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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系颈带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晴空万里, 阳光灿烂。


    火红的巨日炙烤漫漫黄沙之上的一切,若非“绿洲号”的环境调控系统强悍,是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现在甲板上的。


    不少人聚集在甲板上, 人群中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船头正前方的沙漠里,赫然翻滚着一只长达百米的大沙虫。沙虫是被异种寄生后的宿主, 体表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刚玉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下的干沙被不断掀起落下, 卷起一阵阵沙虫。


    “绿洲号”开了电压式附甲, 停在离战场近五百米的地方,在保护客人安全的同时, 能够更好地让客人们观赏这次精彩的战斗。


    几名变种人开着沙艇在沙虫身边不断干扰,时不时有蓝色或红色的电弧火弧亮起。伴随着两名哨兵乘坐的沙艇被掀翻,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或是嗟叹惋惜的动静。


    温述坐在不远处的自助餐厅里吃免费午饭, 抬头就能看见投屏幕上的实时转播。


    难以想象,在36号避难所里干翻了一队哨兵, 又让自己和茜拉险些葬身的高级玻璃种沙虫,到这里就成了人们娱乐的对象。


    根据“绿洲号”航行手册提示,他们在旅途中遭遇的怪物等级低至低级玻璃种,高至高级琥珀种, 并且极有可能遭遇各种减员情况,每名乘客上船前都要签署各种协议, 以及购买高昂的保险。


    投影屏幕上,向导和哨兵配合的最后一击尤其精彩,向导给出的力量增幅让哨兵的火球打出了导弹爆炸的效果,巨虫颓然倒地,掀起地震般的余波。


    自助餐厅里响起欢呼声和掌声, 服务生给每桌发放冰淇淋来庆祝。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屏幕上时,温述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安吉尔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


    按照法律规定,变种人奴隶不允许佩戴颈带,必须将后颈的奴隶编号刺青露出,让人们能快速区分出奴隶和合法公民。


    安吉尔的奴隶编号是一串在温述看来与乱麻无异的字符——JK5089A。


    注意到对面人的视线,安吉尔抬起头,披垂的金色卷发滑落,温述又看不到那一串编号了。


    温述接过冰激凌,主动发问:“还在想昨晚的事吗?”


    安吉尔的脸上腾地升起两团红晕,他有些紧张地发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体上,甚至包括精神域内没有一丝白九残留下的痕迹。除了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第二天起来没有任何后遗症。


    温述舔了一口冰激凌球,甜丝丝的凉意滑进嗓子眼,他眯眼笑着看安吉尔,“你想发生什么?”


    安吉尔眨了眨水蓝色的双眸,眼中流露出些许自卑,“我只是个奴隶,为我梳理,可能会弄脏你的精神域。”


    温述直接捡起调羹敲在安吉尔德脑门上,“身为主人,我是该给你立立规矩了。”


    安吉尔放下双手,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


    “首先,对于昨晚你的表现,我非常不满意。”


    “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发.情。”一名合格的哨兵是时刻都能掌控自己的身体的,一名合格的奴隶更不会在主人面前失控。


    温述又给了安吉尔一调羹,响的。


    “我让你不发.情了吗?正常的生理现象,除了黑暗哨兵,我还没见过哪个正常的哨兵能管住这个的。如果再有下次,你要立马向我求助,不要怕麻烦我而自己忍下来,明白吗?”


    安吉尔震惊地看着温述,星眸发亮,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主人!”


    “其次,你把这个系上。”温述递给安吉尔一条白色颈带。


    安吉尔接过,疑惑地看着温述,“主人,我是奴隶,是不能系颈带的。”


    温述不以为然,“他们在你身体里埋芯片了吗?你把刺青一遮,我不说谁能发现。而且一个E级向导带着一个S级哨兵奴隶实在太显眼,我不想招摇撞市。”


    安吉尔乖巧地低头,给自己围上颈带,但打结的时候一个好好的蝴蝶结被他细成了难看的死结,偏偏他还邀宠似的看着温述,说:“主人,我打好结了。”


    温述看不过去,向他招了招手,安吉尔探过身看向温述。


    “我只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颈侧的皮肤传来温热触感,温述的五指如蝴蝶般翻飞,安吉尔还在愣神之际,温述就已经把颈带系好了。


    “学会了吗?”


    安吉尔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斩钉截铁道:“没学会。”


    温述敲他脑壳,“就教一遍,学不会就多练。”


    二人吃完饭回客房,恰巧撞上了保安换岗。三名趁着白金制服的哨向在走廊上走过,由于安吉尔的存在,他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很久。


    温述也认出了,其中一名是刚才击杀沙虫的向导。


    她头发剪得很短,皮肤也晒得黢黑,已经换下了弄脏的作战服,换上执勤服,看上去英姿飒爽、利落干练。


    她胸前的铭牌上写了她的名字和基本信息。


    【姓名:上官敏


    精神体:沙狐


    等级:A级


    星级:三星


    】


    温述注意到她的胳膊上比其他人多了个金色袖标,应该是区分队长和普通队员的标志。


    沙狐甩着大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上去神气极了。


    二人本无过多交集,本该就此错开,但出乎意料的是,上官敏突然在走廊里停下,叫住了温述。


    “白先生,请留步。”


    温述有些惊讶,她居然认得出自己。


    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上官敏爽朗地笑了笑,“记住二等舱每名乘客的名字和长相是我的基本工作,如有冒犯,请不要在意。”


    温述笑了,指了指她的铭牌,“上官向导,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上官敏回答:“我只是想向您请教,你是怎么在不进行深度契约的情况下驯服一名S级哨兵的。请不要误会,我只是真心实意地向你请教,没有别的意思。”


    温述愣了愣,看见上官敏无奈地看了自己左右两名哨兵,两人一脸肃穆,站得笔直,一左一右如两个判官。


    “你不该问我,应该问我的哨兵。”


    上官敏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安吉尔身上。


    安吉尔开口,“因为白九很好,所以我听他的。”


    “原来如此”,上官敏向两人行礼,“谢谢你的回答,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继续交流。我还有执勤,就不多聊了。”


    目送上官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温述摸了摸下巴,侧着身子偏向安吉尔,“我很好吗?”


    安吉尔点头,认真地说:“很好。”


    温述满意微笑,“既然这样,今天继续学一千个生字,晚上我考你。”


    安吉尔顿时苦了一张脸。


    晚八点,温述正教安吉尔写字,客房门铃被按响。


    温述开门一看,果然是上官敏站在门口,“下班了,来找我继续交流?”


    上官敏摇了摇头,“不是,今晚头等舱开宴会,我来发请帖。”


    请帖是摸起来很厚实,是硬牛皮纸的,展开可以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气,邀请函上写着,“欢迎参加塞缪尔先生和安琪小姐的婚礼。”


    上官敏说:“今晚头等舱宴会厅对所有人免费开放,有空的话你可以参加。”


    温述眼神一亮,进屋招呼安吉尔,“安吉尔,别学了,咱们去吃大餐!”


    上官敏笑道:“我还要给其他客人发请帖,你们跟着地图指示标去就行。”


    登船的每名乘客都能直接收到一份“绿洲号”内部结构的一览图,想要去哪里直接跟着室内导航走就行,唯独头等舱没有通行证不得入内,但今天有人一掷千金请客,全船的人都可以去凑这个热闹。


    从不同客舱出发,走廊上都是人流。温述不用看地图,跟着人流穿过几道安检门,就踏入了头等舱。


    和煦的阳光,静谧的微风,祟祟的河流,茂密的灌木和丛林,以及探头探脑打量着这群外来者的鹿群和松鼠。若不是他们温述知道自己所处的是绿洲号内部,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那个生态保护区。


    他隐隐听到身后有争吵声。


    “为什么不让老子进去,不是邀请了全船的人吗?”


    “抱歉先生,您的社会征信水平不达标,不稳定系数超过安全值,所以您不能进入。”


    “……”


    原来虽然邀请了全船的人,但还是有审核标准的。


    生态园隔音良好,所有的争吵都被挡在门外。温述带着安吉尔向前走去。


    按理说,安吉尔从小被关在笼子里,剩下的时间要么训练,要么在擂台上。连温述都没见过这样规模的生态园,同行人更是惊叹连连,安吉尔反而异常安静,目不斜视地走在温述身后。


    温述以为这是他训练的成果,但安吉尔接下来的话解释了他的反常。


    “我进入过类似的地方,但不是作为观赏者,而是作为被观赏的……展品。他们让我穿上带羽毛的衣服,坐在树上,让他们看。”


    寥寥几句描述,却能让温述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温述咬牙重念了那个名字——“蛾摩拉”。


    隐藏在阴影中的庞然大物,究竟还有多少人,是它的受害者。


    “主人,该走了。”


    安吉尔的声音打断了温述的思绪。


    温述抬眼,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汇入那道光门。漫天的粉红色花瓣飘落,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悠扬婉转的乐曲注入双耳。温述抬腿迈入这座规模宏伟,装修奢华的古罗马式宴会厅。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让我们一起为塞缪尔先生和安琪小姐送上祝福!”


    “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不知道仪式进行到了哪一部分,温述一抬眼便看见人们成群结队汇入舞池。刚才他还不觉得,现在倒是发现自己的着装出了问题。


    众人西装华服,衣香鬓影,反观自己和安吉尔,随随便便穿着渡轮上免费发放的白T恤和灰裤子。


    四周飘来几道目光,显然都是在嘲笑他们滑稽的穿着。


    温述深吸一口气,淡定对安吉尔道:“别紧张,我们就是来蹭饭的。”


    第32章 重逢 “你忠于塔吗?谢少校。”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温述说出这句话之后,身后又进来了一大批宾客,他们都顺着人流朝舞池的方向涌入, 推着温述向前走。


    一转身的工夫,温述和安吉尔就走散了。


    安吉尔被堵在角落, 而温述被簇拥着汇入舞池。


    驳杂的香水味、发胶味扑面而来,就连温述洁白的衣服领子都被不知哪位女士蹭上了几道粉底印子。温述伸了伸手, 连挣扎都来不及, 就被推到了舞池中央。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共舞的男男女女, 温述晕头转向在舞池里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总能被人在各个方向挡住去路。


    迎面撞上一个穿着浅绿色晚礼服的小姐, 好心地向他伸出援手,邀请他共舞。


    但温述礼貌地拒绝了。


    温述还不知道误入舞池的他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不少贵妇掩面微笑, 还有人使坏似的故意拦他的路,只为欣赏他那一瞬间惊慌瞪大眼睛的模样。


    二楼的高台上, 有人举着红酒杯往下看。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诶,你怎么走了?”


    新郎无奈地摇了摇头,扭过头问一边的侍从,“安琪准备得怎么样?”


    “塞缪尔先生, 安琪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温述乱窜半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分明是有人故意拦他的路,这么点地方总不至于半天也走不出去。


    他有些无奈地四处张望。就在此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适中不轻不重,让温述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


    温述一回头,便坠入了一轮紫色的光湖。


    谢安年挑眉, “呀,真是好巧啊。”


    哈哈哈,真是太巧了,巧得温述差点心脏骤停,强忍着才没有当场转身拔腿就跑。


    每一次遇上谢安年,都有种耗子遇上猫的紧张感。


    谢安年笑得有几分奸邪,“谢什么,刚见面不用说谢谢吧?”


    温述一点点按压住翻涌的精神力浪潮,“茜拉……”


    话还没说完谢安年就回答道:“我把她的尸体火化了,暂时寄存殡仪馆。”


    温述这次说了声,“谢谢你。”


    “不过……”谢安年拉长尾音。


    温述已经预想到谢安年要问什么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温述不是没想过谢安年会出现在船上,但他一直有意忽视这种可能。


    若是谢安年能在船上找到自己,那说明他出逃的目的极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当然,这个目的被发现了也没什么。问题是,“白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一个离开中央白塔前往塔依拉求职的E级向导,有什么理由带着一个刚出逃的奴隶,乘上“绿洲号”,穿过危险的沙漠,前往遥远且陌生的南部联合塔?


    这目的性未免太强了。


    除非“白九”就是温述。


    还有别的可能吗?


    也许还真有。


    温述淡定开口,“只有离开东部联合塔,安吉尔才能抹除奴隶的身份。”


    南部战后一蹶不振,此时必然欢迎一个S级哨兵,一个被东部当奴隶贩卖并且和东部联合塔结下梁子的S级哨兵。


    在南部联合塔,安吉尔会过得很好。


    想到这个可能性,温述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安吉尔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但此时,反正谢安年是认可了这个理由,他甚至花了几秒钟思考,最后回答:“如果安吉尔最后成为我的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述一直很奇怪谢安年的态度,“那你不该从根源扼杀这种可能性吗?”


    不用等到安吉尔到南部,现在就把他抓回去。


    甚至……杀了他。


    很多时候,谢安年显得无所谓,甚至推波助澜。好与坏,公平与正义,联合塔的立场,对他而言似乎都没有看个乐子重要。


    如果他真的以联合塔少校的身份约束自己,他应该不遗余力追杀重伤的哈桑。


    但如果他不在乎联合塔少校的身份,他就不该千里迢迢追踪自己到“绿洲号”。


    如果他是个正义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就不应该参加蛾摩拉的奴隶拍卖。


    但如果他是个邪恶冷漠的人,就不该挑衅蛾摩拉救下安吉尔。


    对于温述的疑问,谢安年做出了自己的回答:“每个人都有追求生存的权利。与其把他直接碾死,我更喜欢看他挣扎。”


    温述心中寒意丛生。


    假设谢安年对自己也是这个态度。


    假设,他的立场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


    温述问道:“你忠于塔吗?谢少校。”


    谢安年哈哈大笑,“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温述意识到,在遇到谢安年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还有第二个答案。


    “我只能说,他们差点置我于死地”,谢安年展开双手,这是一个展示自己身体的动作,“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是拜他们所赐。你不觉得我现在还老老实实当一个少校,就是对塔最大的忠心了吗?”


    谢安年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一身黑色礼服衬得身材愈发笔挺修长,一头银发也被用发胶打理过,抓出有纹理感的发型。一枚修剪得格外轻盈的红玫瑰插在他驳领的扣眼里,为他正式的穿搭增添了一抹调色。


    谢安年回首遥望塔的方向,“在那样的庞然巨物面前,所有人都是挣扎的飞蛾。”


    他向温述伸出手,温述握住。即使隔着皮手套,温述都能感受他畸形的手的触感。


    冰凉,柔软。


    这双手的畸变,也包括在谢安年口中的“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中?


    然后温述就看见这个精致到头发丝的黑暗哨兵朝自己伸出手,“不说这些了,你大概也不爱听。赏脸跟我跳一曲呗?”


    温述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在舞池外打转的安吉尔,道:“恐怕不行,至少让我回去换身衣服。”


    腰身传来温热的触感,谢安年都温述的拒绝充耳不闻,揽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拽了过去,“我说跳就跳,你穿得挺合适。”


    温述的头上滑落两道黑线,他的上衣是甲板派发冷饮时领的,上面还印着“VQ鲜榨果汁”的巨大LOGO,他的裤子也是从房间衣柜里随便拿的,也许是一条睡裤。


    现在他们两个人搂在一起跳舞,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中间隔着次元壁。


    偏偏黑暗哨兵力气奇大,在某一个瞬间温述都被他拽得双脚离地,顺着谢安年的舞步迈出了第一脚。


    正中脚背。


    “嘶……”


    谢安年不信这个邪,试图让温述配合自己。


    和李铭钺交往的时候,李铭钺为了带着温述出席晚宴不掉面,是专门请老师教过温述交际舞的。温述天生四肢协调,学得还不赖,正式场合是能糊弄人的。


    但他现在套了个白九的壳子,跳不好舞很合理。


    温述向谢安年展示了一个初学者的笨拙,谢安年伸左脚,温述伸右脚,谢安年伸右脚,温述伸左脚,谢安年两只脚都被踩实,和温述四目相对。


    “哇……”


    温述乖巧,诚恳地抬头发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我教你还跳成这样,算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温述委屈低头,诚恳道歉,“是我太笨了。”


    谢安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你等着,我今晚一定把你教会!”


    温述很想提醒他。


    你是教不会一个装不会的人的。


    巨大水晶吊灯的光映入温述的眼睛,就在又一个相拥转圈的动作后,温述的余光捕捉到一抹金色。


    “主人……”


    一双洁白纤长的手抓住了谢安年和温述交握的手。


    温述转头,看见安吉尔蹙着眉,似乎很不悦地对谢安年说了一句,“你没看见他不愿意和你跳舞吗?”


    谢安年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安吉尔头顶,“倒是差点把你忘了。”


    安吉尔,“我姐怎么样了?”


    “死了,骨灰寄放在殡仪馆,你寄得去拿。”


    安吉尔愣了愣,眼眸中划过一丝神伤,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谢谢你。她走时,痛苦吗?”


    谢安年回道:“我下手一向干净利落。”


    “那还是多谢了。”


    温述看着安吉尔嘴上客套,但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二人之间的气氛本不至于如此剑拔弩张,但不知是高级哨兵之间本能的竞争欲还是什么原因,安吉尔就像一只挑战狼王权威的小狼崽,而谢安年也毫不客气地亮出爪牙,死死压制着安吉尔。


    温述想要插话,但以失败告终,他想要抽回手,但被谢安年紧随而上死死握住。


    恰在这时,音乐也停止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视线都被吸引到楼梯上。


    原来是婚宴的主角出场了。


    温述也是通过请柬得知,新郎塞缪尔是虹叶能源的少东家,可以称得上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而新娘安琪似乎家世并不显赫,起码温述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他在接到请柬后看了一眼终端,马上得到了经由大数据筛选后的信息推送,一扫就看到了这场豪华婚礼的相关词条。


    【本世纪阶级差距最大的婚礼】


    【贫民窟的亿万新娘】


    原来他们早在两天就在东部联合塔举行了婚礼,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婚礼相关的视频剪辑。但是温述那几天都在和哈桑纠缠,没有太多精力关注这些。


    塔上和塔下的世纪联姻,一掷千金的豪华婚宴,以及连续几天几夜的狂欢,连“绿洲号”的晚宴,都只不过是他们豪华婚礼的余热。


    根据资料显示,新郎塞缪尔并非变种人,而且已有50岁,结过三次婚,但经由各种科技保养,看上去竟像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而他身边的新娘安琪仅有19岁,她仅凭容貌就可以让人明白,为何虹叶的少东家会为一个贫民窟女孩坠入爱河。


    听说他们是通过一部关于贫民窟的纪录片结缘,安琪是纪录片的女主角,而虹叶能源是纪录片最大的投资方。


    贫民窟里的百合花和金银窝里的贵公子。


    无论是他们的阶级差距还是年龄差距,都足够吸引人们的猎奇眼球。


    安琪笑容腼腆,似乎还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微微侧身躲在塞缪尔身后。而塞缪尔在安琪耳侧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一会儿,才让安琪站出来,朝宾客们挥了挥手。


    塞缪尔马上对众人解释。“抱歉,我的妻子身体不适,可能要提前回去休息。”


    网上对于塞缪尔不选择豪门贵女,而选择安琪再婚的原因是,他想得到塔下占比50%的选票,跻身政坛。所以他一改往日花花公子的形象,宣称安琪是他唯一的真爱。


    谢安年对温述交代,“在这里等我一下。”


    随后温述看见谢安年走上前去,塞缪尔对他展露笑容,并和他轻快地交谈起来。而在这期间,安琪已经被人送回了房间。


    温述这时感觉肩膀一重,是天堂鸟落在了他的左肩。


    安吉尔拽着温述的胳膊,冰蓝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温述,“主人,我好饿了。”


    温述顿时感到愧疚,安吉尔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怎么能让自己忠心耿耿的哨兵挨饿呢?


    身为主人,他真是太失职了。


    温述连忙带着安吉尔奔着堆满事物的长桌走去,但在转身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落在自己后颈的一道视线。


    温述回头,果然看见谢安年正皮笑肉不笑地往自己这边看,他朝自己举了举高脚杯,做了个示意的姿势。


    塞缪尔也注意到谢安年的视线,朝自己这边看来。


    温述甚至仅仅根据口型和神态,以及塞缪尔一点点细微的精神波动,就能分析出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他是向导吗?”


    “没错。”


    “之前没见过,不介绍一下?”


    谢安年摇了摇红酒杯,似乎没有介绍的想法,而是反问:“是不是很可爱?”


    塞缪尔扫视着温述衣服上的巨大LOGO,“挺特别的……你喜欢就好,但他身边的是哨兵吧?”


    “那是他的奴隶。”


    “奴隶?他看你的眼神有点凶啊,没有被驯化过吗?”


    “大概是因为我刚了结了他姐。”


    “这……”


    “没关系,我其实也看不顺眼他。”


    安吉尔听力敏锐,这些对话自然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温述看见他手背的青筋都爆起了,为了防止械斗事件发生,温述连忙握住了安吉尔的手。


    “你看那边还有机器人在表演刀削面,咱们去看看!”


    话音刚落,温述感觉自己的脚踝发凉。


    他低头一看,看见一根紫色的触手缠住了自己的脚踝。


    第33章 血色婚礼 冰凉、黏腻、潮湿…… 体……


    冰凉、黏腻、潮湿……


    体验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触感。


    温述打了个寒战, 低头看见了自己脚下的小章鱼。小章鱼直接挑开了他的裤脚,顺着宽松的裤腿滑进了温述的裤筒。


    这玩意原来可以变这么小吗?和自己前几天见过的小山那么高的完全不一样。


    抬头看向谢安年的方向,他应该是被塞缪尔叫走了, 已经离开了宴会厅。


    安吉尔注意到温述身体抖了一下,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温述摇摇头, “没有,就是感觉有点冷, ”


    尤其是小腿肚。


    “那我们回房间吧。”


    带着这只小章鱼回吗?温述不想让谢安年知道自己的房间号。


    “先吃点东西吧。”


    温述带着安吉尔走向了一个可丽饼摊位, 机器人正在尽职尽责切着香蕉薄片。与塔依拉不同, 这里的任何设备都先进很多,许多机械重复工作都被机器人替代了。


    比如分布在周围的扫地机器人, 以及在四周派送果汁服务机器人。


    然而,温述却感觉到一丝诡异。


    这些机器人都有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服务范围以及路径都是实现规划好的。但按照投放密度来说, 温述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投放密度实在太大了,已经远远超过了需求数量。


    温述举目一望, 感觉能有半数的机器人都聚集到了自己这边。


    而且,离自己十米远的这个果汁派送机器人,已经端着空盘子绕圈很久了。按照程序设定,它手上的橙汁被领取完后, 应该从内胆拿出新橙汁补偿,如果内胆的储存也没有了, 它应该返回到补给点,但它完全没有回到补给点的意思,而是在“漫无目的”地行走。


    安吉尔接过机器人递过来的可丽饼,递给温述。但温述直接抓住了安吉尔的手腕,用力收紧。


    “不对劲, 它们好像冲我们来的。”


    一切巧合总不能用程序故障说明。


    温述吩咐安吉尔,“一点钟方向,那个端着空盘子的机器人,你过去把它的手和内胆卸了。”


    安吉尔没问为什么,直接照做。


    他直接走到机器人面前,15%程度的解放,双手化为利爪,五除二卸下了机器人的双臂,然后拆了机器人的内胆外壳。


    周围人被眼前这个金发少年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


    在安吉尔拆除了机器人外壳后,一架碾碎者从中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翻转不过半分钟,看到这一幕的人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空气,“啊!这里有违禁武器!”


    伪装被识破后,周围的机器人也不再伪装,抄起藏在身边的武器就对身边的人进行无差别袭击。


    温述发现这些机器人应该只是被黑了,并没有经过改装,也不会使用智能武器,最多就是抄起身边的叉子比画几下。


    如果是这样,那幕后一定有人类袭击者潜藏在宴会厅。


    安吉尔迅速捡起碾碎者,一脚将被拆除内胆的机器人踹飞,迅速跑到温述身边回护,将碾碎者交给温述。


    果不其然,在机器人的伪装暴露了之后,藏在幕后的人类也行动了。


    温述眼睁睁看着一名西装革履的哨兵又从机器人内胆里掏出了一把碾碎者,朝自己的方向射击。幸好安吉尔比他更早发现袭击者,动用异能一击射中了哨兵的咽喉。


    一根冰蓝色的羽毛深埋在哨兵的喉咙间,鲜血顺着羽毛根部汩汩流下,哨兵后仰倒地。


    流血事件彻底刺激了人们的神经,周围人纷纷尖叫着散开,温述也跟着人流逃离。


    “恐怖袭击!”


    哨兵的同伴从宴会厅的各个角落冒出来,持枪朝着人群扫射。安保人员也迅速做出反应,和袭击展开对峙。


    真的只是恐怖袭击吗?


    之前那位穿着淡绿色礼服裙的少女撞到了温述,温述扶了一把。


    然而跑了几步之后,温述感到不对劲,摸了一下裤兜,一抹就摸出来一个金属小球。


    小球上急促地闪动着红色亮光,温述一眼就认出这是气体炸.弹,这种炸弹会爆炸两次,一次释放气体,一次点燃气体,按照气体的扩散速度,气体炸.弹一旦引燃,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得死。


    温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眼疾手快将炸.弹插入了一旁的冰桶内,而一直藏在温述裤腿中的深蓝也跟着跳入冰桶内,用身体完全包裹住炸.弹。


    爆炸声没有响起,看来是成功熄灭了炸弹。


    而身着淡绿色礼服裙的少女从大腿上掏出了手枪,超温述射击。安吉尔更快一步掠到她面前,徒手捏弯了枪管,正要了解她的性命。


    温述及时阻止,大喝一声,“等等!”


    他不是要手下留情,而是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搞袭击。幸亏这个少女是普通人,温述的精神力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入侵了少女的大脑。


    “蛾摩拉……”


    温述读取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解地皱眉。


    蛾摩拉,如果他们只是为了过来抓安吉尔,犯得着闹出这么大动静吗?难道说安吉尔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他们不惜大动干戈来杀他?


    温述刚想收回精神力线,就猝然感到少女的生命在急速流失。


    不过一秒,少女就咽了气。


    脑死亡。


    温述十分震惊,这死亡没有经过任何的外力干涉,这名少女是自杀的!


    普通人不可能一只手捂嘴巴一只手捏鼻子把自己憋死,因为缺氧会导致供血不足,让手松掉,使用摧毁精神域的方式自杀也是同理。


    但凡事都有例外,能自由操控精神力量的向导就可以做到这点。这种自杀与由于长期吸收哨兵精神雾霾,进而导致向导精神力受污染,不愿再使用净化能力,在极度消极中选择的慢性自杀不同,而是一种快速的自杀方式,打比方说一个向导有一天产生了“我想自杀”的念头,他就可以通过在精神域不断加强这件事的概念,最终动用精神力摧毁自己的大脑。


    但问题是,这名少女是个普通人啊!


    来不及细想,下一波袭击倏然到来。此时温述几乎可以确定,这次袭击就是针对自己和安吉尔的。


    温述举起碾碎者射击的同时,这名哨兵倒地。


    在哨兵倒地的背后,温述看见了一身安保制服的上官敏持枪站在自己面前,二人射击的时间应该相差不过1毫米。


    看见温述,她立即招了招手,“快跟我撤离。”


    温述立即和安吉尔跑了过去,上官敏立即问道:“听说是你们最先发现袭击者的,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们场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台机器人被黑?”


    “老娘TM也不知道啊!”


    两人跟着上官敏朝出口跑,就在此时一束激光从高处射下,安吉尔最先发现推着温述扑倒。


    温述被安吉尔抱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子都要甩成糨糊了。


    一抬头就对上了站在楼梯上哨兵的激光眼。


    OMG,这异能够吊啊!


    真是见鬼了,蛾摩拉的人不是来找安吉尔的吗?怎么目前为止只逮着自己杀呢?


    温述不解上官敏更是不解,直白质问:“你是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仇家了吗?”


    温述想起自己那稀碎的记忆,“就算有,可能也忘了!”


    他反手押枪朝哨兵射击,碾碎者是霰弹.枪,火力很猛,哨兵就算速度奇快也难以躲过扫射。温述解决一个哨兵的同时,安吉尔也已经解决了另一个。


    上官敏突然大吼:“小心!”


    现在在场估计就她一个B级向导对精神力的感知最敏锐,连温述也没有感知到潜藏的威胁。


    安吉尔突然对着温述狠狠一推。


    温述没有防备,被推出去三四米有,跌倒在地上。他再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眼前无论是安吉尔还是上官敏,包括打斗中的安保和袭击者,甚至在宴会厅内四处找掩体躲藏的宾客们,全都不见了!


    不只是人不见了,在他脚下,是一道仿佛被激光切割过的精密切割线。


    温差使得风呼呼地往上吹,温述一低头,看见了宴会厅下面一层的走廊、餐厅和卧室。就像在观察一座等比例房屋模型,温述完全是在正上方看见的这一切。


    人呢?地板呢?墙壁呢?


    怎么全没了?!


    “糟了,漏了最重要的。”


    温述回头,看见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一名向导,他穿着一身花哨的紫色西装,看来也是伪装成参加宴会的宾客。


    一只色彩斑斓的乌贼游弋在他身侧。


    乌贼有两种视网膜,分别用来感知光线和极化光,这使得它们所能看到的空间被所有动物都搞了一个维度。正因为这种特性,拥有章鱼或乌贼精神体的变种人异能多偏向空间或视觉等方面。


    但如此强劲的空间异能,温述还是第一次见。


    温述毫不犹豫就摘下了颈圈,将感知能力放到最大,“杀了你就能解除异能吗?”


    花西装慢慢接近温述,“不能,空间是既定存在的,就算杀了我,他们也无法被转移回来。”


    精神波动正常,他没有说谎。


    这是光明正大地请君入瓮!


    这次来的袭击者,明晃晃是针对自己的。可是温述也想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


    而且这时候最该出现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出现!


    谢安年跑哪里去了?!


    温述看见深蓝打翻冰桶,从一堆透明的冰块里翻了出来,朝着那个方向大喊:“谢安年!你再不出来就要给我收尸了!”


    黑暗哨兵能解除异能,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然而来不及了,花西装再次发动异能,他的空间膨胀速度让导弹都无处可逃,在最后关头,温述用【意识转换】把自己和破晓对调扔了出去。


    温述利用破晓的身体躲在一根柱子后,然后让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花西装抬头望向天花板,对着摇摇欲坠的吊灯叹道:“我在人间的使命业已完成,即将回归真主的怀抱。”


    下一刻,他拿出一把手.枪,将枪口含在口中。


    枪声响起,花西装的后脑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尸体向后跌落,从他制造的巨大空洞中摔下去,砸到钢管后弹了一下,最后落在下一层地板上,摔成一摊烂肉。


    温述从藏身的柱子后冲了出来。


    天呐!不光是安吉尔,他的壳子还困在里面啊!


    第34章 还能抢救 温述借由在花西装空间内……


    温述借由在花西装空间内的破晓, 可以看到空间内的场景。他可以看到空间上方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远处隐隐有跃动山峦的轮廓,但是近处视线却是明亮的, 有点像在太空中窥视宇宙的情形。


    而破晓掉落的瞬间,就被突然跃出的安吉尔接住了。


    安吉尔看着他, 瞪大了一双眼睛,而后吼道:“你不该进来!”


    下一秒, 只见一个小山般的蛇头扫了过来。安吉尔抱起破晓跳开, 而后一名穿着制服的哨兵在上官敏的力量增幅下拿着激光剑割断了怪物的一颗头。


    温述顺着喷涌的血浆看去, 直接被震在原地。


    眼前的怪物有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身躯,皮甲如墨玉一般黑亮, 头颅如疯长的藤蔓,在黑暗的夜幕下狂乱地挥舞。从足够远处看去他的下身像极了长着脚的巨蟒,而中间的一颗头瞳孔是金色的, 大小也最可观,应该是他的主头。


    巨物恐惧是每个人基因深处的本能, 在看到这种东西的瞬间,一切垂死挣扎的欲望甚至都在顷刻间消散。


    而那颗被哨兵割断的头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了出来。


    而且不止长出来了一个,而是从原来的断口处新生了两颗头!


    上官敏低声念出了它的名字, “海德拉……”


    那是似乎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九头巨妖海德拉!


    怪物的其中一颗头睁开墨色的大口, 从喉咙内侧的腺体中喷射出了一股墨绿色的腐蚀液,打在了一位惊恐万分的华服少妇身上。


    少妇的肩膀瞬间被融出了一个洞,肌肉和骨骼清晰可见,她尖叫着去抓伤口,却连触碰到腐蚀液的手也被融化。


    上官敏立即冲出去按住她, “不要乱动!你不会死的!”


    看见温述也掉了进来,她立即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温述也意识到了情况十万火急,想到幸好自己的壳子还在这里,颈圈也摘下去了,自己共享精神力让他们一起使用。


    虽然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聊胜于无。


    现在在身体里的是破晓,需要上官敏做个中介,以便于更好地分配精神力。


    他正要交代这一切,越着急喉咙却越不受控制,情急之下竟然冒出来诡异的一声——“咕!”


    安吉尔,“……”


    上官敏,“……”


    上官敏飞快地发现,“你的等级……”


    破晓立即按照主人的意思比画起来,只是动作略显抽象。


    幸好上官敏训练有素,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开放了自己的精神域,做起了温述与哨兵们连接的通道。


    几乎是瞬间,在场所有的哨兵都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注入身体。


    力量、视觉、听觉、反应能力都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而在其中,最震惊的是安吉尔,他愣愣地看着温述,讷讷问道:“你不是E级吗?而且你不是说你是个男宠吗?”


    之前他早就认定了,无论白九是什么人,他都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


    男宠又怎么样,E级又怎样,他自己不还是个奴隶!


    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男宠和E级都是假的,恐怕连白九这个名字都是骗。的,甚至……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那自己的存在除了脱离他,除了让他陷入险境,还有任何意义吗?


    但温述没给他继续多愁善感的时间,破晓直接伸手拂过安吉尔的后颈,解开了他的颈带。安吉尔只感觉后颈腺体的位置被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贴了贴。


    他震惊地回头,嘴唇擦过白九还没来得及撤回的面颊。


    浅度契约!


    现在没有试纸,温述只能采用最朴素最原始的方式。


    但这一举动使得安吉尔脸色暴红,瞳仁都在不住地颤抖。


    “我是……奴隶……”


    你不能契约我,这是对你的玷污。


    温述默道:“但现在你是我的战士。”


    可惜他无法说出来,还得极力控制情绪上头的破晓不要发出鸡叫。


    几乎是一瞬间,如翻涌潮水般的精神力波笼罩全场,上官敏伸手接住了一根冰蓝色的羽毛,掌心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80%解放,安吉尔身边气浪怒涌。


    他的双脚和双手都化为利爪,半面脸颊都被鸟羽覆盖,身形更是暴涨到三米之高。他怒张的羽毛根根如铁,即使锋利的武器,也是坚硬的铠甲。


    人类的理性褪去,野兽的斗志浸染瞳仁。但温述并没有让安吉尔彻底失去理智化为战斗机器,而是保留一线,让他能够自主思考。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而圣洁的气息笼罩在所有人周围。


    安吉尔从未感受过如此磅礴的力量,浑身羽毛射出的瞬间就戳烂了海德拉的一个头。


    上官敏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感叹道:“太帅了!”


    只有在高等级向导的辅助下,哨兵才能瞬间突破身体阈值,到达80%解放。


    士气无不为之振幅,哨兵和向导纷纷重振旗鼓,普通人也纷纷握紧了手边的武器。


    “我们有一个S级向导!他会给我们增幅!”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战斗到最后一刻!”


    “拼了!”


    空间之外,温述正要扇动翅膀,拖着破晓肥硕的身躯艰难往楼上飞。


    空间内的战斗火热,但不是温述悲观,正因他清楚地认识到了双方实力,才明白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安吉尔如果还想活命,他的高度解放最多持续十五分钟。


    自己的精神力池支撑不了太久,总有被耗干的时候。


    自己必须在这争取到的十多分钟里,找到解救所有人的办法。


    他刚刚探出头,就果不其然地被藏在暗处的哨兵S级哨兵伏击了。


    电磁弹擦过,空中白毛乱飞,温述心疼地看着自己秃了大半的翅膀。


    安吉尔他们即使有破晓支援,但在海德拉这种怪物面前坚持不了多久。除非谁能把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送进去,或者是……想办法把安吉尔他们拉出来。


    就在此时,温述听见楼上传出了脚步声。


    他一抬头,看见一个血人站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两架无人机飞出来,朝攻击自己的S级哨兵射击。再接着,全副武装的安保队鱼贯而入。


    他们看着消失不见的舞池和半个长席,无不震惊。


    谢安年拿枪抵着塞缪尔的后脑勺,低头看见了伫立在楼下的有着修长尾羽的白鸟。


    但他又多看了两眼,发现自己很难判断这只精神体是鸡还是鸟。


    塞缪尔似乎又想干什么小动作,于是他将左手提着的东西扔在地上。


    那是一颗新鲜的头颅,头颅的女主人前不久还身着圣洁的白色礼服,站在旋转楼梯上朝众人招手示意。


    白色的头纱染上鲜血,头颅骨碌碌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最终停在温述脚边。新娘脸上的表情安详恬静,唇边甚至还残留着一丝静谧而诡谲的微笑。


    温述毛都炸开了。


    塞缪尔面色惨白,由于极度恐惧而浑身颤抖,口中还念念有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谢安年道:“你被她骗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塔会为我做主的!”


    谢安年无视塞缪尔的挣扎,一枪托打晕了他,用皮鞋踢开他瘫软的尸体。


    很少有人见过谢安年的这种状态,他几乎半身染血,一边的手套已经摘掉,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沉肃。


    一串血珠从他的发间流淌而下,打湿了他的苍白的眉毛和睫毛,顺着脸颊和下颌滴下。他抬手擦去血滴,再睁眼时,眼白已经被染成红色,紫晶洞般的瞳仁嵌在其间。


    就在此时,天花板上空传来了某种东西滑动的声音。


    啪嗒啪嗒,一条条触手从天花板垂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掉了下来。


    谢安年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人呢?”


    安保队员面面相觑,脊背生凉。


    最终,谢安年从楼梯上走下,最终定身在温述身前。


    他看着这只大白鸡,表情看上去似乎感到难以置信,但对上温述的眼神,他的猜测似乎又被印证了。


    最后他终于开口,“终于肯现身了吗?小温同学。”


    温述深吸一口气,幸好他现在是精神体状态,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安年。


    “这几天玩得开心吗?现在该回去了。”


    东躲西藏的小鼠终究还是自投罗网了。


    谢安年双手托起温述,将他抱在怀里,温述试图展开翅膀挣扎,但是没有成功。


    “这是你的精神体?你人在哪呢?”


    温述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坑。谢安年两下跳到坑底,检查起了花西装的尸体,没过多久,他就自己推断出了前因后果,他对着安保队喊:“下来一个空间系异能的向导。”


    他用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温述的脑袋。


    温述头上触感怪怪的,但说不上哪里怪。


    “这是你的异能?”


    现在温述也没有装的必要了,大大方方承认,用翅膀拍了拍谢安年,向他身体力行地解释了异能空间里情况的紧迫性。


    出乎意料的是,谢安年竟然读懂了他的抽象交流方式。


    “王者级翡翠种?”谢安年脸色凝重起来。


    温述殷切地看了他:你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就在这个时候,空间系异能的向导也被找来了。他穿着制服,应该也是绿洲号的人。


    “您好,谢少校,我叫郑念。”


    “大约有三百名乘客被他困进异能空间里,你有办法把他们放出来吗?”


    郑念检查了花西装的尸体,回答道:“幸好他死亡的时间不长,脑域没有失活,我可以直接进入他的精神域,强行攻击破开他的空间。”


    等等!


    温述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翅膀阻止了郑念。


    郑念疑惑地看着这只精神体。


    谢安年看着温述一阵比划,领悟了他传达的意思后迅速做出了判断,向在场所有人复述。


    “绿洲号”的船长和大副带着船员冲了进来,船长道:“放弃人质,我们没有能力对他们负责。”


    郑念震惊,“不救了?!三百条人命!”


    船长道:“里面还有一只王者级翡翠种,一旦释放,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绿洲号的武装力量结合在一起,也只有一个死字!”


    “可是……”


    “这是我的船,我有做决定的权利。”


    所有人都明白,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绿洲号上千名乘客的安全,这是一个列车难题。


    场上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此时,温述只感觉自己大脑深处传来了干涩的刺痛,他立刻明白这是精神力池被抽空的前兆。


    他与破晓共享视野,看到了安吉尔倒地流血的身体。


    他的左腰被撕咬出一个大洞,89%解放身体几乎完全被鸟类的特征覆盖,他矢车菊般的双目也完全变得血红,血液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体里的各个位置涌出。


    89.99%,无限接近那个再也拉不回的阈值。


    安吉尔再次突破速度的极限,硬生生抱着温述从海德拉的攻击下死里逃生。若不是温述一直死死压抑了安吉尔爆发的冲动,来了一波极限操作拴死了下一秒就要不做人的安吉尔,安吉尔已经迈入了解放90%的大关。


    契约过的向导可以通感,温述差点就被安吉尔那边传来的高温冲昏了头脑,连忙切断了痛感。但仅仅通过刚才的短暂解除,他就知道了安吉尔正在承受怎样的失控和痛苦。


    但安吉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在蛾摩拉里习惯了吗?


    但温述不打算给安吉尔屏蔽痛感,一是他对此道不精,而是一旦让安吉尔失去对疼痛的感知,他极可能会不顾一切地玩命往前冲,最终恐怕温述也无力回天。


    与此同时,温述也看见了周围人灰败的脸,和断臂的上官敏。


    就连所有人中最能打的安吉尔也即将坚持不住……


    上官敏依然在坚持用她的治愈系异能治疗伤者。


    她道:“白九……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周边也零星响起几道绝望的声音:


    “打不过的!那是个怪物!”


    “我不想死……”


    “呜呜呜,我要回家。”


    ……


    异能的时间要到了,温述即将被换回自己的身体。他直接用翅膀尖尖站着花西装没有干涸的血,在地板上写下几个字。


    目光触及看到这一行血字,谢安年难以置信地抓住温述,温述更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你告诉我你把自己的身体送进去了?!”


    温述点头:我觉得我还有抢救一下的机会。


    谢安年揉着太阳穴,对所有人道:“人必须救。”


    船长仍持反对意见道:“我不能同意你的无理要求。”


    谢安年话不多说,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中央白塔’少校、黑暗哨兵谢安年,全权接手此次事件,‘绿洲号’全体全员务必配合我的行动。”


    船长震惊地看着他。


    少校的军衔不足以令船长退让,但眼前这个青年是个黑暗哨兵!只要加上这四个字,他说的每一句话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谢安年抬高声调,“‘绿洲号’是东部联合塔的现役渡轮,船上所有船员都有义务配合军方行动,你是想违抗军令吗?”


    船长沉默半晌,最终行了个军礼,“一切服从上级指示。”


    谢安年转向温述,“借你一点信息素。”


    温述一愣,发现谢安年已经自己来拿了。黑暗哨兵是无法使用精神力的,更无法释放信息素,但当深蓝的触手圈住破晓的身体时,温述发现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


    由于此时他寄宿在破晓体内,释放出的不是经过伪装的玫瑰香,而是一抹清透的乌龙茶香。


    而当这抹茶香泄出时,在场几乎所有的哨兵都捂着小腹弯了弯腰。


    包括谢安年。


    他的手环又响了起来,被他暴躁地关掉。


    在他黑色的西装下,似乎有液体在涌动。这种状态很接近普通哨兵的解放,但谢安年看上去完全没有失去理智,依旧保持着高度警觉和清醒,紫色双眸中一片清明。


    温述靠得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黑暗哨兵体温的高热。


    总感觉他身上快要有水蒸气冒出来了。


    郑念震惊地看着这只还没有他膝盖高的精神体,结结巴巴问:“他到底是谁?”


    谢安年淡淡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抱歉,我是第一次看见有向导的信息素对黑暗哨兵起作用,所以有些好奇。”


    何止郑念震惊,温述自己也震惊。


    不是说黑暗哨兵都是性冷淡吗?


    谢安年怎么不一样?


    谢安年安抚温述说:“不用担心,我只对你的信息素有感觉。”


    温述:担心的就是这个好不好!


    第35章 死地后生 在最强大的向导手上,即使是……


    船长转身按谢安年的要求部署, 大副再次询问:“谢少校,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你能承担救援失败的后果吗?‘绿洲号’上所装备武器最高能抵御高级琉璃种, 但遇上翡翠种根本就是一层纸壳。”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翡翠种现世,人类已经有超过一百年没听过这个名字, 甚至于它的概念都在人类的印象中模糊了。所有人都以为它们已经被完全消灭,或是沉睡在深海的某个角落。


    郑念抢先反驳, “就算有风险也是值得的!”


    “风险?一点点风险对我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温述从不盲目乐观, 并且对海德拉的强大有着直观感受。


    所以, 他展开翅膀,扑棱棱飞到了谢安年肩膀。


    作为一只养尊处优的鸡, 飞上这种高度已经让温述有点气喘。再加上动静有点大,几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歪头蹭了蹭谢安年的脸颊,意思不言而喻。


    他现在的身家性命都搭在谢安年的身上了, 必须站谢安年这边啊?!


    不知为何,他感觉谢安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其实谢安年也没有十分把握, 然而温述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他感觉脑子突然昏了昏。


    “有我在,就是万无一失。”


    谢安年的一句话让所有争论都止息了。


    大副从未见过黑暗哨兵,但听过他们的传说。在很多人眼里, 黑暗哨兵完全不能和人类被划分成一个物种,他们是怪物, 是神魔。


    大副已经在“绿洲号”上待了三十年,从一名底层船员做起,做到了现在的位置。航线、设备、货物、人员,每一处细节都要由他把关。在这条世界最危险的航线上,“绿洲号”的减员率一度做到行业内最低。


    但也许是坐这个位置太久, 长期的安逸让他懈怠了,他没有想到在职业生涯的末尾,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大副一抹沟壑纵横的脸颊,最终下了决定,“‘绿洲号’全体船员,服从谢少校的调配!”


    谢安年迅速做出战术部署,“‘绿洲号’的最大行驶速度是多少?”


    大副回答:“每小时一百公里。”


    “燃料是否充足。”


    “应该没问题。”


    “好,我、郑念以及一队安保一起去沙漠,释放海德拉和船员。哨兵全要速度异能,向导全要治愈异能,人员选拔由郑念负责。”


    郑念应声,“是!”


    大副提出疑惑:“就释放了海德拉之后呢?我们将面对它的追击!”


    谢安年道:“我将拖住他,为所有人争取大概三分钟的时间,在这三分钟内,所有人朝着“绿洲号”方向逃跑,上船后立即以最大速度逃逸!”


    温述很快发现了一个漏洞,谢安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海德拉在离开异能空间后,将会召唤大量的异种,其中甚至包括数量巨大的玻璃种。这意味着,届时所有人面对的威胁不只有海德拉一个。


    “所以我们要调动船上所有战力,想打赢这场仗,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大副立即明白了谢安年的意思,愤怒地站起身,“你是想拉所有人下水!”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圣母和圣父,能来到“绿洲号”的乘客,大多有一定社会地位。人拥有越多,就越惜命。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所有人,我们要为营救三百名同胞被翡翠种以及它的无数附庸追击,必然引起很多人反对。


    群众的情绪是可怕的,尤其是赌局的另一端押注着性命,到时候恐怕谢安年以项上人头担保,也没有人会信服他的话。


    所以说,谢安年不得不耍一个小花招。


    哪怕有人想置身事外,谢安年也要强行把人拉上桌。


    在真正大难临头时,没有一个人会置身事外。


    “很多人都忘了,三百年前异种带给人类的恐惧。人类总是在重蹈覆辙,这一次的事不过是一次警醒。”


    船上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无奈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的军官总是这样,顺风顺水一往无前,觉得没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但你要知道,打了胜仗不能代表我们取得了胜利。”


    温述知道,船长已经松口了。


    谢安年一锤定音,“但不去争取,我们将一无所有。”


    温述发现,谢安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落点放在自己身上。


    我相信你。


    温述没有成功向谢安年传递出这句话,因为他的异能已经坚持不住了。


    谢安年却察觉到了什么,对温述说:“三分钟,三分钟之后我们会放你们出来。”


    一股吸力让他的灵魂腾空而起,白光一闪一灭,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精神力池是完全被抽空的干涩疼痛,一具滚烫的躯体覆盖在自己的身体上,压得温述喘不过气来。温述推了推身上的躯体,发现是安吉尔用身体保护了他。


    他几乎看不到安吉尔羽毛上漂亮的蓝色,满目都被朱红浸染。


    温述叫了两声安吉尔的名字,安吉尔的胸膛急促起伏了一下。


    “你……回来了?”


    原来他知道刚才的不是自己。


    温述立马将自己和安吉尔的位置掉了个,让他平躺在地上。一转头却发现大家都在,来时的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不到一百人,所有人都藏身在一个幽暗的洞穴中。


    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重的血腥气,大多数人都精神萎靡地靠在墙角。有几缕亮光闪烁,是有治愈异能的向导在为人们疗伤。


    温述看见了上官敏。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身下的土地传来剧烈的震动。


    “地震了吗?”


    上官敏立即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它在找我们。”


    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不少松散的土块从上方簌簌地掉下来,紧接着是一道极具穿透力听得让人牙酸的嘶吼。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有向导感知到了不远处的山体中有岩洞,一部分人幸运地躲了进去,而另一部分人吸引海德拉的注意力……全都牺牲了。”


    温述沉默了一阵,“节哀。”


    “活下来的人情况也很不好,我们可能……撑不了太久。”上官敏的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她停下了手上治疗的动作,淡淡的荧光在她周身黯淡下去,她的精神力池已经完全干涸了,她靠着岩壁,缓缓闭上双眼。


    就在这时,温述走到她身前,沉静道:“别睡,时间紧迫,我们还有机会。”


    上官敏瞬间睁开双眼,“真的?”


    “军方正在外面设法营救我们,三分钟后会开辟通道放我们出去。”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先是质疑,但在温述的再三保证和动员下,纷纷感到喜出望外,但没有多久却又陷入了深深的幽虑和绝望。


    “外面那个怪物怎么办,我们只要一探头就会被它杀死。”


    “我们根本就出不了这个岩洞。”


    “还不是得等死!”


    上官敏也面露纠结之色,“我们的弹药夹都空了,哨向的精神力池也基本空了,跟进来的九名哨兵现在也三名殉职四名重伤,根本没有抵抗能力。我们一露头,就会被海德拉攻击!”


    温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发现任何调动精神力的请求都如泥牛入海,如今的他似乎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短短三分钟,肯定不够他恢复。


    但他依然道:“但是现在有我在,我们还有机会。”


    他这句话说得让人疑惑,刚才他不是也在吗?可是战局仍未逆转。


    不过东部联合塔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S级向导,而且还这么碰巧地出现在了“绿洲号”上。


    上官敏压住自己内心的疑惑,“你想怎么做。”


    “谁还有精神力,借我一点就好。”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点精神力有什么用,现在的情况是一点精神力就能改变的吗?


    这时,一名向导站了出来,虚弱地说:“我身上没有精神力了,但是我还有一块能量石。”


    能量石是用来存储精神力的容器,但是容量有限,对于高等级哨向来说基本没有用,而且就算精神力不够用,也可以使用热武器对敌。在大多数时候,这是个很鸡肋的小玩意,渐渐地就变成了一种纪念品或装饰品。


    “里面存储的是我母亲的精神力,她已经过世多年。”向导握着能量石的手在颤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块石头的价值,希望你能物尽其用。”


    温述郑重道:“我会的。”


    就在这时,山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地面竟如波浪般颠簸起伏。


    本就虚弱的向导跌倒在地上,能量石骨碌碌从他手上滚落。恰在此时,岩洞上方被捅开一个大窟窿,无光的岩洞瞬间明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看见,一颗狰狞的蛇头从窟窿里钻了进来。


    “啊——它找到我们了!”


    海德拉发出一道极为诡异的叫声,像是婴儿的涕泣又像是老人的奸笑,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人直接瘫倒在地,“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


    温述不顾大地的摇晃,冲上去捡能量石,但一股冲击力撞开了他。是安吉尔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岩壁才停下。


    温述被撞得眼冒金星,看见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大摊墨绿色的腐蚀液。


    四周尖叫声迭起,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逃窜,甚至惊恐地逃到岩洞外面去。


    要是让人跑散了,再想把他们聚集到一起就难了,温述大吼,“到我身边来!到我身边来!”


    可惜没有人听他的话,所有人都成了瓮中之鳖,可是一旦逃出笼子,外面等待他们的是海德拉的其他十余个头——有原生的,也有被砍下来再生的。


    温述推了推安吉尔,发现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一股强烈的惊恐从他脚底往头上蹿。


    他深呼吸几次,才勉强维持住了理智。


    上官敏不惜将自己暴露在海德拉的视线之下,冲上来捡起能量球一抛,“接着!”


    海德拉发现了垂死挣扎的虫豸,一口咬向上官敏,上官敏蜷身避开,可依然被咬住大腿悬在空中。剧烈的痛感让她的每一个细胞发出了尖叫,如注的鲜血滚落砸在她的脸上,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的鲜血。


    她接住了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激光剑,反手割断了自己的大腿,刺鼻的蛋白质灼烧味灌满她的鼻腔。


    她如失去双翼的鸟儿,从百米高空坠落极速。


    温述一把握住了能量球。


    若是仅用精神力多寡就能评定一个向导的强弱,塔就不会在等级分级制度上多加一个星级分级制度。


    在最强大的向导手上,即使是一丝微弱的精神力,也能被发挥到极致。


    能量石瞬间干涸,在温述手心化为齑粉。


    第36章 你被逮捕了 “这位向导,你被逮捕了。……


    温柔的海浪托起了上官敏,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拍打着她的脸,她的双手条件反射地蜷缩成拳,却抓到了一手的海水。


    断腿的伤口被温热的精神力包裹着, 减轻了她的疼痛,她抬头看去, 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剪影站在自己身前。


    温述回头看了她一眼,上官敏震惊地看着自己身下由精神力汇成的海水沸腾了。海水不安地呈旋涡状翻卷着, 水面之下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浮出水面。


    上官敏伤势过重无法保持平衡, 猝不及防被漩涡吸了进去。


    “蜃楼。”


    在温述出声的瞬间,蜃楼张开双壳, 强大的吸力将附近的人全都吸入贝壳中,两扇贝壳一闭,就成了密不透风的保护罩。


    这是一颗能量石能做到的极限。


    但这却也让海德拉再次注意到了这名向导, 对温述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眼神。这并非食欲,而是源于异种进化的欲望。这不像是饥饿的狼看到了落单的羚羊, 而更接近于沙漠中的淘金者挖掘到了规模恢宏的地下宝藏。


    这名向导与它之前吞噬的所有对象都不同,他身上散发出的波动让甚至能让海德拉短暂地失去了杀戮的欲望,而是完全让另一种本能的冲动占据大脑。如果能与他融合,它必然能进化到新的高度。


    海德拉毫不犹豫让用所有的头颅合力击碎岩壁, 如惊雷般的巨大噪声响起,上千吨的巨石纷纷从岩洞顶端落下, 整个山体结构似乎都要被海德拉的巨力摧毁。


    就是现在!


    伴随着一个巨大的窟窿在岩壁上方出现,精神力海的浪潮突然暴涨。


    蜃楼一张嘴把温述也吸了进去,汹涌的水流从破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蜃楼也顺着浪尖直接翻了下去。


    海德拉似乎怔住一秒,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骨碌碌沿着山体往下翻滚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圆形巨物是什么。


    重力势能让蜃楼不断加速, 就在此时,异能空间的正东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如白色太阳般的圆形空洞。


    这空洞带有极其强大的吸力,几乎是瞬间就被如山岭般的海德拉吸走了。


    看来是郑念连通了两个空间。


    而只有海德拉一颗头大小的蜃楼更不用说,连挣扎都没有就起飞了。


    蜃楼内的几十个人都被压缩在小小的空间内,胸叠着胸背叠着被,好似笸筐里翻滚的元宵,皮和馅都要被滚在一起去了。


    “呕——我要吐!”


    “补药啊!你吐我身上了!”


    “是吐我们身上了!”


    温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担心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一道彩虹。


    海德拉愤怒地嘶吼着,它还记挂着自己没到手的宝藏,愤怒地一甩头想要砸开这个大贝壳,不料却给蜃楼加了一个正向加速度。


    温述能听见蜃楼的灵魂在呻吟。


    他自己的灵魂也在呻吟。


    杀猪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妈呀!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海德拉愈发愤怒,它伸长最中间的脖子,一口咬住了蜃楼。


    温述灵魂深处立即产生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战栗。


    幸好S级精神体的防御不是这么好破的,蜃楼天性胆小,更是把技能全都点藏匿和防御上了。


    又是一阵强烈的冲击力传导到每个人身上,温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骨头似乎都要碎成沫了。而蜃楼内的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感受,疼得喊都喊不出来。


    温述知道,这是他们出了空间,很可能已经落地了。


    海德拉怒极,竟是要扬起脖子将蜃楼整个吞下去。


    “沃柑了!”温述大惊,蜃楼已经又惊又怕,已经哭得寻死觅活了。


    有人在贝壳的软肉上一抹,疑惑道:“这是什么?”


    滑溜溜还硬硬的。


    仔细一看,“我靠!这么多珍珠!比我头还大!”


    “……还在变多?!”


    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关心什么珍珠不珍珠的问题。


    温述试着联系破晓,但他马上就听见海德拉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


    接着所有人感觉浑身一震,接着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失重感消失,所有人又都被强烈的冲击力弹飞了起来。与此同时,蜃楼张开双壳,藏在蜃楼内的人直接从开口飞了出来。


    “啊啊啊——”


    冰冷的夜风扑面袭来,温述跌在柔软的沙子里,头顶是辽阔的星空。


    在距离他五百米的地方,深蓝的触手与海德拉的头纠缠在一起,原本叼着蜃楼的那颗头已经被撕断,卡车大小的巨首砸进沙丘里,散发着浓烈腥臭气息的黑血深入酥松多孔的沙子间。


    耳边传来沙舰的轰鸣,有人朝他们大喊,“快上车!”


    看到眼前数十艘排气管喷着幽幽蓝焰的纯黑沙艇,以及全副武装前来迎接他们的安保队,所有人喜极而泣,“我们得救了!”


    肾上腺素发挥着最后的作用,本来已经精疲力竭的人们见到了生的希望,无不打起鸡血,短腿断胳膊的都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在安保队的帮助下登上沙艇。


    温述在自己身旁几米的地方找到了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上官敏,以及不远处缓缓站起的安吉尔。


    安吉尔恢复能力十分变态,受了这么重的伤,又经过一路颠簸,此时不但能保持清醒,还能站起来。夜风吹起了他染血的金发,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温述走去。


    温述慢慢站起来,却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有不知是汗还是血的东西渗进了自己的双眼。他头脑昏了昏,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重重地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朦胧中听见有人呼唤,“主人!”


    数十艘沙艇刚接回所有的人质,就发动最大马力往“绿洲号”疾驰。


    无数被海德拉吸引的低等级异种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沙舰和“绿洲号”都开启了蓝色的附甲,一些体积极小的虫类宿主噼里啪啦地往附甲上撞,一股焦煳味弥漫在空气中。它们的尸体纷纷扬扬落在沙子上,仿佛在干旱的沙漠中下了一场大雪。


    渡轮外的异状吸引了所有乘客的注意,他们纷纷顺着舷窗往外看。


    且在此时,广播声响起。


    “各位女士先生们,本渡轮目前正在遭受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异种攻击,我代表全体船员向各位求助,如果您是现役军人、警.察或雇佣兵请与您身边最近的船员联系,我们亟须各位伸出援手,共渡难关。”


    本在看热闹的乘客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搞什么鬼?老子是来度假的!”


    “我就做点买卖,怎么遇到这破事!”


    “喂……老妈!我在渡轮上遇难了,你快点托关系救我!”


    这些养尊处优的有钱人似乎早已忘记了三百年前异种带给人类的恐惧。


    然而,当有人率先看到了屏幕投影中雷达探测器上海德拉的巨大阴影后,“绿洲号”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没错,我们遭遇了王者级翡翠种的袭击,已经有一名黑暗哨兵替我们争取了时间逃逸,但现在我们要脱离玻璃种和琉璃种的包围圈,这需要‘绿洲号’全体船员和乘客的共同努力。”


    “我没听错吧……”


    当场有人瘫软在地,更多的是不明其中意义茫然看着同伴的人。


    “完了完了,如果黑暗哨兵都拦不住,我们就干脆等死吧!”


    “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广播继续鼓舞大家,“请放心,‘绿洲号’行驶的最大速度能够逃过海德拉的追击,但加速需要五分钟时间,但在三分钟后,我们将迎来一次异种的大进攻,只要挺过这次进攻,我们就可以从危险中脱离。”


    温述已经从沙艇安全上了绿洲号,他外伤几乎没有,但内伤很重,最后的精神力海是他染血氪命放出来的。此时他已经悠悠转醒,却不是自然的苏醒,而是被胸腔和大脑火烧一般的痛感疼醒的。


    “如果您是医生或护士,请与身边的船员联系,我们刚刚营救回了大批伤者,亟需各位提供医疗援助。”


    温述翻身坐起来,“谢安年在外面?”


    安吉尔按住了他的肩膀,“你需要治疗。”


    温述也感受到自己的状态不宜行动,于是躺了回去。温述作为营救所有人的最大功臣,有资格有限享用医疗舱,但他拒绝了,“先给伤势最重的人。”


    这不可不仅仅是谦让,而是温述知道一旦进医疗舱肯定得被强迫休眠,在危机彻底解除前,他一点也不想失去意识。


    即使什么也不能做,他也要看到结局。


    渡轮的医生安慰他,“有很多船客自愿加入了自卫队,你不用担心。”


    温述点点头,推了推安吉尔,“你快去包扎。”


    大约过了十分钟,船体的震颤、异种的尖锐叫声和轰鸣的热武器声都弱了很多,温述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安吉尔终于问出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主人,‘白九’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温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开口沉声道:“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是白九。”


    安吉尔安心地笑了,他的笑容沉静又腼腆,让温述意识到他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只是压抑极端的生活环境让他过早成熟。


    又过了三分钟,谢安年裹挟着一身血腥气和硝烟的气息大步走进来了,他身上有海德拉发紫的黑血,也有与黑血混合在一起的殷红鲜血。


    船长和大副也很快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似乎想拦住谢安年商量什么事,但见谢安年对他们视若无睹,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到温述身前,


    谢安年从身上摸出一副手铐。


    沾着血的锃亮手铐丁零亮在温述眼前,谢安年弯下腰,幽紫的眼眸盯着温述,面无表情道:“这位向导,你被逮捕了。”


    第37章 玩够了吗 温述微微瞪大眼睛,如被惊吓……


    温述微微瞪大眼睛, 如被惊吓的猫儿一样看着谢安年。


    安吉尔立即跳起来,摆出了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身边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大惊失色,大副更是跳出来打圆场,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述对着所有人笑了笑,对安吉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淡定地说:“没有误会。”


    然后他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谢安年咔嗒一下就把他的双手用磁吸手铐铐上了。


    谢安年扬起唇角说:“这个犯人我会亲自看守, 你们不用担心。”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 可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被温述救过命的, 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谢安年把人逮捕?


    “谢少校,就算你要把人带着, 也得说清楚他犯了什么罪吧?”


    谢安年回答:“保密任务,无可奉告。”


    他看向温述,低声道:“跟我走。”


    安吉尔跳出来阻止, 张开双臂护在温述身前,活像个护主的小狮子, 喉间压抑着怒火,“他不能跟你走,除非你踏过我的尸体。”


    谢安年嗤笑一声,偏头看向温述。


    温述走上前, 柔声在安吉尔耳边说:“别担心,我真没犯什么大案, 你太高估我了。谢安年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先回房间乖乖等我。”


    安吉尔炸起的毛被捋顺,但他依然难以完全信服温述的话,皱起一双清眉,眸子间含着莹莹水光地对温述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要怎么办, 你今天还没有教我认字。”


    温述摸了摸他的头,“所以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能落下功课,明天我回来抽查的。”


    “好,你去忙你的事,我会乖乖在房间里等你的。”


    “咳咳——”身后传来谢安年的咳嗽声。


    不知道为什么,温述突然就有了一种被捉奸的紧张感。


    温述再三保证,安吉尔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他看向温述的眼神万般不舍,看向谢安年的眼神却带着一股难掩的戾气。谢安年则上前一步,将右手撘在温述肩头,侧着头低声道:“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染着血污的碎发垂落眼前,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层青色的阴影。在有些人看来,这么近的距离是震慑和威胁,但在有些人看来,这么近的距离是故作暧昧。


    温述惊讶地看着谢安年,感到丝丝热气熏红了自己的耳廓,他缩了缩脖子捂着耳朵说:“好……好的。”


    再也没人阻挠,当事人也不反抗,谢安年分外顺利地将温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温述第一次踏足谢安年的私人领域,据说头等舱的房间可以按照乘客的要求提前预订,按照客人的风格进行个性化定制,而这个房间进门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顶着天花板的巨大酒柜。


    房间里没有开灯,仅有几盏小夜灯亮着,但酒柜内的陈列的佳酿被柔和的橙色灯光照亮,如剔透琥珀般的酒体泛着美丽的光。谢安年开了灯,温述便看见了角落的吧台和被挂了整面墙的武器。


    比他当时在车上发现的武器库还要震撼。


    “我至今感觉,你的十亿负债是逗我玩的。”


    “真的,骗你干吗?不过我爸偶尔给我补贴点。”谢安年走到吧台后面,“你要喝什么?”


    他用牙咬开瓶塞,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温述提醒,“受伤最好不要饮酒。”


    “原来还有这规矩,柠檬水怎么样?”


    刚才温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此时经过短暂的休息,干涸的精神力池也终于重新汇聚起精神力,让他的状态有所好转,至少不会一言不合晕过去了。但谢安年从回来到现在,可一点没处理伤口。


    走回房间的一路上,他不停接过机器人递来的湿毛巾,擦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迹。一条脏透了就扔了换第二条,扫地机器人勤勤恳恳地在他身后捡脏毛巾。


    温述坐在谢安年对面,看谢安年把柠檬水推到自己面前。他举起被磁吸手铐锁住的双手,眼巴巴看着谢安年。


    谢安年话不多说,直接把手铐解开,将解开的手铐随手放在吧台上,“看你认错态度良好,我可以暂时让你解放双手。”


    吧台的灯光把透明的柠檬水映得色如琥珀,一点点微小的气泡从杯底上浮,到水面爆开来。


    “多谢款待。”


    温述绕过柠檬水,拿走了谢安年的威士忌,低头抿了一口。烈酒对味蕾的刺激让他拧起眉头,他又低头小口喝了一口。


    谢安年愣了愣,无奈地拿起柠檬水,提醒道:“受伤最好不要饮酒。”


    “是吗?我下次注意。”


    谢安年有被气笑,“小温同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学生。”


    温述抬头,眨巴眨巴眼看着谢安年,“好学生不会逃学。”


    “可是你在逃学前居然完成了所有的先修考试,这简直……”谢安年深吸一口气,似乎想找到合适的词形容这件事,“算了……这次事件结束后你就和我回中央白塔。”


    “不行,我还没把遗书送到。”


    凭借谢安年的调查能力,他显然已经对温述逃学的真正原因有了七八分猜测,对于这件事,他也已经安排妥当,“我会派人找到白繇的家属,把遗书交到他们手上。”


    “……我在我的我是留了字条说了一个月后才回去,如果现在就被抓回去了。”温述双手捧住杯子,他不常饮酒,此时已经有些上脸,“那很丢人呐!”


    谢安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我放你在外边待了这么多天,丢脸的不是你,是我。”


    温述的脸颊红红的,眼神也逐渐有些迷离,吐字逐渐迟缓,每一个字都带上了一点鼻音,“话说,我感觉这次袭击很奇怪。”


    “如果是单纯有人想要发动恐怖袭击,为什么每一个袭击者都像是冲着我来的。”


    谢安年伸手,挑起温述逐渐低下的下颌,注视着温述水波轻漾的双眼,“我也很奇怪,你实话告诉我,除了送遗书,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吗?”


    温述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迟缓,被谢安年引诱着轻而易举就说出了心里话,“有啊……”


    谢安年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可是温述依然眸光迷离,似乎对陡然紧张的气氛浑然不察。


    “我在白塔太无聊,想出来看看啊……”


    谢安年用戴着手套的食指剐蹭着温述柔软的面颊,用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轻声道:“这样啊,那现在玩够了吗?”


    温述的面颊被谢安年的指尖压出来一个小坑。


    谢安年终于找到了温述拟态面具的边缝,他似乎察觉到了谢安年的用意,抓住了谢安年的手指,“不行。”


    “我已经认出你了,给我看看你的真容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温述纠结了几番,最后大大方方道:“算了,你看吧。”


    温述用手扒开自己的下眼皮,取下左眼的黑色美瞳。他揉了揉双眼,再睁开眼时,左眼彻底显露出银色的底色。一黑一银的异色瞳就这样撞进谢安年的双眸中。


    即将揭开神秘美人的最后一层面纱,谢安年无意识地屏住呼吸,贴着温述脸颊的手指竟然抖了抖。他曾经在北部的大雪中埋伏了三天,握着狙击枪的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但如今他竟然无法控制他那平日里如机械一般精密的身体。


    塔依拉的烈日让温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蜜色,但面具之下的脸庞仍然保持着白皙。伪装的面具终于被揭下,谢安年在迎接属于他的终极大奖。


    灯光照在温述的身上,他的面庞像是被撒上了一层金屑,细碎乌黑的发丝散落在额间,让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无比柔软。仅仅隔着一层面具,变化的却不只有容颜,仪态气场也似乎在瞬间改变了。


    温述闭上双眼又睁开,双目中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仅仅是稍微挺直腰部,调整了坐姿,一股沉静而凛然的气息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满意了吗?”


    谢安年凝视着温述的脸庞,眸光中有许多温述看不透的情绪,他良久才艰难地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杨明弦告诉我,你有着严重的精神泥沼,并伴随着局部失忆。你这种状态实在不该冲动地跑出来。”


    “没有冲动。”温述微笑,“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但是经由谢安年提醒,温述才发现精神泥沼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也许是白繇的遗憾即将得到满足,也许是中央白塔之外的阳光驱散了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他回去应该好好做个检查,看看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有所改善。


    “你在冷静地发疯,圣所创校百年,从没有向导逃这么远。”


    “我能逃这么远,要感谢谢少校网开一面。”


    谢安年将食指放在唇间,“慎言。”


    温述在嘴唇上比画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谢安年把玩着吧台上的手铐,“当然不可以。”


    “可我答应了安吉尔!”


    “可我没答应。”


    “你……”


    “你见过哪个警察把逃犯放走的吗?”


    “我保证,如果你扣下我,安吉尔会冲过来拆房子的。”


    谢安年指了指温述的终端,“你给他发简讯,在下船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十步远。”


    谢安年紧盯着温述发完了简讯,突然偷袭拉过温述的双手。速度太快温述根本无法阻止,只听咔嗒一声,就见自己的双手被铐上了。


    来不及反应,温述正看着出现在自己手上的手铐,谢安年又一言不发地在从吧台后绕到他身前,蹲下来拉开温述的裤腿。


    温述刚要躲,就被谢安年拉住脚腕拽了回去,在脚腕上扣上了一个脚环。


    谢安年掌心温热粗糙的触感烫得温述一激灵,“这是什么?!”


    “你不能离开我十米远,一旦超出范围,脚环会释放强电流。”


    温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谢安年笑了一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注视温述,“那当然是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就在这时,温述的终端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安吉尔回了消息。


    温述抬手看去,看见安吉尔回复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我好难受,需要你的向导素。”


    由于刚和安吉尔缔结过浅度契约,温述此时也感受到了自己腺体的灼热,迅速判断出安吉尔并没有撒谎。


    可这个突发情况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与此同时,蹲在他身前的谢安年也说话了。


    他的双手扶在膝盖上,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温述……”


    “谢少校,我必须回去看一下安吉尔,他情况不太好……”


    “想都不要想”,谢安年显得有些焦躁,直接打断了温述的话,声音短而急促,“我可能要晕一下。”


    “什么?”


    下一面,谢安年身子一歪,啪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38章 左右为男 温述把刀向前送,抵在了谢安……


    “哎哎哎——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醒一醒!”


    温述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谢安年,又看了看安吉尔发的消息,感觉目前的情况不是一般的棘手。


    他先扶起谢安年, 让他靠在吧台边,谢安年的手和头一起无力地滑落, 温述扶起他的头,谢安年的头又软塌塌地滑了下来。


    温述双手被铐住, 显然不能用正常的姿势抱或背着谢安年。最后他拉起谢安年的一只手, 蹲下转了个半圈, 背对谢安年,拉过谢安年的手臂撘在自己肩上, 用力一顶背起了谢安年。但谢安年的肌肉密度极其恐怖,昏迷之后又浑身泄力,背起来的感觉比他的实际体重还要重得多, 温述走了两步就出了一身薄汗。


    回头一看,谢安年的皮鞋还拖在地下。温述艰难地将谢安年撂扔在沙发上, 完成这个艰辛的任务后,他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后腰。


    谢安年的两条大长腿委屈地弯折着耷拉在地下,露出的半张脸显得特别安静无害。温述简单检查了一遍谢安年的身体,确认他的身上没有严重外伤, 可能几根肋骨有骨裂,但这需要专业医生来处理。


    黑暗哨兵的身体虽然强悍, 但温述也不可能真就把谢安年放在这里不管,任其自我疗愈。幸好头等舱是有配置医疗舱的,温述很快就在书房里找到了医疗舱。


    温述重复上述动作,背起谢安年,艰难地将他放进医疗舱, “好了,你就先在这躺着吧,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谁料他刚要转身,医疗舱就亮起了红灯,屏幕上一排排的诊断结果看得温述目瞪口呆。


    医疗舱内的诊疗结果显示:肋骨骨裂、内脏破裂、颅内出血……


    谢安年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连谢安年都能伤成这样,可见海德拉的恐怖。


    温述难以想象,蛾摩拉是怎样在一个向导的空间内,豢养了这样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又是怎么被他们抓进去的。


    他们为何要针对自己?


    就因为自己抢走了安吉尔,得罪了他们?但如果仅仅为了这个,他们为什么不针对谢安年呢?总不能因为谢安年背景深厚实力强悍惹不起吧?


    但如果他们仅仅针对自己,搞出这样的阵仗未免太夸张了吧?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简直搞出了刺杀领袖的动静。


    奇怪的是,自己在白塔时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威胁。


    一切都发生在离开白塔之后……


    嗡嗡——


    安吉尔又发了一条信息。


    “温述,我好渴。”


    糟糕!是哨兵结合热长时间未经疏解出现的脱水现象!如果不及时处理,要么导致哨兵失控,要么导致哨兵昏迷!


    温述举起被铐住的双手摆了摆,和谢安年告别,急匆匆朝门外赶。然而他走出去不过十步,整个人就如遭雷击,猝然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啊……失策!


    超过十步了。


    谢安年给他安的脚环上有强电流。


    那种浑身过电的酥麻痛感,直冲天灵盖的酸爽,温述这辈子都不愿意再体验一遍。他在地下躺了一会儿,方才感觉自己的两条腿稍微恢复了知觉。


    温述躺在地上盯着谢安年医疗舱里人畜无害的脸,狠狠咬了咬牙。


    他就说谢安年为什么要突然把自己铐起来,原来就是防止自己在他晕倒的时候跑路。


    但防止自己跑路,不代表就能防止自己发难。


    温述撑着身子站起来,唇边露出一抹称得上腼腆的微笑,一步一步靠近谢安年。就在此时,一条柔软的紫色触手从医疗舱内滑了出来。


    向导的外貌轮廓精致柔和,肌肉线条流畅的躯体也被宽松的衣衫覆盖,显得修长清瘦。就连他的表情,都是始终平和恬淡的。他向谢安年靠近,完全看不出接下来要干什么。


    温述坐在医疗舱边,按下了开启医疗舱盖子的按钮。而此时深蓝的触手已经缠住了温述的腰。


    温述的衣服已经被触手缠得变形,衣摆上卷,露出一小节柔韧的腰身。


    深蓝亲昵地向温述示好,克制地收敛着自己的力道。同时它毫不掩饰自己皮肤失去的光泽,和蔫巴巴的吸盘,向温述示弱卖惨——这是对温述的挽留。


    “不好意思深蓝,我现在真的需要去见安吉尔。”


    深蓝伸出触手尖尖,左右摆了摆,忠实地传达了主人的意思——不可能。


    温述低下头,“好吧。”


    深蓝以为温述已然妥协,可就在这时,温述突然摸出抽出一把小刀,按下一侧的按钮,刀身滋啦一声出现了一道电弧,差点燎着深蓝的触手尖尖。


    深蓝受到了惊吓,猛地收回触手。


    电弧刀显然不是温述的,这刀刀柄花纹精致上面甚至还有刻字,是温述刚刚从谢安年身上摸走的。


    而温述自己的武器要么落在房间,要么在与海德拉的对抗中损坏。


    温述把刀向前送,抵在了谢安年的脖子上。


    深蓝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在它那黑洞洞的精神域深处疯狂地向谢安年发出预警,并且立即伸出触手缠住温述的手,阻止他的疯狂举动。


    补药啊!


    它主人的未来老婆似乎想要谋杀亲夫!


    它一定要阻止悲剧的产生!


    温述双手握刀,与深蓝相抗衡,深蓝怕伤了温述,始终不敢用力。但没有想到,温述最开始也故意收着力道,并成功误导了深蓝。趁着深蓝不注意,温述一个用力,猛地挥下刀。


    刀尖反射出森冷的光。


    深蓝的皮肤表皮陡然变色,原本深紫色的皮肤倏然间变得斑斓绚烂,这是对敌人的恐吓和威胁,只因在这一瞬间,深蓝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温述彻骨的杀意,它本能地对危险对象亮出獠牙。


    温述唇边的微笑一点点放大,眼中平和恬静转而被另一种兴奋跃动的光所取代,而这点转变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千钧一发之际,紫色的眸子猛然睁开,双眸中的惊愕几乎凝成实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用力抓住温述的手腕,阻止了温述的举动。


    谢安年醒了!


    谢安年极富有技巧性地一撅温述的右手手腕,温述吃痛泄力军刀脱手,但他早就料到这一情况,用左手接住了脱手的刀。


    握住刀看向谢安年,眼睛依旧杀意腾腾。


    在这一刻,谢安年是真的以为温述要杀他,整个人如同刚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又被扔进雪窟窿里,寒冷得血液都凝固了。


    谁知温述一眨眼,所有的杀意都消失在眼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刀收回鞘中,“抱歉谢少校,我似乎让你受到了惊吓。我强行叫你起床,只是想让你同意我提出的诉求。”


    他也是没有其他叫醒谢安年的办法才出此下策。


    出于一个顶级哨兵对杀意的绝对感知,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他的身体都能先于意识,强制唤醒他进入战斗状态,而温述正是在赌一个顶尖哨兵的职业素养。


    纯然的杀意是无法伪装的,所以他那一刀不是试探,如果谢安年没有挡,他是真的会毫不留情地刺下去,而且是一刀直中要害。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后手,如果他真把谢安年割喉了,哪怕血浆四溅,医疗舱内的机械臂会迅速为谢安年止血。


    温述态度的陡然转变让谢安年一头雾水。


    痛心、惊讶、茫然、庆幸……谢安年被强行从深度昏迷中叫醒,一醒来就看到温述要杀自己,强烈的冲击让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温述。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的确是温述能干出来的事。


    更何况万一自己真被温述得手,本来就不应该怪温述心狠,而应该怪自己失察。


    谢安年在温述异色眸子的注视下,缓缓松开手,他有些虚弱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抱歉,恐怕不行。”


    谢安年最终妥协,有气无力道:“服了服了。我是真的累了。”


    要是温述还想捅一刀就让他捅吧,自己认了。


    话音刚落,他就白眼一翻,重新昏了过去。


    温述,“……”


    就不能先解开他的脚环再晕吗?


    温述握着刀作势再刺。


    可是面对一个本就与自己无冤无仇,还三番五次救自己命的哨兵,想要蓄积杀意是困难的。


    这一次,温述无法对谢安年下杀手,谢安年身体的危险警报没有响起,自然也无法突破身体极限惊醒。


    但是自己的脚铐不被解开,不还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吗?


    温述看着谢安年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个主意在他脑内成型。


    一分钟后,还在走廊上闲逛的人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奇观——一身战损装束的俊美异瞳青年走在最前方,而距离他五步远的身后,深紫色的精神体触手搬起一具一人半高的医疗舱,紧紧跟着青年。


    “医疗舱是可以搬出室内的吗?”


    “不知道啊……”


    有人关切地上前询问温述是否需要帮助,但都被温述礼貌地拒绝了。


    走廊内巡逻的哨兵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急匆匆拦住了温述。


    “先生,请等一下!”


    他们也没想到,真有人会想要搬走医疗舱,而且还真的搬得动!要知道,每个医疗舱起码有一吨的净重!更何况,他那个医疗舱里面,似乎还装着人!


    温述费了一番口舌,才向哨兵解释清楚情况。


    哨兵确认了舱内人的身份,表情像吃了一只苍蝇。


    如果没有看错,里面的人不会就是那个黑暗哨兵吧……


    可是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是谁?他怎么记得黑暗哨兵一起进房间的是另一名向导呢?


    他立即核对了“绿洲号”所有乘客的面部信息特征,发现船上的确没有这样一位乘客,再联系到船上刚刚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哨兵已经冷汗涔涔。但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联系了自己的上级。


    上级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


    对面的俊美向导对自己微笑,“我还有急事,可以放行了吗?”


    哨兵被这向导的笑容闪瞎了眼,心脏怦怦直跳,结结巴巴道:“可……可以……”


    温述指挥深蓝抬着医疗舱走远。


    哨兵后知后觉,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上级,并配上文字——


    “该向导极有可能有魅惑人的异能,一定要多加注意!”


    温述已经走出了头等舱,由于医疗舱体积太大不能坐电梯,他走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温述就嗅到了一股凛冽的刺玫信息素香气。估测这个浓度,温述感觉已经大事不妙了。


    安吉尔似乎难以忍受,接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不是说我遇上麻烦可以向你求助吗?”


    “你为什么来还不回来?”


    “是他不让你回来吗?”


    温述刚刚踏进房门,就感觉有一阵强风卷起了自己的衣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薅着领子按到了墙上。一颗湿漉漉的头颅拱到他的颈窝间,小心翼翼嗅着温述颈间的信息素味。


    温述没有戴颈带,取下颈环后要了绷带缠脖子。但几层薄薄的绷带完全无法给予他安全感,更别提一名S级哨兵正在用虎牙试探性地刮蹭,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刺破这一层布料。


    安吉尔的声音是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沙哑,“你总算回来了……”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五指用力,似乎要将自己后颈的那一小块肉掐下去。


    温述想说些什么,他得告诉安吉尔谢安年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躺着,他人就这样撂在门外实在不好。


    安吉尔双眼被一层水汽覆盖,看东西还不是很清晰。他嗅闻着温述的颈间,身体却突然一僵。


    味道不对!


    不是一直是玫瑰吗?怎么会是茶香?


    安吉尔抬头,装上温述那张如玉的脸庞时,瞳仁几乎缩成了一根针。


    不是白九!可精神链接却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白九。


    安吉尔猛地后退几步,捂着后颈低吼,“你是谁?!”


    温述纠结,他是谁不是用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而且安吉尔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再耽搁。


    他走向前一步,伸手捧住安吉尔的头,安吉尔下意识想要将他的手挥开。


    “安吉尔,我就是白九,你的主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吉尔抗拒的动作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副陌生的面容,很快落入了那双妖异的眸子中。他感觉星河和深空都在那一双眼眸中倒转,整个世界都在随之倒转。


    眼前的一切景象就是这样深邃、神秘、美丽。


    而眼前陌生而美丽的面容也在一点点变形,逐渐变成自己最熟悉的一张脸。


    安吉尔仿佛被一根钉子钉在原地,怔怔看着这张脸,动弹不得。他听到自己的主人用无比甘甜的声音说:“安吉尔,好好休息吧,没有关系的。”


    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玫瑰香气又包围了他,温暖的气息让他仿佛落入了母亲的怀抱,重新被包裹在母亲子宫的羊水中。


    两人的信息素气息纠缠在一起,白九不知何时到了安吉尔身后,伸出修长的双手遮住了安吉尔的双眼。


    安吉尔的视觉陷入一片黑暗,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也落入了一片黑暗。


    站在安吉尔身后的温述接住安吉尔倒下的身体,感受哨兵激烈的心跳在自己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他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精神力,现在又被异能耗空了。


    就在此时,一根紫色触手无声从门外探进。


    温述看着它悄咪咪拖着大件的医疗舱,滑进室内,找了块空地将医疗舱稳当当放好。


    它似乎打算在这里安个家。


    第39章 野蛮之船 如果眼睛认不出,安吉尔的天……


    深蓝搬完医疗舱之后显然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身体越来越淡,几乎无法凝固成实体。温述伸手,手指直接从深蓝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会跑路的。”


    听见温述肯定的答复,深蓝才回到谢安年的精神域。


    医疗舱的备用电源不能支持太久, 温述给医疗舱接上了电。安吉尔也亟须安置,温述半拖半抱把安吉尔放在卧室的床上, 感慨安吉尔最近体重上升得有点快。


    但当他抽回手的时候, 看着自己掌心的一片红, 愣了一下。


    他将安吉尔翻了个身,果然看见了他背后撕裂的伤口和大片大片洇开的血迹。


    倒霉孩子, 居然一直忍着没说!


    温述翻出了医疗箱,给安吉尔重新包扎了伤口。不过一会儿,安吉尔双颊的兽化痕迹也逐渐消退了。


    直到此时, 处理完这一切,温述终于感到疲惫涌上心头, 坐在沙发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但没过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温述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猫眼向外看了一眼,清醒了大半。只见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安保队员站在门口, 并用扩音器向房间里喊话。


    “房间里的人听着,如果你在3秒之内没有开门, 我们将采取暴力手段!”


    这是什么情况?


    “3!2……”


    “1!”


    在倒数的最后一秒,温述刷一下开了门,举起双手缓缓后退。


    数个红点扫在温述的头上和躯体上。一个哨兵领队,接近两米的身形极具压迫感,他戴着头盔护目镜和耳罩, 端着冲锋枪,一脸严肃地质询自己,“这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呢?你是什么人?!”


    温述先是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把面具落在谢安年的房间了,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戴回去。


    “我就是白九,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唯一可以证明的人还躺在房间里,不省人事。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就在此时,哨兵似乎又接到了什么指令,捂着耳麦说了几句收到,之后对温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好意思,我们似乎误会了,很抱歉给你带来不便。”


    温述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哨兵。


    没过多久,“绿洲号”大副居然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甫一见到温述就诚恳地鞠躬道歉。


    “白九向导,我为对您的冒犯表达歉意!我们收到了中央白塔的最新消息,对于你的调查员身份,我们会配合保密。”


    温述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一个身份?


    终端震动了两下,温述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在逃出白塔时,就已经扔了“温述”的身份卡并格式化了终端,按理说除了目前正在使用“白九”副卡的安吉尔,没有人能用终端最终或联系他。


    发信人栏是一行乱码。


    “听说你被抓到了,不要反抗,小心行事。”


    温述还是一眼确定了发信人的身份。


    除了李弥,再无他人。


    照这么说,大副收到的很可能是李弥抢先发出的假消息。


    大副也挺奇怪的,刚才谢安年明明说这名向导是逃犯,可现在怎么身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大副开始还将信将疑,但看见温述之后,对温述是中央白塔的特派向导这一身份信了八成——如果温述真的是逃犯,谢安年怎么可以放心地让他自由活动?


    但既然大副已经替他做出了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欣然接受了。


    反正现在谢安年昏迷开不了口,他只要承认了这个身份,整个“绿洲号”都不再对他设防。


    他承认了自己的新身份,但下一秒,看着大副望向自己惊喜又庆幸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真是太好了!我们的巡逻队刚刚发现了一个紧急情况,正愁如何解决。”


    “什么情况?”


    “我们发现船底出现了一个大洞!”


    “……什么?!”


    “极有可能是异种在攻击船体时凿空的,现在已经派人去修补了。但更棘手的是,我们在蓄水池里发现了一具宿主的尸体。”


    温述皱起眉头,“你说有宿主死在了蓄水池里?!”


    “没错,为了防止污染扩散,我们立即排空水池,做了消杀。但糟糕的是,被污染的是饮用水池,而且我们发现储存食品的冷库同样也被污染了。”


    温述倒吸一口凉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食品和水源都不够用了?”


    大副点了点头,“船上食物还能坚持两天,加上营养膏能坚持七天。问题是水源……只能坚持三天。”


    “按照原航线,我们还有几天能到达南部联合塔。”


    大副面露难色,“原定计划是七天,但我们刚刚发现‘绿洲号’的左舷发动机有损坏,而且我们需要避开一些危险禁区。”


    “告诉我结果,现在需要几天能到。”


    “乐观估计,需要十二天。不过放心,海德拉已经被我们甩开了一大段距离,应该追不上。”


    “但现在最严峻的威胁可不是海德拉。”


    “如果严格控制分配,我们能坚持得更久,但问题是……”


    “事情永远不可能按照理想进行。”


    刚刚获得了新身份,问题就接踵而来。


    “向灯塔发求救信号了吗?”


    “我们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并有人做出了回应”,大副调出了一张地图,指给温述看,“但救援队鞭长莫及,让我们先采取自救措施,我们需要前往南部联合塔最近的要塞‘圣德里安’要塞,那里的武装力量足以威慑海德拉。”


    “十二天……”


    人不进食可以坚持七天,但没有水只能坚持三天,重点还是水源不够……


    “沿线是否有绿洲?”


    “沿线的绿洲,都是禁区。”


    场面陷入沉默。


    大副立即回答:“我们决定从明天开始,关闭大部分自助餐厅和娱乐场所,保证整艘船的食物和电力供给。在这十二天里,我们会给每名乘客发送一定量的食品券,最大化保证食物的合理分配。”


    第二天一早,温述就收到了21张用餐券和9张饮水券。


    如果按一日三餐来算,无论是用餐券还是饮水券都明显不足。谢安年那里应该显然也有用餐券和饮水券,不过温述无法解锁他的终端。然而安吉尔没有收到哪怕一张用餐券,饮水券更是没有,只因他并非合法公民,而是奴隶。


    温述顿时意识到,货舱中的所有奴隶,只能通过不吃不喝减少代谢熬过这十二天。


    每层的食堂只开放了一个,所有人都要凭券排队取餐,但毕竟是特殊时期,一时的不满很快过去。


    由于温述无法离开谢安年十步远,由安吉尔排队领了自己的食物和水,第一天的早餐是面包和牛奶,面包里夹着某种蛋类和蔬菜冻干粉做的果酱。


    温述和安吉尔分食了早餐。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吉尔去食堂领午餐,可他刚一迈进食堂,就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两名哨兵正拖着一具尸体向外走,机器人在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跟着,将被拖得长长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地板善良如新。


    安吉尔走进食堂,惊奇地发现所有人都还在有序排队,按部就班地领着自己的那一份午餐。


    他随便抓住一个路人,询问情况。


    路人指了指食堂里面的座位,只见里边坐着一个长卷发的男人,而男人对面坐着一个头顶猫耳的年轻少女。少女的脖子上戴着黑色皮革项圈,项圈另一头连着银质锁链,锁链就牵在长卷发男人手里。


    少女低下头时,毛茸茸的耳朵也会随着她的动作扇动,可见这并非只是一个装饰品。


    这个少女和他一样,是个奴隶。


    “那男的说有人冒犯了他的奴隶,就把那人杀了……就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个。”


    少女面前有一个餐盘,她正低头小口啃食着盆子里的营养棒,猫耳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安吉尔敏锐地发现,这少女是一个哨兵,但长出猫耳并不是因为她正处于解放状态,而是因为这猫耳是人体改造的产物。


    安吉尔看着那个方向,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现在的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奴隶吗?白九喜不喜欢呢?


    “私人恩怨,合情合理,安保队也没法管。”


    安吉尔看着那个方向,露出了一抹讥讽的微笑。原来蛾摩拉之外的地方,也是如此的野蛮不堪。看来他们的行事准则,和自己认知中的没有多大差别。


    文明,更像是合理行使野蛮的借口。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冒犯到了猫耳少女,但男人是实打实地为自己的奴隶换来了一顿饭。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安吉尔并不在意今天的食物有没有自己的份额,他只要办好主人让他做的事就好。


    这时,温述发来了消息。


    “想吃什么随便拿就好,不用替我省券。”


    安吉尔看到这个消息,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


    有路过取餐的人被这如冰川融化的笑容晃花了眼,盯着金发碧眼的小美人移不开眼,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安吉尔走到窗口前,十分阔绰地用掉了两张用餐券和两张饮水券。最后他捧着两根营养棒,两块小麦面包,两块黄油,两个腌肉罐头,两袋腌黄瓜,两袋饮用水回去。甚至他还中途折返,在窗口领了一大桶爆米花。


    周围的人看着他满载而归,无不吃惊。


    有人忍不住提醒他,“我们的用餐券和饮水券都是不够用的,你应该精打细算,不应该这么挥霍。”


    安吉尔微笑着无视对方的提醒,捧着一大堆食物回去找主人。


    回到房间,主人正站在窗前。


    阳光为温述镀上了一层金粉,剔透的异色眸子如同被光带分割的银河和夤夜,白皙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绒缎。比起之前的那张脸,主人现在的那张脸简直好看得过分。


    但无论主人使用哪张脸,安吉尔都无所谓。主人就是主人,如果眼睛认不出,他的天堂鸟也会认出主人。


    安吉尔身为一个还在发育阶段的哨兵,长得眉清目秀,食量却大得惊人,温述干脆将自己的那份罐头给他吃了。两人迅速消灭掉了所有食物,之后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消化食物。


    谢安年的医疗舱被放在客厅,由于占据了太大的空间,已经成了杂物收纳架。


    令安吉尔感到高兴的是,这个杂物收纳架上堆满了他手写的试卷。


    试卷白花花像雪花一样,遮住了谢安年沉睡的脸。


    吃过午饭不久,下午两点半,“绿洲号”外的太阳能把人晒成人干。


    安吉尔迅速写完了温述布置的作业,黏着温述撒娇。


    温述让安吉尔去探望重伤的上官敏,看看她有没有苏醒。


    安吉尔独身走在走廊上,透过走廊的舷窗欣赏甲板上的景象。


    主人带他登上“绿洲号”的第一天,甲板上有俊男美女在甲板上玩沙滩排球,也有摇滚乐队在现场演奏,主人递给他一杯柠檬水,柠檬水放了蜂蜜很甜。


    但现在甲板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唯独绵延的沙丘看不到尽头。


    就在此时,舷窗之外,一个人突然从正前方直挺挺地冲了出来,砰一声撞在了甲板之上,力道大到五官都被拍平在舷窗上。


    安吉尔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又因为这人的滑稽发笑。


    下一秒,这人陡然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在安吉尔眼前爆开,炸成一团血雾。


    舷窗蒙上了一层泛着血光的滤镜,正午金黄的巨日都被染得鲜艳如残阳。


    安吉尔看着舷窗外的袭击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血泥挡住了视线,让安吉尔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对方的下一个攻击对象。


    第40章 又为男了 苏醒后的逗猫活动让谢安年倍……


    温述正坐在书桌前批改安吉尔的试卷。


    安吉尔很有天赋, 理解能力也很强,在几天的时间里如一块海绵一样快速汲取着一切可获得的知识,到现在已经掌握了正常世界的大部分规则, 各个学科的内容也一点即通。


    只可惜温述是个向导,对于如何培养一名哨兵是个外行。


    他幽幽地转过视线, 看向银白色的医疗舱。


    虽然谢安年现在是个黑暗哨兵,但在当黑暗哨兵之前, 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S级哨兵, 并且在圣所接受了十年的正规哨兵教育。如果他能做安吉尔的老师……


    想了一秒, 温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吧,他怕谢安年误人子弟, 也怕安吉尔欺师犯上。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是安吉尔回来了。


    温述微笑着打开门,果然看见安吉尔站在门口, 与往常无异。


    但温述却敏感地皱了皱眉,尽管他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但他的过于优秀的感知告诉他一定有事发生。


    更何况,他和安吉尔的浅度契约还没有消失,若是连这点不同都发现不了,那他这个向导真是当得太失败了。


    “你打架了?”


    安吉尔看上去有些心虚,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起自己已经长到胸口的金色长发, “嗯,但这没什么。我去看过医务室看过上官敏,她接上了义肢,已经苏醒了。”


    温述点头,让安吉尔先进门。


    安吉尔刚进来, 温述就双手环臂,严肃地看着他,神色一反以往的随和,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实话实说,你刚才干了什么,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隐瞒。”


    安吉尔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这才缓缓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


    温述看见了他双手上仍未消去的羽毛痕迹,以及他终端凹槽处的一抹暗红色。温述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用自己的主机权限解锁了安吉尔的终端。


    用餐券和饮水券的数额不再是0,现在已经变成了57和29。


    温述眯了眯眼睛,“哪来的?”


    安吉尔担心温述误会,抢先解释道:“是对方先袭击我的。”


    刚才那名哨兵发疯一样击碎了玻璃,用异能攻击他……


    温述偏了偏头,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惊讶之色,他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到夺取对方的用餐券和饮水券的?而且看数量不只有一个人。”


    “我不是他的第一个袭击对象,而且他在我眼前杀了不止一个人,我用他们自己的指纹解锁了终端,找到这么多券,于是我把他们的券转移到了我的终端上。”安吉尔小心翼翼地看着温述,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我做的事情这在你们的价值观中,是错的吗?如果你认为这不正确,我会改正。”


    温述摇了摇头,安吉尔杀人他不意外,安吉尔杀人之后能想着拿用餐券和饮水券,他很意外。


    但安吉尔的所作所为却打消了温述的一大顾虑。他以往担心安吉尔脱离正常社会太久,遇上自己后难免有雏鸟情结,没有自主生活的能力,但现在看来,安吉尔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绿洲号”没给奴隶提供资源,他却已经学会自己觅食了。


    当然,温述在听到大副的计划之时,就已经预测到了今天的局面。在塔依拉他就明白了,塔外皆为法外之地,更何况能登上这艘船的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换句话说都是有过人之处和自己的小心思的人,或早或晚,都能敏锐地察觉出食物和水源无法支撑他们抵达目的地。等到真正山穷水尽之时,为了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大部分人必然采取非常手段。


    就连温述本人,都没打算老老实实守着这几张券撑到圣德里安要塞。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相反这是当前情况下的正确决定。我以前还在担心你离开蛾摩拉活不下去,现在却发现……你很适合在外面生活。”


    但听到温述的话,安吉尔却有些慌了。


    害怕被人抛弃的忧虑让安吉尔曲解了温述的意思,他美丽的双眼张盛满了不安和惶恐,“主人,你不要丢下我,我一点也不想去外面生活。”


    现在他生活的一切只有温述,这是茜拉给他的嘱托,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如果离开了温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契约让温述立即察觉了安吉尔的情绪,他摸了摸安吉尔的头,“安吉尔,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扔下你。”


    “真的?”由于生来便处于被抛弃的状态,安吉尔反而不敢相信温述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真的做了你的讨厌的事情呢?比如说……我杀了无辜的人,杀了你在意的人。”


    温述平静地注视着安吉尔,“那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杀人的吗?”


    “……”安吉尔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如果你是为了我杀人,为了我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温述伸手,捧住了安吉尔的脸颊,入手丝滑柔软,他察觉到小哨兵心情过于激荡,散发出一点信息素,有效地安抚了安吉尔的情绪。


    “主人……”


    温述轻声细语,在安吉尔耳边呢喃,“如果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做我的契约哨兵?”


    安吉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矢车菊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温述,细密的睫毛颤抖着,他的心脏轻轻颤动了一下,从心尖到喉头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耳朵瞬间红了个透彻,“主人……”


    但安吉尔还没来得及感动太久,就见温述侧过身,指了指书桌上的一摞手指厚的试卷。


    “今天的任务,写完我会检查。”


    尽管用终端答题更为方便,但温述有意培养安吉尔用纸笔书写的能力,“这能让你多活动手指,让你的手指更灵活。”


    无论是枪械等热武器,还是刀剑等冷武器,都需要灵活的手指。安吉尔在拳场内习惯赤手搏斗,对各种智能枪械一知半解,幸而现在枪械的智能系统十分强大,即使是野人也能在语音提示下快速上手,但是想要成为一名顶尖的枪手,仅仅依靠智能辅助是不够的。


    但放在终端上几百KB的资料,打印出来看上去格外唬人,纵使是安吉尔,也感觉头皮发麻。


    试问主人是个卷王肿么办?


    但到最后,他也只能可怜巴巴地乞饶,“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温述摊摊手,“当然,我哪里也不能去。”


    没过多久,房间里仅余窸窣的翻纸声和哒哒的落笔声。


    谢安年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双眼的,他先看见自己上方一医疗舱的试卷,而后侧头,看见了一截柔韧的腰身。


    温述正环臂倚靠在医疗舱上,监督安吉尔答题。姿势慵懒随意,眼皮半睁般垂地耷拉着,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下。


    S级哨兵的听力足以捕捉到一只苍蝇的落地声,安吉尔率先发现了谢安年呼吸频率的变化,他咬着笔抬头,对温述道:“他醒了。”


    温述一个激灵,立即站直身体转身回头,一挥手唰啦啦把放在医疗舱上的卷纸全都扫了下去。


    医疗舱盖被拉下,温述弯腰对谢安年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少校,欢迎康复。”


    谢安年伸出一只手,战术手套下修长有力扒在医疗舱壁上,小臂肌肉微微隆起,从医疗舱里坐了起来。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导致温述的头差点磕到了谢安年的头。二人皆是一愣,四目相对。


    温述的轻轻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双眸通透而璀璨。


    谢安年愣了几秒,无意识地伸手,将温述的睫毛放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捻了捻。


    刺啦一声,温述身后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椅子拖动声,是安吉尔蓦然起身。


    温述的眼睫抖了抖,唰一下抓住了谢安年的手,皮革的触感鲜明地入驻大脑,“你做什么……”


    谢安年无辜地说:“不好意思,我的手不知道怎么就自己动了,你知道它一向不太听话。”


    温述微笑,按下了舱盖的关闭按钮。


    谢安年一惊,立马伸手去挡,避免了被舱盖卡住的悲剧,“你想要谋杀上级吗?”


    温述分外诚恳,“我听您说手不听使唤,还以为您没有痊愈,应该进去再躺一躺。”


    谢安年爽朗一笑,将手重新伸到温述面前,挑了挑眉,“这样啊,那我再做一下测试,好好确认一下。”


    温述偏头看着谢安年,看看谢安年要耍什么花招。


    “我让它张开手掌。”


    谢安年张开五指。


    “我让它举起来。”


    谢安年伸出手在温述眼前晃了晃。


    “我让它掐一掐小温同学的脸蛋。”


    温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左脸脸颊一疼,他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脚蹦了起来。


    而此时,谢安年已经毫不拖泥带水地从医疗舱里翻了出来。


    温述十余年来从没有被如此幼稚的伎俩骗过!


    标准到可以放在白塔向导宣传广告上的笑容瞬间碎成了渣渣,温述低吼,“谢安年!”


    “呀!你这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你不说我都以为我原来叫谢少校了。”


    温述气得磨牙,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两口。


    苏醒后的逗猫活动让谢安年倍感愉悦,然而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幽怨的安吉尔。


    当然,幽怨是给温述看的。


    之前桩桩件件的事发生得太突然,谢安年没有来得及好好观察,但现在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反而更容易注意到之前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谢安年左右看了看,“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他突然拉过温述,低头在温述颈侧嗅了嗅,尽管信息素对黑暗哨兵没有丝毫用处,但他的嗅觉十分敏锐。


    还不等谢安年下结论,温述啪一掌,直接捂在了谢安年的鼻子和嘴上。


    “不用闻了,我和安吉尔缔结了浅度契约。”


    安吉尔也及时补充,惭愧地低下头,“当时情况紧急,主人为了帮我才……你不要怪主人!”


    谢安年眯了眯紫色的双眸,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浅度契约在哨兵和向导之间十分常见,即使不熟的哨向为了完成共同任务,也会缔结浅度契约。


    但问题是,他怎么听着就这么不爽呢?


    柔软坚韧的触手缠上温述的腰身,结实有力的吸盘蠕动着。温述突然感觉后腰一软,他侧过头,正好撞进谢安年幽深的双目中。


    温述心虚地收回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温述向导,我也需要你的帮忙。”


    “帮什么忙?”


    “我恐怕没有告诉过你,虽然我是黑暗哨兵,但我有信息素成瘾。”


    温述瞳孔一震,“什么?!”


    “只针对你的信息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