑西看了看后视镜,


    “不用担心,她以后住在华景新区,李渡家在那边,平时生病不怕身边没人。”


    “春姐要搬家了吗?”


    孟律惊讶,但是转念想,江岑西那个纹身店住的不一定舒服,到底是纹身店,来的很多人都不太正经。


    工作机器都在店里,徐春在那边没有个人空间,她现在已经能自己工作了,换个新住处也好。


    只是孟律皱了下眉,


    “最近就搬走吗?”


    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已经搬走了。”江岑西声音有点轻,混着风声,孟律还是听到了。


    话落,


    他们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


    江岑西摘下头盔,身形落在她身后,眼睫低垂,半晌开口解释:“最近有来看房子的,就帮春姐换了一个稳定住处。”


    孟律侧头,他们视线相触,


    就见江岑西神态放松,懒散地转着头盔。


    “我把纹身店卖了。”


    这句话说的像今天阴天一样轻松。


    孟律忽的顿住脚步,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生意不好吗?”


    “那以后想做什么?”


    话说出口,又觉得冒昧。


    孟律眉毛微不可察皱起,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江岑西是不是打算离开榕城。


    最近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找不到根源。


    很快将这个想法否定。


    江岑西避开她的视线,


    笑了一声,发梢轻轻扬起来,


    “以后和李渡一起开个旅行社,不做这行了。”


    孟律:“在榕城吗?”


    江岑西:“嗯。”


    “很棒啊,榕城还没有成型的旅行社。”


    孟律也对着他笑,她甚至和他一起畅享:


    “希望有一天你们的业务扩展到海城,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城市某个角落碰面。”


    江岑西熟悉路,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前面,


    “第一志愿是海城大学吗?”


    孟律:“嗯,以后工作也会留在那边。”


    这种很客套官方的寒暄之后,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孟律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一种很正经的态度谈论以后的规划。


    上次只是试探,他们刚在一起,借着开玩笑将心里的想法说给对方听。


    讨了个吻,也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最终会分开。


    成年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为另一个人改变想法。


    江岑西现在的答案依旧是留下。


    孟律怅然一瞬,又把某些情绪压下去。


    刚在一起时,她满脑子都是要把江岑西带走。


    清醒后又觉得这种想法好笑。


    他们注定会和上一世走同一条路,只是如今更加体面。


    孟律没有蹉跎自己,换校区,准备高考。脚踏实地沿着曾经的轨迹走。


    江岑西也早早解决家庭问题,换了新的人生规划。


    他们谁都不必拖累谁,谁都不是被丢下的那个。


    想明白后,孟律已经看不出刚才的异常。


    远远看到徐春和李渡站在楼下等他们。


    徐春又重新染了头发,周妍比他们细心,给徐春买了很多件有设计感的衣服,她站在那边带着浅浅的笑,任谁也看不出她其实脑袋有问题。


    李渡白天不上班,此时半眯着眼睛,这个久不见阳光的人,呈现出吸血鬼般的苍白,偏偏胡子冒了出来,很是豪放不羁。


    “来的好慢啊。”


    他看清这边,


    “妹妹也在?”


    睡意登时跑走了,狐疑看看江岑西,眼神示意他。


    :


    怎么回事??


    不是和罗雯一家断了关系吗?


    怎么还带着妹妹?


    他其实想说,妹妹的抚养权不是没挣取过来么。


    对着江岑西疯狂挤眉弄眼。


    “眼睛抽筋了?”江岑西嗤笑。


    李渡用下巴隐晦指了指孟律。


    江岑西靠着和他多年默契明白了他刚才的举动,对他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徐春带了一个本子,有些开心地递给孟律。


    孟律打开一页页翻过去,


    都是最近设计的发型和搭配。


    最开始有江岑西的作品,后来慢慢全部被徐春的画填满。


    孟律提供情绪价值:“太棒了!设计好棒!”


    徐春摸了摸她的头发,


    打手语,


    [江岑西教我的。]


    孟律道:“好吧,他也棒。”


    浅淡笑意盛满了眼睛,牵动嘴角的弧度。


    江岑西怔愣出神,在李渡快把脸怼到他脸上时,一把推开。


    眼睛眨了两下,


    “别管。”


    不知道李渡什么时候能发现。


    孟律最后从周妍那边借了两台相机,家长不好进去,但是摄影师可以,孟律借口摄影店会派人来帮忙。


    周妍趁孟律调试时走过来,


    “大股东,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你要是着急用,我就叫店员给你送过去。”


    孟律将周妍带入景区妆造的领域,作为报答,周妍算她技术入股,别的不说,至少大学学费够了。


    孟律直白道:“找个理由逃课。”


    周妍笑了笑,


    在原地站了半晌,久到孟律感到几分熟悉。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有口难言。


    “周妍姐?有事要和我说吗?”


    孟律把相机放下。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周妍压低声音,“我昨天看到孟余了。”


    见孟律没什么异色,这才继续:“看样子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我妹妹是开旅店的,就是徐康旅店,房间定了一周多。”


    孟律慢慢的,指尖发颤,无端生出一股被窥伺的感觉。


    “谢谢周妍姐,我最近注意些。”


    孟余上辈子也回来过吗?


    她回来做什么?


    但上一世,自她走后,两人再也没碰过面。


    孟律走在路上,人来人往,偶尔遇到一个人像她,孟律会停下来把那张脸看清,她忘了有多少次已经走很远,还是抵不过那股冲动,回头狂奔。


    看清时,才发现不过是有些像她。


    数十年间无数次,最后孟律学会了视而不见。


    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从未相遇。


    “我会注意。”


    她已经记不清孟余的样子了。


    “安静安静!先听我说!”


    “一会喊口号,要声音洪亮,要喊出气势!要展示压过一二班!”


    体育委员狠狠鼓舞士气。


    奈何学生不捧场,李纯江走后,他们开始给体育委员唱反调。


    “吁~”


    “口号太难听了,不喊!”


    体育委员指着喊的最大声的那个人跳脚:“你给我等着,明年就让你跑长跑!”


    众人嘻嘻哈哈,一班佛系运动员,重在参与,不求第一,只求别垫底。


    运动会开始后,这种放松的状态立改,顿时争强好胜了起来。


    孟律拍照间隙,还要充当“细作”,肩负班级重任:把自己班写的纸条放上面。


    她让江岑西代为拍几张照片,自己则大摇大摆走上主席台,


    对着一脸状况外的主持人说瞎话,


    “李纯江老师班级的纸条送过来了吗?”


    主持人:“啊,来了来了。”


    主持人由学生担任,很好忽悠。


    孟律捂住话筒,高深莫测道:“李老师对这次活动很上心,还联系了旅游局那边的摄影师。”


    主持人随着她的示意看过去,果然看到远处看台一个拿着照相机的人。


    登时不明觉厉,小幅度点头,


    “明白明白。”


    孟律转身开溜,刚跳下几个台阶,那边就开始了,


    耳边回响着


    “高二五班,是……”


    “他们迎着……高二五班……”


    “来自高二五班的运动健儿……”


    “……高二五班!”


    “拍完了吗?”孟律找到人,迅速蹲下来。


    江岑西被广播震惊到,一看孟律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顿时知道是她干的。


    学着孟律的动作缓缓蹲下,


    “拍完了。”


    他说完,突然捂住了脸。


    忍笑忍到青筋暴起。


    “你……怎么想的?”


    这边看台正对着接力赛,江岑西眼睁睁看着一个学生跑着跑着突然开始身体颤抖,边笑边跑,跑的歪七扭八。


    孟律余光瞥到李纯江已经面色不善地站了起来,顿时感觉要遭。


    小声抱怨,


    “谁知道他这么死心眼,全部念我们班的啊。”


    末了,也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笑了一会。


    接力赛到达冲刺阶段,口号声,叫好声,欢呼的浪潮让孟律压的那点郁闷消散了。


    她拉着江岑西的手,用力握紧。


    “哥,带你去个地方。”


    不待他问,就跑起来。


    一路迎着热闹的人潮,恍惚间走过了彼此的学生时代。


    孟律关门,将操场的音乐声挡住。


    灰尘颗粒在阳光中跃动,正中间静静放着一块破旧的黑板。


    “眼熟吗?”


    “画的很棒啊,很有天赋。”


    孟律故意学他,见他站在原地,扶着肩膀把把愣神的人推过去。


    看着他蹲下来,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处署名。


    翻来覆去的看,仔细分辨。


    他突然拾起了某个回忆碎片。


    “是我画的吗?”


    江岑西不敢确定。


    那段时间带给他的,除了谩骂就是伤口,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幅画。


    【检测到您的执念值下降,当前执念值25点。】


    耳边果然响起提示音,


    还有一年半时间,应该足够她消除江岑西的执念。


    此后,


    她会去见山看海,不必困在长久的愧疚里,江岑西也不必再夜深人静独自舔舐伤口,或许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执念消除后,她再不欠江岑西什么了。


    第27章 忘恩负义恶女 她的月亮


    第二天孟律被李纯江抓到了,耳提面命让她老实点。


    李姐是那种难得给学生面子的老师,运动会期间也不发脾气。


    瞪了这群闹起来就没了分寸的学生一眼,


    “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今天有上面领导下来,都心里有点数。”


    “我还是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课代表,去我办公桌上把那几套卷子拿过来,后天上课就讲。”


    孟律只好拿着卷子去操场,拍照间隙抽空做两道题。


    陈钊紧张望着操场围墙外的家长,疯狂摇晃孟律。


    “好丢人,跑最后真的好丢人。”


    孟律安慰她:“不要紧张,跑好看点,注意表情管理,我给你拍特写,回头让李姐交旅游局上面去。”


    “更丢人了好不好,不许拍我!”


    陈钊把卷子扔给她,垂头丧气地去做热身。


    孟律举着相机,漫无目的的拍,从操场拍到校外挨挨挤挤的家长。


    拍了两张,都不太满意。


    孟律举着相机聚焦时,突然看到什么。


    手臂缓缓放下来,


    少了这层遮挡,仿佛视线就能清楚些一样。


    操场围栏呈椭圆形,外面种着一排景观树,右边和校门接壤,离比赛区远,视野不好,零星几个家长便格外显眼。


    孟律就站在观众席过道旁,离门口的直线距离很近,五分钟?三分钟?


    只要走过去,就能证实那个猜想对不对。


    她其实已经看的足够清楚,只那张脸是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孟律大脑放空,纸张被风吹的哗哗作响,逼自己不要在意这件事好像成了习惯,时间久了,连好奇心都消磨殆尽。


    把遗落的笔捡起来,孟律坐下继续写卷子,笔尖滑动,刚落下一个解。


    停顿片刻,把刚才拍的那几张,有关家长的照片全部删除。


    从市到县这条路孟律已经走过无数次,这幢二层老屋,她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放着什么东西。


    楼下面馆总是热闹,


    没看到杨贵玉,孟律穿过大堂正要上楼,前院毛毛突然对着她叫几声,粗声粗气,不住用爪子抓挠地面。


    孟律揉了揉酸疼的颈椎,把书包放在店里,朝外走。


    “叫什么呢,忘了喂你……”


    带着笑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野楼梯锈迹斑斑,踩上去,便嘎吱嘎吱作响,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就塌了。


    尤其是下楼时,走到中间,身体会摇晃几下,这个时候只能扶住一旁的横亘过来的枣树。


    孟余许多年没回来,对这里一草一木都陌生,小院早就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


    比起车水马龙的大都市,它过于孤僻安静。


    就像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差点摔倒的孟律一样。


    “我回来看看。”


    孟余紧了紧拎包的手。


    “随便,这本来就是你的。”孟律把试图站起来扑闹她的毛毛推开。


    粗糙的舌头执着地蹭过她的掌心。


    孟余在她看陌生人一样的注视下,竟有些止步不前。


    她长大了,身体抽条,短短半年个子拔的很高,穿着一中的黑白配色校服,身姿挺拔有生气。


    此时不躲不避地看着她,不哭不闹,表情都没变一下,那双和她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孟律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孟余恍惚记起,有一次她把孟律一个人丢在合租屋里半个月,同租的另外两家是一对总是吵架摔东西的夫妻,一个失业在家酗酒的中年男人。


    和今天的场景何其相似,


    她站在出租屋里,看孟律从外面打开门,瘦小的背,被书包压到变形,手里拎着棍子,就这样穿过客厅,经过那对夫妻时,脚下步伐都僵硬。


    狼崽子一样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客厅的每一个人。


    直到终于看到她。


    孟余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瞬间的感受,


    孟律依恋她,不管把她扔掉多少次,只要回来,孟律都会直勾勾盯着她看,夜里也不会好好睡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醒。


    她很怕明天见不到她,更怕她突然消失。


    孟余一直以为,把孟律彻底丢掉是一件棘手的事。


    直到现在才恍惚,孟律已经不会对她露出那种眼神了。


    短短半年就发生这种变化。


    孟余抿了一下唇,


    “你去市里上学了?”


    孟律旁若无人的撸狗,连句话都不愿意说。


    “我今天路过市一中,看了你们的运动会,你有参加项目吗?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那么孤僻。”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花钱不要大手大脚,之后我不会再管你,杨贵玉的房租以后就留给你。”


    孟余被她的态度激起火气,想提醒她这种叛逆的举动很可笑,


    “听说你和纹身打架的小混混在一起了?早知道你和这种人鬼混在一起,我根本不会回来看你。”


    “孟律,我不会留下来,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你一辈子烂在这里也和我没有关系!”


    孟律看她色厉内荏的样子,勉强找回熟悉感。


    孟律嗤笑一声,


    “好了好了。”


    “你想走就走,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不要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是你对不起我,抚养到成年是你应尽的义务,现在觉得后悔,当初怎么没打掉我?”


    孟律歪头打量她,


    “我以前觉得你挺潇洒的,像风一样,想去哪里去哪里。”


    “长大了才发现你这么可笑,你享受着我对你的依恋,喜欢看我离不开你的样子,偏偏从心底里觉得我是个拖累。”


    “我困住过你的脚步吗?”


    “明明是你不敢走太远。”


    孟律以往从未反驳过她,她自卑怯懦,不敢说话,不敢抬头见人,她对周围的人充满敌意,阴郁沉默又带着股狠劲。


    孟余没想过有天她会变得这样伶牙俐齿。


    “走吧,这次离开就别回来了。”


    孟律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嘲讽,


    “杨姨那张卡就给你留着,我以后会按时打钱,不会叫你白白生了我却没人养老。”


    孟律敛下眼底的情绪,径直走回大堂,一道门彻底把两人隔绝。


    孟余比她想象里要年轻,


    自私的人总是过得很好,孟余就是这样。


    孟律看不到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看不到一点想象里愧疚不敢见她的样子。


    她们不愧是母女,利己的坦坦荡荡。


    孟律去楼上转一圈,没有发现翻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出现新东西。


    只是这间房间,填充了另一个的呼吸,孟律仿佛被传染了洁癖一般,不想再踏足进去。


    孟律拿走了为数不多属于自己的东西,没做别的打算,直接在学校旁边旅馆定了一个月。


    有钱真好,不用被谁牵制,烦郁痛苦都只剩下十分之一。


    孟律准备睡下时,江岑西突然打电话过来。


    隔着话筒,


    声音的距离有些远。


    闷闷的听不清内容。


    像隔着一层玻璃在对另一个人喊话。


    “什么?”孟律追问。


    “准备睡下了吗?”江岑西又重复一遍,清越的声音把孟律拉回来。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从孟余走后,她一直在出神。


    孟律轻轻叹一声,


    “在睡了。”


    “这就睡了?”江岑西疑惑,不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不知道江岑西在做什么。


    孟律听见他说:


    “下楼,我在楼下。”


    孟律猛地站起来,撩开窗帘。


    阴沉的天空,光晕朦胧的路灯,楼下街道空空荡荡。


    孟律找回理智,


    “忘了和你说,我也搬家了。”


    她看着天色,微不可察地皱眉。


    “有很着急的事吗?”


    “怎么搬家了?”江岑西声音有些慌乱,


    “出什么事了?”


    “在哪?我去找你!”


    孟律想出事的不是你么,急急忙忙的:“在荣源旅馆。”


    话落,就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


    “慢点。”孟律被他弄的困惑。


    到底有什么非要见面才能说的事情,还这样着急。


    江岑西:“还有一个小时。”


    孟律:“什么?”


    “还有一个小时你就成年了。”


    无奈的语气散在风里,和笑意一同裹挟着吹拂,撞进了她的耳朵里。


    “还有五十八分钟。”


    “如果我没能按时赶到,只能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乐了。”


    孟律不知道自己在楼下等了多久,


    耳边一直有另一个人在倒计时。


    “三十分钟。”


    “二十八分钟。”


    ……


    “十分钟。”


    孟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指节,


    “哥,别开那么快。”


    “到了!”


    他拎着蛋糕,不停歇的从车上跳下来。


    孟律分不清街道里回荡的是脚步声还是心跳声。


    “哥。”


    孟律上前几步,


    距离零点还剩一分钟。


    江岑西急的手都在抖,就这么半跪在哪里,


    绳子在撕扯间,越来越紧,最终被他用力生生撕碎。


    将蛋糕盒打开。


    他却倏地站起来,懊恼地揉了把头发,


    “压坏了。”


    眼睛看向路边,快速扫视一圈没发现一家蛋糕店。


    手机定时按时响起。


    江岑西只好把蜡烛点亮,用手拿着递到孟律眼前。


    “快快许愿!”


    孟律一口气就把蜡烛吹灭了。


    江岑西见她动作这么快,着急道:“许愿了吗?”


    “嗯。”


    “那就好。”


    江岑西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喘息声有多重。


    “幸好赶上了。”


    他把蛋糕盒盖上,蹲下系绳子,抱起来。


    见孟律直勾勾盯着他,眼睛盛满星星的倒影。


    江岑西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突然就很想问:


    “许的什么愿?”


    许什么愿?


    孟律刚才被他带的也紧张起来,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她的愿望太多了,最后只选了那个最需要的祝福。


    希望她和江岑西,都能得偿所愿。


    孟律很想把江岑西带走,此后许多年她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热烈的人,


    再不会有人跨越半个城市来给她过生日,这样赤诚的感情这辈子只有这一次。


    理智又拉扯不休,


    他们总归是要分别的。


    那就祝彼此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哥,我成年了。”


    孟律吻到了她的月亮。


    蛋糕盒又一次落在地上,这次无人顾及


    第28章 忘恩负义恶女 礼物


    成人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孟律曾被邀请参加客户女儿的成人礼,鲜花,红毯,祝福。


    宣告成年的女孩在簇拥下吹灭蜡,举起香槟。


    孟律不由自主拿起相机,


    拍下了这个被祝福围绕的主角,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背景。


    原来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是这样的,她会站在台上说“爸爸妈妈我爱你。”


    她会邀请朋友跳舞。


    甚至对第一次见面的孟律,也亲亲热热:


    “谢谢孟律姐姐来参加我的成人礼。”


    坦然接受赞美,不吝啬表达爱意。


    不论成年与否,她早就是自己的主角。


    孟律艳羡过,


    结果却是连自己的生日都没记住。


    听江岑西焦急道她还有一个小时成年。他抱着颠坏了的蛋糕懊悔,他用手拿着蜡烛催促孟律许愿。


    孟律明明可以和他一起动手,偏偏冷眼旁观,原来坦然接受爱也需要勇气。


    当江岑西突然出现那一刻,孟律甚至在想,幸好她做好足了心理准备,幸好只有江岑西自己。


    她真的无法接受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给她过生日。


    成人礼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唇瓣很软,那些无所适从和难为情都融进这个吻里。


    亲上去时,孟律感受到江岑西身体变得僵硬,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命运多舛的蛋糕落在两人身边,甜腻腻的香味飘了出来。


    孟律好似终于夺回主动权一样。


    唇瓣捻磨,听他克制地吞咽,这个过于纯情的吻,让江岑西很快回神,鼻尖蹭过她的鼻翼,慢慢回应。


    孟律被他还没学会深入的吻蹭的痒痒,单手捧着他的脸,向下压:“低头。”


    温热的呼吸突然多了抹水汽,舌尖划过上颚,纠缠在一起。


    这是她隔了无数日夜不敢思念的人。


    她混沌的青春。


    两个走散的人,兜兜转转又走回了原地。


    寂静的夜晚把一切声音都放大,黏腻的呼吸听的人耳朵发烫。


    “为什么不呼吸?”


    孟律抵着他的额头,有些重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掌心隔着胸肌,摸到了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


    江岑西被她摸的呼吸一滞,攥着她的手,磕磕巴巴道:“生日快乐。”


    孟律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


    夜晚街道空荡,路上没有车,隐在黑暗里的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微末的一点光亮只够看清彼此。


    睫毛在轻颤,颈部青筋鼓动。


    江岑西慢慢找回理智,


    “怎么来这里了,家里出事了吗?”


    “这里离学校近。”


    孟律企图含糊过去。


    她逃避的态度明显,江岑西摸了下鼻子,斟酌语气,


    “这边是不是不太安全,路灯都不怎么亮,而且旅店离街道这么近,上下班高峰期会很吵。”


    “哎—去我家好不好?”


    夜色掩映下,他分辨不出孟律的神色,只有那件浅色外套,让一举一动都变的清晰。孟律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沉默。


    江岑西继续道:“正好最近忙,我去李渡那里,家里没有人。”


    他总是体贴,孟律偏了一下头,江岑西站在街道中央,身后是很有年代感的电线杆,顶端架起一个盒子似的电表箱,红黄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这些倒退数十年的科技,让孟律重新确认一遍她重生了,过去种种都被改变,要这样时刻提醒自己,因他的话升起的窒息感才会缓解几分。


    江岑西看着她被风吹拂着,扬起来的几缕发丝,漂泊,游曳,好像哪里都不曾停靠:“你可以试着信任我依赖一点。”


    孟律从没有说过她的事,她的家人,她的经历,她的朋友。


    这张单向旅行票,最终的终点是海城。


    孟律从哪里来?


    小县城没有秘密,


    他们说:


    “吴庆玲的女儿回来了,出去那么多年还不是要回来。”


    “时髦的很。”


    “又走了,还丢下一个孩子,叫什么?好像叫孟律……”


    “一个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每当听见这种话,江岑西都想反驳,孟律活的很好。


    她好像很早就长大了,有能力傍身,懂人情世故,学习好,有目标。


    她自由的像朗朗夏日的一阵风,季节变幻,她开启另一个人生阶段,随意的飘远了。


    每当这个时候江岑西就会意识到,两个人的交集太过浅淡。


    孟律吹走了他身上的尘土,却什么都没带走。


    “孟律,你可以依赖我。”


    总要让他做点什么。


    “江岑西,我不喜欢这个词。”


    好像总有一个得利者,退一步是控制,进一步是索取。


    孟律被戳到痛处,攥紧江岑西的手腕,阻止他再说什么。


    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拉住他跑起来。


    略显混乱的脚步声响彻街道,随后慢慢变远,旅馆二楼倏然亮起了灯。


    江岑西直到被她推到床上还没反应过来。


    这个年代的旅店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房间有一张并不柔软的床,米白色的床单,衬的床头的铁栏杆有些古旧。


    床头柜是风干后的生姜色,铺了一块带花纹的布,放着一杯水,一个书包,没有拉开把卷子拿出来,只是这样随意丢在上面。


    行李整整齐齐放在角落,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


    一个充满快餐气息的房间,让两个人的姿势略显荒唐。


    孟律压着他的头,手指穿进浅浅的头发里,说不清是亲还是撕咬。


    鼻尖交错着位置,


    孟律喜欢啃噬他的喉结,带起慌乱的喘息和颤抖的语调。


    “别……”


    “……h”


    江岑西的身体年轻又强壮,薄薄的一层肌肉,平时只隐约显现出线条轮廓,身体紧绷,肌肉存在感变强,却又无力挣扎。


    有力的手臂揽着孟律的腰,慌乱时控制不好力气,孟律甚至被攥到发疼,他们的血肉要冲破皮囊融在一起。


    可江岑西是一个不会忠于欲望的绅士,他太生涩甚至是规矩,孟律有一种单方面欺负人的感觉。


    他不敢碰孟律,哪怕被撕破衣服。


    直到被孟律不轻不重用膝盖压了一下,床板剧烈震颤,闷哼散尽空气里,江岑西胡乱抓了一下床单,回神后又迅速吻回去。


    室内是凉的,亦或是身体太烫,皮肤乍然裸露,细细密密颤栗。


    江岑西胸口不断起伏,慌乱道:


    “别!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墙面也是米黄色的花纹墙纸,灯光摇晃,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孟律的眼睛里蕴藏着很深的难过,随着急促的喘息一起恍惚。


    江岑西想碰碰她的脸,却别孟律按住手。


    孟律偏头,试图让自己冷静点,


    好像吓到江岑西了。


    他被引导着,学会接吻,学会一点点袒露欲望,后脑抵着金属栏杆,锁骨被汗氤出稀碎的亮色。


    孟律发现自己接受不了江岑西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各奔东西,


    她会抱着回忆想,他会不会对其他人也露出这种神情。


    他会被别人教吗?


    如果现在分开,许多年后,他们相遇,还会再次联系起来吗?


    孟律早就有了答案,不会。


    孟律想问,江岑西,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或者只异地不分手。


    但是她做不到。


    一次次被孟余丢下,她已经丧失了信任别人的能力。再也不会用脆弱向别人索取。


    表露出脆弱就像输了一样。


    所以她去引诱江岑西。


    “哥,孟余今天回来了。”


    江岑西这时才知道她今天遇到了什么,突然搬家也有了答案。


    孟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第一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我好久没见她,以为早就把她忘了,但是只凭一个感觉,一个背影,我就把她认出来。”


    数十年未见,孟律还是在人群里用一眼就把她找到。


    “江岑西,我恨她,她是我所有痛苦的来源。”


    “我们面对面说话时,她继续像一个母亲那样关心我,我会觉得烦躁,她对我露出恶意,我才有片刻喘息。”


    “记忆里她是坏的,所以我只接受她坏的那一面,只有这样我才能无条件选择自己。”


    她等了好久的重逢,就那么草草结束,孟律回避和孟余的交流,生怕她露出后悔或者悔过,孟律希望她恶的纯粹,没有苦衷,没有身不由己。


    所以在呛声之后,孟律离开转身离开,连孟余的偏见都没心力反驳。


    她就是会规避。


    “哥,走散的两个人是不会再次走到一起的。”


    她在说孟余,也在说江岑西。


    “江岑西,我以后,不会遇到像你这样爱我的人了。”


    “让让我好不好?”


    说什么各凭本事。


    孟律只要露出一点不安依恋的情绪江岑西就找不到北了。


    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论是孟余,还是他,都是困住孟律的锁链,企图将她死死锁在这片土地。


    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年轻的冲动,落到谷底时互相搀扶,缓过迷茫之后就要各奔东西。


    孟律应该离他远一点,远离所有拉她向下的人。


    一个高中毕业,早早步入社会,生活堆满了世故的人,一个去大学,见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大。


    等变好一点,


    如果那个时候孟律身边还有没别人,就去找她。


    江岑西好像没怎么挣扎就妥协了。


    被孟律之前没轻没重的留下些许阴影。


    回避一般将脸埋在臂弯里,未知让他有些紧张,不自觉用力握住栏杆。


    他的身体并不柔软,朦胧的粉色,几个牙印,在褪色的纹身间格外显眼。


    那已经不像纹身了,打翻的颜料盘,在绢布上落下大片痕迹。


    随着水流,氤氲摇晃。


    江岑西慢慢感知到房间的全部装饰


    窗帘正对街道,空空荡荡的拐角,路灯下,停着一辆来不及拔钥匙的车,他挑了好久的礼物,孤零零被遗忘了。


    绳子,包装,散落一地,


    细腻的,暄软的,柔顺的糕点,被蹂躏到混沌又甜腻。


    地板铺着老式的,深秋木头一样颜色的地毯,踩上去很粗糙,在皮肤上留下剐蹭的痕迹。


    “明天都要洗。”江岑西抱怨。


    孟律笑了一下,


    有些有恃无恐。


    捏着他的脸深深浅浅的亲吻。


    掰开紧握的拳头十指相扣。


    “我慢一点。”


    “哥,好喜欢你。”


    “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哥……你亲亲我……不许咬手指。”


    第29章 忘恩负义恶女 答应我,要和喜欢的人在……


    “不热吗?怎么在室内还穿外套?”


    李渡说着就手欠扒拉江岑西衣服,被他躲过去。


    “离我远点。”


    “是你心不静才感觉热。”


    江岑西短暂蹙了一下眉,牵动到某几处,慢吞吞移到沙发另一边坐着。


    “我其实一点都不紧张。”


    “我也22了,到为长远考虑的年纪。”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就是相个亲,我有什么紧张的。”


    李渡自说自话,在镜子前面又扯了扯领口,偏正式的西装让他十分别扭。


    领带系上去,觉得紧,松开些,又不庄重。


    尤其是一头褪了色的黄毛,格外扎眼。


    李渡捂住脸,


    “我下午去染头吧。”


    “但是我俩不可能成,人家是高中老师,有文化,谈吐好,怎么会看上我?门不当户不对的。”


    “我连人家门槛都够不到,高中老师啊,那肯定是好大学毕业回来的,不知道我妈怎么联络上,竟然敢让我去相亲。”


    李渡嘀嘀咕咕半天,本以为能得到好兄弟的安慰,结果发现江岑西一直闭着眼睛。


    “不是,你就能睡着?你最好的兄弟要上战场了!要去丢人了!你竟然能安稳的闭上眼睛?”


    江岑西烦不胜烦,今天被他叫就不该来。


    “习惯就好了,你不结婚,叔叔婶婶不会收手的。”


    李渡垂头丧气,


    “我其实不排斥,就是……”


    “每次都好好准备,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几次之后,我发现我好像没有精力去认识新的人了。”


    李渡平时吊儿郎当的,实际很重感情。


    他学着江岑西,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昨天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困?”


    干嘛去了?


    上半夜胡闹,下半夜大扫除。


    江岑西恶声恶气催促他去染头。


    李渡正朝新染的黑发上喷发胶时,孟律推开休息室的门。


    猛地一股香水味直冲鼻腔。


    孟律没防备,咳嗽几声捂住脸。


    休息室不大,李渡经常在这边休息。


    铺陈简单,一眼就能看清里面。


    孟律先是看到江岑西低头在小沙发上补眠,旁边传来刺耳的气体喷射声,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


    这才看到李渡现在的样子。


    好一个板板正正的——社会青年。


    用力摇晃摩丝瓶子。


    穿着一件皮夹克,西装裤,腰间像模像样挂着一串钥匙。


    半长的头发梳成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体毛重,两鬓原本有一些绒毛,偏偏五官是清秀的,平日有些古早武侠剧里面正统的痞帅。


    现在不同了,鬓毛修剪的干净,脸型方方正正,大背头油亮的能滴下水来。


    成了煤老板。


    这幅混搭风着实惊人。


    孟律目瞪口呆看了半晌,


    在李渡殷殷期盼下,


    赞叹的:“哇~”


    孟律自然而然过去坐在江岑西旁边。


    “这是在做什么?”


    顺势摸了摸江岑西的额头,温热干燥,没有发烫。


    小声道:“去睡会。”


    江岑西摇头,懒散地从后面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侧脸贴着她的耳朵。


    “妹妹看我这身怎么样?”


    “是不是把头发梳上去,人就沉稳多了?”


    李渡朝她扬了扬下巴。


    孟律一脸不忍直视。


    “李渡哥你是要去省外谈生意吗?”


    李渡有些被打击到,又照了照镜子。


    “我……我明明是去……相亲。”


    李渡不想理这些不懂欣赏的人,顾影自怜。


    江岑西半眯着眼睛,被孟律的眼镜硌了一下,轻巧地用手挑下来。


    茶金色的金属框眼镜,骨架很轻,入手几乎没什么重量。


    “换眼镜了?”


    孟律眨了一下眼睛,


    江岑西突然想到一些不那么美好的画面,没好气扔到她手里,下巴也收了回去。


    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孟律无辜道:“不是你撞坏的吗?我明明放在床头柜上面。”


    “早上看的时候镜片有些裂纹,而且度数也不适合了。”


    孟律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随意一个动作,换来江岑西很大反应。


    应激一样,把她的膝盖按住。撑着身体,惊疑不定看了眼李渡那边。


    见那个傻子又朝头上喷发胶,这才坐到实处。


    孟律有一种自己信誉已经超支的感觉。


    不满道:“喂!”


    江岑西把脸埋进外套领口里。


    被她晃了两下,磨磨蹭蹭又靠在她身上。


    “哎,她想改时间!”


    李渡风风火火跑过来,


    也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猫腻,语气焦急:“元老师说,她明天有事,初中部临时要老师组织秋游,她得去帮忙带队。”


    孟律看他着急,以为他不想推迟,结果李渡下一秒开心道:“太好了,这么多人!”


    “她带学生,我带朋友,多好。”


    他把视线落在江岑西身上,见他依旧低头困顿的样子。


    挠了挠脸,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明天就让妹妹和我一起去吧?”


    江岑西投给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李渡看着今天穿便装的孟律道:“对了,妹妹明天穿校服怎么样?她带学生,我也带个孩子过去,凸显的我很靠谱。”


    “孟律已经成年了。”


    不待孟律拒绝,江岑西就无语反驳。


    他这一句孩子,江岑西瞬间汗毛立起来。


    “这不是还在上学么,”


    他们这普遍叫法,不管多大,只要还在上学就是孩子,那些早早辍学进社会的,不管几岁,都算大人。


    “求你了妹妹!”


    “我太可怜了。”


    “万一她嫌弃我没文化,还能派你出去。”


    “明天烤肉炸串,你吃羊肉吗?”


    李渡风风火火开始定菜。


    孟律被逗笑了,


    “可以吃,明天我要带一个朋友。”


    李渡比了一个OK的手势,豪放不羁地瞪江岑西一眼。


    第二天孟律把陈钊从家里薅出来。


    时近初秋,天高气爽,他们一路爬到山顶,穿一件外套,气温正好。


    浮云像蒲公英一样,稀碎的几簇,蓬松飘荡。


    天空湛蓝澄澈,抬头望去,毫无阻隔,极力也看不到边际。


    越发显得这群出游的人身影渺小。


    一片挨挨挤挤列队的学生,穿着初中校区统一的红黑校服,领队带着肩章。


    沿着山路蜿蜒向上。


    几位老师在前面带路,不时要确认一下学生人数,确保没人掉队。


    李渡搬着烧烤架,在凉亭里找好位置。


    江岑西过去把他换下来,


    “快去,人都要来了,这边有我们呢。”


    李渡这次穿的正常多了,比平时精神些,难得没了那股混不吝的气质。


    孟律朝他挥挥手。


    目送李渡远去。


    孟律把刷子递给江岑西,


    “李渡哥很想成家吗?”


    “不排斥。”


    “可能到了这个年纪,都想安定下来,他家里人觉得酒吧工作不体面,所以他……我们计划合伙开旅行社。”


    “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孟律低头看他。


    “什么?”


    江岑西正在洗肉块。


    “立业,成家,然后安定下来。”孟律重复一遍他的话。


    江岑西慢慢停下动作,辣椒切成段,清洗时,辣的手部皮肤有些疼。


    所以他声音很轻但认真,


    “没想过。”


    江岑西把切好的一盘菠萝递过去,


    “问问你朋友吃不吃菠萝。”


    “这些是留出来吃的,烧烤串的在那边。”


    他带上一次性手套,开始腌肉。


    “没有人催我相亲。”


    “结婚应该是一个选择,而不是必须。”


    “可能以后也不会想。”


    “可能某天突然就想了。”


    孟律觉得这个菠萝有些酸,


    “哥,你以后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孟律说的冠冕堂皇,


    心里却希望下一个人来的晚一些。


    最好二三十年。


    总要比她晚吧,至少十六年后,孟律还记得江岑西。


    “好。”


    江岑西垂眸,


    “别让你的朋友等久了,去吧。”


    孟律凑到陈钊那边吃菠萝,


    “尝尝,酸的。”


    陈钊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好吃吗?”


    孟律:“好吃。”


    陈钊这才拿了一块,一口咬下去,汁水丰沛。


    “唔?这不是挺甜的。”


    孟律回神后抢走了她刚安装好的风筝。


    “跑慢点!奔奔追过去了!”


    陈钊边追边喊,


    一条毛茸茸的大黑狗从草丛中窜出来,兴奋地直摇着尾巴。


    它一尾巴打在陈钊小腿上,打的她倒吸冷气。


    很快孟律也被追上。


    077嗷嗷叫着,【大狗狗!大狗狗!】


    【你快摸摸它!】


    孟律想都没想,把风筝递给077,没想到这光团竟然接住了。


    飘飘忽忽,风筝飞到更远的地方,风筝线划过地面,很快被带起来。


    奔奔眼疾嘴快,一口咬住。


    孟律眼睁睁看着这两个爱凑人的非人类,把风筝带去更远的地方。


    陈钊走过来,


    “完了完了,这个好像是你男朋友拿来的。”


    “一会还能追回来吗?”


    孟律缓缓转头,匪夷所思: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和江岑西在外面几乎没有身体接触。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陈钊说,毕竟现在还不是闺蜜。


    时间上,她认识江岑西要比陈钊早一点。


    应该把陈钊介绍给江岑西。


    陈钊理所当然道:“他说的啊。”


    远处传来犬吠,风筝断了线,077灰溜溜窜进她脑袋里装死。


    孟律视线飘到亭子那边。


    只隐约看到一个背影。


    孟律想象不到,江岑西不经意,随口说,说漏嘴,不小心……告诉别人他们关系的样子。


    第30章 忘恩负义恶女 能接受能接受


    过一会,肖然来了,没有直接上来,不知道躲在那个半山腰蹲点李渡。


    没看多久,她就在群里疯狂输出。


    [然然后:捉急,真替他捉急!]


    [然然后:为什么要隔这么远,不知道还以为是跟着来的学生家长。]


    [然然后:朋友们,快想办法帮帮他!]


    五分钟后,


    [然然后:我饿了,本台记者播报完毕,下班。]


    她徒步走上来,今天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衬衫,很符合她那爱热闹的性格,这小片聚餐区一下子被点燃了。


    “尤准姐没来吗?”


    “去雁城进货了。”


    孟律坐在树荫下翻看卷子随口道。


    “天哪,孟孟你还有多久高考?”


    肖然被她的刻苦惊到。


    “一年多。”


    孟律把有些拘谨的陈钊介绍给她认识。


    “这是我朋友陈钊,和我同一个班。”


    “这个是肖然姐,在市幼儿园当老师。”


    肖然拍了一下陈钊的肩膀,


    “以后叫我然然姐就行。”


    “怎么不过去吃东西?”她突然开始转变成靠谱大人的角色,很有担当道:“我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陈钊被她勾着脖子,朝亭子那边带。


    肖然自来熟,陈钊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僵硬着身体向孟律求救,结果发现她正朝自己摆手。


    孟律看她们走远,又翻开陈钊带来的卷子。


    她卷子做完了,今天打算休息,结果陈钊像第一次出游的小学生一样,十分紧张,不仅带了卷子,还拿了一本练习题。


    孟律冥思苦想,企图看着这些题找出高考卷子的一点记忆。


    按理来说,她考过一次,再次高考简直是送分,可是距离她高考已经过了十多年,别说题目,题型都没记住。


    孟律放弃思考。


    江岑西的烧烤技术也就那样,他们之中最会掌握火候的要数正在相亲的李渡。


    他们自己吃自己烤,孟律拿着外表焦糊的烤菠萝走过去。


    “风筝回来了?”


    孟律态度自然的像刚才的对话没发生一样。


    示意他咬一口菠萝。


    江岑西正在摆弄被奔奔咬坏的风筝骨架,闻言手向后背了一下,借着孟律的投喂姿势咬了一口。


    “我手上有狗的口水。”


    奔奔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扭着屁股冲过来,伸出舌头就要舔人,圆滚滚的身体一扭一扭,攻击力十足。


    在它扑到江岑西身上时,孟律眼疾手快拦住它。


    奔奔是李渡养的宠物狗,


    孟律平时不摸它,任它撒泼打滚装乖卖好也不会给它小零食。


    久而久之,奔奔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奔奔一看是孟律,嗷呜嗷呜的转弯就跑,时不时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江岑西眼底染上浅浅笑意,很淡,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初秋的松树颜色更深,苍翠墨黑,落下来的树影随风轻轻荡着,光斑偶尔驻足在他的脸上,吻过睫毛的弧度,又带着鼻翼两侧的阴影缓缓移动。


    比孟律借过的任何光影都要迷人。


    孟律坐过去靠着他,大理石椅子有些凉,间隙夹杂的野草从顶端开始泛黄。细条条的身体垂落下来,贴敷地面。


    “还能修好吗?”


    孟律不走心地随口问,实际视线停落在拿着风筝的那双手上,一条血管延伸到食指和中指之间,在白皙的皮肤下呈淡淡的青色。


    “可以,回去换一个承重柱。”


    江岑西用纸将骨架一根根擦过,最中间承重部位断裂开,他用手捏在一起,给孟律看。


    孟律没有接,隐晦观察他,


    她不在意这个风筝会不会再次飞起来。


    她只是发觉到一些端倪。


    一些独属于江岑西的隐秘心思。


    他背着孟律,将这段有期限的恋情告诉所有人,独自享有这一份被祝福的感情。


    悄悄的,并没有想分享给孟律的打算。


    孟律后知后觉想到,他们关系的转变竟然没引来任何人的好奇,连一句打趣都没有,就这样非常平淡的接受了。


    原来答案在这。


    孟律突然用指腹摸了摸他的下颌,按住他拿风筝骨架的那双手。


    江岑西挑了一下眉,疑惑看她,


    身体却纵容向后移,让她靠着,以防掉下去。


    孟律在他脸上看了一圈,才故意拖长语调道:“刚刚陈钊和我说……”


    不出意外地在江岑西脸上看到慌乱的表情,


    身体僵硬,脸朝另一侧偏了偏,


    “她说什么?”


    孟律一路捏到他发烫的耳根,在江岑西紧张的视线下,忽地笑出来。


    “她说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四个月。”


    江岑西恍惚,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他和孟律就度过了半年的光阴。


    细细咀嚼,又觉这段时间很长,每一天都被填补的满满当当,从把她送进医院那天开始,江岑西好像也把自己进了医院。


    那种漫无目,空虚迷茫的生活转瞬间拨云见雾,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开始考虑未来。


    孟律没心没肺道:“哥,搬过来和我住吧?”


    江岑西知道她说的是旅店。


    他在封闭保守的环境下长大,认知里,只有混乱轻浮的关系才会发生在那里。


    他很排斥,


    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什么似的,不知到底唐突了谁。


    他勉强道:“孟孟,我家离学校也很近。”


    孟律装作听不懂,


    “在这边住不习惯吗?”


    “那我们分开住也是一样的。”


    “正好我期末复习,你工作也忙起来了,有事我会去李渡哥店里找你。”


    “不是,我……”江岑西有瞬间慌乱,唯恐这三言两语两人又要回到之前的关系。


    “为什么?”他紧盯着孟律的眼睛,声音很轻,


    他能感受到孟律在回避。


    问出口那一瞬间,江岑西突然明白了。


    孟律不信任他,


    一时大脑有些混乱,混沌的想,其实孟律这样做才是对的,


    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他这种人。


    如果不防备着,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和他生活了十多年的罗雯都会怕他,更何况是孟律。


    江岑西因刚才的追问感到难堪,


    “不会打扰到你吗?”


    “那我搬过去。”


    江岑西不知道他现在笑的有多勉强,孟律嘴里那句“因为我不想花你的钱。”也咽了下去。


    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


    “哥,身体不舒服吗?”


    温热的,温度比她的体温高一些。


    孟律换用脸颊去蹭他的脸,小声嘀嘀咕咕:“江岑西,你不会被我搞坏掉了吧?”


    不应该啊,明明天色将明时,江岑西从浴室出来,还有力气收拾烂摊子,比她这个夜猫子还精神。


    江岑西睫毛颤了颤,顺着她毫无暧昧的挨挨蹭蹭亲了过去,


    唇瓣碰在一起,并不深入,好像单纯只是想把孟律嘴里越来越不像样的胡话堵回去。


    孟律的手指在他脑后摩挲,舌尖撬开牙关,顾及在外面,只是轻轻勾缠几下,没想到江岑西主动撩开衣摆,牵着她的手一路向上。


    正常状态下是软的,圆点凹进去一点,兴奋时会碰到她的手,约莫已经恢复好了,没有被尖牙欺负过的痕迹。


    孟律惊疑不定地停下动作,


    江岑西大方的让她感到害怕。


    “不是不让碰吗?”孟律刚想挑弄他几句,就窥到了他紧绷的侧脸,


    掌下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孟律动作一顿,想自己又不是疯了,会在外面这样作弄他。


    带着他的手从衣服出来,


    理了理弄乱的衣服,领口拉高。


    江岑西顺从地任她动作,半晌道:“没有弄坏。”


    “我不排斥。”


    话里话外鼓励孟律继续的意思。


    孟律拿不准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只能哄到:“哥,回去再说好不好?”


    大庭广众的,太过不合时宜,做点什么都会感到冒犯,孟律喜欢欺负他,又不是想折辱他。


    “孟律,别怕我……”江岑西有些执拗,张嘴还想要说什么,


    孟律连忙捧着他的脸亲亲亲,


    嘴里一连声的:“怎么会怕你呢?”


    “回家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你不难受。”


    “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点爱好了。”


    “能接受,能接受。”


    “我不是!”江岑西被她说的脸色涨红,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孟律推着他走出来,把他带到让人冷静的阳光下,


    “哥,我饿了~”


    孟律半拖半抱,把人带出来,江岑西低头,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孟律皱了一下眉,攥着他的衣领有些凶的亲了一口。


    “哎艹?!”


    “我靠?你们!!”


    就见远处李渡一脸惊恐地指着两人,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仿佛价值观被颠覆。


    孟律有些心虚的松手,被朋友撞破是有些尴尬。


    没想到李渡挺保守的,连亲脸都接受不了,怪不得相亲这么多次都没有进度。


    孟律摸了下鼻子,正想转移话题,就见李渡痛心疾首指着江岑西,


    “她不是你妹妹吗?”


    “你们,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孟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江岑西情绪全部被打乱,无语道:“她姓孟。”


    “不是一个姓就可以了吗?”李渡喊的超大声,


    他又重复一句,语气拐了弯“不是一个姓?”


    又不确定道:


    “她姓孟?”


    “你继父姓于?”


    “那孟律……你们……不是亲兄妹?”


    最后越来越小声。


    “我靠?”李渡拍了拍自己的脸,


    脸色变来变去,怀疑人生。


    他可是一点没察觉到不对,毕竟江岑西从最开始就那么上心。


    孟律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


    看着江岑西幽幽道:“哥,你告诉陈钊却没有告诉李渡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