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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一步之遥 谢哥请小温同学跳舞


    李铭钺扯了扯唇角, 显然并不相信温述说的话,摆出了一副我看你还能怎么演的表情回头,然而当他一转身, 看见身后的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你?”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端着一杯香槟,从人群中走出, 面具是白色打底, 镶嵌水钻, 并用金线勾勒出玫瑰纸条的纹路。认识他的人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不认识他的人还在吐槽他为什么带了张这样骚包的面具。


    他一身休闲的蓝色条纹西装, 没有打领结,白衬衫领口大敞被饱满的胸肌撑起,性感的暗色肌理若隐若现, 银色的锁骨链和领巾上镶嵌的哨兵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个男人处处透露这慵懒随意,但实际上, 连每一根头发翘起的弧度都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他完全无视了李铭钺的存在,径直走向温述,慵懒的紫色眼眸耷拉着,双唇微微抿紧。在他出现的瞬间, 周围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是谁啊?”


    “哨兵吗?可是我感觉不到他的精神波动。”


    温述笑眯眯弯起了一双大眼睛,用口型对他道:“你来晚了。”


    就在周围人的好奇或探究的注目下, 面具男旁极其自然地搂住了温述的肩膀,而且全然没有解答众人疑惑的意思,也没有解释他和温述的关系,直接把另一个主角晾在原地,我行我素地就这么把人家小向导拐走了!


    李铭钺脸色顿时变得又青又白, 他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偏偏还要保持他应有的风度和礼节,只能在谢安年转身要走是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调整好面部表情,戴上了上流人士惯有的面具,“谢少校,我知道之前抓捕温述的任务是你负责的,这一路上温述恐怕给你填了不少麻烦,请你多担待。刚才他是为了气我才口不择言,你不要介意。”


    温述实现淡淡地扫过他,看向谢安年。谢安年轻嗤一声,突然转身凑近李铭钺耳边,贴耳低声说了一句,“麻烦倒是挺麻烦的,不过我还没见过这么带劲的向导,麻烦也是种乐趣,不是吗?”


    围观群众不知道谢安年说了什么,只看见李铭钺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可怕,周围的气压陡然降低,S级哨兵的精神威压让周围人差点腿软跪倒在地。


    李铭钺再也压不住怒火,厉声道:“谢安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思言莫名其妙杀了我一只宠物,我还没找你们的人算账呢?”


    周围人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未等谢安年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冷感的声音,“你说是你那温述基因弄出来的那恶心玩意?杀了还真是大快人心!”


    温述一看,出言刺李铭钺的竟然是苏黎。他们口中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温述疑惑地看向谢安年。谢安年则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道:“你年纪小,单纯又善良,不需要知道这些脏东西。”


    李铭钺清清楚楚地听清了这句话,表情更扭曲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选择了沉默。


    南佳树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说李铭钺你不要太过分,当初是你要江山不要美人,为了家族联姻劈腿,现在风沐瑶跑了,你又恬不知耻地来吃回头草,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南佳树这段话根本没有控制声量,离得远的围观群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所有人终于摸清了正常闹剧的前因后果,虽假装淡定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但人类吃瓜的天性是无法抑制的,原本还在跳舞吃点心的,都开始不动声色地放慢动作偷听八卦。


    一些家境优渥的学生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毕竟就凭李铭钺那家室地位,长相天赋,渣一点也可以理解,圈里的哪个不在外面养两三个小情儿。可甩了人家还要求复合,就实在小丑了。”


    另一些学生还有不同看法,“李铭钺可是一条粗壮的大腿,温述一个出身普通的向导要能抱上这条大腿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闹成这样属实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温述的迷弟迷妹震怒,简单粗暴四个字,“渣男退散!”


    众人私下里小声议论,但实际上以几个S级A级哨兵的听力都是可以听清的,李铭钺骑虎难下,狠狠剜了令他陷入这种境地的南佳树一眼。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述身上,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答案,或选择。


    而温述本人,则淡淡地扫视全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苦恼,用一种柔和软糯,听得人心都要融化的口气仰头问谢安年,“今天不是舞会吗?怎么没有人跳舞呢?”


    哪还有心思跳舞,不全都在看戏吗!?


    等等哥们你是不是关注点不太对,而且你从头到尾似乎都没看过李铭钺一眼,感情你刚才眼神放空不是在思考,而是在走神啊!


    而且,你怎么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面具男这么亲密啊!


    扑哧一声,有人不知为何忍不住笑了。


    “这也太尴尬了吧,这跟□□都掏出来了结果打错靶了有什么区别,人家根本不care的。”


    “求上天赐给我温述这种超绝钝感力。”


    谢安年也笑出声来,“好……今天本来也不是来打嘴炮的浪费时间的,我可预订了你的舞伴位置。”


    南佳树此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号:“啊啊啊!果然是他!我没戏了!”


    这时候,众人才悚然发现这个一直被他们排除在狗血大戏中的‘局外人’似乎并不在局外。


    “他到底是谁啊!”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通过他的发色和瞳色,初步推断出他的血统,但是燧人塔的姓谢的这么多,觉醒的哨兵那么多,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可以确定的是,他生来高贵,有能和李铭钺直接叫板的资本,甚至能在公共场合堵得李铭钺敢怒不敢言。


    此时,穿着黑西装,胸口别着红玫瑰,戴着白手套的学生会干部拍了拍手,舞池上方的一侧阁楼上,一侧红丝绒幕布拉开,一支小型室内乐队身着华丽的礼服,奏响了经典的一步之遥的序曲。场内很快安静下来,统一身着黑色西装的学生会成员们下来为舞池清场。


    两侧的深色大理石弧形楼梯上,身着各色华美礼服的淑女和身着笔挺西装的绅士分列两侧,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汇到一处,两两一对手牵着手,身姿翩跹地进入舞池。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男士们的西装也别出心裁,或是领结或是袖口,都能和淑女们的礼服颜色相呼应。


    无关的人早就缩到角落里,风卷残云地享用着宴席上难得一见的美食。而越来越多男女、男男、女女的哨向组合汇入舞池,淑女们的裙摆随着旋转,时而绽放时而合拢。众人的舞步整齐划一,显然都经过严格的训练,甚至出自同一位交际舞老师的教导。


    温述和谢安年手挽着手,从李铭钺身边走过,温述侧头对他道:“我记得你探戈跳得很好,不要让你的舞伴就等。”


    李铭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但此刻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许多人不想错过开场舞,想在毕业舞会上和自己的恋人留下珍贵回忆,纷纷前往舞池。


    谢安年带着几分怀念对温述道:“这么多年曲目还没有变过,都是老几样啊。”


    圣所的教育贯彻高标准的精英教育规格,要求学生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交际舞不是必修课,但有专门的社团,包括学生会内部成员都要经过统一培训,李铭钺甚至专门找老师给温述开过小灶。


    这样整齐的群舞,必定都是采用经典曲目,而常用的那几首曲子,温述不算跳得出色,但也算得心应手。


    但温述此时犯难的是,他只学过男步,而这首经典曲目是男女共舞。谢安年还不知道温述的顾虑,兴致勃勃地拉着温述进入舞池,随着众人舞蹈的节奏优雅旋转,直指舞池中心,到达点位后,他摆了一个起手式,动作标准、强劲、有力,温述一眼就看出了职业和业余的差距。


    很显然,只有从小经过严苛的基本功训练,再经过数千个日夜的练习,辅以绝佳的天赋,才能到达这种地步,这已经完全是一种无需思考的肌肉记忆。谢安年自身的天赋毋庸置疑,他的出身给他创造了最好的培养环境,而交际舞是他这种公子哥儿必备技能。


    温述则不同,小时候他连饭都吃不饱,对艺术的唯一接触是隔着窗户看见矿场主的女儿在灯光下踮着脚尖翩翩起舞。而来到白塔后,光是无休无止的文化课、作业、学生事务、体能训练、异能开发,就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交际舞什么的,也是学到还算能拿出手,就没有再学了。


    他突然有一些犹豫,从实现一场完美演出的角度,自己也许不该和谢安年跳这一支舞,自己完全不会女步,恐怕到时候会很狼狈。


    谢安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端倪,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他的手,揽上了他的腰,轻轻笑了一声,“真是难得让我看到你这副表情,我还以为什么都难不倒你呢?”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会。”温述这才发现谢安年寄给自己的这套礼服的小巧思,礼服后摆包括领口的白色蕾丝都是为跳舞设计的,每当他前进后退以及旋转时,轻盈的蕾丝如鸟类的尾羽,飘逸又好看,他笑着看谢安年,“倒是你,总给我无所不能的感觉。”


    谢安年果断且自信道:“那当然。”


    “这么自信?”


    温述握着谢安年的手时,发现他没有戴监测手环,估计是身体状况已经彻底稳定,无需监护。眼前人正处于一个哨兵的巅峰期,一个最风华正茂昂扬勃发的年华,且在这样的年纪,他就已经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甚至走出了传说中困住无数顶尖哨兵的黑渊,这样的人,哪怕发表再狂傲嚣张的暴言,温述都不奇怪。


    然而谢安年的眼神始终沉静,带着些许慵堕,懒洋洋道:“这就是年上的优势啊。”


    温述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利用我比你丰富的阅历,比你充足的资源,在你面前轻轻松松营造出我无所不能的假象,让你陷入崇拜爱慕的圈套里,让你完全意识不到,这些差距,都是可以被时间追平的”,谢安年将温述的头按在自己肩头,落在他耳边的声音轻柔低缓,富有磁性,好似在引诱,“你不也是被这样的我诱惑的吗?”


    温述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只需要跟着谢安年的引导就能自然而然地迈开了脚,一旦有跳错的地方,谢安年也总能像多出了一只手,将他弯折的手臂捋平,重心不稳的身体拉回。在谢安年的帮助下,温述超常发挥,精确流畅的舞步就这样流泻而出。


    舞池周围不知何时汇聚了许多观众,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都集中在他和谢安年身上,周围成双结对的舞者也不约而同向边缘分散,就像故意要突出一场电影的主角一样,将最中间的空地留给他和谢安年。


    在今夜,他们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突然,温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精神波动,他抬头一看,看到了站在二楼端着酒杯朝下看的李弥。李弥低头与温述对视,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温述又回头,正好撞入谢安年如紫色光湖的眼眸中。


    “小述……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拿出强势的筹码,你很容易被其他东西诱惑。”谢安年指尖划过温述的脸颊,他的眼神本能够切割开空气,却最终轻飘飘落在温述身上,带着几分易碎的柔情,“况且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圣所,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成为更优秀的人,说不定会说出‘谢安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话。”


    在几个优雅有力的旋转后,一舞结束,下一首曲子没有立即奏响,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由许许多多热切的视线集中在自己和谢安年身上,但温述此刻全然感受不到。


    因为李弥竟从二楼一跃而下,也进入了舞池。


    有人小声抱怨,“就算是哨兵也不该这么莽撞,吓到向导们怎么办?”


    学生会成员一开始想拦,但认出李弥后又不太敢拦,用眼神向现任会长求助,而会长抬头看吊灯,选择无视。


    一舞结束,谢安年依旧没有松手,他注视着温述,“我思考了很久,才来问你,不要去李弥的九处,和我回燧人塔怎么样?”


    温述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被九处提前预订的消息是谢安年最先透露给他的,自己已经答应了李弥,但谢安年居然在这个时候反悔了!他是和李弥闹掰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他不得不当场做出选择。如果选择谢安年,得罪李弥自己在中央白塔就算是彻底被除名了……如果拒绝,他担心以谢安年的疯劲,和黑暗哨兵的杀胚天性,会不会由爱生恨把自己刀了。他早就看出来了,这男人嘴上说得大度,不介意他另寻新欢,实际上心眼比针尖还小,不知道背后戳多少小人。


    第72章 紫藤花园 小温选择既要还要,谢哥送小……


    “你能销毁我的卖身契吗?否则塔怎么可能让我跟你离开。”温述仰着头, 直视谢安年的眼睛,问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谢安年的回答很谢安年,他促狭道:“明的不行来暗的呗, 就像你逃出白塔一样。”


    温述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要造反啊你!”


    但是他毫不怀疑, 只要他在这里说一句同意,谢安年立即会付诸实践。但这也意味着, 他将彻底放弃‘温述’这个身份, 以及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平心而论, 在燧人塔的生活会比在中央白塔轻松安逸许多,谢安年也会竭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


    只可惜, 轻松和安逸,从来都不是温述想要的。


    回到白塔不过一个月,在南部联合塔经历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帘, 白塔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正因为它的绝对安全, 完美无瑕,总能让进入它的任何人忘记外面世界的所有的晦暗与不堪。就连温述自己也是现在才悚然惊觉,自己对自己身世、忆的执念竟然在一点点淡漠。


    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白繇和白佟了?有多久没向杨明弦追问南部王庭的内部信息了?圣所的精神治疗果然一流,就连圣骑士追杀以及核弹落下的惊险场景, 都没给自己落下什么心理阴影。甚至自己的视力都恢复正常,现在几乎与常人无异。


    但转念一想, 追查这些东西对自己有何裨益?不光是南部王庭,甚至连东部联合塔内部,恐怕都不希望自己钻这个牛角尖。


    前往燧人塔,自己何尝不会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也许刨根问底是一个缺点,自己应该改正才对?


    李弥已经站在温述身后, 邀请他跳下一支舞,但谢安年拉着温述的手迟迟不放。


    温述回头,谢安年的五指收得愈发紧。


    烦……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选择。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温述就无比地烦躁,习惯性地去找杨明弦,从小到大一如既往,杨明弦都会帮他条条捋顺是非利弊,用温和的语气含蓄地告诉他那个选择对他更有利。


    反正剩下的那个不选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但这次不一样,温述感觉自己一旦选错,就会错失一件即将到手的宝物,但即使选择了那个正确的,不曾选择的那个又会让他久久惋惜。而且这次杨明弦再也不能代替自己的心意,帮自己做出选择。


    温述不自觉地拧起了一双清眉,谢安年看他纠结,也下意识地松了手。谢安年终究是心软了,他向来不忍心看温述难过。


    在谢安年松手的瞬间,温述突然伸手,反握住了谢安耐的手指,入手是熟悉的皮革质感。李弥捕捉到了温述的动作,他眸光刚刚垂落下去,就听温述对他道:“我会准时去报到,但是今晚我和谢安年约好了,不能和你跳。”


    两人皆是一愣,一时间没明白温述的意思。


    然而目光触及温述清澈澄明的双眼后,谢安年最先笑了,就连李弥也紧接着露出无奈的表情。


    温述本质上就是一个单纯的人。


    而他们早就在那搅成一团的浑水里待惯了,习惯性地将筹码与其他东西绑定。


    可在温述眼里,工作是工作,谈恋爱是谈恋爱,公不容私,私不容公,二者泾渭分明。


    温述想分手就分了,想逃学就逃了,想谈恋爱就谈了,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不想做的事搬出天王老子来压他他也不会做。


    没人为难得了他,没人拴得住他。


    李弥突然开始理解他那最近昏招频出的侄子了,李铭钺恐怕早就被温述这性子逼疯了。温述可怕就可怕在,他不是让人捉摸不透,而是他TM让人琢磨得透了,他完全是一张白纸,明明白白就摆在那里,然而等得到他的人提笔去写,却发现一个字也写不上。


    太谢特了!


    温述微笑,疑惑地歪了歪头,问李弥,“你会选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能力出众,表现优秀吗?为什么你现在是这样一副表情。”


    李弥双眸缓缓眯起,唇边艰难地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不……正是因为你的优秀,我才选择了你。”


    原来肮脏的是他们这些大人吗?!这和裤子都脱了,结果对方只是为了和你躺被窝里看哆啦A梦有什么区别?!


    谢安年捂住小腹,十级乐子人,无良地笑出了声。


    他伸手搭在温述的肩膀上,咬着温述的耳朵说:“已经耽误五分钟了,你说好的一整晚,是你失陪了。”


    温述对李弥抱歉道:“你也看到了,我再不走他就要生气了。”


    李弥面无表情看着谢安年,缓缓吐出了一个哦字。随后对温述道:“小温同学还不知道吧?谢少校明天就要回燧人塔继任首席哨兵了。”


    温述惊诧地瞪大眼睛,看向谢安年。


    幸灾乐祸的笑意浮上眼底,“首席哨兵不能擅自离塔,恐怕你们以后,就要聚少离多了。如果小温同学寂寞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


    “滚!”谢安年眸光如寒刃,嗖嗖刺向李弥。


    李弥爽了,阴郁气息一扫而空,乐呵呵负手离开。


    话说到这里,舞也是跳不下去了,谢安年拉着温述,离开了礼堂。


    薄薄的一层细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谢安年带温述翻过高墙跃下,来到了礼堂背后的一处小花园,温述惊异地看着一池含苞待放的睡莲,和排满架子的紫藤花,他不知道圣所里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私人的,不对外开放。”


    温述震惊,能在寸土寸金的圣所里圈一块地种花,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就见谢安年随手摘下了面具,随手扔下地上。


    一个可能在温述心底浮现,他迟疑问道:“这花园……不会是你家的吧?”


    谢安年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爸给我的入学礼物。”


    万恶的有钱人!


    温述扶额,他只知道谢安年的妈妈是燧人塔塔主,但不知道他爸爸是何方神圣,于是他问了出来。


    谢安年掸了掸长椅上的薄雪,毫不心疼地将自己的外套铺在长椅上,拉温述坐下,道:“他是个商人,但我妈一直觉得他们这种奸商只会浑水摸鱼,已经和他闹掰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谢安年极少提到他爸。


    不过这个商人,可能也不像谢安年口述的那样平淡。在圣所买地,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谢安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爸从小特别溺爱我,之前探海造陆的罚款他本来要硬塞给我的,但我妈不让。”


    “为什么?”


    谢安年将脑袋窝在温述的肩窝里,闷闷道:“她觉得我被我爸宠坏了。”


    温述点了点头,评价道:“塔主的评价还挺中肯。”


    谢安年幽幽抬眼,扎心道:“连你也这么说,我都感觉自己没救了。”


    “要是他们不疼爱你,当年你狂化暴走,沉入深渊时,就已经被放弃了。”温述看着谢安年,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就像我当年通不过合格性筛查一样,要不是杨明弦坚持,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雪落下温述长长的睫毛上,又被体温融化,他那一只苍银色的眼睛,像被一千片雪花染成的颜色,谢安年看得愣神,伸手触碰到温述冰凉的肩颈和脸颊,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温述总是这样,如果不是极痛或是极冷,基本上都不吭声。谢安年在刚遇到这个小向导时,他正在巷子里被人胁迫,像一只纯白毛发四蹄柔软的小绵羊,与那个粗粝血腥的世界格格不入。了解到他的过去后,他又觉得温述就是一只被风吹日晒磋磨了二十年的小苦瓜,自己带着使命来拯救他。


    现在看来,温述其实把自己养得很好,就算天生感情淡漠,就算一次次被伤害利用,他依旧努力地去理解、去热爱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谢安年想,他和温述终究不一样,他从走出黑渊开始,无时无刻不想掀翻这个世界。他最开始纠缠温述,除了温述对他的救命之恩,还因为他以为,一个有胆子私自逃塔的向导,一定是一个隐含疯狂因子的异类,他要把温述拉上他的贼船,让他们一起在无底深渊里共沉沦。


    然而他没有想到,最后反倒是他被温述一把扯出了深渊,让阳光照进了幽暗的海底。


    哨兵体温比向导高,谢安年的血肉更是滚烫,温述缩进谢安年的怀里取暖,耳朵贴着他的心口,似乎能听到皮肉下血液涌动的声音。


    谢安年道:“就算我回到燧人塔,你也不能断了联系。我们要保持三天视频一次,如果你或我出任务在什么荒山野岭没有信号,也要提前报备,事后报平安。”


    温述扯了扯嘴角,抬头看谢安年,“所以谢少校,我们这次算是正式确定关系吗?”


    谢安年一怔,虚咳两声,“我们不一直在交往吗?”


    温述垂下长睫,青色的阴影拓在眼下,“之前不是你提的开发性关系之类吗?,我以为我只是你鱼塘里养的一条鱼。果然……你就想追求□□的欢愉,玩玩而已。”


    谢安年知道温述在装可怜,但很无可奈何的是,他就吃这一套。他狠狠刮了一下温述的鼻子,咬牙道:“是……我玩玩还愿意被你上,算是我白给了行吧!”


    温述直接伸爪子探进谢安年的衬衫衣领,谢安年浑身一激灵,震惊于温述未免太过上道,他一时之间都没做好准备,之前的不忿一扫而空,慌乱道:“宝贝这是外面,还下着雪,我无所谓,但你感冒了怎么办?而且附近有监控,头顶也有无人机巡逻,你想的话咱们去床上……”


    “你给我暖暖。”


    谢安年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因为他发现温述只是单纯地在他怀里暖手。他仔细感受了一下,“你的手像丝瓜瓤一样,拔凉拔凉的。”


    “……你有时候张嘴,会让你的颜值下降。”


    谢安年立马闭嘴了,沉稳帅气地欣赏周边花园里的风景。自他毕业以来,花园里的花匠一直尽职尽责地打理花园,睡莲开了满池,紫藤花绚烂绽放,蔷薇丛也十分茂密,只可惜阔别数年,满园鲜妍无人欣赏,时至今日,它的主人才终于重回旧地。


    温述闭眼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他摸了摸,发现这是一把钥匙。


    做梦一样,大提琴般低沉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了。”


    温述顿时精神了,猛地从谢安年怀里弹坐起来。


    谢安年优雅伸手,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表情都挑不出错处,他正经起来不是一般能唬人,“那就劳烦这座花园的主人,带领我这位客人,好好游览这座花园了”


    第73章 首席哨兵 “我这里有一份适合你的工作……


    天空中的细雪已经不再飘落了, 夜色寂静,温述踏着覆盖着新雪的鹅卵石小径向着花园深处的玻璃花房走去。


    由于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进入花园,因此玻璃并没有使用单面玻璃, 在花园外,就可以清晰地看见花房内的白色大理石喷泉, 水晶长桌和红丝绒地毯。


    走到近前,温述才发现谢安年给他的钥匙不是花园大门的钥匙, 而是打开这个花房的大门的。


    “花园大门是刷脸识别, 我已经提前录入你的信息。但是这里我想使用钥匙开门, 现在只有园丁、我和你手上有钥匙。”


    锁孔没有锈迹,温述很轻松就打开了门, 推门进入玻璃花房内,感应灯亮起,从外部看去, 整间玻璃花房就像一只发着光的冥河水母,温述不由得感叹, “真漂亮。”


    而且花房内的气温十分舒适,温述一踏进室内,身上的寒气就一扫而空。


    更令他惊喜的是,在水晶茶桌上, 竟然摆放着餐食,不是宴会上的冷盘, 而是热气腾腾,看一眼就能让人食指大动的饭菜。


    “我就知道你晚上吃不了什么东西,现在饿了吧?”


    一闻到饭菜的香气,温述的肚子就叫了起来。在筹备毕业典礼的几天,他的一日三餐都靠营养剂和压缩饼干解决, 即使是平时吃食堂,他也没那个经济实力顿顿选择有机食品。


    温述不再犹豫,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起来。


    谢安年坐在他旁边一起吃了起来,饭菜虽然精致,但份量不小。温述开始以为他们一定吃不完,但是吃到最后,他已经撑到吃不下了,谢安年还在吃,他干脆拄着胳膊看谢安年动作优雅又不失速度地用餐。


    “黑暗哨兵真是方便,不用调节味觉就能享用美食。”


    谢安年疯狂点头,“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把自己吃胖了十斤。”


    温述好奇地戳了戳他的小腹,“看不出来。”


    谢安年腹部肌肉绷紧,腹肌硬邦邦的,“现在全变成肌肉了。”


    吃完饭后,他们在花园里逛到夜深,最后他们像所有结束约会的校园情侣一样,在宿舍楼下依依不舍地分别。


    但与其他情侣不一样,他们这一分别,恐怕很久才能再次见面。


    温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打个视频通话,或是全息投影,都很方便。但是很久以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谢安年临走前那个眼神,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情感。


    第二天一早,温述就来到了与李弥约定的地点。坐标在白塔第16层,穿过层层叠叠的内部回廊,又穿过居民区,温述按照坐标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


    李弥和其他三名考官坐在房间里,对他进行面试。


    没错,虽然是内聘,但也要面试。李弥看上去对温述能通过很有信心,甚至全程都没有干涉,任由考官提问。


    关于自己的履历,温述自认为还算拿得出手,唯一需要美化的就是他逃塔的污点。但神奇的是,他发现三名考官对他这一错误范例褒贬不一,甚至发生了争论。


    中间的向导认为,温述身上的不定性太大,没毕业就能逃塔,毕业了还不得当逃兵,实在不可控。


    而左边的光头哨兵认为,录取一百个平庸的蠢材不如录取一个聪明人,而且他很欣赏温述的魄力。


    右边的年轻哨兵负责劝架当和事佬,谁也说不过谁。


    最后哨兵一巴掌拍裂了桌子,无声的硝烟弥漫在整个房间,李弥这才站起来,控制了局面。


    “别忘了我还有一票,最终要我决定才算数。”


    自此,面试结果尘埃落定。


    之后温述被发了几页纸质试卷,被要求现场十五分钟内答完。温述发现这大多是一些心理测试题目,和当年的合格性筛查题目十分相似。在场唯一的向导对温述说,“我的异能就是测谎,我会在你答题期间对你进行监视,希望你如实作答。”


    温述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精神状态多少有点问题,光是合格性筛查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而且这种调查问卷的题目都十分刁钻,一些题目是他光看都会笑出声来的程度。


    在进行其中一些选项的选择时,温述几乎以为那名向导会出声,但事实是,他们全程安静地让温述答完了题目。


    交上试卷后,三名考官包括李弥都飞快地浏览了一遍。


    然后他们告诉温述,你可以回去等结果了。


    从头到尾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温述一头雾水地走出了房间,回了圣所。


    在回程的悬浮电车上,温述看到了许多像他这样的毕业生。他们大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眼中饱含对未来的期望和神往,冲淡了周围沉默阒静的氛围,给整个车厢带来了热情洋溢的青春气息。


    其中三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温述认出她们都是刚毕业的向导,她们也认出了温述,干脆跨越半节车厢来和温述攀谈。


    三个女孩是一起去面试的,其中一个穿着淡粉色套装裙,提着当下最新款的轻奢品牌包包,头发烫成蓬松的蛋糕卷,她说她没有被录取,却是三个女孩中看上去最快乐的,缠着温述问东问西;另一个穿着淡蓝色职业装,戴着眼镜,从穿装看上去与第一个女孩家境相当,她是三人中唯一被当场录取的;最后一个女孩背着双肩包,神情显得有些怯懦,对粉裙女孩天马行空的谈话兴致缺缺,双手紧紧握着背包的带子,总是试图把话题引到工作和面试上去。


    但穿粉色套装裙的女孩总是打断他的话。


    “我找不找得到工作无所谓,我爸妈一定会给我安排好的,但是CoCo不一样,要是找不到工作,她只能等待分配了。”


    一提到分配,那个叫CoCo的女孩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忍不住对温述说:“我姐姐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被强行分配去了暮光塔的军队,她前几天给我写信,说她在军团里每天至少要服务十多名哨兵,只有精神力枯竭需要静养的时候才能休息半天,她花了一年时间准备WSGC比赛,摘星是她唯一的跳槽途径。”


    圣所给了向导三个月、哨兵一个月的过渡期,若是在过渡期内没有找到工作,按照入学合同,哨向们只能无条件接受分配进入军队。安全且薪酬合理的工作岗位无比稀缺,而向导由于身体限制,找工作的难度远远高于哨兵,有50%以上的向导最终不得不接受分配。


    温述问:“WSGC考试一个月前刚结束,你姐姐应该成功摘星了吧?”


    CoCo的眸光黯淡下去,“不,她在比赛前一天精神压力太大,自杀了。”


    温述一愣,“节哀。”


    CoCo的朋友们迅速移开话题,但气氛已经不如之前活跃。这是CoCo第三次面试失败,还有刚多次,简历投出去就直接被Pass,根本没有面试的机会。


    CoCo苦笑了两声,“也许我该摘除腺体,之前应聘动物饲养员,HR说向导的信息素会让那些性状不稳定的人造动植物发疯……像我这种低级向导,可能真的对社会没什么贡献……”


    粉裙女孩打断了她,“横竖难道有HR要你摘一颗肾,你也乖乖去摘吗?我真是搞不懂你,那种工作不要也罢!”


    CoCo看上去要哭出来,“可是我已经把能面试的岗位都投过了,虽然过渡期还有很长时间,但我已经没有钱了,而且贷款也已经到期了。追债人一直在找我……就算是分配也要等待三个月,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看她这副表情,她的朋友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和温述道歉打扰了他的心情,将CoCo拉到一边。


    蓝色职业装的女孩告诉温述,“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但她是塔上的原住民,和我们从小就是邻居,只可惜她家道中落,缴纳不起高昂的税款,只好被驱逐出塔。”


    谈到CoCo时,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嫌恶倨傲的复杂神色,“虽然她很可怜,但是她已经失去了塔上原住民的身份,想要在白塔附近找一份工作,原本就是痴心妄想,不老老实实接受分配,难道还想继续当塔的寄生虫吗?”


    温述没有做出任何评论,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只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做朋友呢?”


    蓝衣女孩喉头一哽,似乎被他问住了。


    幸好悬浮电车已经到达圣所,所有人陆陆续续出了门,她匆匆说了句再见,就抢先离开了。


    粉裙女孩和CoCo也混在人群里,先后下了车。


    杨明弦发来了信息,让温述去他在圣所的办公室一趟。


    温述下车后立即往行政楼走,现在杨明弦在圣所中依旧保留教授职位,但已经不从事教学工作,跻身管理层,有一间宽敞的独立办公室,位置很好辨认,而且他的办公室门上,还醒目地挂着温述送给他的毛茸大白鸡挂饰。


    进门是接待室,再进一道门才是办公室,温述一看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后面看资料的杨明弦。杨明弦抬头,见温述进来,马上绽开笑容,朝他招招手,“快过来,帮我挑挑。”


    “挑什么?”温述疑惑蹙眉。


    他走到杨明弦身后,扶着椅背,脑袋凑上去,弯腰看光屏上显示的东西,只看一眼,他就诧异地叫出声来,“杨伯伯你这是选妃啊!?”


    杨明弦斜了他一眼,屈指敲在他脑门上,“没大没小喊什么呢?”


    温述委屈噘嘴,真不怪他大惊小怪,光屏上赫然站着一排发色瞳色人种各异的俊男美女,而且每一个选项框里的人都近乎赤.身.裸.体,只遮掩了重点部位,旁边还标注了身高体重体脂率三维等各项数值,杨明弦甚至可以通过拨动屏幕来调整观测角度,360度无死角欣赏。


    就问这不是选妃是什么?想不到杨伯伯表面看着一本正经,背地里还有这爱好?果然上层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水坑,连杨明弦这样的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但不得不说,他的审美还不错,光屏上无论男女,无不腰细腿长面容姣好,就是感觉太完美了没什么人味。


    没什么人味?


    温述一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些都不是真人照片,只是建模啊?”


    杨明弦点点头,“没错,挑一个你喜欢的吧。”


    温述诧异地看着他,不说话了。他知道塔上有人造人的产业链,只需要提供模型那边就能给你实现从基因编程到胚胎培育一条龙服务,只不过价格昂贵且出于安全和人道考虑,培育出来的东西都没有自主意识,杨明弦不会要给自己搞个那玩意吧?


    “你想多了。”同为高级向导,温述又没设防,杨明弦仅靠感知就读出了他错得离谱的想法。


    “那你这是……”


    杨明弦道:“最近的一个关于基因融合实验的项目,我需要一具人造人躯壳,拿不准什么样合适,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温述明白了,本质上还是人造人,但杨明弦是为追求科学真理和人类进步,出发点比其他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又不是给我造的,这不应该看你的喜好吗?”


    杨明弦抬头看温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喜欢的,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放在这种东西上,只恐怕会冒犯了他。”


    “那能被你喜欢,还真是幸运啊。”温述站在杨明弦背后,伸出一只手滑动光屏。他的下巴搁在杨明弦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杨明弦的脑袋,小时候他就总是这样向杨明弦表示亲昵,现在长大了,这个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杨明弦食指推了推镜片,“有喜欢的吗?”


    温述评价客观,“都很好看,有点难选。”


    杨明弦心领神会,将早准备在一边的点心挪过来,茶水也倒上,“有的是时间,慢慢选,不着急。”


    吃饱喝足后,温述终于能够做出选择了。实际上他也没细看,就凭这些模型的颜值,选哪个都对得起杨明弦花的钱,于是他随手点了一个看得顺眼的。


    看见温述选的人,杨明弦愣了一下,神色古怪问道:“你就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类型?”


    “什么类型?”温述仔细一看,闭嘴了。


    银发紫眸,除了五官过于柔美,与那人没什么相似之处,但总体特征已经够鲜明了。


    看杨明弦保存了下来,温述忙阻止,“要不我再换一个吧!”


    杨明弦却摇了摇头,“不了,就这个吧。我觉得也挺好的。”


    说到底是杨明弦的项目,决定权在他手上,温述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挑中的模型和谢安年除了瞳色发色也没什么相似之处,温述就是有点做贼心虚,对杨明弦道:“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杨明弦答应了他,“放心吧,我也没必要告诉他。”


    温述安慰自己,谢安年那么多亲戚,但凡是大章鱼精神体的哨兵,瞳孔都应该是紫色的,至于白毛,随便染染不就是了?自己的XP真没有这么固定,指了这个纯属巧合。


    好巧不巧,刚从杨明弦这边离开,温述就接到了谢安年的视频电话。


    算算时间,谢安年应该还在回燧人塔的路上。明明两个人才刚分离,温述却总有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错觉。


    谢安年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一身燧人塔的军官制服。温述颇为新奇地看他一身崭新装束,与之前见过的纯黑制服相比,燧人塔的制服是纯白的,金色链条挂在胸前,朱红的肩章如皑皑雪地里的一抹鸽子血,白发藏在军帽里,隐隐从帽檐露出几缕碎发,一双幽紫的眼眸静静望着他。


    如果说,身着黑色军装的谢安年是一柄出鞘的大马士革钢刀,而一身白色军礼服的谢安年,则是一柄藏锋敛锷的宝剑。黑色的谢安年使人感到畏惧,让人想转身逃跑,而白色的谢安年,让人想为之俯首。


    温述此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谢安年现在是燧人塔哨兵首席。


    以温述现在的身份,甚至没资格面见自己所在的中央白塔的首席。


    可燧人塔的首席,会在毕业典礼上和他跳《一步之遥》并送他一整座花园的花,会在南部小镇陪他晒太阳吃沙子躲避追杀,会在危机四伏血流漂橹的“绿洲号”上和他滚床单说情话,还会在百忙之中抽身给他打视频电话。


    多少怀春少女的梦里都不会有这种情节,温述如实跟谢安年说了。


    谢安年轻笑一声道:“现在知道哥哥好了?”


    温述除了关心这个,还关心另一点更重要的事,“所以你现在当首席了,那你那十个亿还上了吗?”


    谢安年脸色一僵,三分戏谑七分调侃的装逼表情差点没挂住,“还了!早还了!我把整个人都抵押给燧人塔了,还不够十亿吗?”


    “哇——”温述掰着手指头算,“那你的身价还真是高啊……”


    谢安年,“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可爱的脸说出那么扎心的话。”


    “话说我现在要叫你什么,谢学长,谢少校,还是谢首席?”


    一般来讲,首席最少也要挂少将军衔,谢安年这属于临危受命,典型的低衔高职,反对的声音有,但因为战力爆棚到头来没人敢说什么。等他落地燧人塔,九成九立刻会升军衔,但连跃三级实在破格,他肯定要干出点业绩补上,大概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要为此忙得脚打后脑勺。


    少校肯定不合适,学长也怪怪的,首席未免太生疏了。


    谢安年勾勾手,“叫老公。”


    此时,温述还没有反应,站在谢安年两边的执行护卫任务的哨兵已经要绷不住了。在接触这位首席之前,他们可没少听有关他的传闻,听说他在战场上是个杀神,在战场下是个浪子。


    但能不能当着下属的面收敛点!这么轻浮的调戏是个向导都不会答应的吧!黑暗哨兵本来找对象就难找,别给人家向导吓跑了。看这小向导,怕不是还没毕业就给自家少主拐跑了。


    护卫对新首席的调情手段嗤之以鼻,但当小向导软糯糯轻飘飘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时,整个机舱里的人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老公~”


    温述很乖,谢安年一向清楚。


    温述的羞耻心比一般人都要淡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在这种事情上单纯到谢安年随便哄一哄,他就乖乖做了。有时候谢安年都怀疑这是温述的诡计,看似是猎物实则是猎人,就等着他掉入陷阱呢。


    但事实证明,温述可能真的没想太多。或者说,他懒得把脑子用在这上面。毫无技巧,毫无心机,但杀伤力巨大。


    谢安年明明是更老谋深算的那个人,但一听到温述吐出的两个字,半边身子都酥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老公?”


    美好到像在夕阳西下的山坡上吹风,一阵晚风吹过来,漫山遍野毛茸茸的小羊羔都在咩咩叫。


    谢安年不动声色地抬手遮住脸,避免自己在公共场合失态。


    身后的哨兵:首席你嘴角比AK还难压你知道吗?


    但温述思索了几秒,感觉有点不对劲,道:“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合理。”


    谢安年努力调整自己的语气,“哪里不合理?”


    温述道:“就事实而言,我应该叫你老婆,你应该叫我老公才对。”


    谢安年一向懒得睁开的双眸瞬间瞪得溜圆。


    温述不知道谢安年周围有其他人在场,因此他也不知道,机舱里的人听到他这句话,一个个全都是一副吃了惊天大瓜的表情


    整整十几秒,机舱内一片死寂。


    是温述打破了这片寂静,“要不你叫我声老公?”


    谢安年身边的哨兵已经憋得快把舌尖咬破了。他刚刚偷瞄了一眼那名向导,现在大脑一片混沌。


    不会吧不会吧!?这句话应该一定有歧义,长得这么清秀可爱的向导,不可能这么生猛啊?!况且谢首席可是黑暗哨兵,正常人都应该知道黑暗哨兵有多恐怖吧!


    谢安年将手放在唇边,虚咳了两声。


    黑暗哨兵的威压涌现,所有人立即端正了心态,不敢再乱想首席的私事。


    “我离开一下。”谢安年甩下这么一句话,起身离开。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同情的眼神。像谢安年这种出身的人,哪怕看着随和,多半也是极难相处的,那名小向导怕是仗着谢安年的喜爱得寸进尺,恐怕惹得主席不悦还不自知,八成要遭到训斥。


    介于谢安年游戏花丛的名声,说不定还会被断崖式分手。


    温述发现谢安年换了个背景,镜头一晃,他才注意到刚才谢安年周围是有人的。此时他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谢安年似乎把自己关在了卫生间里,锁上了门。他摘了军帽,随手抓乱了打理好的发型。


    “他们听到了?”


    “嗯……”


    “不好意思哈。”


    “晚了。”谢安年无奈叹息,又妥协道:“算了。”


    两人对视几秒,没说话。


    几秒后,温述忍不住道:“所以你叫不叫?”


    谢安年眯了眯眼,磨了磨牙,温述看他表情本以为没戏。


    但惊喜总是这么猝不及防,谢安年还是用他那低沉悦耳,如大提琴琴弦拉动的声音,吐出了那两个字。


    叫出了那两个字之后,谢安年表示这是有代价的。


    温述忙着保存录屏文件,嗯嗯啊啊就答应了,但等他反应过来后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谢安年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是要求今晚温述回到寝室,要再和他打一通视频电话,躺在被窝里,不穿衣服的那种。


    温述道:“要是我们俩的通话被谁监听,我们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谢安年哼笑两声,在水池里洗手,“更刺激不是吗?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期待。”


    眼见话题要朝更不可描述发展,谢安年及时刹了车,他其实还是有正经事来找温述的。


    “紫藤花园的园丁年纪大了要退休,马上需要招聘一个新园丁。我想你现在肯定没空操心这件事,要不然我在燧人塔给你派去一个?”


    打理花园劳心费力,中央白塔的人工费又贵得可怕,从各种角度讲,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出乎意料的是,温述拒绝了,“既然都是我的花园了,就让我来操心吧。”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九处的录用短信,薪酬十分可观,雇佣一个园丁还是够用的,而且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和谢安年结束通话后,温述从列表里找到了一个人。


    中午在列车上,他们已经加过好友了,本以为只是象征意义的寒暄,双方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取得联系。


    “我这里有一份适合你的工作,你感兴趣吗?”


    CoCo正躺在黑诊所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回到圣所,与姐妹们分开后,她马上瞒着所有人,转头打车出了白塔。


    为了偿还贷款,她卖了自己的一颗肾,幸好现代医疗水平高超,她几乎没有感到任何痛感。只是现在几乎不能动弹,医生说要躺两个小时才能离开。


    起码这几天,都不用担惊受怕,为吃饭发愁了。


    收到温述的消息是,她用力揉了揉眼,确定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她用颤抖的指尖输入了一行字,“真的吗?我当然感兴趣!”


    “我看你精神体是D级的蜜蜂,信息素品质也不差,恰好我有一座花园需要打理,你愿意做我的园丁吗?工资不算太高,但时间可以由你自由支配,而且工作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困难,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CoCo立即回复道:“我当然愿意!什么时候上岗!”


    “尽快,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能上岗。”


    激动的泪水顺着CoCo的脸颊流下,她决定卖肾后,本来已经认命了。


    等她还上一部分贷款,就接受白塔的分配安排。她一直在说服自己,上战场也没什么不好的,一切也许没前辈们说得这么可怕,哨兵都接受过教育,不能强迫向导用肉.体代偿精神梳理,也许她会幸运地被分配到一个很好的小队,战场上向导的死亡率虽高,但她也许能幸运地活下来……


    但这一切的故作坚强,都被温述的一句话击溃。


    “你不用等待分配了,做我的园丁吧。”


    第74章 金龙鳞蔷薇 小温同学男友力MAX,收……


    确定录取结果后, 李弥又约温述见了一面。


    李弥先是让温述给他做了一次精神梳理,而后给温述批了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在这一个月里好好享受生活。


    说这句话时, 李弥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赤.裸裸的视奸让温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一次精神梳理换一次假期, 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什么p.y交易。


    李弥举起双手,“这可不是我特批给你的, 每个人都有。”


    李弥此言不虚, 按照合同内容来看, 温述以后大概率无法像现在这样自由了,无论是出行、交友, 还是言谈都要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要是还像之前一样不打报告就直接逃塔,不需要人逮捕,三塔防处直接为你送葬收尸一条龙服务。


    温述即将隶属的塔防九处是东部联合塔特设的特工机构, 主要负责对外工作,其涵盖内容极其广泛, 从情报搜集到人质救援,从战术侦查到反恐作战。


    而温述加入的小队要更特殊些,这是一支由李弥直属领导的七人特种小队,并且这支小队的战场, 只在东部联合塔外。


    彼时在中央大厦,李弥为温述斟了一杯茶, 对他道:“从现在开始,只要你出了东部联合塔,你代表的就不仅仅是温述个人。一旦你加入ZERO小队,你们所有前往的永远是冲突最激烈的战场,所要面对的不仅是强大的异种, 更是荷枪实弹的敌人,你们永远是开拓者,在你们身前,没有任何队友。”


    从某种角度说,这份工作其实比圣所统一分配的工作风险高很多,就算李弥开出了高出正常标准三倍的工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掂量三分。趁现在还不知道队员名单,也不知道工作内容,甚至不知道工作地点,李弥给所有人一个月的缓冲时间,就是给他们时间好好考虑。


    温述低头看向自己的茶杯,里面装的竟然不是待客常用的红茶,而是奶茶,他抿了一口后道:“三十年前,东部联合塔与南部王庭打响了资源争夺战,然而经过大数据统计,折损士兵最多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奔赴战场的路上,以及撤兵回程途中。教科书上分析了多重原因,但在我看来,原因只有一个。”


    李弥抬眼,不假思索地接上了温述的话,“异种。”


    “为此,东部联合塔挑选精英成立先遣扫荡部队,专门清理沙漠无人区的高级异种,在那时候,这支部队被称为红色部队。”


    李弥自然清晰地知晓这段历史,“因为他们的作战环境极其艰苦,整支部队存活率不到29%,常规部队士兵总是踩着他们断肢残骸染出的红色血路驱往战场。在那个时代,每个变种人都对这支部队敬畏、恐惧、又庆幸……庆幸自己不是红色部队的一员。”


    “现在‘绿洲号’行驶的航道,就是由这些前辈们开辟出来的。”


    茶匙磕碰杯壁,发出轻微的响声,李弥笑了笑,“哦……差点忘了你亲自走过。”


    温述接着说:“虽然红色部队在战争中损失惨重,但不可否认的是,能在那样非人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都是一等一的精英,甚至不乏战略级的妖孽。而在战后,光是这一支部队,就走出了十位上将。”


    但凡稍有资财的家庭,都不可能把孩子往绞肉机里送,因此从红色部队走出来的十位上将,竟然全都是平民出身,这放在从前、现在,甚至是将来,都几乎是不可能的特例。


    虽然现在鲜少有人提及,但温述知道,现任燧人塔的塔主,也就是谢安年的母亲,就是红色部队出身。


    “你的意思是……”


    温述又喝了一口奶茶,“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我的意思是,感谢李处长,给了我一个功成名就的宝贵机会。”


    青年总是沉静淡漠的脸上,陡然增添了一缕神采飞扬的艳色,李弥看得愣了愣神。


    “假期十分宝贵,我就不浪费了,拜拜,一个月后见。”茶喝完了,温述起身要走。


    李弥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操练别拉下,身手钝了到时候可是要受罪的!”


    ……


    说是一个月的假期,其实温述每天也没闲着。长久的自律让他习惯了早起锻炼,读书学习,顺带参加了几次同学聚会。唯一的不同就是温述每晚十点,要定时等待谢安年的视频通话。


    这其实不是他们约定好的,但温述统计过,前后误差不过五分钟,每天就是这个时间段,如果这个时间还没有打过来,那就是谢首席今天太忙没时间。


    无论主动打听还是被告知,温述还是先后知道了几个熟人的去向。


    李铭钺果然按照他父亲的安排,进入中央军部工作,抛弃任何恩恩怨怨,凭借他的家世和能力,步步高升是板上钉钉的。


    南佳树倒是主动请缨去了南部界碑,不失为历练。而苏黎,他和他的精神体一样神出鬼没,温述只知道他找到了工作,之后在圣所里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了。


    但在这一个月中,最令他意外的是CoCo。CoCo上岗当天,就给温述展现了她的蜜蜂精神体以及天赋异能,令温述惊喜的是,CoCo的异能是生命力增强,无论针对动物还是植物都有奇效,这令她无需精通园艺知识,就可以得心应手地养护花园里的花花草草。


    当天温述帮CoCo收拾了花园里的小屋——那是前一任老花匠住的地方,顺带接手了花园内智能调节系统,老花匠很喜欢CoCo,不仅教会了她系统的使用方式,还大方地送了她几本园艺书籍。


    半个月后,当CoCo给温述送来了一篮子蔷薇花,以及1500联合币时,温述是震惊的。


    “你从哪里搞来的钱?”温述顿了一下,“不……我应该问你为什么给我钱?”


    这让他这个老板很没有面子啊!虽说他现在也不是很富裕,但到底他是雇主,怎么也不至于员工反过来养他吧?


    CoCo怕温述误会,连忙解释道:“我用异能催生出的蔷薇爆盆了,于是就剪下来拿去卖,因为这种蔷薇似乎很罕见,路过的情侣基本上都会买一枝,出乎意料的畅销。这本来就是你的花,挣得的钱也应该是你的。”


    温述接过CoCo手里的花篮,拿出一朵娇艳的蔷薇花放在眼前观察。灾变后地球上的物种经历了一次大灭绝,现存90%的土地都不再适宜种植任何作物,人类依靠种子库的资源才得以延续文明,也就被称为人类伊甸园的圣所能依靠雄厚财力模拟出灾变前的生态环境。


    文明繁衍到今天,鲜花依旧是轻奢消费品,有钱有闲的人才会卖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圣所不缺有钱人。


    温述掰开花瓣,竟然看见蔷薇粉色的花瓣上,隐隐浮现出淡金色的龙鳞状细纹,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老花匠说这叫金龙鳞蔷薇,是培育的最新品种。”


    温述晃了晃花篮,“这些都是给我的?”


    CoCo连忙摆手,“这本来就是你的呀。”


    温述笑了,“要不是你精心照顾,蔷薇花不可能开得这么茂盛,以后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基础上,你可以拿剪下来的花去买,卖花的钱都归你。”


    “真的?”CoCo难以置信地看着温述,感动道:“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温述看着CoCo,却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你是第二个送我花的女孩子,我很高兴。”


    CoCo有些意外,好奇地追问:“第一个是谁,我知道她吗?”她已经在猜测是不是哪位富商之女或是官家大小姐了。


    温述摇了摇头,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惜我也没能留下什么。”


    CoCo张大嘴,最后讷讷道:“抱歉……”


    到头来还是温述安慰她,才让CoCo摆脱了愧疚感。


    南佳树和苏黎,是除CoCo外,唯二被温述邀请进入紫藤花园的人。主要是南佳树即将前往界碑吃土,温述想着理应给他搞个饯行宴。前一天晚上温述还特地去询问了谢安年的意见,谢安年十分‘大度’地同意了,但送行宴办完之后,温述才知道谢安年的一切‘大度’都是有代价的。


    终究还是自己承受了一切。


    温述和南佳树都属于那种看着人缘极佳,实际上交心朋友没几个的那种。


    温述是纯粹没长心,那不温不火的态度让每一个试图与他发展更亲密关系的人破防。南佳树是纯粹缺心眼,能被一群图谋不轨的狐朋狗友忽悠到腿瘸,久而久之就不和人交心了。


    最后他们一致决定拉上更没朋友的苏黎,以及在花园帮工的CoCo,私下小聚一餐轻松还省事。


    要是风沐瑶没逃婚,这群没朋友的人兴许还能凑一桌。


    CoCo陪温述采买食材时,冤家路窄地遇上了她的两个老朋友。其实在面试失败那天后,她们就不再联系了。


    温述也是后来才从CoCo口中得知,那天穿粉色套装裙的女孩叫林娜,穿蓝色职业装的叫瑞贝卡。他清晰地看见,CoCo看见两人手挽着手经过,连忙放下了手里正被挑选的生菜,尴尬地挥了挥手。


    林娜和瑞贝卡似乎没有看见她,说笑着走过,却在走过一段路后突然转身。


    林娜用夸张的语气对CoCo说:“天呐!你居然在这里!昨天你怎么没有参加我的生日party呢?”


    CoCo愣了好久,才发出声音,“你没有邀请我。”


    林娜一拍脑袋,“怎么会呢?”她突然想到什么,才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一定是我的阿姨在帮我整理请柬的时候把你落下了,她大概也没想到一个平民会是我的朋友”,她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抱歉手势,“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责怪她啦!”


    CoCo无声攥紧了拳头。


    温述就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因为视觉死角,林娜和瑞贝卡并没有看到他。他正要从置物架后走出来,却见CoCo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大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温述顿住脚步,又退了回去。


    林娜和瑞贝卡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瑞贝卡更是重复了一遍CoCo的话,质问她,“你刚才说什么鬼话?”


    CoCo绞紧手指,大声道:“我说,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害怕一旦被人打断,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于是她一口气说完了整整一长串话,“虽然我们小时候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无论家境、性格还是三观都天差地别。一直觉得和我一个平民当朋友会掉了你们的身价。你们逛街的包是我拎的,布置的作业是我写的,考试及格是照我抄的,实战演习拉我当垫背的。而我之前是那么懦弱,总是担心像我这种人一旦被你们抛下,我就会过得更糟糕。但事实证明,我再怎么过,都不会比以前更糟糕了!”


    CoCo对外一直胆怯懦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不停顿地说了这么一长串,直接把林娜和瑞贝卡镇住了。


    林娜难以置信地捂住胸口,指尖颤抖地指向CoCo,“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忘记之前是怎么求着我帮你介绍工作的吗?你怎么对我说话你是想死吗?”


    CoCo已经冷静下来,镇静地对林娜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林娜的第一反应是嗤笑,“不可能,就凭你?”


    “我因为我的精神体找到了一份照看花园的工作,之前欠的助学贷款我已经换上了一部分,现在也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我可以过得很好。”


    瑞贝卡扯住了林娜因过于激动而扬起的手臂,看着四周聚集起来的人群,林娜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用冷漠的语气对CoCo说:“那又能怎样呢?领着微薄的薪水,过着艰辛的生活,就连乘坐电车的路线都要精打细算,就连你身上的这件衣服,都是几年前的旧款式,要是让我过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这么说,林娜。”CoCo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你手上拿的什么?”


    CoCo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两人,两人本不想接,但看见这东西后吃了一惊,“你从哪偷的?!”


    “不是偷的。我今天本来就打算去找你们,我的老板很大方,允许我采摘花园里的花,这是我专门烘干后做的书签,本来打算送去你们宿舍,不过看来还是算了,算是临别礼物。”


    瑞贝卡难以置信,拿起装在盒子里的书签仔细端详,“这是金龙鳞蔷薇!我爸爸几次拍卖都没有抢到它的种子,你在哪里拿的?”


    瑞贝卡父母是花卉商人,家里有一大块种植基地,连她家都搞不到,林娜瞬间明白了这花的珍贵所在,她咬着牙质问:“你这老板……这么大方?”


    不过是CoCo,连温述也惊了,他知道这花名贵,但没想到这么名贵,可是花园里那一大丛一大丛疯长的不都是吗?把原本紫藤生长的地方都抢占了!


    CoCo迷茫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这花……可我这两天一直在湖边卖花,你如果去了是可以看见的,他也同意了。”


    “怎么可能有人把这么贵的花拿给你随便买!一定是你偷的!”瑞贝卡厉声呵斥。


    周围人凑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更有人站出来佐证,“我买过她的花,她的确在湖边卖花。”


    瑞贝卡更加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上来就去扯CoCo的衣领,“你做出这种事,可以报警处理了。”


    “不是,根本不是!”CoCo奋力挣扎,但她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


    二人在拥挤的货架间推搡,瑞贝卡失去耐心,扬手想给CoCo一个巴掌,来终止这混乱的局面。


    恰在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瑞贝卡的手腕,解救了CoCo。


    “你是什么人?”瑞贝卡有些气急败坏,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但当她拨开发丝,看清面前青年俊美的面孔时,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温述这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温述道:“我就是CoCo的老板,她卖花是我允许的,有什么问题吗?”


    CoCo呆呆看着温述,眼中覆盖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显得泪光莹莹。她这才发现,她的老板不止脸好看,个子很高,小臂的肌肉也很结实,如果是哨兵,会让向导帅断腿那种。


    瑞贝卡涨红了脸,拼命扭着手腕,但她讶异地发现温述力气大得出奇,她根本无法挣脱,“放……放开!”


    温述立即松了手,瑞贝卡向后退了几步。他将CoCo拉到自己旁边,“我相信她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她给你们的礼物就收下吧。如果你们执意纠缠的话,就是你们死缠烂打了。”


    “你开玩笑!”林娜激动地冲上前,但她一对上温述那对淬冰的异色双瞳,整个人就像被掐住后脖颈的猫,愣在原地。


    温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瑞贝卡,对两人道:“其实是你们离不开CoCo,而不是CoCo依赖你们。当然,以二位的财力,依然可以雇人给你们跑腿拎包。但CoCo,只会是我的园丁。”


    他不再与她们纠缠,对CoCo说了一声,“我们走。”


    CoCo答应了一声,立即小跑着跟上。


    第75章 新篇章 从装甲车内走出的人一身绿色迷……


    温述并不会烹饪, 本打算叫外卖,但是CoCo称自己厨艺很好,自信地包揽了备菜到做饭的全过程。


    “我以前兼职过保姆, 为了和家政机器人抢生意,我可是苦修过的!”CoCo一边说着, 一边向温述展示她是如何在十几秒内将豆腐雕成一朵花。


    温述惊了,他觉得自己该给CoCo涨点工资, CoCo待在这里种花委实是有点屈才了。


    CoCo却失落道:“这些都是随时可被人替代的工作, 总有些招聘市场‘黑奴’做比你更多的工作, 拿比你更少的报酬。”


    但她失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晚上六点, 南佳树和苏黎准时到达,温述站在门口迎接。毕业之后大家都不再穿白塔的制服,南佳树穿着棒球服戴着鸭舌帽看上去格外青春活力, 苏黎则是不同材质的黑衬衫黑西裤搭配银链,走极简风。


    南佳树从进入紫藤花园的那一刻就啧啧感慨, “圣所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片空地!”


    苏黎则表示自己早就发现了,甚至因为好奇派X从地底潜入过,不过在发现电压式电磁薄膜防护罩后就放弃了。


    CoCo早早备好菜,点上炉子, 放好底料,红白交错的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蒸汽, 牛油和骨汤的香气氤氲了整个房间。


    四人一致决定吃火锅,既方便又热闹。


    但哨兵想要吃这种辛辣重口的食物有点困难,温述特地花了半个小时调节南佳树和苏黎的味觉。等到大功告成时,温述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说真的,拉练五公里都没这么累。”其实不只是累, 更多的是虚,温述就像一个八旬老太太,往芝麻大的针孔里穿线,梳理完之后头晕眼花。CoCo及时在温述身后放了一把椅子,让温述坐下休息。


    南佳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太好了,终于不用吃盐水煮白肉了。”


    真正令他激动得跳起来的,是CoCo拖过来一箱酒水,并兴奋道:“毕业万岁!这次就算醉成烂泥也不会被抓违纪!”


    南佳树举起双手高呼,“毕业万岁!”


    温述和苏黎为了防止被两人同化,默默离远了一些。


    四人围坐在玻璃花房内,房门大敞着,花房外紫藤花的香气被风冲进室内,混着红油蘸料香,所有人脸上都被热气蒸得汗涔涔的。这种驳杂的气味本对哨兵的鼻子是一种摧残,但幸好有温述和CoCo的在,南佳树和苏黎非但没有难受,还感觉十分享受。


    几杯黄汤下肚,南佳树大着舌头举杯,“在……在一年以前,我都没想过还能跟你们在一桌上吃饭!干杯!”


    “干杯!”


    四人碰杯。


    “以后我就算去界碑吃土,也会想着你们的。”南佳树十分感性,在酒精的影响下情绪上头,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以后没有温述,恐怕我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了,呜呜呜……”


    温述安慰道:“会有别的向导给你梳理的。”


    南佳树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不要嘛!我不要——”


    熊猫叶子也把缠在花丛里休憩的X薅出来擦眼泪,抹了几下口水流了出来,嗷呜一口咬上黑色大辣条。


    X弹出毒牙,毫不客气地反咬回去。


    CoCo大惊失色,指着南佳树尖叫,“你你你飙血了!!!黑色的!”


    餐桌上的另外两人见怪不怪,淡定地看着南佳树用餐巾纸抹了一把鼻子和口中溢出的黑血,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温述安慰CoCo,“放心,S级哨兵皮糙肉厚,毒不死他。”


    苏黎补充,“而且我没下重手。”


    酒过三巡,温述的双颊也有些泛红,头脑还算清醒。但另一旁脑回路离奇碰撞出花火的南佳树和CoCo已经搂在一起唱歌了。


    苏黎很安静,一手拄着头,时不时挑一点菜吃,看上去有些醉了。


    南佳树高歌一曲,得到了CoCo的热情捧场。然后CoCo大声问南佳树,“你是怎么跟老板认识的呀?你们的绯闻当时传遍了整个圣所,我还在内网疯狂吃瓜!话说你是真的喜欢老板吗?”


    “我喜欢温述,还能有假?!”


    南佳树一嗓子让所有人都精神了。


    CoCo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像误入瓜田的猹一样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表白了吗?是你在李铭钺手里横刀夺爱吗?你们不会正在秘密交往吧?”


    南佳树一拍大腿,谈起温述他口若悬河,再加上酒精作用下脑子不清醒,不等温述阻止,就把自己老底全交了。


    “其实我最开始特别讨厌温述,特烦他!”


    温述眼皮一跳,斜眼看南佳树。


    南佳树注意到温述的视线压迫,故意重重地冷哼一声,“谁叫他见我第一面,就带着李铭钺那瘪犊子把我揍了一顿!谁知道他脸长得这么可爱,下手这么狠!只要哨向合作考核遇上他们,我一定没好果子吃!他简直是我整整五年的噩梦!”


    CoCo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南佳树捂住脸,“有一次我落单受伤,温述没抓我当人质,装作没看见我走了过去,他当时看我跟看一条路边的野狗一样。”


    CoCo惊呼,“就这?!”


    这是被受虐太久的后遗症吗?越虐越爽的那种?


    温述轻咳两声,其实他根本没记起来自己是哪次放过了南佳树。他记性不好,早就忘光了。但他了解自己,依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心软装作没看见南佳树,八成是故意放南佳树回基地,而自己用破晓一路跟踪过去标记地点,而后带着队员们一锅端。


    但他没有揭露这个残酷的真相,在南佳树临走之前,还是给他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


    南佳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吼道:“你也觉得很丢脸对不对,可是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好像就是要借着酒劲,在温述面前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CoCo的目光在南佳树和温述身上游移不定,但酒壮人胆,她还是问南佳树,“那你为什么没和老板在一起呢?”


    南佳树张了张嘴,哭得更大声,“谁说我没有!我被拒了呜呜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把温述抢走了啊啊啊——”


    CoCo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她有些后悔追问下去,担心南佳树第二天酒醒会把她灭口。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举起酒瓶往嘴里灌,“接着喝!”


    到最后她嘴里嚷嚷着什么“升职加薪做大做强”“打工人万岁”,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闹到最后,看似最清醒的苏黎要送温述回去。


    温述眯眼看着他,问道:“门在哪?”


    苏黎转身,一头撞上玻璃,向后仰倒过去。


    四个人没有一个能站着走直线,干脆一窝蜂挤进了CoCo在花园的小屋里,床不够睡就打地铺。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温述发现自己睡在CoCo的床上,而CoCo正在外面给花浇水,南佳树和苏黎一早就离开了。


    温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宿舍换衣服洗澡,等到收到南佳树已经离开的消息时,感到十分惊讶。


    “不是说明天再走吗?”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温述等了很久对面才发来一句话。


    榛仁巧克力味小狗,“那是我骗你的,担心你来送我。”


    温述不可谓不意外,他从没想过南佳树有朝一日能长脑子骗自己。


    “为什么?”


    榛仁巧克力味小狗,“因为你来了我就走不了了。”


    温述沉默良久,才会了一句,“保重。”


    随后关闭了聊天页面。


    圣所给未来一个月都安排了清朗舒适的好天气,毕业生们陆陆续续搬出宿舍,新生三个月后才会入学,整个校园似乎空旷了不少。


    一个月的假期即将结束,李弥却仍未给他任何消息。第三十一天清晨,温述从阳台向下看,终于看见一台装甲车停在宿舍门口。不管怎么看,这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不少学生都探头探脑地往下看,一些军迷已经认出了装甲车的型号,纷纷垂涎拍照。


    从装甲车内走出的人一身绿色迷彩服,一双长腿蹬着战术靴,很装逼地戴着一副墨镜,径直给还傻傻从楼上向下看的温述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楼下集合。”


    看到男人的瞬间,温述震惊到无以复加,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但男人给他留的时间不多了,他跨立在装甲车边,看着秒表,


    温述立马奔向房间,洗漱更衣三分钟,等电梯下楼两分钟,整装站在男人面前时,秒表正好响了。


    “怎么会是你?!”


    韩添摘下墨镜,故作严肃道:“你应该说‘报告,长官’,而不是毫无纪律性地问我问题。”


    怎么办,有种看熟人装逼的滑稽感。幸好温述的面部表情本来就不是很丰富,他调整好情绪,重新问了一遍,“报告,长官,怎么回事你来接我。”


    “重新认识一下,我现在被重新聘请为ZERO小队的指导员,在选拔出正式队长之前,由我负责小队的一切工作。”韩添强调,“是全部工作!”


    韩添一个普通人,居然能担任一支全变种人特战小队的指导员,放在别的地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但是温述早跟韩添有过接触,虽然韩添之前没在他面前展示出全部实力,但温述可以确定,他绝对有资格领导这样一支队伍。


    这时,车顶上传来咚的一声响,吾悦跳上车顶,歪着脑袋蹲在车上打量两人。总是身穿各种可爱mini被裙蕾丝绑带蝴蝶结淹没的猫耳少女此也换上了一身迷彩,看上去英气十足。


    “上车,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新队友了。”


    “不用收拾行李吗?”


    韩添打了个响指,只见装甲车后车厢自动展开,从中飞出了数架无人机,没有触动任何警报,就从窗口飞进了温述的卧室。


    “还有什么要拿的,告诉我就行。”


    吾悦从窗口跳进副驾,韩添也在主驾坐好,温述坐在宽敞的后车厢内。


    这辆车的驾驶室和后车厢是完全隔开的,等后车门一关,就再也没有任何外界光源照进来。


    温述猜自己可能被带到某个训练基地,接下来是团队磨合以及培训。他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但在装甲车行驶了20分钟后,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无色无味的麻痹气体被注入后车厢,等温述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症状。


    根本无力反抗,也不允许反抗,温述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76章 小队集结 ZERO小队集结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温述与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正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手脚也没有被束缚。


    很快, 他觉察到身边还有五个人——两名向导,三名哨兵, 等级都在A级以上。


    陆陆续续地,所有人都在五分钟内睁开了眼。天花板的环形顶灯亮起, 大家站从地上爬起来, 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


    “温述,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温述瞪大眼睛, 心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


    大小姐,你不是逃婚了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风沐瑶上身黑色T字背心,下身工装裤, 头发扎成干练的高马尾,脸上胳膊上有几道擦伤, 衣服也不太干净,与在圣所里通身仙气的大小姐相比有着极大反差,若不是信息素和精神力没变,温述根本不敢认。


    “我当然是被招聘了, 反倒是你……”


    风沐瑶一拍脑袋,“你是被胁迫的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温述摊摊手, “自愿的。反倒你是被胁迫的,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风沐瑶辩解道:“这是交易!和你请他帮你逃出白塔一样的交易!”


    一句话立即引起了其他几人的侧目。


    房间很空旷,光源也并不明亮,除了这个中心位置,周围都被黑暗吞没, 看不见边缘在哪里,但勉强能看清周围人的脸。


    率先开口的是一名水蓝色蓝眼睛的向导,“你们之前认识?”


    温述点头,“我们之后大概要相处很长时间,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几人纷纷附和,温述和风沐瑶先后介绍了自己。


    而后是那名黑发蓝眼的向导,他混血长相,似乎有斯拉夫血统,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一开口就不一样了,“我叫阮凝冰,是燧人塔的向导,30岁,中尉。A级水母精神体,擅长侦查感知。”


    他说完后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幽蓝的光晕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灯塔水母分裂成无数手掌大小的个体,裙边鼓动摇摆,美不胜收,众人纷纷惊叹。


    “燧人塔的向导,怪不得精神体是海洋系的。”说话的是一名黑色炸毛短发的哨兵,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爽朗一笑,“我叫雷霆,是原来是暮光塔的哨兵,从五处跳槽来的,精神体黑豹。话说我从刚才就很好奇,你们两个不像是刚来这里的啊?而且最开始只有你们两个没有被迷晕吧?”


    他说的是风沐瑶和站在风沐瑶身边的另一名哨兵。其实从刚刚自我介绍开始,温述观察着两人很久。


    哨兵平均身高就高,但眼前这个实在高得过分,恐怕都超过两米了。一头被扎在脑后的白色长发,肤色黝黑,面容刀削斧凿般英俊而有攻击性,臂膀强悍的肌肉裸露在外,给人极强的威慑力。


    风沐瑶倒也没有避讳,“我们的确是提前到这里的,在此期间一直在接受哨向磨合训练。”


    干练的装束和身上的伤痕佐证了她的话,雷霆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而温述最在意的不是这一点,他考虑过后,决定私下问风沐瑶比较好。但他没想到的是,阮凝冰居然没有一丝犹豫,指着风沐瑶和白发哨兵,直白地开口,“你和他,已经缔结契约了?”


    温述眼皮一跳,放弃挣扎,彻底摆烂。


    阮凝冰说还算含蓄了,不仅是契约,而且是深度契约,需要灵肉合一的那种。


    要知道风沐瑶在一个月前刚逃了李铭钺的婚,现在就和另一个帅哥哨兵搞上了。温述简直要为敢想敢做、有色心有色胆的风沐瑶小姐拍手叫好了。


    但看两人的站位和互动,又似乎不是很熟的样子……温述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炮.友。”


    “发小。”


    “哇——”


    面对其余几人或是揶揄或是茫然的表情,风沐瑶一双清眉微微蹙起,不耐烦地解释道:“既是炮.友又是发小怎么了?什么年代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白发哨兵嗓音低沉,主动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我叫临巍,白狮精神体,S级哨兵。”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


    居然是S级!


    但温述更疑惑了,如果临巍是风沐瑶的发小,难道不应该在圣所学习吗?S级的白狮哨兵,温述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除非他从来没有进入圣所。


    风沐瑶看出了温述的疑惑,简单解释道:“临巍情况特殊,精神体不稳定容易暴走,所以没有进入圣所,一直请家庭教师在家学习。”


    阮凝冰年龄最大,考虑得十分全面,他警惕地问道:“容易暴走?既然这样,上面怎么会同意他加入ZERO?”


    风沐瑶揉了揉太阳穴,手上迸出无数条银色精神力线缠绕住临巍的四肢,而临巍也如提线木偶一般,顺从地任风沐瑶摆弄身体。


    “阮sir,我们都深度结合了,还不是我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他想要暴走,得问我同不同意。”


    阮凝冰点点头,“看来你们契合度很高。”


    雷霆抬手,“既然大家都自我介绍完了,还没有人来下达任务吗?我们不会被忘在这里了吧?”


    “人还没到齐。”


    雷霆疑惑地向四处张望,“啊?在哪里?我没看见啊……”


    温述贴心地为他指了指方向,其他人也朝着温述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影终于从黑暗中走出。


    黑发黑眼,皮肤苍白,身姿颀长。一条黑色咝蝰从他脚边滑出,鳞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温述唇边漾出一丝笑意,上前一步,蹲下伸出手。


    阮凝冰刚紧张地呵斥了一声,“小心”,就看见那条冷冰冰的动物顺从地缩小身体,盘上了温述的手腕,向温述的大臂攀去。


    雷霆张大嘴,伸出两根食指,瞪眼指着两人,“你们也认识?”


    温述道:“苏黎,没想到你也会来,之前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苏黎张开手臂,给了温述一个拥抱,脸颊摩挲着柔软的发丝,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说:“看那傻狗走了你那么难过,想给你个惊喜。”


    雷霆诧异道:“搞半天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苏黎面向其他人自我介绍:“苏黎,A级哨兵,咝蝰精神体。”


    “哥们你刚猫在一边躲猫猫呢?”


    “我只是去侦查了一遍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我是你的问题。”


    “不可能啊!刚才就除了温述,剩下的向导都没发现你,是你藏匿的本事太强不是我太菜。”


    阮凝冰和风沐瑶也先后点头。


    说实话,苏黎在圣所就这样神出鬼没,隐藏气息似乎完全是他的本能,刚才温述发现他,也归功于苏黎主动释放了精神力。


    阮凝冰问道:“那你侦查出什么了。”


    苏黎扬了扬下巴,“我侦查出,我们未来一个月恐怕要受苦了。”


    苏黎话音刚落,所有的顶灯都同时被开启,瞬间照亮了整个偌大的空间。所有人不约而同背靠背围成一个圈,警惕地环顾四周。而就在此时,众人环绕的最中心的位置,轻巧的落地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所有人唰地回头,哨兵们反应最快,精神体已经蹿了出去。


    温述赫然看见,吾悦本站在包围圈里骄傲地高举双手,在看见所有哨兵的攻势后瞬间炸毛,惊恐地跳了起来。


    “住手!!!”


    温述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重叠。


    韩添及时赶了过来,向所有人介绍,“她就是小队的最后一位队员。”


    不明真相的人傻眼了,若不是他们事先见过韩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雷霆毫不留情地直白质问:“虽然我知道她战斗力肯定不差,但是我请问把这样一个智商异于常人的不明生物放在队里有什么用呢?”


    面对雷霆的质问,韩添身为究极猫控,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跳起来揍他,而是微笑,“小伙子,等她把你干得哭爹喊娘的时候,你会后悔今天你说出的话。”


    “我艹她能打过老子?”


    “况且”,韩添抬起双手,“在队里留个吉祥物,有什么不好呢?”


    “……算了,你是指导员你说得对。”


    刚才灯光太暗,只有拥有夜视能力的哨兵们能看到周围的环境,而此时,向导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将近三百平的房间内,分布摆放的大大小小的器械,已经有不同功能的场地。


    韩添介绍道:“现在我们所处在白塔上空的浮空岛的训练基地内。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你们将在基地里进行系统的磨合和训练,并为你们的第一项任务做准备。在训练的最后一天,你们将统一接受考核,只要有一个人不合格,那抱歉了诸位,本次培训失败,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吧!”


    一人挂科,全员被炒,温述惊了,所有人都惊了。


    大家还想提出异议,但韩添根本不给他们时间,他一跺脚,整个训练场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型光屏。


    “这是大家的课程表,每个人都有不同侧重,小沐瑶和小临已经很熟悉了。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为了欢迎新队员,那就先来一个稍微轻松的课程吧!”


    温述一扫自己的课程表,果不其然在上面找到了精神力精微控制、战场急救、战地应急反装甲策略等课程。


    向导的课程大差不差,哨兵则侧重体能训练,机动技能、极限生存等等。


    而所有人都要学习的,包括各项渗透技能训练、侦查谍报技能培训,各项课程看得温述眼花缭乱,感觉在圣所十年要学的都没这三个月多。


    而第一天就上,所有人都有的,并且持续整整一周的课程——反刑讯训练。


    韩添扬起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怎么样,不用动脑也不用动手,只有被困着挨揍就行,很轻松吧! ”


    第77章 初次任务 那个叫真岛咲臣的男人


    温述可以确定, 在浮空岛的这三个月,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三个月。整座浮空岛位于中央白塔上方,完全与世隔绝, 韩添甚至收走了他们每个人的终端,断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温述也只来得及向杨明弦和谢安年报了平安, 就彻底失联了。


    最初七天的反刑讯训练,所有人开始都觉得不过是一场训练, 不可能动真格, 但等到真被绑到电椅上的时候, 他们无一例外地怀疑上头是不是真的想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搞死他们。


    等到被从审讯室里放出来,人都还恍惚着, 就被扔到训练场操练。


    向导当哨兵用,哨兵当牲口用。哨兵们还勉强能适应,向导由于体质差距, 可就遭了不少罪。三名向导之中阮凝冰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 是目前综合成绩最好的,然而由于毕业多年都没经过系统训练,在体能训练上是最吃力的。


    刚开始看他脱力晕倒大家都兵荒马乱吓得不轻,但几次之后, 大家都习惯了。


    阮凝冰一晕倒,雷霆就眼疾手快地一捞, 避免他后脑勺着地,顺带大喊一声,“阮哥又躺了!”


    风沐瑶冲上来用异能【疗愈之羽】把人奶醒,顺带控诉韩添,“你这训练强度合理吗?人累死了算谁的。”


    韩添此时一副草菅人命的冷血教官做派, “这不没死吗?练不死就给我往死里练!”


    出乎意料的是,在哨兵中成绩最好的不是等级最高的临巍,而是吾悦。连一开始对她有意见的雷霆都不得不服,然后眼红地疯狂给自己加练。


    雷霆本来就是黑豹精神体,天赋【飞廉】能让他感知周围空气流动,预测风向风速,不仅能让他的速度暴涨,而且也让他成为了百发百中的神狙。速度本来是他的优势项,然而他悲愤地发现,他的优势项比不过连异能都没有的吾悦。


    温述安慰他,“吾悦天生有30%的解放,你正常状态比不过是正常的。”


    雷霆更扎心了,“可是如果我也解放30%,就狙不准了。而吾悦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也能中人形靶。”


    他说得没错,狙击手需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而解放是一个牺牲理智换取战斗力的过程。雷霆看着性格率直跳脱,但实际上的抗压能力、应变能力和耐力都是哨兵中的翘楚,只不过在吾悦对比之下,有些落差。


    温述继续安慰,“但她只玩转轻狙,玩重狙不如你。”


    这对话不巧被路过的韩添听见了,当场让雷霆也解放30%去练狙,达不到正常水平就算不及格,全队淘汰。


    然后雷霆就过上了被全队死盯着训练的团宠生活。


    进行了一个月的磨合和训练,全队不需要再对着模拟器打假想敌,韩添拉来了一批真人给他们练手。


    浮空岛最臭名昭著的,就是这座专门关押重刑犯的浮空岛监狱。温述对此印象深刻,因为哈桑就是从这鬼地方越狱的。


    当时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到整个浮空岛监狱安保水平,温述才意识到哈桑牛逼到了什么程度。


    深入地下五十米的附甲层,武装到牙齿的岗哨,以及迷宫般复杂的内部结构。韩添宣布,任何死刑犯,二十人一组,每人三次尝试机会,只要打赢ZERO,即可免除死刑。


    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为了减刑机会,一个个都跟疯狗一样,横竖都得死,不如把命赌在这。


    如此战斗持续七天,ZERO小队终于从第一天的吃力迎击,各自为王,到找到最省力消耗最少的配合方式。然后韩添又换了新玩法,颇具恶趣味地腾地方建了个十层塔,七人必须一口气从第一层打到最顶上才算过关,失败一次就要从第一层重来。


    每挑战一次,小队就会获得七套血衣与一身烂肉。韩添此时倒十分豪横,碘伏绷带管够,医疗舱免费开放,饮食按军队最高规格,量大管饱。


    如此极限的压迫下,温述悲喜交加地发现,自己练出来了八块腹肌,风沐瑶也练出了马甲线加四块腹肌,就连阮凝冰也摸着自己愈发坚硬的肌肉不说话了。


    原本大家都对其它塔的天才带有滤镜,平日相处都讲究一个“相敬如宾”。但天天看天才泥里血里打滚,被揍得鼻青眼肿亲妈都不认识,什么滤镜都碎了。


    就连看上去最高冷的阮凝冰,都会拿着针线盒给小队队员们补衣服。


    阮哥彻底升级为阮妈,不过大家也只敢私下叫叫。


    等小队终于通关,韩添也想到了其他折腾他们的办法。他竟然向典狱长调出一批囚犯,一个个投放到监狱外头和ZERO上演城市战。


    “要真放跑了一个,你们和我都要完蛋。”


    幸好浮空岛上只有监狱和废弃城市群,否则九处收到的投诉信能淹没总部。


    最后温述使用了新异能控制了一名囚犯做内应,然后带着小队把囚犯们一锅端。


    如此经受了三个月的折磨,所有人的考试成绩终于出炉了。


    没有人不合格。


    没有人敢不合格!


    如果不合格,那所有人三个月的水深火热算什么?!


    但来不及高兴太久,甚至连庆功宴都没有,九处迫不及待地挥出这柄被打磨得锃亮的尖刃。


    ZERO小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韩添将所有人带离了阴森罪恶的浮空岛,下达了命令。


    “这次任务,将由盘古塔九处分部进行对接,我也会跟你们一同前往,即刻出发!”


    在飞往盘古塔的直升机上,韩添向全体队员布置了任务。


    所有人聚精会神,围坐在圆形会议桌前,一张3D大头照经由光屏投影到圆桌中心。


    黑发黑眼,副黑框眼镜,身材清瘦,气质温和,穿着白大褂,戴着胸牌,端视镜头。


    看清这张人脸的瞬间,温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幸好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照片上,才没人发现温述的异常。


    “这个人名叫真岛咲臣,曾是中央白塔科学部首席科学家,但在二十年前叛逃,白塔曾派遣特工追捕,而当时特工带回来的消息是——他已经死了。但在五天前,白塔收到了他通过无线电发来的求救信号。”


    风沐瑶提出疑问:“一个叛逃的科学家向白塔求助?”


    韩添点头,“真岛咲臣有意自首,并且他身上掌握了许多白塔的核心研究资料,高层命令我们,务必要将他活着带回东部联合塔。”


    “所以说,这是一次营救任务。”


    韩添点头,“不过各位,我要提醒你们,这次任务并没有想象中轻松,这张照片是真岛咲臣二十年前的旧照,而这是AI推算出他现在的长相,我已经发给大家了。”


    温述凝视着光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即使那张纸质照片在爆炸中销毁,他也不可能记错,这个真岛咲臣,就是照片上的四人之一,站在最左边的男人!


    他明明已经潜逃了二十年,却在这个关卡现身,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需要派遣两名队员,秘密潜入南部王庭的第11战区基地,找到真岛咲臣并将其秘密带离,其余队员在外接应。并且我们需要选出一位队长,根据诸位的考核成绩考虑……”


    韩添调出成绩单思索,“算了我懒得考虑了,有人毛遂自荐吗?”


    习惯了,已无力吐槽。


    这时,温述高高举起了手。


    其余人还在斟酌考虑衡量利弊,没有想到有人能这么快举手。


    韩添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大家都同意吗?”


    温述开口,缓缓陈述自己举手的理由,“我去过南部联合塔,也和那里的人打过交道,能当队长最好,即使当不了,我也要做潜入基地的两名队员之一。”


    来自暮光塔和燧人塔的两位不了解前情,全都惊异地看着温述,雷霆惊奇地发问:“你去过南部联合塔?要知道那是要乘坐渡轮穿越沙漠禁区的!而且那地兵荒马乱的你去干啥?”


    中央白塔的众人沉默。


    温述道:“说来话长,总之对于我之前的提议,大家有意见吗?”


    苏黎第一个举起手,“我赞同。”


    风沐瑶和临巍也先后跟票。吾悦见大家接二连三地举起手,没有任何犹豫,兴奋地喵呜一声举起爪。


    雷霆和阮凝冰耸耸肩,知道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不同意也没辙,而且温述这几个月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温述年龄资历尚浅,但各项能力都出类拔萃,他做队长,他们是服气的


    直升机两小时后在界碑降落。雄踞与东部联合塔边境的能量塔近百米高,是南部边境最高的建筑。它通体漆黑,钛合金材料,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这就是被称为‘界碑’的建筑本体。点点金光在漆黑的界碑表面如游蛇流窜,明明灭灭,无有定势,有如撕裂漆黑苍穹的雷电,那是海量石泪金所凝结的精神力量。


    防护罩以界碑为中心铺展开来,隔绝异种侵扰,偶有被风吹起的沙石撞上防护罩,层层金色光晕就如水纹荡漾开来,空间也似乎随之波动,几秒过后,金色水纹消弭无踪。


    温述几次进出边界,都是经过周边的哨所,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界碑本体。


    ZERO小队成员几乎被界碑散发的能量压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仰望着这肃穆神圣的建筑。


    “我们将乘坐沙艇前往南部王庭,在圣德里安要塞落脚,在那之后就全靠你们了。”韩添摊了摊手,身为普通人,他对精神能量最不敏感,受到的压迫最轻。


    温述握拳。


    圣得里安要塞——这回算是旧地重游了。


    话说不光是南风巽,南佳树也在边境,说不定就在这个基地里。


    不过任务当前,温述也没有跟南佳树叙旧的时间。


    他在界碑的强力压迫中缓缓挺直腰杆,如青松般站得笔直。所有人看见他的动作,也要咬紧牙关,撑着一口气站直。


    几人几乎是刚落地,就被打包运往圣德里安要塞。


    在沙舰上,温述开始和全体队员商讨战术。


    此次出行给温述的感觉与乘坐‘绿洲号’极其不同。在‘绿洲号’上,前半段是观光旅游,后半段是绝境逃生,十数天的漂流显得无比漫长,而在沙舰上,光是无数次推演救援路线,就让温述遗忘了时间流逝。


    而对于其他队员来说,无论是广袤的沙漠,干燥的热风,还是炽热的太阳,都是无比新奇的。


    和温述第一次来一样新奇。


    就连偶尔遭遇异种清道打怪,都变成了一种新奇的挑战。


    但在五天后,沙艇成功抵达圣德里安要塞,所有人之前的安逸和无所事事都被高度紧张替代。


    千疮百孔的建筑和无处不在的瞭望口告诉他们,这是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的龙潭虎穴。


    “阮哥你工作经验最丰富,之前有没有接过类似的任务?”雷霆一边戴防风镜,一边问。


    “我从未离开过东部联合塔,反倒是小队长,看上去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温述戴着防风镜,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认可,“之前碰巧来过。”


    风沐瑶已经开始给全队成员分发护手霜,“老天呐这鬼地方也太干了!老娘要被晒成人干了!”


    临巍无奈地笑了笑,摊开双手,任风沐瑶将护手霜涂在他宽厚粗糙的大手上。


    阮凝冰慢条斯理地抹匀膏体,动作十分优雅,他问温述,“之前听说有一艘渡轮出了事故,最后被圣德里安要塞收容,不会就是你坐的那艘吧。”


    温述一愣,随后坦然地点点头,“不错。”


    他又指了指韩添和吾悦,“他们替我作证。”


    韩添下意识别过头,装作没听见。吾悦也眨巴眨巴眼睛装傻。


    阮凝冰长叹一口气,“能集齐三个倒霉蛋……我现在为我们小队的未来担忧。”


    这时,哨兵们突然抬头向远处望去。


    临巍打了个手势,“来了。”


    苏黎道:“五分钟。”


    五分钟后,向导们也听见了隆隆的发动机声。


    远处起伏的沙丘上,一群小黑点由远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


    烈日、沙尘、废墟、机车,在漫漫黄沙的背景下,就连那因高强度战斗和反复清洗显得破旧的作战服都显得荷尔蒙爆棚,这是与高塔精英所持重的理性规则截然不同的狂野烈性,同为哨兵的雷霆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哥们儿帅炸了!”


    离合被一脚踩到底,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机侧侧向滑停扬起大片沙尘。


    领头的高大哨兵迈下机车,摘了头盔,汗湿的鬓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刀削笔刻的面庞极具男子气概,但他一看见温述,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


    像盘踞沙漠的野狼想要扑食猎物,却一脚踩上仙人球的那种吃瘪郁闷的表情。


    风沐瑶疑惑地看着那猛男哨兵,又看向温述,“你们认识?”


    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吃瓜的表情。


    雷霆,“仇人。”


    阮凝冰,“冤家。”


    苏黎,“……没劲。”


    吾悦,“喵呜!”


    韩添,“艳遇对象。”


    众人,”“!!!!!”


    韩导你刚才说了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吗?


    肉眼可见地,猛男哨兵红温了,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住冲动,他没好气地剜了温述一眼,“希望你这次来,给我安分守己一点!别再给爷爷我搞什么幺蛾子!”


    众人,“哇哦!!!”


    温述扯了扯自己的制服领子,“也希望你这次能消停点,好好配合我们的行动,别总怀疑我图谋不轨!”


    第78章 向导营 容纳数百人的大通铺,草席与草……


    一辆军用卡车在烟尘滚滚的公路上疾驰, 向整片沙漠的唯一绿洲疾驰而去。车厢由简陋的钢架撘成,随着剧烈的颠簸发出聒噪的响动,数十名哨兵和向导挤在车厢里, 倚着枪杆烤着太阳。


    穿过卡哨,雇佣兵们卸下背包, 从车上卸下一箱又一箱石泪金,“F队回程, 今天收获不错, 快来搬东西!”


    “牧者去休息!”


    马上有凶神恶煞的哨兵手持甩棍, 赶牲口一样把队里的向导驱赶出来,戳着他们的腰催促着他们快走。


    其中一名女向导立即拧眉回身, 却被他身边的男向导拽了回去。


    “冷静。”


    温述拉住风沐瑶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ZERO小队蹲守了几天,摸清了11战区补给物资的路线,寻机绑了他们两个向导, 温述和风沐瑶靠着阮凝冰的异能改头换面顶替了他们的身份。


    阮凝冰的后天异能【无相】,可以自由改变目标的体征外貌声音甚至精神体。再加上温述和风沐瑶分别读取了两名向导的记忆, 改变了外貌,潜入敌营。


    南部王庭把哨兵称作骑士,把向导称为牧者,牧者地位极低, 甚至不如普通人,完全被哨兵当作工具使用。不会有人费心思关注一个工具, 所以伪装成牧者,是最稳妥的选择。阮凝冰的异能可以维持三天,而温述和风沐瑶要做的,就是在三天内找到真岛咲臣。


    现在他们被赶到一个重兵把守的营房内,温述刚一接近, 就被牲口棚一样浓烈刺鼻的臭气熏得作呕。风沐瑶更是忍得辛苦,但她还没有进去,就被一名浑身血渍的哨兵薅着胳膊拽出来了。


    哨兵肌肉虬结,一头凶猛的孟加拉虎盘踞在他脚下,但他的脑袋被开了个大洞,血流了满头满脸,看上去十分狼狈。


    “A队遇袭,派3个治愈系牧者过去!”


    这就是风沐瑶不得不来的原因,那两名向导,一个没有异能,一个治愈系异能,阮凝冰虽然能伪造精神体,但无法伪造异能,而ZERO小队中只有风沐瑶是治愈系向导。


    温述用眼神示意风沐瑶跟他们过去,而自己被押入营房。


    容纳数百人的大通铺,草席与草席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浓烈的汗味、尿臊味、经血味挑战着温述的嗅觉神经,这些被圈养在此处的向导完全没有隐私,当着哨兵的面换衣服、洗澡、上厕所,更别提尊严和自由这种奢侈品。


    南部王庭并非每名向导都被像这样圈养,本地向导虽然被限制自由,但都被好吃好喝地当个易碎品供着,等到合适的年龄,会被分配给功勋卓著的哨。,这些不仅被圈养着还要冒险出任务的向导,要么是战俘,要么是军队掳掠来的囚徒。温述所套壳子的身份,就是一名被‘驯化’成功的战俘。


    “一群肮脏的猪猡……”哨兵厌恶地捂着鼻子,一肘子将温述怼了进去。


    温述就像一个麻木的空壳,习惯了这样的暴力对待,顺从地扑在地上。


    然后他左手杵在了一摊黄色不明液体上,头皮瞬间炸开了。


    直到身后哨兵离开关闭大门,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没有向导关注他,他们的眼神冷漠空洞,不起丝毫波澜。


    温述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脑子里像有两台坦克在轰炸,理智几乎要被炸成废墟。


    左手黏腻恶心的触感挥之不去,鼻尖难闻的气味愈发浓烈,深入敌营的最难关,居然是克服洁癖!


    沙漠中水是宝贵的资源,不会浪费在一名战俘身上。


    左手指尖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温述身体一僵,低头去看,发现一只金毛精神体在舔他手指上的不明液体。


    温述沉默地盯着这只瘦到皮包骨的小金毛,小金毛三口两口就舔干净了那些液体。


    终于,一名浑身脏兮兮,皮肤黝黑,骨骼支离的向导站在温述身前,金毛精神体被收回精神域。金毛向导没有说话,无声坐回温述旁边的草席。


    被关在向导营的向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精神等级最高不超过B级,与东部联合塔向导常见的长相甜美、皮肤白皙不同,这里的所有向导干瘪黑瘦,和路边的干枯的荠草没有区别。根据情报分析,真岛咲臣极有可能就在这个向导营中。


    但被折磨到这个地步,温述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是否能支持他逃离这片地狱。


    不算出去做任务的,一共213名向导,温述利用一个下午时间,将所有人的脸和脑子里的真岛咲臣变老的脸一一对比,并没有找到目标。


    风沐瑶也终于被送回来了,看上去没有经历什么棘手状况,径直走到她的那张草席上,和温述隐秘地通过精神力交流。


    “有发现吗?”


    “我这边没有,你那边呢?”


    “我听那些哨兵说晚上有一个大人物要来,全军都在做准备。”


    尖锐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是向导营的开饭铃。


    大门很快被打开,几名哨兵推着两个保温桶走了进来。温述发现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几个身材佝偻的老人,给所有向导分发餐食。


    温述从自己读取的记忆中检索到,这些老人是向导营中因年迈体弱无法出任务的向导,平时负责做饭和卫生清洁。


    一袋用透明袋装着的黄色膏状食物被扔到温述面前,温述抬头看着面前一头稀疏白发、身形佝偻、骨瘦如柴的老人。加上刚才回来的三个,以及这些老人,向导营一共230名向导。


    除去一些一看就过于年轻的和一些过于年迈的,还剩114人,每一个都是怀疑对象。


    温述和风沐瑶交换信息。


    真岛咲臣是B级向导,梅花鹿精神体,天赋异能【记忆迷宫】,既然他发出获救信息,就一定会给他们留下线索。


    实在走投无路,温述可以在夜晚偷偷查看他们的记忆,一个一个检索。


    温述撕开食物包装,闻到熟悉的气味,终于明白自己白天沾到的不明液体到底是什么。他也终于了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的那名金毛向导不说话。


    当金毛向导张开嘴进食时,温述看见他嘴里空洞洞一片,原来他只有半截舌头。


    吃完饭后,充当清洁工的老向导拿着高压水枪对着地面和墙壁进行冲洗,最后将水枪指向向导群,粗暴地将臭烘烘的向导们刷洗一遍。向导被高压水枪冲得嗷嗷叫唤,四处逃窜。


    温述和风沐瑶混在被冲得嗷嗷叫的人群中,风沐瑶趁机接近借机搓洗的温述,提醒他,“那些哨兵说今晚要找几个看得过去的向导给‘大人物’消遣,你别洗太干净真被选上了。”


    温述洗洗涮涮的手顿住,“不早说。”


    洗完澡后温述发现,吃完饭不意味着这些向导一天的活动结束,晚上九点钟,所有向导被哨声集合起来,统一带到广场上。


    11号基地的哨兵也列队集合,他们无一不神情虔诚专注,仰视着一个巨大的3D投影。


    投影手持权杖,漠视前方,高鼻鹰目,鼻峰下钩,面容阴鸷,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且蓄得极长,浓密的胡须垂到胸前,滚金的红色圣袍逶迤拖地,头顶的金黄冠冕直指天空。


    “真主之翼降临人间,全视之眼俯瞰大地。”


    “黄金狮的鬃毛点燃森林。”


    “白昼已然消逝,晨星即将殒没,红袍的骑士彷徨不定。”


    “啊!高天之上永垂不朽的魂灵!”


    “您赐予我雄图和毅力,蒙福的圣女亦倾垂爱意。”


    “黄金火焰生生不息,你与我皆得永恒。”


    无数人一起高声歌颂,声浪层层叠叠如山呼海啸,士兵们如波浪一般向投影的雕像垂首俯倒,虔诚祷告,场面可谓震撼至极。


    相必这投影就是在东部联合塔恶名昭著的大巫妖乌尔班,但在南部王庭,他可是受万人敬仰的正统教皇。


    当人陷于水深火热,走投无路时,往往会求助于天神的力量。而南部王庭,就是这样一个神权国家。乌尔班在位150年间,一直在用他的“神迹”向信徒们证明真主的伟力,成为凌驾于皇室之上的真正掌权者。


    向导营的人也被士兵们拿枪指着下跪,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俯首祷告。


    温述跪下之前,目光一直停留在乌尔班手持的权杖上。


    中心的全视之眼标志温述十分熟悉,哈桑在被谢安年追杀时,就是用鲜血画了这个标记逃跑。温述怀疑这可能源于巫妖乌尔班身上的某种空间异能,而权杖两侧的黄金之翼——


    温述立即想起了在地下拍卖场上,悬挂于斗兽台上的黄金翅膀。


    蛾摩拉,想必也与教廷脱不了干系。


    眼下他装作祷告的姿势,心思百转千回,他深知如此庞大的势力,就算倾东部联合塔之力也难以拔除,自己不过蚍蜉撼树。


    如此思索着,他忽然感觉自己身前笼罩了一片阴影。


    紧接着自己头上似乎被砸了一枚硬币。硬币扑棱一声掉在地上,温述睁眼一看,阴影消失,面前却掉落着一枚闪着光的金币!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捡起硬币或抬起头,只能沉住气装作没有发现,按兵不动。


    这时候,他发现两名士兵急吼吼地冲了过来,将他一把从人堆里拉了起来,捡起金币塞到他手心。


    然后他们叽里呱啦地对温述输出了一大段话,看上去非常着急,他们语速太快,温述没怎么听清,他慌忙四望,对上了风沐瑶心急担忧的眼神。


    两名哨兵将他交到一名满脸褶子的老向导手里,而老向导将他领到一个房间,像给绵羊剃毛一样三下五除二将他剥光按进水桶里,水桶里甚至被放了一颗香喷喷玫瑰味的浴球。


    温述从水里钻出来,呛咳着艰涩开口,“什么情况?到底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这名老向导的声音比温述想得年轻,只是因为常年遭受非人折磨而显得外貌苍老,他的发音里带着一种古怪的口音,“你不知道吗?那位选中了你,今晚要你去过夜。”


    “什么?!”


    老向导不耐烦地向他解释,这是南部王庭一个古老的习俗,贵族向平民抛硬币,索要平民的初夜权,但现在初夜是个比黄金稀有的玩意,于是乎这个仪式的意味就变了。


    温述真不知道,因为就算是那名向导的记忆里,也不包含这个知识点。可见这个习俗,只是流传于南部王庭贵族内部的腐朽糟粕。


    温述十分不理解,眼下他这副壳子就和向导营里的其他人一样,黑发黑眼皮肤黢黑,哪个不长眼的选他去陪睡?难不成还真是怪他洗澡洗太干净了?


    “泄欲的玩物而已,有个洞就行。”老向导张口狞笑,露出一口黄牙,用刷子往温述的皮肉上刷。


    温述急忙躲过,“我自己来!”


    老向导扔开刷子,不客气地用他那枯枝般的手扒开温述的手心,露出一个垂涎的奸笑,“S级哨兵可不好伺候,你一定活不过今天晚上,但如果你把这枚金币给我……我说不定能帮帮你,至少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


    第79章 王子陛下 再遇哈桑


    沙漠、军营、奴隶一般的向导、久未纾解的哨兵,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被选中的向导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虽然就算老向导不支招,温述也有脱身的办法,但面对S级哨兵, 他也不能自信地保证万无一失。


    况且金币温述留着也没用,而恰巧有人在此送上门来。


    趁老向导不注意, 温述一掌拍向他的头顶,冷声道:“精神烙印种下, 如果你骗我, 你会死。”


    老向导恼怒地握拳, 但看见温述亮出来的金币后,羞恼之色立即转化为谄媚的笑意。


    “放心,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敲定交易后,温述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老亚伯就好。”


    “哦……是吗?”


    老向导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干裂的嘴唇向两颊咧开, 露出一口黄牙,“我的前一任就叫亚伯, 他死了之后我也叫亚伯,这儿的人都这么叫我。”


    “好吧亚伯。”


    经由数十年如一日的加固,最终形成固若金汤的精神壁垒,温述开始理解这个亚伯为什么能在这个鬼地方活这么大岁数。就算是温述, 也无法轻易撬开他的脑子。


    温述洗得香喷喷后,又换上一身新衣服——实际上就是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白袍子, 不包括鞋。


    他被两名哨兵持枪架着,蒙着眼赤脚走向营地的某处。


    沙漠的夜风很凉,温述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但他很快就被带进室内。脚下由沙地变为大理石地板,再变为柔软的长毛地毯, 室温也是适宜的26度。


    若不是在军营,温述真怀疑自己被带进了什么豪华会所。


    这下他可以确定了,这位到访的大人物,要么是贵族要么是神职,否则不可能被安排这么一个奢华的房间。


    钳制被松开,身后的哨兵退后,关门,走远。温述来不及抬手摘下眼罩,就被人掐着脖子按到了沙发上。


    那双手如铁钳一样炽热滚烫,刺啦一声就把温述的衣领扯得稀巴烂。


    温述鼻梁砸到软垫,被撞得有些懵,下意识剧烈挣扎,浓烈刺鼻的威士忌气息在温述的鼻腔横冲直撞,温述刚吐槽这醉鬼喝了多少,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其实是哨兵信息素。


    熟悉的信息素,炽热灼人的温度,蛮横凶猛的力道,温述听见熟悉的低音炮在耳边轰鸣,他使用的是自己的母语,和东部联合塔的官方用语相比,这种语言更粗粝,更坚硬,也更深沉。


    “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爪子卸下来。”


    又是刺啦一声,温述身上那衣服彻底报废。哨兵的伸手去扳温述的腿,温述心中警铃大作,脑子一热,急促地喊了一句,“住手!”


    背后的哨兵像被下了静止咒一样,突然一动不动地愣住了。


    温述脸上的眼罩早就被蹭开,过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现在这张脸完全谈不上什么我见犹怜、梨花带雨,他男鬼一样回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过分英俊的脸。


    哈桑穿着一身军装,坚硬的胸链割着温述后背的皮肤,镶嵌着红宝石的胸章更是晃得温述眼疼。


    红发与黄金瞳,一如记忆里永不熄灭的火焰,黄金狮凶戾傲倨,温述就是他掌下孱弱的猎物。


    看到这名向导的脸,哈桑脸上很明显地浮现出败兴的恼火,五指抓着温述的头发,将温述的脸又按了回去。


    “你会说东部联合塔的语言?”


    温述身体一僵,刚才情况紧急,他忘记切换语言了。


    哈桑漫不经心地扯着掌心的黑发,像在扯一匹烈马的缰绳,“老子问你呢!说话。”


    温述倒是长吁一口气,威士忌的气息淡了下来,看来哈桑被自己弄萎了,他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是的……是的大人,我是战俘。”


    哈桑不耐烦地将温述整个人拎起来,甩到地上。


    温述滚了两圈泄力,以防哈桑再折腾自己,干脆顺势趴了下来。


    “你们那边都是乌鸦似的黑发吗?”


    温述仔细回忆了一下,“也不都是……”


    也有因为精神体变异的发色,也有后天变异的,不过总体黑发比较多.


    哈桑打量一块死肉一样上下打量着他,“那的向导都很白,可是你黑得像个煤球。”


    温述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也没白到哪里去。


    哈桑见他没有反应,轻嗤一声,继续问道:“你知道你们白塔有一个叫温述的向导吗?S级,身材很带劲,长相应该也够劲,你见过他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温述心脏一跳。按照时间来算,这名向导被俘虏时,温述还没进入圣所,哈桑这么问真是莫名其妙。


    他只能回答:“不,我没有听过。”


    哈桑伸手,挑起温述的下巴仔细观察,“不过,他总喜欢顶着不属于自己的脸到处乱跑,这一点我很不喜欢。”


    听见这句话,温述差点以为哈桑在暗讽自己,心脏咯噔一下,浑身血液凝固,手尖脚尖都在发凉。


    镇定……阮凝冰的伪装天衣无缝,哈桑不可能这么快发现,他可能只是在试探。


    突然,温述感觉什么又厚又重的东西搭在自己肩头,与此同时,一股热气扑在后颈。


    温述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鬃毛燃火的狰狞狮首。


    森然的利齿对着后颈,锋利的爪子搭在肩头。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正常人猝不及防看到这玩意,不吓晕过去都不礼貌,更何况是身娇体弱的向导,他只是顺势而为。


    总不会有人想奸.尸吧。


    哈桑噌地站起,踹了踹地上瘫软的向导,“喂,别装死!”


    黄金狮甩了甩燃火的尾巴,绕着尸体嗅闻。


    “来人,这向导怎么回事?!”


    送温述进来的两名哨兵匆匆跑进来,他们看了眼地上的向导,震惊地瞪大眼睛。


    王子殿下这么生猛吗?这才多久就把向导搞晕了!


    但他们仔细一看房间里的痕迹,又不想搞过的样子。


    哈桑黑着脸,“他一看见我的精神体就晕了过去。”


    两名哨兵与黄金狮大眼瞪小眼,腿开始抖。


    他们很想告诉王子殿下,被黄金狮吓晕过去不是小概率事件,但他们不想活了才会怎么说。


    其中一名哨兵斟酌开口,“殿下,向导营的向导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工作繁重,可能是饿晕过去的。”


    哈桑抿着嘴,脸色难看。


    突然,黄金狮的耳朵动了动,哈桑也凝神听去。


    两名哨兵只有B级听力远逊于哈桑,都一头雾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哈桑突然推开他们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只甩下一句,“那向导哪来的带回哪去。”


    两名哨兵只好往向导身上盖了一张毯子,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人搬出去。踏出指挥楼大门,他们立即明白王子为何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营帐之间火光冲天,士兵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失火了!失火了!”


    “怎么办救火吗?”


    “先把他抬回去!”


    温述被送回向导营时,第一时间收到了风沐瑶的问候,“你菊花还好吗?”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我。”


    “所以菊花还好吗?”


    这个时间本来应该熄灯了,但营外火光冲天,一片嘈杂,没有人在睡觉。温述和风沐瑶在精神域交流。


    没过几分钟,老亚伯从最边缘的草席蹭到了温述的草席这边,将一团破破烂烂的布料递给温述,温述认出这是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他借着毯子的掩护飞快换好衣服。


    若非隔墙有耳,温述真想好好问问老亚伯,他是怎么想出烧营地这招的,万一露馅了他不怕死吗?


    而亚伯却像唠家常一样主动向温述搭话,“听说是仓库的看守没熄灭烟头,点燃了仓库,不过这都跟我们没关系,早点睡觉,明天可有的忙了。”


    真够鸡贼的,让看守背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亚伯离开后,风沐瑶发出疑问,“他是谁?什么情况?”


    温述把前因后果简单交代了一遍。


    风沐瑶道:“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找上门,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要不是亚伯老得半截入土,看上去跟目标年龄完全对不上,还真是目前为止最可疑的对象。


    “盯着他,不要放松警惕。”


    次日清晨,火已经扑灭了。大约凌晨五点,就有人在营里陆续提人出去。


    温述点过,有11人一夜未归,风沐瑶告诉他这些人都被哨兵看上,挑出去过夜了。


    并且风沐瑶告诉他,营里的向导都认为这是好事,只要死不了,往往能多得一些食物报酬。


    早饭按时发放,但依然是倒胃口的糊糊。营养膏就是口感不好,但最多像没味道的鼻涕,但这玩意吃着连鼻涕都不如。


    温述本不对早餐多做期待,但等自己的那份扔到面前时,他疑惑地抬起头。


    周围的向导们比他更先提出疑惑,“为什么他那份不一样?”


    “为什么他可以吃这些东西?”


    温述面前的,是一袋面包片,一盒牛奶,两块巧克力,甚至还有一盒肉罐头。放在其他地方不算什么,但放在这鬼地方,简直就是人间珍馐。


    而其他人面前的,都是黄色糊糊。


    “是不是发错了?”温述其实心知不太可能。


    负责送餐的士兵斜了他一眼,“没发错,这是上头特地批给你的,以后你每餐都有加餐,说是给你补充营养。”


    “上头还说,要是下次艹都没艹就敢晕过去,要把你眼睛挖出来。”


    霎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餐车被推走,大门被关上,无数道火辣的视线落在温述身前的食物上。


    这些向导从进入营地开始,就再也没吃过正常的食物,此时已经要眼红疯了。


    温述大概知道是谁给他加餐,但他依旧不解。


    哈桑是想把他养肥,然后吃掉吗?


    风沐瑶已经机智地发出脑电波交流,“给我留块巧克力,一块就行。”


    温述刚伸手去拿面包,就感到眼前一道旋风卷过。他一眨眼,所有的食物都散落在公共区域。


    “你怎么能先抢!”


    有向导出声斥责这种行为,却没有想到,一只蹄子一脚踩爆了牛奶外包装,乳白色的液体瞬间向四面溅开。


    在那精神体出现的瞬间,温述噌地站起来。


    梅花鹿!


    梅花鹿精神体!


    梅花鹿扬起四蹄,将所有食物都踩得稀巴烂,泥巴沙土混在一起根本不能再吃,有人和它争抢,却都被它一蹄子踹了回去。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冲出人群,高声喊道:“不能吃,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吃!如果吃下这些东西,就是向那些魔鬼屈服。他们想靠这些小恩小惠诱惑我们中的个别人,让他们忘记仇恨,忘记屈辱,成为我们叛徒,再借他们的手,瓦解我们所有人的意志。”


    风沐瑶的声音及时进入温述的脑子,“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吗?!!!这非暴力不合作的小词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高知!”


    她要向队长请示下一步计划,就见温述握紧拳头,大步走到公共区。


    中年男子看到他过来,正想激动地说些什么,就见温述侧身抬脚,一个漂亮的180度侧旋踢,踢飞了还在践踏食物包装的梅花鹿。


    温述收脚时,所有人还没缓过神来。


    温述捡起了唯一一块幸存的巧克力,对中年男人道:“我,吃了;你,请便。”


    第80章 自爆 哈桑:“你居然敢来找我!”……


    风沐瑶腾地站起来, 冲过来拉住温述,“你干什么?”


    温述回答道:“没什么,实在忍不住手痒。”


    守在外面的哨兵听到了里面的向导, 一脚踹开门冲进来,“全给我举起手蹲下!”


    站在最中间的温述和中年向导被直接拖了出去, 温述给风沐瑶使了个眼色,并把巧克力交给她, 嘱咐道:“包括发疯这个, 靠门第一排第三个, 你右手边第二个,还有那个老亚伯, 在我打人的时候精神波动最激烈,全都重点观察。”


    怀疑目标直接缩小到四人,风沐瑶敛起凤目, 低调地缩回人堆里。


    温述则被哨兵粗暴地带了出去,他本以为要关个禁闭什么的, 就那种仅容一个成年男人蹲踞的狗笼子,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在里面饿上一两天,是军队里最常见的训诫方式, 然而哨兵把他和那名中年向导直接拖到了校场上。


    被风扬起的黄沙灌入口鼻,十余根笔直粗壮的实木桩子插在空地上, 桩子的木纹是一种由鲜血经年累月沁成的绛紫色,脚下的土地也□□涸的鲜血染得暗沉。温述和中年向导直接被哨兵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在其中的两根桩子上。


    温述艰难扭头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发现中年向导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


    真的不再挣扎一下吗?


    这鬼地方容错率这么低吗?


    咻咻两道裂空声响起,只见一名头顶到脖子都纹着纹身,膀大腰圆, 打着赤膊的哨兵舞着鞭子走了上来。那鞭子足有三米长,上面极其明显地布满锋利地倒刺,被它擦一下能带半斤肉下来。那哨兵腰腹使劲,高高扬起手臂,将鞭子在头上甩出一个饱满的圆弧,再重重地劈下,响亮的破空声如同惊雷炸响,地面上顷刻间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此时校场上围满了看热闹的哨兵,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温述的耳朵。


    温述的脸瞬间就白了,这一鞭子下去,他半条命就要没了。


    “等等!”


    幸好没人堵上他的嘴,他还能说话,可惜好像没人听他的。


    他继续高喊,“我要举报!我举报向导营里有卧底,我要见你们的最高指挥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行刑官一头雾水地看着温述。


    行刑官纠结之际,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一锤定音,终结了这混乱的局面。


    “把他带过来。”


    刺眼的阳光射向温述的眼睛,温述逆着光看去,看见哈桑一身迷彩作战服,身形高大健硕,如一头巡视领地的狮子。另一名军官站在他身边,温述立即认出这名军官就是基地的总指挥官阿克辛,但刚才出声的是哈桑,并不是阿克辛。


    阿克辛甚至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两名士兵跑过去解开温述身上的绳子,将温述押到哈桑面前。


    “怎么又是你?”


    金黄的瞳仁注视着温述。


    温述开口,嗓音沙哑,“是的大人,请到一个没有闲人的地方详谈。”


    哈桑却将他推到一边,“你不是要找总指挥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述诚恳地注视着哈桑,哈桑看着这双黑眼睛,竟罕见地动容了。


    “既然您来了,就再好不过,我更想见的是您啊!”


    这句话说得有点歧义,连阿克辛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古怪神色,“他是你昨晚挑选的牧者?”


    哈桑则霸道地大手一挥,将温述扯到自己身后,“我倒要好好听听吗,他能找出什么卧底。”


    温述就这样被扯回了昨晚去过的房间,哈桑身高腿长,温述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被扔在绒线地毯上时,温述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哈桑锁上房门,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说吧,你要举报谁?”


    温述抬起头,在哈桑的注视下站起身来,“我要举报我自己。”


    哈桑的眉头一点一点拧紧,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逼近温述,“你知道在说什么?”


    26度的室温稀释了温述的一身薄汗,装修繁复华美的房间没有开窗,但点燃了两盏狮首壁灯,哈桑身后贴着赤红描金壁纸的墙壁上,魁梧雄健的麋鹿鹿首和它的主人一齐死死盯视着他。


    超S级哨兵的威亚凌驾头顶,温述却一点点放松下来。


    “我要与殿下您做一笔交易,我相信您一定感兴趣。”


    哈桑不屑道:“你没有与我谈交易的资格。”


    温述抿唇笑了笑,这一丝笑意竟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嫣然的艳色。


    哈桑被晃得出神,但当他意识到之后,一丝被戏耍的怒意涌上他的心头。


    但眼前的向导却不慌不忙地启唇,“王子殿下,您在死人镇派圣骑士刺杀我的账,我们还似乎还没算清呢?”


    静极,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只有哈桑几乎要缩成一根针的瞳孔证明,时间并没有被按下暂停键。


    嘭——一声闷响,温述又被薅着领子,掼到了昨晚躺过的沙发上。哈桑撑在温述头顶,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无孔不入。


    一只大手隔着颈带掐着温述的脖子,低沉的声音在温述耳边响起,带着勃然的怒意与咬牙切齿的恨意,温述毫不怀疑下一秒,黄金狮就会跳出来撕碎他的咽喉。


    “你居然敢来找我!白九……不……应该说


    ——温述!”


    温述的眼神依然平静,他将自己的手覆在哈桑的手上,力道轻柔,却真引得哈桑一根一根松开了手指。


    “要不是你派来那圣骑士一言不合就暴走追杀我,说不定我早就来找你了。”


    哈桑一愣,不解地皱眉,“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追杀你了?”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弱势,立马换上一副凶悍的表情,咬着后槽牙道:“你让那姓谢的差点杀了我,你还我一次是你该的!”


    温述有些意外,哈桑居然现在都不知道。


    来这哈桑在南部王庭,远没有看上去的风光,作为圣骑士他是一把刀,作为王子也不过是一具高贵的傀儡。


    “就连你的圣骑士也会忤逆你的命令,你这个王子做得可真失败。”


    语气不轻不重,却字字都往哈桑心窝子里扎。哈桑真想撕烂温述这张嘴,但又舍不得。


    “无所谓,你既然敢出现在这里,我就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温述挑眉,“一具尸体也无所谓?”


    空气瞬间冷凝。


    温述看着哈桑的表情,唇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算了我就直说了,我相信杀手不是你派的,但是能请动一名圣骑士赌上性命猎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向导,整个南部王庭,有几人能做到?不过一个圣骑士,连你的指令都敢阳奉阴违,我想你即使不日登上皇位,也坐不太舒服吧。”


    哈桑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野心,是王者的必需品。没有任何一个王者,会容许有人和他共享王座,甚至凌驾王座之上。”


    “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无关立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你是说,乌尔班?”


    温述斩钉截铁道:“你配合我的计划救出一个人,我帮你击杀巫妖乌尔班。”


    哈桑瞪大眼睛,“你疯了?!”


    温述歪了歪头,“不是一天两天了。”


    哈桑看上去很想揍温述,但他只能站起来,抓着头发,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最终,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猛地转身将温述扯了起来,“你不怕我卸磨杀驴?”


    “你做不到。”温述自信且坚定。


    哈桑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拧眉看着着温述,没过多久,他神态缓和下来。


    他自己十分清楚,如果不纠集第三方势力,他没有取胜的可能。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主动找上他的人会是温述。


    一个在他眼中本应柔弱稚嫩,有点小聪明,但没有哨兵保护就无法独自生存的向导。


    “你变了好多。”


    温室里的花朵居然开在了沙漠里。


    温述老神在在,换了个姿势坐下,“想好了?”


    哈桑盯着他半天,突然觉得他那副干瘪的皮相也不是入不了眼,突然道:“亲我一口。”


    “什么?”温述怀疑自己听错了。


    “或者你让我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我就答应你。”


    ……


    风沐瑶躺在草席上,脸深埋进头发里,用半张毯子裹着身体,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盯梢老亚伯已经有了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期间,无论是她的眼睛耳朵还是心灵,都遭受了严重摧残。


    “在哨兵把那玩意放进来的时候,你一定不要挣扎,最好装作很享受的样子……”


    “传教士位比背.入位好,能有效避免误标记。”


    “做的时候不要精神疏导,那样虽然效果显著,但会产生双倍消耗,对我们来说是要命的。”


    “多人运动的时候,尽量让他们一个一个来,千万不要两个甚至三个一起,天知道那是什么地狱一样的场景,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


    “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装晕……”


    求求从天花板上砸下个迫击炮,把这一屋子人端了吧!


    疯了疯了疯了!!!


    温述为什么怀疑这个色老头?


    他知道听一个皮肤黑得像炭,鱼尾纹能夹死苍蝇,满口黄牙,背驼得跟龟壳一样的老头讲这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对一个妙龄少女的身心是一种怎样的摧残吗?


    她认为温述完全可以将这色老头排除在怀疑名单之外了,倒是其余三个,包括那个梅花鹿精神体的向导,可以重点关注。


    突然,向导营的大门被打开,风沐瑶以为是温述回来了,急切地向外望去。


    但手持机枪的哨兵耀武扬威地站在门外,对营中的向导大喝,“全都出来,校场集合!”


    风沐瑶微微蹙眉,一颗心一点点下沉,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向外走。


    风中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当走在最前头的几名向导看见校场上的惨状时,当场吓得跌坐在原地,屁股下流出一摊腥臊的深色液体。


    风沐瑶定睛一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一具被剥了皮的向导尸体,就这样直挺挺地被绑在木桩上,肌肉脂肪的纹理清晰可见,红红白白刺激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尸体的眼睛犹惊恐地大睁着,死不瞑目,猩红的液体给他周围的一大片土地都染了色,所有人都知道木桩下那片颜色怪异的土壤是怎么来的了。


    食物在胃袋里翻涌,风沐瑶差点当场吐了出来,强忍着惊慌混乱,辨认出了眼前的剥皮人,就是刚刚被带走的梅花鹿精神体的向导。


    怎么会这样!?


    温述在哪里?


    炽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恶寒。


    “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真主的下场,他只是一个警告!”


    两名哨兵手持电锯,切开剥皮人的大脑,又对向导命令,“来两个B级以上的向导。”


    士兵用一台特殊装置连接上了新鲜且仍具有活性的大脑,通过微电流对大脑特定区域进行刺激,再加上向导的精神力引导,就可以像看电影一样,将大脑主人记忆的特定片段通过光屏投放出来。


    “你来!”


    风沐瑶一愣,紧接着就和另一名向导被从人堆里拎了出来。


    冷静,温述那小子那么聪明,肯定已经脱身了。风沐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但看到面前白色的脑花,风沐瑶止不住地犯恶心,恶心之余,她突然想到,万一这个哨兵就是真岛咲臣呢?


    一旦他的记忆被公开,那这次任务就宣告彻底失败。


    风沐瑶咬紧下唇,在士兵们的注视下抬起手。几个红点扫在她的四肢、头顶和胸口,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被子弹贯穿身体。


    无论是与不是,她绝对不能让记忆被成功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