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全军对新皇好评如潮。南……


    宋显:“看症状像恐水症,发病时会通过咬人来传染别人。不管真假与否,做好防御总没错。”


    宋寒承应承:“阿爹的猜测应当没错,这场突袭快而短暂。我起初还有几分不解,他们突袭所造成的伤害并不足以扭转局势,为何要冒险暴露自己。原来他们打着传染病的注意,让金甲卫从内部瓦解。”


    “天呐,好歹毒的算计!”


    他们对敌人防备性强、警惕性高,但对自己人确实没防备。幸亏新皇来了,一眼识破了敌方的奸计。否则这一计如果成功,后果难以想象!


    士兵们后怕得浑身冒冷汗。他们都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纷纷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宋显。


    原来新皇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才要将这些病患圈禁起来。


    士兵们纷纷下跪,齐声感谢新皇陛下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宋显被这阵仗吓到了,忙摆手表示没关系,“你们有情有义,关心兄弟安危,才令人感动。”


    杨卫立刻率领士兵们去建立围栏,转移伤患。


    宋显得知孟凤亭擒获了一头活黑狼,立刻前去查看。


    孟凤亭边走边跟宋显形容黑狼:“体型是一般狼的两倍大,十分凶狠,瞬间就能扑倒猎物,撕裂人的脊骨。”


    众人还没靠近,就听见了狼叫声。


    黑狼被关在了用于关战俘的铁笼里,身形十分健硕。高约三尺,长六尺,每一块肌肉都裹在油亮的黑毛下,幽绿色的双瞳散发着骇人的凶光。


    宋显靠近时,黑狼身体贴伏在地面,猛地跃起,朝宋显扑过来。利爪如钢钉,快如闪电,扑击的瞬间,力量极大。如钢钉一般的利爪打在铁栏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整个铁笼子都跟着晃动。


    因为铁笼的阻挡,黑狼扑不到宋显,它更愤怒了,连续不断地发出低吼声。黑狼开始疯狂徘徊转圈,试图找到逃离铁笼的出口,绿幽幽的眼睛频频盯着宋显,显然把宋显当成了它必须要杀掉的猎物。


    与宋显同行的人有宋寒承、孟凤亭和秦如风,唯独宋显成了黑狼最先盯上的目标。


    秦如风“呦嘿”了一声,玩笑道:“瞧见没?这狼跟人一样,都爱挑最弱的欺负。”


    孟凤亭马上挡在宋显跟前:“陛下不用怕,微臣保护陛下。”


    秦如风惊讶地挑眉。孟凤亭作为前朝皇族,桀骜不驯的金甲卫首领,居然对他二师兄这么狗腿儿?


    他还没适应二师兄当皇帝的身份,人家不仅叫得顺口了,还已经拍上新皇的龙屁了。


    啧,输了一步。


    “没事的,我不害怕。”宋显从孟凤亭身后走了出来,认真打量起黑狼。


    宋显知道黑狼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弱才盯上他。动物的直觉都比较强,黑狼敏锐察觉出了几人中只有他能看穿它的本性和弱点。


    “这是夜影狼,涎液带毒,通过口咬传播。中毒者会有恐水症状,夜里毒发,失去神智,见到活物就发狂撕咬。


    被咬者也会有同样症状,如此反复就会出现群体性传播。中毒者从毒发到死亡一般在四到七天内。”


    孟凤亭听完宋显的介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命令所有百夫长分队进行监督互查,不能漏下任何一个咬伤者。


    “怪不得他们选择在白天攻击,原来就等着晚上我们的人发狂互相攻击呢。快快快!围栏加固,弄结实点,多些人手看守。”


    “只凭围栏阻挡,恐怕还不够。”


    宋寒承觉得这方法还是不够稳健,并且他们今晚很可能还会遭受攻击。


    如果是他是苕云郡的郡守,一定会选择在敌方内讧的时候进行再次突袭。


    宋寒承唤来方小圆,问他可否能配出让中毒者都昏睡的药粉。


    方小圆搓搓下巴,“应该可以,但我不了解这黑狼毒的毒性如何,不能完全保证。”


    “那就再施针,双重保障。”宋寒承让方小圆喂药的时候叫上张大夫,让张大夫用银针点住每一名中毒士兵的昏睡穴。


    秦如风不禁对宋寒承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咱家老大啊,想事情够稳妥。”


    “黑狼的致命弱点在腰部,相对它们身体的其他部分,他们的腰如豆腐一般脆弱。”宋显指了指狼腰的位置。


    孟凤亭马上表示他会通知给所有士兵,让大家更精准地击杀。


    宋寒承对秦如风道:“三师叔晚饭多吃点,晚上的时候还要劳烦您多杀几头狼。”


    即便知道弱点,黑狼的速度太快了,普通人应付起来依旧很吃力,但对于秦如风这样的高手来说倒是轻而易举。


    狼群攻击不会选择对象,所以狼肯定扑向秦如风。这就意味着这场战斗,秦如风可以出手,连带着驱使狼群的苕云郡军队也都能一起对付。


    “杀完狼后,三师叔不妨顺便把驭狼人和军队首领都解决了。”宋寒承提议道。


    秦如风虽然早就手痒了,很想参与打仗,但他好歹是有面子和身份的人,怎么能轻易答应宋寒承?


    秦如风轻咳一声,问宋寒承:“我凭什么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阿爹带了他新鲜剁好的一盆肉馅来。”


    宋寒承此话一出,秦如风立刻答应了。


    “成交!”


    孟凤亭:“……”他们在说什么?


    秦如风搓搓手,笑容变得有几分贼兮兮的,目光充满期待地看向宋显。


    “新皇陛下,你今晚用肉馅做的美食全都归我啦!哈哈哈……”


    孟凤亭这才反应过来,不服气地瞪大眼。


    宋显双眼冒出问号,看向宋寒承。


    他有带肉馅来吗?


    宋寒承凑到宋显耳边低声道:“带了,烦请阿爹满足他。此一战至关重要。”


    大儿子果真厉害,居然连这都算计到了,提前带上肉馅。


    宋显:“行,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秦如风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立刻满足地点头。


    宋显去营帐里换了龙袍,穿了一身麻布衣裳出来。


    宋寒承和孟凤亭等人在商议作战计划,宋显不想打扰他们,就偷偷自己去了厨房。


    军营的厨房非常大,一共三排三十几口锅,都用来给士兵们做饭用。


    厨子几十名,都正忙着给士兵们做大锅饭。他们不晓得宋显的身份,忙活着切菜炒菜,见宋显走近,就打发他走远点,别耽误他们的事儿。


    宋显乖乖让路,寻了处没人用的小灶前。


    厨房里有很多食材,鸡鸭鱼虾之类,宋显要拿一些,被看管人苏瑜呵斥了。


    “诶,别动!你哪儿来的?为什么偷肉?”


    “奉命来做饭的,我自己带了肉,还需要点菜。”


    “谁命你来做饭?”苏瑜刚问话,就见一名侍卫抱着一盆肉馅进了厨房,他伸脖子到处搜寻,终于找到了宋显的身影,赶紧把肉馅送了过来。


    苏瑜认得这侍卫,曾见他跟在军医张大夫身边办事,勉勉强强算是个得脸的小人物吧。


    “行吧,那你就用这个小灶给他做饭,但昂贵的食材不能动啊,那些都是给梁王、将军、副将、军侯和立功生病的士兵们吃的。”


    “好的。”宋显就去角落里拿了些豆腐、南瓜、鸡蛋、蘑菇、竹笋和竹筒。


    苏瑜见宋显拿的东西都挺便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苏瑜走了没几步,突然转头,刚好发现宋显也在看他。苏瑜立刻用双指了下自己双眼,然后指向宋显,示意自己会一直盯着他。


    宋显忍不住笑了,点点头表示明白。


    士兵们抛头颅洒热血,吃些好吃食是应该的。


    至于他三师弟,没见过世面,随便做点菜糊弄他一下足够了。反正他不管吃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耽误他嘴欠。


    宋显取了一部分肉馅,加蘑菇、笋丁、酱油等调味。挖空小南瓜后,就将肉馅填进去。再取竹筒来,一部分填肉馅,一部分放米饭,米饭里混了些葡萄干和大枣。


    锅里放油,摊了蛋皮,蛋皮也包上肉馅。把豆腐炸成豆泡,豆泡里面继续包上肉馅。


    剩下的肉馅,一部分用来炸肉丸,一部分用来包馄饨和蒸饺。最后剩下一点,团四个肉团子,做成四喜丸子。


    宋显看似做了很多,实则很简单,蒸的部分一锅出,就已经饭菜齐全了。炸的部分的一开始就做好了,剩下煮馄饨和四喜丸子都很容易,很快就出锅了。


    苏瑜在一旁都看懵了,他一开始盯着宋显,是担心他偷昂贵的食材。


    后来再看宋显,便是被他井然有序的做饭手艺吸引住了。


    再之后目不转睛盯着他,完全是出于人类渴望美食的本能了,他做出的饭菜味道太香了,馋得他不停咽口水,忍不住一直看。


    天呐,他太厉害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做出这么多香喷喷又精致的饭菜。


    他是谁呀?从前在厨房见倒是从来没过他。


    苏瑜咽着口水上前,对宋显的态度从客气热情起来,“这些菜你一次端不过来吧,我帮你!”


    “好呀,多谢。”


    宋显嫌弃托盘装的不够多,也没找见食盒,干脆拿了两个水桶来,下层装竹筒肉和竹筒饭,上层放蒸南瓜。


    宋显用托盘端着带着汤水的馄饨和四喜丸子等菜。


    苏瑜跟在宋显后面,提着两个竹筒。


    “你做得菜真香呀,你是新来的厨子吗?对了,我叫苏瑜,你叫什么?”


    “他叫皇帝陛下。”


    秦如风听完宋寒承的军事计划后,就早早站在帐篷前,翘首以待了。


    他耳力敏锐,听到宋显的声音,立刻闪身到宋显跟前,便听到了苏瑜的话。


    苏瑜听了秦如风的话后愣了下。他不认得秦如风,不过打量秦如风的衣着好像是个人物,连忙好心提醒他。


    “可不能乱说,这话若被梁王和孟统领听见了,会砍脑袋的!我听说他们二位最推崇新皇陛下,若知道你这么开玩笑,肯定饶不了你!”


    秦如风从苏瑜手里接过水桶,忍不住戏谑宋显:“我就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就是靠着那身龙袍才像皇帝。瞧瞧,你现在脱了就不像了,人家认不出来了。”


    苏瑜一脸震惊,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显。


    不会吧?眼前这位刚做完饭的“厨子”,真是新皇陛下?


    苏瑜刚想询问宋显,确认一下。这时,不远处的将军营帐内走出来一人,正是他们金甲卫统领孟凤亭。


    孟凤亭看见宋显,立刻笑着跑过来接宋显手里的托盘,“哪个不长眼的,让新皇陛下干这种粗活儿?”


    孟凤亭说着,凶戾的目光就瞪向双手空空的苏瑜。


    苏瑜两股打颤,立刻跪了下去。


    “新、新皇,真的是新皇陛下!”苏瑜连忙对宋显磕头赔罪。


    想到自己之前呵斥新皇选食材的作死行为,他吓得浑身颤栗,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是一个死人了。


    “你吓他干嘛,多亏他帮忙。”


    宋显手空下来了,就去扶起苏瑜,夸他尽忠职守,安慰他不必害怕,就把他打发了。


    苏瑜激动地边流眼泪边谢恩,连忙退下了。


    秦如风已经迫不及待拿了一颗炸丸子塞进嘴里,边吃边口齿不清地对宋显道:“二师兄,你这样随和待下,一点皇帝威严都没有,连个小吏都能骑你头上。你啊真得改改你这随和善良的脾气,否则以后一定会养出一群以下犯上的臣子!”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宋显拍了一下秦如风的脑门。


    秦如风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地跟在宋显身后进了营帐。


    秦如风并不知道,正是宋显这亲和待下的态度,引得如苏瑜等普通百姓更加喜欢和敬重新皇。


    苏瑜回去后,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去。不过一顿晚饭的工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军营,加之宋显之前在查看伤患时表现也很随和,大家都知道了新皇是一位亲和好相处的仁善之君。


    乱世之中暴君和酷吏当道,百姓们深受其苦,对他们深恶痛绝。故而,不管是军营里的小士兵还是百姓们,他们都向往仁君仁政,期待生活在一个安全和平的国家里。


    比起耍君王的威武,宋显亲民和善的新君形象反而最得民心。


    秦如风吃得太饱了,饭后出去遛弯消食。


    他走得快,无声无息,很多士兵们凑一起说话闲聊都察觉不到秦如风。


    秦如风走了一圈后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显竟然得了军心!?


    金甲卫全军上下,竟然都对他好评如潮。


    这是什么情况,他二师兄这么厉害吗?现在这世道变化这么快了么,大家都喜欢怂一点的君王了?


    秦如风带着满脑子疑惑,走回营帐。


    宋显正翻着他的布包,将所有防身用的小武器和毒粉都摆了出来,然后一一放在袖袋里收好。


    “这是干嘛?别跟我说,你一会儿要跟我们一起迎敌?”


    宋显:“不啊,你们打你们的,我就在营帐里等着,这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秦如风满意地点点头,不强出头,不拖后腿,还知道努力保护好自己,很好。


    秦如风转念一想,又觉得那里不对了。


    为什么他们都在心甘情愿地为二师兄卖命啊?


    第92章 狼袭虫袭,机智对敌……


    宋显发现秦如风一直端详自己看,问他在看什么。


    “在看二师兄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能招致这么多人都甘愿臣服于你。”


    宋显笑了,“那看出来什么了吗?”


    秦如风有些疑惑地点头又摇头。


    “我若说实话,二师兄会不会生气?”


    宋显示意秦如风随便说。


    “我觉得二师兄当开国皇帝,好像没出什么力。


    人家开国皇帝都是卧薪尝胆,苦心经营数年,费心费力招揽人才,拼死拼活打天下。


    你呢,在家做做饭,种种地,养养儿子,皇位就来了!悠闲得很!”


    “还真是。”宋显更乐了,对秦如风的说法表达赞同。


    秦如风有点惊讶。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觉得惭愧。


    他二师兄果然不是一般人,不仅不会觉得惭愧,好像还挺高兴,把他的话全当成赞美了。


    “你就不自省一下?没危机感?不担心自己德不配位?”


    宋显摇头:“不担心,这是儿子们给我的惊喜,我坦然接受就好了,不能扫儿子们的兴。对于皇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顺其自然。”


    既然大家都抬举他,这皇位他坐一坐也无妨。反正他不会是昏君,不会给大家带来灾难,能做好就做,做不了换人也可以。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秦如风听了宋显这话后,略有所了悟。在这方面,他好像确实不如二师兄,或许这正是大家都拥护宋显当皇帝的原因。


    他不焦虑,不多疑,不过分插手别人的事,坦然接受大家给他的好。这反而是最让大家觉得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意发挥,更好地为他打天下。


    有这样的仁君善主做皇帝,大家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因为他不会背刺大家,永远会是大家最坚实的后盾。


    秦如风扪心自问如果换他来做皇帝,他做不到像宋显这样坦然。他会很焦虑,各种担心怀疑,各种操心插手,不仅把自己忙成陀螺,甚至好心办坏事……


    秦如风叹气:“之前是我想法狭隘了。”


    宋显不禁挑眉,“怎么,突然觉得我配了?”


    “嗯。”秦如风拍了拍宋显肩膀,“现在仔细一想,这皇位还是二师兄来坐最合适。”


    “铛——”


    帐外响突然起敲锣声,这是敌军将要来袭的信号。


    秦如风立刻出去迎战。


    这次仍旧是狼群打头阵,先行攻击金甲卫大营。


    孟凤亭等人现在知道了黑狼的弱点腰部,一打一个准,比起从前几招才能制服一头狼高效了很多。


    士兵们通过阵法五人小型阵法对付狼,防御和击中黑狼的成效也好了很多。


    秦如风是所有人中速度最快的。他双手持剑,站在军队最前面,待狼群扑向他时,他的身影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奔在最前的头狼已然被刺中腰部,倒在地上抽搐。


    秦如风身影如风一样快,他左右开弓,一招可以同时杀死两条狼,很快就杀出一条狼尸体铺出来的血路。


    夜色黑,远处树林里,驭狼人通过吹笛驭狼。起初,驭狼人只隐约听到吵闹声,没觉得什么。后来,他听到越来越清晰的狼的惨叫声,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驭狼人停止吹奏,不再让狼群发出攻击。


    苕云郡郡守段青坪就站在驭狼人身边。他双眸闭着,泰然自若,脚边插着一把宽大的巨剑。即便他是闭眼的姿态,整个人仍旧散发着一种让周围人为之颤栗的压迫感。


    “怎么不吹了?”段青坪双眼张开一条缝,不悦地看向驭狼人。


    驭狼人哆嗦了下,对段青坪深鞠躬:“金甲卫似乎有了新的御狼之法,若强行进攻,只怕狼群会损失惨重。”


    “吹。”


    段青坪又把眼睛闭上了,语气不容置疑。


    驭狼人战战兢兢应是,继续吹起来。


    “报——敌军有高手击杀了狼王!他人正朝我们方向来,速度极快。天太黑了,属下等看不清他的身形。”


    驭狼人听了回禀,额头立刻冒出冷汗,但他不敢停下吹笛,只战战兢兢用余光打量段青坪。


    段青坪双眼突然睁开,他眼睛很大,有些外突,猛然间睁大的样子有几分吓人。


    驭狼人的笛声瞬间就变调了。


    “秦如风来了。”段青坪嫌弃地睨一眼驭狼人,喊了另一个人,“张端。”


    “属下在。”


    另一名拿着竹笛的年轻人上前,吹响了笛子。


    霎那间,林中有无数飞虫飞向军营方向。


    秦如风杀狼杀到一半就感觉到不对,此时他距离驭狼人的位置已经很近了。


    秦如风犹豫了下,两指夹住飞虫,迅速往金甲卫军营方向折返。


    飞虫被展示在宋显跟前的时候,秦如风的两根手指已经变得红肿,起了水泡。


    飞虫的外形有点像大蚂蚁,前端有镰刀状的捕捉足,双翅,身体黑黄相间,尾部有两个尾刺。


    “这是骨蚀虫 ,喜欢用尾刺蜇人,身上的毒素会让人皮肤红肿、溃疡和坏疽。


    这种虫子最忌徒手拍死,不然会有更多的毒液粘在皮肤上,加快皮肤坏疽速度。


    若坏疽不能得到及时医治,三日内就会蚀骨丧命。”


    宋显说话的功夫,秦如风手指上红肿已经扩散到了手背。


    方小圆用了最上好的金疮药给秦如风清理伤口,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孟凤亭随即通知众将士,要注意防备虫袭。他立刻命所有士兵撤退回营帐,封住所有缝隙。


    杨明奉命带着一支队伍,将早前准备的“后手”使了出来,用火药和毒霹雳弹先驱赶走狼群。


    弹药有限,这后手使出来后,他们就真没有后手了。


    宋显从自己的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盒药膏,取出一点抹在在秦如风红肿的伤口上。


    火辣辣的伤口瞬间被凉意覆盖,秦如风立刻感觉到了舒服。片刻后,他就发现手上的红肿在消退。


    “这是什么药膏?”方小圆好奇问,立刻凑过来观察。


    宋显干脆把药膏递给了方小圆,“金棕熊熊胆为主料做成的创伤膏,对清疮疡肿毒有奇效。但这药膏量不多,救不了多少人。”


    方小圆点点头附和:“啧,金棕熊熊胆可是稀罕物啊,太难得了。宋叔从哪儿得来这宝贝?”


    宋显就讲述他在三户村古树林不小心用一袋五瓣瓜砸死金棕熊的幸运事。


    方小圆纳闷地挠头:“三户村附近竟然有金棕熊?我怎么记得这玩意儿好像是——”


    宋寒承轻咳一声,及时打断了方小圆的话,“现在不是讨论找熊胆的时候。”


    宋寒承看向秦如风,“还能杀么?”


    “能啊,要不是为了给你们传消息,让你们提前防御,我这会儿早就把人杀了。”


    秦如风活动了下手指,已经恢复如初了,要再次出发。


    宋显让他等等,他把蚊帐扯下来一部分,让秦如风盖住头,又给了秦如风一双橡胶手套。


    秦如风从来没见过这么小而有弹性的手套。套在手上后,跟新皮肤似得,半点没有笨拙不适感。


    “这东西妙啊,回头再细问你。”


    时间紧迫,秦如风纵然好奇也不能多问,只能先去执行任务去了。


    杨明随后进帐,向宋寒承回禀炮轰的结果:“狼群退了,大家都暂时回营帐躲避。外头全是飞虫,密密麻麻的。”


    现在大家能暂时安全躲在营帐倒还好,怕就怕敌军不会让他们安心躲避虫灾,会趁机再次突袭。


    宋寒承:“那就看三师叔的威名能否震慑住地方了。”


    宋显依旧对着骨蚀虫进行观察,“这是双翅虫,长得类似蚂蚁,很可能是趋糖性昆虫。”


    “什么是趋糖性昆虫?”孟凤亭有点懵。


    从字面意思好像不难理解,宋寒承问:“喜欢糖?”


    宋显点头,他随即给自己蒙上蚊帐去了厨房。


    宋显用白糖、醋和皂粉调配了一盆杀虫剂,放在地上尝试。


    须臾间,就有很多飞虫扑进了水盆里。


    没过多久,水面上已经飘了一层虫子,陆续仍旧有很多飞虫往里扑。


    “好用啊!没想到只是这几样简单的东西搅和在一起,居然有杀毒虫奇效!”


    方小圆高兴地大叫,他就知道他跟着宋叔肯定能学到新东西,涨见识。


    众人听说后都松了口气,士兵们立刻按照宋显的配方,调制出无数盆杀虫剂,摆在外面。


    幸亏他们军营伙食待遇好,白糖、白醋等调味料足够多。


    一炷香后,军营外的飞虫已经减少了大半,不会那么密密麻麻让人觉得恐惧了。


    所有人都感到庆幸,幸亏今天有宋显在。不然整个军营恐怕都会陷入一场危险的袭击中,势必会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


    此事不久后传遍整个大营,金甲卫众将士们对宋显更加感激和敬重。


    新皇陛下与他们共进退,算同生共死过了。


    今后,他们一定誓死效忠新皇陛下!


    ……


    秦如风没想到号称疯癫暴戾的苕云郡郡守会这么怂,居然跑了。


    辛苦他多追了六里地,才把人追到了。


    秦如风喘匀了一口气,才质问:“段青坪,你名不副实啊,说好是个暴戾嗜杀、遇敌就往前冲的疯子呢。你跑什么?”


    段青坪冷嗤:“废话,谁遇见你这样的人物不跑!再说,你也名不副实。说好了不参与七国之事,你违背师门诺言——”


    “我没有呀,是你的狼、你的虫先招惹我了,瞧瞧我这伤口,还没愈合呢。”


    秦如风向段青坪大方地展示自己手指上残存的红点。


    段青坪:“……”


    “他俩干的,跟我没关系。”


    段青坪突然后退一步,当即就出卖了他身侧的驭狼人和驭虫人。


    驭狼人:“?”


    驭虫人:“?”


    第93章 新皇万岁!


    驭狼人和驭虫人刚张嘴要说话,嘴里便吐出鲜血。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腹部插着的剑——


    好快的速度!明明前一刻敌人还在一丈开外!


    秦如风站在驭狼人和驭虫人身后,迅速抽剑。


    俩人身躯晃动了下,头朝下轰然倒地。


    秦如风此刻正近距离地与段青坪面对面,手持的双剑正滴着血。


    秦如风面色从容,嘴角带笑地看着段青坪。


    秦如风的长相本来应当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但此刻在段青坪看来如阎王面一般可怕。


    段青坪脸色微变,他后退两步,防备地看向秦如风:“你杀了他们两个,就不能杀我了。”


    侍卫们立刻挡在段青坪跟前,举刀对着秦如风。


    “为什么不能?”


    秦如风说话间,就将挡在段青坪前面的侍卫全杀了。


    段青坪连连后退,“因为招惹你的人是他们俩,跟我无关!你不能违背师门祖训!”


    “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跟我师门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总爱拿师门祖训来威胁我。你真以为我吃这套?”


    秦如风迅速现身在段青坪身后,将锋利的剑刃抵在段青坪的脖颈处。


    “说说你是谁的人?受谁指使袭击金甲卫大营?”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段青坪岂会受人掣肘?休要羞辱我,这些全都是我自己的主张!”


    “很好,你认了。”


    银光一闪,秦如风收了刀,嫌弃地推开了段青坪。


    段青坪瞪圆了眼睛,刚说完话的嘴还张着,脖颈处的伤口已经开始大量喷血。


    血溅在了他自己的眼睛上,模糊了视线。


    段青坪直直倒地,身体抽搐了两下后,最终不动了。


    “哼,糊弄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秦如风取出帕子,擦干净剑上的血,捡走了驭狼人和驭虫人的竹笛。


    驾驭狼群和虫子的笛声停了,说明秦如风已经将人解决了。


    金甲卫敲起了反攻的鼓声,士兵们高喊着出击,追杀苕云郡军队。苕云郡郡守已死,军队群龙无首,他们对金甲卫阵片刻就溃败,四处窜逃。


    孟凤亭亲自带人追击,随后就跟着敌军找到了地下溶洞的入口。


    孟凤亭命杨卫等人先进溶洞内追杀逃兵,他则守在门口,等待宋显等人抵达。


    半个时辰后,宋显和宋寒承、秦如风等人都到了洞口。


    “怪不得之前找不到他们,这洞口竟有石头机关做伪装。”


    孟凤亭触动机关,洞口就打开了,宽有一丈半,有石阶通往地下。


    大家走了一百多个石阶后,就看到了宽阔的溶洞。


    现在是旱季,溶洞中只有少量的水,到处都是大小形状不一的钟乳石。洞内除了青苔,几乎没有什么其它植物生长。


    大家前行了一段路后,隐约听见了狼叫声。可见这溶洞内,还有不少黑狼。


    众人都提高了警惕,以宋显为中心,向四周防御。


    “这洞看起来很深很长,杨卫追踪逃兵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继续往前走会有危险。”


    孟凤亭很担心宋显的安全。


    “再走一段看看。”


    宋显在洞两侧看到很多狼粪,地面上狼的足迹也随处可见。


    每走一段路,他们就能看到溶洞两侧有三五个窄小的岔路,这些岔路上都有狼足印。


    这里果然是黑狼的栖息地。


    在黑狼栖息地附近,应该能找到治愈黑狼咬伤之毒的解药。


    宋显抽了抽鼻子,“你们闻到没有,有一股香味儿?”


    秦如风跟着嗅了嗅:“哪有香味?只有潮味、霉味、臭味。”


    “有的。”宋显循着香味继续向前,被孟凤亭拉住。


    孟凤亭刚才趴在地面和石壁上听声,隐约感受到是两方人马在打斗,前方的杨卫等人或许遇到敌人了。


    “啊——”


    这时。有惨叫声从溶洞深处传来,当即引起了大家的警惕。


    “若青鸾君留了后手,在此瓮中捉鳖,我们都会中计。”


    孟凤亭劝宋寒承等人保护宋显离开,他带人去前面支援杨卫。


    “没事的,有他在能保护我。”宋显指了下秦如风,“就算他保护不了我,青鸾君也不会杀我。遇到危险,大家不用管我,第一时间顾及自己逃命就好,我不会有事。”


    秦如风本来听宋显说自己能保护他,感觉挺爽,但听到第二句他不乐意了。


    “什么叫就算我保护不了你,我肯定能保护你啊!”


    宋显:“这只是假设。”


    秦如风:“没有假设。”


    宋显无奈:“你犟嘴这个干什么?”


    秦如风坚持:“没有犟嘴。”


    宋显:“……”


    孟凤亭见宋显如此坚持,只要征求宋寒承的意见。


    几人中,属宋寒承思虑最周全稳健。孟凤亭本以为凭宋寒承肯定会支持他的想法,没想到宋寒承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宋寒承:“听阿爹的,他不会有事。”


    大家只看见阿爹表面柔弱,并不知道阿爹的保命招数其实有很多。而且情况确实如阿爹分析的那样,青鸾君即便抓到他,也不会伤害他。


    “疯了。”


    孟凤亭无奈地抽出刀,带了一队人马先冲到前面。


    宋显等人继续往前走,终于在打斗声临近的时候,宋显在一堆狼粪中找到了一丛灰白色的蘑菇。


    “找到了!黑狼菇。”


    宋显戴上橡胶手套,摘了蘑菇。


    “在被夜影狼咬伤十二小时内,服用煮熟的黑狼菇就可以解毒。只这几朵数量肯定不够,大家一起找,时间不多了。”


    “这边有好多!”


    秦如风身形闪得很快,在前方十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窝黑狼菇,顺便杀了两只蛰伏在暗处的黑狼。


    宋显等人立刻赶到,这回距离前方的打斗地点很近了,借着火光依稀能看见两方人马对打的身影。


    “你采蘑菇,我去帮忙。”


    秦如风去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怎么呢?”宋显将一丛丛蘑菇都采进竹筐中,抬头瞧一眼秦如风,不解他为何这么快去而复返。


    秦如风无奈地耸了耸肩:“敌方叫什么房盛舟,跟我讲他跟段青坪不是一伙儿的,所以我不能干预他们打斗。”


    “房盛舟是谁?”宋显转而去问宋寒承。


    宋寒承:“前朝掌握二十万军马的威武将军,归属青鸾君麾下,不过对外他并未承认过与青鸾君之间的关系。”


    秦如风唏嘘:“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小将军。”


    宋寒承失笑,“这招好用啊,比如今天他便避免了与三师叔交手。”


    “你觉得孟凤亭他们能打过对方吗?”宋显问秦如风。


    “能,但吃力些。”


    宋显掏出药粉,打算助孟凤亭一臂之力。这时候,杨卫带着一队人马从后面跑了过来。


    秦如风惊讶问杨卫:“你们不是应该在前面吗?”


    杨卫看见他们也纳闷,“属下等一直往前面跑到底,怎么会跑到你们后面?”


    宋显不解:“不对啊,你在这,刚才是谁与房盛舟打斗?”


    “我们遇到了岔路口,就分成两队行走,应当是另一队在跟他们对打。”


    杨卫虽然纳闷,但也不及深究了,拿上宋显给的药粉,就带人去前方支援。


    宋显采完蘑菇了,前方的打斗声也停了。


    “全歼,只有房盛舟一人跑了,杨卫带人去追了。”


    孟凤亭走了回来,高兴地跟大家回禀情况


    “还是这白皮树花粉妙啊,扬了一把,倒了一片,省下不少力气。”


    孟凤亭把白皮树树皮吐了出来,积极帮宋显提篮子。


    大家随后往回走,直走,跟来时一样,没走岔路。但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找出口,反而再次回到了采蘑菇的地方。


    孟凤亭十分费解:“怎么回事儿啊?阵法?机关?”


    宋寒承蹙眉分析:“虽然这里的石头长得都差不多,但咱们刚才走的路与来时的路并不一样。我们一直在往前走,路怎么会不同?难道是视觉欺骗,幻觉?”


    宋显从布包里掏出一颗霹雳弹,炸响。


    霎时间,恶臭席卷所有人的鼻腔,伴随霹雳弹炸开的烟雾中漂浮着痒痒粉,刺激得大家不停打喷嚏。


    几声喷嚏下来,伴随着恶臭醒脑,大家都忍不住流下眼泪。随后不久,大家耳目清明,终于看清楚了前面路。


    原来他们并没有走直线,在黑狼菇旁边还有另一条路,是圆形的。


    根据地面上足迹可以看出,他们刚才一直在走圈。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幻觉,大家怎么会有一样的幻觉?还能对话?”


    “黑狼菇的香味有些毒性,闻久了会让人产生视觉偏差,以为自己一直在走直线。”


    宋显跟大家抱歉,他忙着采蘑菇,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遗忘了。


    孟凤亭笑哈哈道:“没事没事,有惊无险,多谢亏陛下为中毒的将士们找到解药。”


    杨卫等人留下继续去探山洞。


    宋显、孟凤亭和宋寒承等人折返回军营。


    “你们听说没?新皇陛下亲自出马夜寻解药,救了中毒将士们的命啊。”


    “是呢!幸好今晚发现解药,拖到明天白天就来不及了!”


    “新皇万岁!”


    “新皇万岁!”


    ……


    三十里之外,闻测对月饮酒,听说了段青坪和房盛舟失败的消息,气得摔了酒杯。


    “一群没用的东西!”


    咚!咚!咚……


    随后,铜铃响起。


    闻测预感不妙,缓缓转头。


    夜色深处,一只黑糊了半张脸的僵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朝他奔来。


    闻测立刻站起身,喝令侍卫们立刻放火杀了这只阴魂不散臭僵尸。


    然而,无数火把投掷到僵尸身上,都没能点燃僵尸的半片衣角。


    僵尸翟明煦三两下就将投掷火把的侍卫给杀了,蹦蹦跳跳直奔闻测方向。


    闻测赶忙跑,僵尸立刻追。


    一个时辰后。


    闻测依旧在跑,僵尸依旧在追。


    替闻测抵挡僵尸的侍卫们,一个一个倒下,只剩下冷林和另一名侍卫了。


    僵尸丝毫不疲惫,一如既往地追逐,快把闻测逼疯了。


    不远处,梅炎枫悠哉地摇晃着铜铃,很满意今天僵尸穿的新战袍。


    他等不及了,立刻命属下去找宋济民,再订制十套火牛皮子僵尸袍。这袍子防火效果太完美了!


    听说连订十套还能拿到十日后江国新皇登基大典的请帖,那必须来十套,太划算了!


    第94章 全国统一,登基大典。……


    宋济民接到梅炎枫续订货物的消息时,正率领宫人整理祭祀器具,筹备十日后的登基大典。


    火牛皮子做成的袍子可不便宜,梅炎枫的钱不够,请宋济民宽限他在半年内付清。作为补偿,他日后可以帮宋济民三个忙。


    宋济民欣然接受,也礼尚往来,送给梅炎枫一条关于闻测的消息,并派出了一位擅易容术的高手以及一条狗帮他的忙。


    次日晌午,太阳高高照,正是一天中阳气最足的时候。


    闻测推开地道的隐藏门,带着冷林和车悦从地道内爬了出来。


    闻测深深吸一口气,还是外面的味道清新。地道内阴冷黑暗,有一股子呛人的湿土味儿。


    闻测理了理衣袖,拍掉自己肩膀上的尘土。


    冷林和车悦警惕环顾四周,确定安全了,才彻底放松下来。


    冷林对车悦道:“你去寻些吃食,我留在这保护主君。”


    “好。”


    车悦立刻朝东奔,他记得东面有个村子离这里不远。


    两柱香后,车悦潜入垂柳村的一户人家内。


    厨房的灶上正冒着气,家里就一个女人,忙着在前院晾衣服。


    车悦轻松潜入厨房。他打开蒸笼,瞧见里面是蒸好的包子,赶紧取来一个竹篮子,将包子都捡了进去。


    菜板边上有一盘凉拌菜,一盘大葱烧豆腐,车悦顺手都给带走了。


    半个时辰后,车悦提着篮子气喘吁吁跑到闻测跟前。他折了一片芭蕉叶放在地上,将包子和两盘菜摆在上面。


    “属下无能,只能找到这些粗鄙的吃食,请主君见谅。”


    “无碍,这些已经很好了。”


    闻测拿了一个包子放到嘴边,犹豫了下,递给车悦。


    “辛苦你跑一趟,你也饿了吧,赏你先吃。”


    车悦愣了下,高兴地双手接过,谢恩后就大口吃起来。


    闻测随即又拿了一个包子递给冷林。


    冷林也谢恩接过,吃起包子来。


    闻测饮了口水,等二人把包子吃完后,又让他们继续吃菜。


    “主君不吃吗?”车悦关心问。


    闻测摇头,“没胃口。”


    话音刚落,他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场面一度安静,陷入了尴尬。


    刚塞了满嘴包子的冷林,此刻鼓着两腮,有些不敢动嘴咀嚼了。


    车悦劝闻测:“主君还是吃点吧,接下来赶路很耗费体力。”


    闻测笑应,拿了一个包子到手里,“我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你们都吃了吧。你们之后还要保护我,出力多,不能饿着。”


    冷林和车悦都面露感动,感恩闻测在这种时刻这么关心他。


    饭后,闻测吹了声口哨,便有五匹骏马从不同方向跑了过来。


    车悦惊讶:“这是?”


    “我早准备好了战马,以防万一。”


    闻测骑上马时,冷林突然捂住腹部,吐了一口血,随后人就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车悦原本谦卑的面容瞬间变了,他扬起一抹邪笑,抄起大刀就朝闻测所骑的马腹扎去,马儿因痛发狂,将闻测甩了下去。


    闻测旋身落地,保持住了身体平衡。


    “你不是车悦,你是什么人?”


    “鸟贼,连你梅祖宗都不认识了?


    本想下毒给你个痛快,岂料你这鸟贼防备心太重。那我便亲自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为我挚友报仇!”


    梅炎枫解掉脸上的假面皮会,就朝闻测脖颈刺去。


    闻测灵活闪身,先后飞出两枚银针,直奔梅炎枫的神庭穴和耳门穴。


    梅炎枫轻松躲过,大力挥刀,继续砍向闻测的脖颈。


    闻测也躲过了,继续用银针攻击梅炎枫。


    二人缠打了几个回合后,梅炎枫再次砍向闻测的面门,闻测堪堪躲过,梅炎枫的袖口刚好扫过闻测的鼻尖。


    随后不久,闻测眼皮开始发沉,努力睁也睁不开。


    “卑鄙小人,你对我下药!”闻测话说完后,闭眼倒地。


    梅炎枫马上一刀解决了闻测。


    “比不上你小人,为了夺人秘术,不惜屠戮人家全族。对付你这等豺狼禽兽,使用下作手段刚刚好。”


    梅炎枫随即擦掉脸上飞溅的血,他说张开双臂,迎着灿烂的阳光,畅快地笑了。


    “陈瘸子,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宋三公子的提议很对,对付的聪明敌人,要多用出人意料的手段才行。


    梅炎枫并不擅长个人近战,他是驭尸人,最擅长在夜晚驭尸杀人。宋济民说闻测为了躲避他的追杀,肯定会躲到白天才出现。如果他选择在白天追杀,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梅炎枫根据宋济民提供的消息,找到了距离他们昨晚失踪地最近的村子蹲守,果然在午后蹲守到有人鬼鬼祟祟偷食物。


    梅炎枫在车悦偷完食物,跳窗离开之际,将车悦控制住了。车悦是闻测身边最忠诚的武奴,审问不出结果。梅炎枫利落地扭断了车悦的脖子,请宋济民派给他的易容术高人帮忙易容,于是他便伪装成了车悦的样子。


    梅炎枫并不知道闻测的藏身地,但他有宋济民借给他的追踪犬,追踪犬根据车悦身上的味道追踪到最新的痕迹,最终助他找到了闻测。


    大仇得报的感觉太痛快了!


    梅炎枫对着闻测的尸体大笑了一阵后,便挥刀对着闻测的尸体又捅了几刀。确认他人真的死透了,梅炎枫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骑马离开。


    午后炙热的太阳照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鲜红的血液渐渐变得黑而粘稠,招来无数苍蝇蚊虫落在上面。


    许久之后,不远处的树丛里走出两个人来。


    俩人的长相正与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模一样。


    闻测看着“自己”身上被刺的十几刀,唏嘘感慨:“看来他真的很恨我啊!”


    冷林佩服拱手:“幸亏主君早有预料,提前做好了布置。”


    东面的垂柳村距离他们这里最近,路程只需要两炷香时间。车悦只是去村子里普通百姓家偷吃食而已,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但是半个多时辰过去后,仍旧不见车悦的踪影,闻测就有所怀疑。


    闻测敢冒险留在这片区域,自然做了多方面的准备,留了很多后手……


    闻测随即吹了哨子,唤来了两名替身,让这两名替身留在这里,应对迟归的“车悦”。


    冷林高兴极了,“这梅炎枫真是黏在脚上的狗屎,怎么都甩不掉。这回好了,咱们彻底摆脱了这个麻烦!”


    他找了块形状特别的石头,直接捣烂了两具尸体的容貌,伪装成被野兽啃咬的模样。这样就可以避免之后有人发现两具尸体的伪装。


    主仆二人随后离开了。


    ……


    宋显在宋寒承的陪同下,去探了都城古树林。


    俩人刚走进林子深处,就发现林子里有很多植物都有被采集过的痕迹。


    宋显指了指地上一片被割干净的草,跟宋寒承道:“娘香草,用这种草做熏香,可以辅助驭兽人驭兽。”


    宋寒承看着这些被割得几乎只剩下根的草,问宋显这些草长什么样子。


    宋显找了一圈没找到一根完整的娘香草,只好给宋寒承在纸上画了一棵。


    宋寒承笑着收图道谢。


    “这古树林早就被探过了,没什么深入再探的必要。阿爹昨夜就没好好休息。阿爹,咱们不如先回皇城?”


    金甲卫这边的主要危机解除了,他们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


    宋显点头,自然听从宋寒承的提议。


    临出发前,宋寒承听到闻测身亡的消息,正好顺路,便带着宋显先去看了闻测的尸体。


    “脸被野兽咬烂了,惨不忍睹。”


    杨明将情况提前告知宋寒承和宋显,才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竹席。


    宋寒承低眸瞅了一眼尸体,“假的,加倍搜查时人数,继续通缉青鸾君。”


    “假的?”


    杨明惊愣地看向给他传消息的李大郎,意在询问:你这家伙故意传假消息坑我?


    李大郎赶紧解释:“这消息是梅炎枫亲自告知三公子的,难道是梅炎枫在骗我们!?”


    “是青鸾君骗了梅炎枫。”


    宋寒承戴上胶皮手套,从模糊血肉中捏出一块殷红色的皮。


    杨明忙接过用水清洗,便得到了一张黏糯有弹性的假面皮,真人皮肤根本不可能是这种触感,而且不会轻易剥离得这么干净,一定会粘上血肉。


    杨明将假面皮放在一个小木盒里,交给李大郎。


    李大郎深深行礼道歉,便带着木盒赶紧去通知梅炎枫。


    宋显全程旁观,没插嘴。面对须肉模糊的尸体,他也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宋寒承看向宋显:“对于抓闻测,阿爹有什么好建议?”


    宋显:“利用追踪犬试试?”


    红袖楼养的那种追踪犬,是由专门的训狗人负责培育。宋济民早就找到了这位训狗人,将其拉入自己的麾下,给他提供条件,培养出了上百只追踪犬。


    “好主意,使了这招后即便抓不到他,也会将他弄得很狼狈。”


    ……


    五日后,金甲卫先遣部队奇袭苕云郡,肃清苕云郡境内所有反叛势力。


    全国范围内只剩下连城郡和高塔郡没有归降。


    两郡郡守得了青鸾君的好处后,原本不太着急,还在犹豫是否投降。在得知苕云郡被攻占的那一刻,他们皆被吓得白了脸色。他们还想观察一下局势,咋瞬息间就变了?俩人不敢再犹豫,立刻写了投降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都城。


    随后不久,都城张贴告示,广而告之天下,十二郡正式完成了统一,新朝建立,国号为江。两日后,举行新皇登基大典。


    农历十月初七清晨,都城,皇宫内。


    宋显穿上了宋济民为登基大典精心准备的礼服形制的龙袍。


    在宋显穿着龙袍的现身那一刻——


    宋陆远看痴了。


    宋济民惊讶地张嘴。


    宋寒承扬起眉梢,眼角带笑。


    宋显身姿修长挺拔,肩宽腰窄,这件礼服形制的龙袍比起常服龙袍的剪裁更精致,绣工更完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宋显的好身材。


    吃过美人草的宋显,怎么都晒不黑。如今穿上玄色流光大袖长摆龙袍,更衬得皮肤冷白如玉,面若刀削。


    笑时摄人心魄,气度亲和又优雅,但不笑时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透着几分疏离的矜贵与慵懒。


    或许这就是龙袍加身后自然给人带来的距离感,仿若有真龙游走,让人能马上意识到他是凌驾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世间所有的规则似乎都困不住他。


    “阿爹不像是帝王。”宋陆远痴痴看着宋显,给人的感觉他下一刻口水都会流下来。


    “还不像吗?”


    宋显叹了口气,看来他又拖后腿了。三儿子指挥一百多名绣娘在这身龙袍上费尽巧思,居然还是没能衬托出他的帝王之气来。


    “——阿爹分明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临世,真龙天神降临人间!”宋陆远激动地惊呼。


    太惊艳了,惊艳得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宋显随即就给宋陆远脑门一记敲打:“老二,你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阿爹,疼!”宋陆远委屈地捂住脑门,“为了参加您的登基大典,儿子骑快马跑了三天三夜,又累又乏的,您还打我——”


    “真打疼了?我给你揉揉。”


    宋显温热的掌心按在宋陆远的头上时,宋陆远心里美滋滋。


    宋济民冷嗤一声,忍不住翻白眼讥讽:“哇,能头破巨石的武林第一狂剑,如今竟被一根手指敲疼啦,好可怜哦!”


    宋显这才反应过来,他停了手,看向宋陆远。


    宋陆远正欲解释,宋寒承也发话了,声音温温柔柔的。


    “阿爹别怪二弟,二弟只是想博得您的关注才习惯使这招。”


    宋陆远:“!!!”


    大哥又害他!什么叫“习惯”?说得好像他用过很多次一样!


    第95章 登基大典(二),黑蟹酥……


    “阿爹,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我怎么就不能觉得疼了?”


    “没错,你又不是铁打的,也有血有肉,当然会疼的呀。”


    宋显拍拍宋陆远的肩膀,安慰他别伤心,不用理会他兄弟们说什么。


    “料到你赶路回来会累,我特意给你准备了解乏强身的点心。”


    宋显招呼一声,便有宫人端了一盘酥点端到宋陆远跟前。


    点心外形很好看,半圆形,金黄色,顶端用三色葡萄干点缀。


    宋显建议宋陆远一定要闭着眼睛整个吃,才能真正品味出这点心味道的美妙。


    宋陆远高兴极了,拿起点心,便摇头晃脑地对宋寒承和宋济民炫耀。


    兄弟俩静静看着宋陆远,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很隐忍。


    宋陆远理解为兄弟俩嫉妒他吃独食,所以才隐忍着不敢发作。


    宋陆远更觉得美滋滋了,他闭上眼睛,将一颗点心送进嘴里。


    点心外皮很酥,麦香浓郁,葡萄干甜甜的,内馅不知道是什么,脆脆的,咬起来嘎吱嘎吱响,且越嚼越香,味道还有点鲜。


    宋陆远闭着眼睛咀嚼,确实能更加细腻地感受到点心的口感层次:咸香酥脆的馅料,松酥掉渣的外皮,甜而有嚼劲儿的葡萄干……


    不愧是阿爹,总是能把不同口感味道的食材巧妙地叠加在一起,融合出更加美味的味道。


    宋显温柔笑问:“味道怎么样啊?”


    宋陆远高兴回答:“特别好吃!”


    宋陆远连续吃了几块点心后,见宋济民和宋寒承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马上把点心盘子抱在怀里。


    “这是阿爹特意给我准备的点心,你们别想了!


    算了,喏,给你们尝一颗,就一人一颗,不能再多了。”


    宋陆远下了很大决心去割舍,才将盘子递送到宋寒承和宋济民跟前。


    宋寒承和宋济民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济民笑得最开心,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二哥,你猜猜阿爹为什么让你闭着眼睛整个吃它?”


    宋陆远愣了下,有种不妙的预感。这一幕似曾相识,阿爹曾骗过他们喝虫粉,也是用类似的招数。


    这点心里不会有虫子吧?他不确定地看向宋显。


    宋显不解反问:“口感好,又能强身健体,为何非要纠结食材是什么?”


    宋陆远马上掰开点心,清楚看到馅料里有黑色的虫子,圆形身躯,有八只脚。


    他手一抖,把点心丢回盘子里,匆忙把盘子塞到宋寒承怀里,转身要去吐。


    宋济民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比之前笑得更开怀。


    宋寒承也轻笑出了声,他拿起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宋济民跟着也拿了一块点心吃。


    宋陆远呕了半天发现不对,扭头愣愣地看他们。


    宋寒承从馅料里抠出一只“小黑虫”。


    “二弟的观察力还是不够仔细。这只是去了前脚的小螃蟹,炸过之后裹了黑金花粉才成了黑色。这两种食材混在一起,有缓解疲劳、强身健体之效。”


    宋济民跟着解说:“黑金花粉不容易得,阿爹为了迎接你回来,为了给你做这道特别的点心,特意去了蜂林山采集花粉。


    这种花只在天亮前开,花期最多半个时辰。不仅要早起采花,采集花粉时还要跟时间赛跑,采了上万朵花才能得很小的一罐花粉。”


    宋陆远辨认出“虫子”果真是螃蟹后,有些感动,又有些委屈难受。


    “那你们为什么合伙骗我?幸好我刚才没直接将盘子丢出去,不然多可惜。”


    宋显反问宋陆远:“被骗的滋味好受么?”


    宋陆远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在针对他之前撒谎的事儿“报复”他。


    “你们好生厉害,没提前商量就能配合默契地骗我,我完全被骗住了!”


    宋陆远随后嘿嘿笑着跟宋显道歉,表示他知道错了。


    “快快快,点心快给我,我还没吃够呢。”


    宋寒承举高盘子,偏不给。


    宋陆远急了,用上了轻功。他一脚踩踏在了龙形柱上,借力腾空跃起,眼看就要夺走宋寒承手中的盘子——


    忽然,有黑影闪过,宋寒承手空了,盘子没了。


    宋陆远最后只落得个跟宋寒承“手牵手”的下场。


    宋寒承晃了晃被抓住的手,扬眉:“二弟这般想大哥?可是怀念大哥好久没有好好教育你了?”


    宋陆远立刻松开手,气愤地看向夺走盘子的秦如风。


    “三师叔你干嘛抢我点心?”


    秦如风一边把点心往嘴里送,一边道:“谁抢的就是谁的喽,凭本事吃点心。”


    “三师叔,我熬了三天三夜才回来,你忍心看我饿着肚子参加阿爹登基大典吗?”


    “不忍心。”


    秦如风话毕,就飞快地放了两块点心到嘴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丢给宋陆远。


    “吃吧,傻孩子,别饿着!”


    接了馒头的宋陆远:“……”


    殿内安静了一瞬后,传出笑声。


    杨明和李大郎守在殿外,听到里面的笑声后,互相看一眼,也跟着偷偷笑起来。


    “陛下,吉时到了,百官都候在殿外呢!”


    陈昌贵穿着崭新的官服,喜气洋洋地站在殿外,手拿着一把毛光锃亮的拂尘。


    杨明和李大郎见到陈昌贵这副打扮都愣住了。他们如果没记错的话,陈昌贵的官职应当是新任的工官令,掌管工事制造。可他现在为什么会手拿拂尘?


    众所周知,皇宫内拿拂尘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李大郎指着拂尘,诧异问陈昌贵:“你这是?”


    “目前没有合适的人做中常侍,总不好用前朝的旧人,不安全。我便牺牲一下,暂代中常侍之职。”


    陈昌贵说罢就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劲儿。


    李大郎:“……”总觉得他不像是牺牲,他是真心想做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宋显带着三儿子和秦如风出来时,陈昌贵立刻弓腰上前,用拂尘在前面扫了一圈。


    “持拂尘,侍神前,代天子扫尘障。”


    众人:“……”


    “没想到陈村长还有这癖好,早说啊,我刀快,这就满足你愿望!”


    宋陆远说着就掏出问阙剑。


    “还别说,我这匕首形状的问阙剑前端带钩,正适合帮你解决多余的烦恼。”


    陈昌贵吓得立刻丢了拂尘,捂住裆部,连连往后退。


    “别别别,二公子,我没有多余的烦恼。”


    众人见状,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宋显感慨陈昌贵就是那种又怂又爱玩的人。


    宋寒承声音淡淡地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当初在三户村他也这样,总要吃几次亏才能长记性。”


    “别别别,别让我吃亏,二位公子饶了我这次吧!这么重要的登基大典,总不能让前朝余孽搅了兴致,我是真心觉得全用自己人才妥当。”


    陈昌贵赶紧为自己求情,发誓以后绝不会这么乱玩了。都怪他最近听多了说书人讲大太监作威作福的故事,想过一把瘾。


    “难为他费心了,你们别吓唬他。”宋显笑着拍了拍陈昌贵的肩膀,把拂尘还给了他。


    陈昌贵赶紧接过拂尘,紧跟在宋显身边走。离远了一步,他都怕二公子抓走他去解决“多余的烦恼”。


    还是跟在新皇身边走踏实,换作三位公子中的任何一位当皇帝,他都不敢长久留下来。害怕呀,但他又改不了他偶尔犯贱的性子。


    泰和殿前,百官着崭新衣冠,位列整齐,恭候新皇大驾。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澄澈如洗,东升的秋阳不骄不烈。


    泰和殿外,陈昌贵高喊一声“皇帝驾到”时,百官整齐跪地,微风刚好吹过殿角挂着的金铃。


    金铃晃动,光晕流转,发出轻微悦耳的响声,似在与百官们一同朝贺新皇登基。


    玉砖映着日光,照出乾坤清朗的新气象。


    新皇身着一袭玄黑色金龙长袍拖曳在地,裹挟着日月之威,承载着山河之气,走向高台。这一刻威肃嶷然,新皇若九重天的神君降世,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叫人望而生畏。


    祭祀天地宗社后,绣着金龙的缎面黑靴,一步一步踩在了汉白玉石阶上,走向龙椅,也走进了在场每一位大臣的心里。


    他们的新皇,登基了!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


    登基大典举行完毕,宋显坐在龙椅上时,日影正好落在“受命于天”的匾额上,仿佛代天之命在应验匾额上的那句话。


    “吾皇万岁,受命于天。


    海晏河清,国祚永昌。”


    “众卿平身。”


    宋显坐在龙椅上,扫视殿内众臣,大部分他都不认识。认识的基本都站在前列,担任要职。


    其中女官有六名,除了花媒婆,还有黄英、梁文慧、周素珍、高明月以及林小花。


    后三者都是武将打扮,周素珍站在孟凤亭身后。她是大将军郑乾之妻,武将出身,自然是能力站在那个位置。


    高明月这人宋显不熟,但听李大郎和杨明提起过她,是一位很有能力和远见的女子。她跟着宋陆远吞并各大匪寨的时候,建立了一支女匪军,霸道得很。


    后来跟周素珍的女子军合并,她做副将,同时也做谋士,在铲除各郡参与叛逆势力时做出卓越的贡献。


    颁布新皇即位诏书后,照例要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


    最先受封的自然是宋寒承、宋陆远和宋济民三位皇子,依次被封为永王、宁王和安王,封地对应永州郡、丰宁郡和长安郡。


    三位皇子当然不用去封地,宋显是甩手掌柜,朝中很多事要仰仗他三个儿子来帮忙完成。


    宋寒承兼任宰相之职。


    宋济民则兼任宗正、少府和大司农之职,掌管皇室及国家的财政税收。


    总之,跟事儿有关的事儿交给老大,跟钱有关的事宜都交由老三,就绝对没问题。


    至于宋陆远,他有秘密任务要执行,除了给他便宜行事之权外,没有额外给他增加官职责任。


    宋陆远是混江湖的,喜欢自由,当官对他来说是累赘。宋显不给他封官,却给他特权,他特别高兴。


    孟凤亭被封了大将军,其他人也都根据其特长和功劳做了合理的封赏。


    两个时辰后,宋显终于从登基大典中熬了出来。


    脱掉冗长的龙袍和繁重的头冠,宋显松了一大口气。


    这种事儿他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宋显当即就下了他当皇帝以后的第一个口谕,通知百官:平时不大朝,不搞形式主义,有事随时禀告到大皇子起居的景福殿就行了。


    刚进门的宋寒承:“?”


    第96章 新皇昏庸无能,虾滑鸡翅……


    宋济民紧随在宋寒承身后,闻言后噗嗤乐了。


    难怪阿爹当初会那么痛快答应当皇帝,原来他一早就打算好了不管事儿。


    宋寒承递上三个折子给宋显盖章,本要一一介绍折子里的内容。


    宋显速度飞快,立刻就把章盖好了,顺便把传国玉玺一块儿放在折子上,让宋寒承一并带走。


    宋寒承:“……”


    宋济民从没见过大哥这么无语过,笑得开怀。


    宋显:“老三,你也是,有什么事儿也别找我了,找到你大哥做主就行。”


    宋济民呲牙笑的嘴僵住了。


    不好笑了。


    以后他的事儿,决定权都掌握在大哥手里,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我就不用了吧,我的事儿我自己能处置好。”


    宋寒承给宋显倒了一杯茶,“阿爹这不管闲事的风格,倒是与师门祖训一脉相承。”


    宋显点头,没心没肺地应承:“是呀!老大,不愧是你,如此精准地洞悉我内心的想法。”


    宋寒承:“……”


    本以为这话能激将宋显奋起,没想到只得到了肯定。


    殿内外候命的宫人们,听到皇帝父子之间的对话,全都垂首降低了他们的存在感。


    宋显很开心:“今天是我登基的好日子,总要有一个好兆头。晚饭咱们吃火锅吧?预示着江国的未来红红火火。”


    “火锅?”宋陆远激动地冲进大殿,兴奋地点头应承,“好呀好呀!爹,我帮你!”


    宋陆远随后就挽起袖子,兴冲冲地跟着宋显去了厨房。


    宋寒承和宋济民无奈地互相看一眼,只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宫人们酉时换值。


    当晚,有关于新帝昏庸不作为的谣言就在宫中渐渐传开了。


    三天后,宋显一如往常,当皇帝跟没当皇帝的状态没区别,依旧每天亲自做一日三餐。


    临近晌午,众大臣们仍旧在景福殿与宋寒承议事。


    国事商量完后,御史大夫包从中出列。


    恭敬行礼后,他询问宋寒承:“三日不见皇帝陛下,不知皇帝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他身体很好,御史大夫不必担心。”宋寒承忙着在奏折上做出批阅,并未抬头。


    “那为何从不曾见陛下现身,与臣等商议国事?”包从中立即追问。


    包从中这人长得精瘦,说话时他后背挺直透着清傲,一双眼充满了倔强。


    包从中在前朝时就做御史大夫,为人刚正不阿,十分清廉,在百姓中声望极高。


    作为御史大夫,他监察帝王、纠察百官可谓是尽职尽责。


    前朝时他便数次冒死进谏,险些命丧于前朝皇帝的剑下。幸而他运气好,前朝皇帝的剑每次都扎偏一寸,加之国师青鸾君对他有几分欣赏,总是会命太医全力救治他,才叫他保住了性命。


    如今在场官员们之中,有不少前朝官员留在本朝继续任职。他们太了解包从中了,瞧包从中今天这架势,就知道他肯定又犯倔劲儿了,非要把问题弄清楚才会走。


    大家都下意识地轻微挪步,把身体往旁边倾斜,尽量拉远与包从中之间的距离。真怕这个倔强的家伙燃起火来,烧到他们这些无辜人身上。


    “陛下有事。”


    宋寒承没抬眼,所以并没察觉殿中百官的异样,依旧语气随意地回答包从中。


    “什么事会比商议国家大事还重要?劳烦永王殿下说说看,让微臣长长见识。”


    包从中这话一出口,在场众大臣都冷吸一口气。


    作为臣子,跟上位者这样说话已经很不客气了,更不要说他质疑的是当朝帝王。


    虽说这位帝王自登基以来名声确实不太好,但谁能受到了臣子当面这样质询?


    宋寒承这时才堪堪停笔,抬眼,目光淡淡地落在包从中身上。


    包从中无所畏惧,坦然回看宋寒承。他的态度表现得很鲜明,他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宋寒承正欲说话,门外这时传来通报声。


    “皇帝驾到!”


    有大臣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没闻错,确实是有一股诱人的饭香味儿飘了过来。


    “大儿砸,吃饭了。”


    宋显带着端菜的宫人进殿,看到众大臣也在,笑得依旧坦然。


    宋显马上表示他正好做得多,大家可以一起品尝一下他的手艺。


    众大臣们表情各异,但都整齐划一地行礼谢恩。


    众人礼毕,包从中三两步就走到宋显跟前,再度见礼。


    “臣斗胆请问陛下,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事?”


    “做了这个。”


    宋显将一盘鸡翅端到包从中跟前。


    盘中鸡翅个个圆润,两面金黄,表面沾着亮晶晶的汤汁,散发着诱人的鲜香味儿。


    鸡翅本该形状扁平,酷似梳子,为何这鸡翅的形状更圆润饱满?


    包从中在看到鸡翅时,脑海中下意识冒出这个问题,他立刻强迫自己把这方面的疑惑压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说,您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只做了菜?”


    “并没有,我干了许多事。”


    宋显跟包从中细数他从起床之后干的事:腌菜,遛弯儿,开荒种地,查看从永州郡转移过来的花草树木等等。


    包从中越听越丧失耐心,表情带着愠怒:“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闲散度日,不顾国家大事?”


    宋显不解:“我顾了啊,我让老大来管这些事,有什么问题吗?”


    包从中言辞激烈反驳:“当然有问题!您是一国之君,国家大事理当由您来定夺。”


    在场众大臣们闻言,把头低得更深,有的人甚至已经吓得头冒冷汗了。


    包从中真敢讲啊,还没摸清楚新皇的脾性,就敢这样顶撞新皇,完全不要命了!


    宋显这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了,这位包御史在挑他毛病。


    “若什么事儿都由我来解决,那要你们干什么?”


    包从中哽住:“臣等自当是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但重要决断陛下岂能缺席?”


    “那有国家大事被耽误了吗?我安排老大来决断你们上奏的事宜,可是他没做好,令你们不满意了?”


    包从中再次哽住,只能如实回答:“并没有,但陛下岂能将所有决策交给永王,置众臣和天下百姓于不顾?”


    宋显静静看着包从中,殿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逼仄得令人感到窒息。


    宋寒承这时已经悄然走到了宋显身边,从他手中接走了那盘鸡翅。


    菜还热着呢,再说多说两句,这菜恐怕就要凉了。


    “包卿不妨直说,到底是不满意我的安排,还是不满意大皇子来处理国事?”


    包从中:“永王殿下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令微臣钦佩。”


    宋显逼问:“那就是不满意我的安排了?”


    包从中只行礼不回话,算是默认了宋显的话。


    宋显:“但我安排的并没有问题!方才你自己也说了,永王把国事处理得很好。”


    包从中这才发现他好像被皇帝的话绕进去了,“臣的意思是陛下当亲自来决断国事!”


    “我安排的人能决断好国事,不就等于我把国事处理好了?结果达到预期即可,你为何非要纠结由我亲自做?


    譬如我派你负责建造一座宫殿,你慧眼如炬,选了优秀匠人将宫殿建好。莫非这功劳只归匠人所有,就与你无关了?”


    包从中皱眉,陷入了沉思。他觉得皇帝的话有几分道理,他一时无法辩驳,但又感觉哪里不对。


    “朕运气好,养了好儿子能帮朕处理国事,这是朕的能耐,不是你挑刺的理由!”


    宋显突然用“朕”自称,声音不怒自威,响彻殿内。


    众大臣们连忙跪地,齐声道:“请陛下息怒!”


    接着,陆续有大臣站出来为宋显说话,指责包从中没事儿找事。


    包从中还欲继续坚持他的观点,被宋寒承按住了肩膀。


    宋寒承低声跟包从中道:“慧眼识英才是很厉害的能耐。那养了一个能辅佐他治理好国家的好儿子,如何能不算是另一种厉害的能耐?


    包御史莫要故步自封,若实在疑惑不解,不妨把问题交给时间,让时间给你答案。”


    俩人再继续斗嘴下去,他的鸡翅就要凉了!


    包从中只好暂时闭了嘴,憋着气不吭声。那他就且等一等,看一看,看看时间到底会给他什么答案。


    反正在他眼里,一国之君如此不务正业,只能预兆出一个结果:国之将亡!


    众大臣都以为皇帝接下来会狠狠痛斥或惩罚包从中,岂料皇帝转头就把这问题抛之脑后了,将他亲手做的鸡翅分给大家吃。


    殿内的每一位臣子都分到了两块鸡翅,十分公平,连刚刚当面反驳皇帝的包从中也有份儿。


    皇帝亲手做的鸡翅谁吃过?放眼全天下,从古至今,独一份儿了,竟被他们给享受到了!


    大家咬到鸡翅的时候,吃到里面弹牙鲜嫩的虾滑,才晓得这鸡翅为何形状为何如此圆润,原来里面有这等乾坤。


    包从中看着面前碟子里的两个鸡翅,本有几分抗拒。见周围的大臣吃了之后都露出一脸或满意或销魂的表情,他不禁好奇起来,才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咀嚼鸡翅的瞬间,包从中感到心神俱震。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吃的食物?鲜美的虾肉居然能包在鸡翅里!


    这位皇帝陛下是什么脑子,怎会想出如此新奇的主意?这脑子若要是用在朝堂上,大江国何愁不兴旺?


    包从中一边咀嚼着鸡翅,一边嘴角抽抽,努力压制住了自己再次起身劝谏帝王的冲动。


    包从中在心里默念:交给时间,交给时间,交给时间……


    念多少遍,都难以遏制他的蠢蠢欲动,直到他在心里念了另一句:吃人嘴短,忍!


    尽管今日景福殿的君臣辩论皇帝胜出,但在今日之后,市井之中有关于江国新帝昏庸无能的流言甚嚣尘上。


    这消息百传千,千传万,不到半月时间,就传遍了六国。


    不论江湖庙堂还是市井乡村,众人都说,江国开国皇帝无才无德,懦弱无能,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只会靠儿子。


    六国国君听说这消息反应各异,有嘲笑的,有不屑的,有怀疑的,有立即派探子调查求证的。


    前来求证的探子,很是仔细地乔装打扮一番,在深夜子时,利用皇城的防守漏洞,顺利探入了皇城。


    探子在皇宫内苦苦寻找了一夜,才得知江国皇帝并不在宫内。原来他早就跑出去玩儿了,人已经足足有八日不在宫中了。这还真应了传闻中“废物无能”、“不理国事”的说法。


    同一时间,宋显身处在苕云郡古树林,惊叹地望着眼前浑身发光四处乱窜的火光兽们。


    看来这些小家伙们就是古树林地图上所画的勾符号。


    第97章 地方管理,蟹鱼羹


    这些火光兽大小跟老鼠差不多,身上像燃着火,在丛林里跑来跑去十分惹眼。


    但他们身上的火只是一种光芒,不是真的火,并不会将丛林点燃。


    宋显和宋陆远屏息静气,观察这些小家伙们。随后,他示意宋陆远戴上火牛皮子手套,去帮他抓一只火光兽来。


    突然,林子南方传来踩断树枝的声音。


    火光兽们瞬间受到惊吓,全都钻进了地洞中。原本被照得半亮的这片区域瞬间陷入了黑暗。


    宋显拉着宋陆远,抬手指了指上方的大树。宋陆远会意,拉着宋显跳到了粗壮的树干上隐藏。


    “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看见这边有光亮。”


    冷林举着皮灯笼带了一队人马走了过来,他们在周围寻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光亮,也没地上看到有火燃烧过的痕迹。


    “这里确实来过人。”


    最近刚下过雨,土壤松软,地上只要有人走过就会留下鞋印。刚才冷林等人搜查,已经把地面踩乱了,但闻测还是在大树下找到一双不同的鞋印。


    “这是尖头靴留下的鞋印,我们穿的都是方头鞋。”


    男子穿方头鞋是黎国多数官宦之家的习俗,有为人方正之意。


    冷林马上带人在四周搜寻,根据新鲜折断的树枝和踩踏过的草,判断出确实有人来过。


    冷林禀告闻测后,就带着一队人马去追踪。


    闻测则带着一队人马在原地等候。


    闻测没有说话的兴致,侍卫们也不敢吭声。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里如果继续安静下去,火光兽们恐怕就会出现,被闻测发现。


    宋显看向宋陆远,示意他弄出点动静。


    宋陆远点头,刚扯出一块布蒙在脸上——


    “阁下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树下的闻测突然仰头。


    宋陆远立刻跳下树,站在闻测跟前,就是为了避免闻测发现宋显。


    大树枝桠茂密,在夜色的遮挡下高处的树干漆黑一片,闻测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况。


    “请问阁下是?”闻测目光冷冷地审视宋陆远。


    宋陆远才不跟他废话,挥剑就劈向闻测。侍卫们立刻出手阻挡宋陆远的攻击。


    宋陆远以一敌十二,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把人打得只剩下三个。


    闻测拿出竹笛,吹了两声,丛林当即就响起狼嚎。紧接着,地面好似在震颤,有大批狼群在朝这边跑来。


    宋陆远立即往树林深处逃。


    片刻后,四周黑暗处冒出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有二十几只夜影狼朝着宋陆远的方向追去。


    不久后,冷林带着人赶了回来,跑得气喘吁吁。


    “主君安好?”


    “没事。”闻测又吹了两声笛子,更多狼都朝着宋陆远消失的方向追去。


    “阁下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让人请你下来?”


    闻测再次仰头,看向树上。


    骑在树杈上一动不动的宋显:“……”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早知道他动一动了,这么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很难受的。


    “我自己下不去。”宋显对下面喊话。


    冷林立刻辨认出声音是宋显。他十分激动,纵身一跃,便跳上树去接宋显……


    宋陆远跟上百只夜影狼大战半个时辰后,才终于脱身,赶回来找宋显。


    他心里很忐忑,有点后悔这次跟阿爹出门没有多带些人手。他不该刚愎自用,认为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保护好阿爹。


    宋陆远不敢去想,如果阿爹被闻测那鸟贼发现了,后果会怎样。


    他当时不得不离开,如果他死守在那里,对方会肯定会察觉树上还有人。他跑走了,才能转移闻测等人的注意。


    但是貌似他只吸引了狼的注意,并没有一个人来追他。所以,宋陆远越发担心宋显的安全了。


    宋陆远脚步飞快赶回,哪怕被树枝刮破了脸都不觉得疼。


    跑到火光兽出没地,周围没有人了,十分安静。  不见闻测等人的身影,连宋陆远之前杀死的几名侍卫的尸体也不见了。


    “阿爹?你在吗?”


    宋陆远忧心忡忡地对着书上方喊,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预感闻测等人发现了阿爹,将他劫持走了。不然以闻测的性子,不可能就这样撂下他离开。


    “我在,快把我弄下去,腿都酸了!”宋显对着树下的宋陆远喊。


    宋陆远惊喜异常,立刻跳上树,将宋显背了下来。


    确认宋显一切安好,宋陆远松了口气,但并不敢放松警惕。


    “阿爹,闻测他们人呢?”


    宋显惊讶:“你没看到吗?你走后他们就追着你去了。”


    宋陆远纳闷地摇头:“我没看到。那地上的尸体呢?”


    宋显眨眨眼:“是不是被狼叼走了?”


    “有可能。”宋陆远拉着宋显赶紧离开,避免闻测那伙人和狼群再折返。


    “嘘——等会儿走。”


    宋显拎着竹笼,让宋陆远戴好火牛皮子手套,蹲在火光兽洞口。


    长久的安静之后,黑漆漆的洞口深处突然有了光亮。紧接着,一只火光兽从洞里跑了出来。


    宋陆远身手快,精准抓住了两只火光兽。


    被捉火光兽发出吱吱的叫声,其它洞口冒头的火光兽立刻就钻回洞里。


    宋陆远觉得这东西既然代表着地图上的勾符号,那应该很厉害,或许是一种看似小实则很凶的猛兽。


    “阿爹,这东西有什么用?”


    “你没看出来?亮啊!可以当照明用。”宋显将火光兽小心放进笼子后,用布包好。


    “啊?阿爹让我戴着羊皮手套抓它,难道不是因为他发着火光的皮肤有剧毒?”


    宋显:“没有毒,我只是看你指甲有点长了,没修剪,怕你抓伤他。”


    宋陆远:“……”


    宋显打哈哈:“之前猜错了,以为这勾符号代表着凶兽,没想到是代表小萌兽。”


    二人随后赶到苕云郡郡守府。


    新任苕云郡郡守李春花带,着女儿徐英亲自来迎接二人。


    “早收到永王殿下的消息,说陛下和宁王殿下会来探古树林,倒叫我们母女苦等好久呢。”


    徐英看到宋显特别高兴,乖乖地跟着李春花一起跪地,向新帝问安。


    宋显连忙把李春花和徐英扶起来,“咱们都是旧相识了,私下见面不用行这样的大礼。”


    宋显转而笑着看向徐英:“徐丫头长高了!给你带了一包礼物,在马鞍上拴着呢,自己去取,蓝色的那包。”


    “多谢陛下!”徐英行了谢礼后,立刻飞奔到马旁边去取礼物。


    宋显和宋陆远跟着李春花进了正堂。


    宋陆远看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墙上挂着各种兽类的头颅,地中央铺着许多人骨。这些骨头大小不一,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


    北墙面上,镶嵌着一整墙的骷髅头。上首位的座椅,就摆在这面骷髅墙的前面。


    郡守府的正堂被这样装饰和布置,任谁看了都不禁打寒颤。可见往日段青坪担任苕云郡郡守时,是何等的荒唐残暴。


    “从前就听说段青坪嗜血残暴,没想到他竟疯成这种地步,根本不配为人!”宋陆远叱骂后,便问李春花,“为何不将这地方拆除?”


    李春花应承:“不日就拆。”


    宋显踱步到上首位坐下,问李春花上任几日了。


    李春花恭敬答道:“有八日了。”


    “他们不服?”宋显说的“他们”指苕云郡其他官员,也就是李春花现在的下属们。


    李春花愣了下,没想到宋显一眼就看破了她现在的窘境,点了点头。


    “他们瞧不上我一个女流之辈当郡守。”


    宋显见徐英凑上前来,欲言又止,示意她有话就说。


    “求陛下给阿娘做主!那些官员们说新皇刚登基人手不够用,所以才把阿娘一个女人派到这里来顶数。


    他们笑话阿娘是女流之辈,是从前给新皇洗脚做饭的女婢,根本不懂如何为官。


    他们联合在一起,全都不服阿娘的管教,不从阿娘的命令,也不敬阿娘是新郡守。”


    宋显问李春花:“可知为何我们偏偏让你来苕云郡当这唯一的女郡守?”


    李春花摇头,随即跪下跟宋显赔罪:“臣辜负了陛下和永王殿下的期望。”


    “我们早料到你是女子,为官的第一步会很艰难。而苕云郡的吏治,在段青坪那魔头的带领下早就烂到根儿了。


    这里酷吏盈郡,冤狱遍地,正是你杀鸡儆猴,内外根治,趁机立威的好时候。


    你不必有后顾之忧,谁不服,你就杀谁,有理有据地杀。杀光了他们,官职有缺,你想用什么人便挑什么人,日后便会得心应手了。


    你若能在这里开创江国女子为地方官的先例,树立起榜样,那日后再有其他女子为官便会更为顺畅通达。如你女儿徐英,我瞧她便有此才。”


    李春花听到宋显这番话,激动地流下泪水。原来皇帝和永王殿下这般安排,早就深思熟虑过了,便是要任由她在苕云郡施展拳脚。


    这几日她之所以畏手畏脚,没敢动手,便是担心自己将江湖之气带进了官场,杀戮太过,败坏了皇帝和永王殿下的名声。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在作茧自缚。


    “谢陛下指点,臣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望。”


    李春花暗中吐出一口浊气,顿时觉得心中畅快了。


    手太痒了,接下来到她挥大斧头的时候了。


    “这正堂留着不拆挺好,不妨就开放给百姓们看。回头处置酷吏的时候,就在这行刑。让他们的血,来祭奠这些枉死的枯骨。”


    李春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十分赞同这个好主意。


    宋显接着告诉李春花,治理地方不能仅靠仁慈,要先礼后兵,外儒内法。


    “掌握人性的弱点,利用他们,管好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


    李春花惊讶:“原来是这样,我以为……”


    后半句话李春花没敢说。


    宋显却懂了,接话道:“你以为我仁慈软弱,也会让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春花点头,随即请罪道歉。


    “我仁慈软弱是因为我身边已经有三把锋利的刀了。凡事物极必反,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刚柔并济才是王道。”


    李春花醍醐灌顶,怔愣很久。


    她感觉自己今天仿佛认识了一个崭新的宋显。她以前她认识的宋显,跟今天她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一刻,李春花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大江国的皇帝竟是一位深藏不露之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只她,这世上恐怕还有很多人都被宋显伪装的样子给骗了,以为他只是个靠儿子登上帝位的懦弱无能之人。


    对于抱着这种想法的敌人,李春花只能送他们一句话:自求多福吧。


    李春花接下来对于如何整肃吏治、选拔人才,向宋显请教了一番。


    宋显给李春花提出了很多好建议。


    比如,如何建立监察机制,彻查郡衙僚属,锁定腐败。如何利用公开审理大案要案,来获得民心。如何广开渠道,建立公平竞争和实践检验的选拔机制。


    宋显的每一个建议都让李春花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同时,也一步步加深了李春花对新皇宋显的深深敬佩之意。


    晚饭时,李春华亲自下厨,给宋显和宋陆远做了一道她最拿手的蟹鱼羹。


    便是将季花鱼与蟹肉烹饪成羹,鱼肉雪白轻薄,蟹肉鲜嫩,蟹黄甘香,烩成羹后鲜美滑嫩,入口即化,让人欲罢不能。


    这蟹鱼羹的美妙,恰如人生中的美好时刻,让人忍不住反复品味,甚至刚结束便开始想念。


    宋陆远吃得太饱,打了嗝。


    饭后,他问李春花有没有人手,他想带人去围追闻测。


    李春花:“当然有,我这就去安排。”


    “不必,你且回去吧。”


    宋显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打发走了李春花。


    宋陆远十分不解:“阿爹打算放过闻测?”


    “她如今正需要人手立威,你把她得用的人手都带走了,她怎么办?至于闻测……”宋显语气笃定,“你抓不到。”


    宋陆远不解,还没尝试,为什么就说他抓不到?


    宋显在宋陆远走后,才从袖袋中拿出竹笛,以及一本写着驭兽术的泛黄旧书。


    宋显坐在床边,把装着火光兽的笼子就放在床上。他一边看书,一边观察火光……


    宋陆远吃撑了,就去花园里闲逛,正好碰见徐英,他乐呵地上前打招呼。


    徐英在凉亭内坐了下来,请宋陆远品尝她做的定胜糕。


    “跟陛下学的,味道如何,有几分像?”


    “很像了,几乎分不出区别。”宋陆远立刻夸赞道。


    徐英忍不住笑:“知道殿下哄我呢,但也很开心。我做了十多遍了,不知道为什么味道总是差一点。”


    “阿爹的手艺别人模仿不来,做菜就是这样,一个人做菜一种味道。”


    徐英点头表示赞同。


    宋陆远继续兴致勃勃吃定胜糕,完全忘了他闲逛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食。


    徐英等了片刻后,看看左右,悄声问宋陆远:“殿下有没有觉得,陛下跟从前好像不一样了?”


    第98章 驭兽秘术,变与不变,八……


    宋陆远匆忙咽下口中的定胜糕,关切问徐英:“我没觉得啊,哪里不一样了?”


    徐英讪讪地摸着鼻子:“没事,殿下当我没提。”


    “哎呀,说话最忌说一半,我又不会怪你。”


    宋陆远让徐英别吞吞吐吐,直接说,他保证不外传。


    徐英拿起桌上温热的茶杯放在宋陆远的手上,“如果用这个茶杯来比喻陛下从前,那现在就是这样子的。”


    徐英又拿出一块方帕,将茶杯包裹起来,重新放在宋陆远的手上。


    “还是温热的,但隔了一层。”


    徐英随即问宋陆远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陆远摇头:“完全不懂。”


    徐英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跟粗心大意的宋陆远聊不了这个话题。若跟大公子谈,她肯定立刻就能得到答案。


    “那你有没有感觉陛下较之从前,多了几分沉稳睿智,却更压抑——”


    “英子!”李春花带着两名丫鬟出现在东边的回廊上。


    徐英立刻起身,犯错般地低头应声。


    李春花面色严厉地警告徐英:“时间不早了,你别打扰宁王殿下休息。”


    宋陆远忙摆手:“没关系,我睡得晚,不打扰。”


    徐英跟宋陆远鞠躬告罪,就乖乖跟着李春花走了。


    宋陆远挠挠头,原地矗立思考片刻。


    阿爹变了吗?他没觉得。


    如果非要说有变化的话,他感觉阿爹做饭比以前更好吃了。


    ……


    书房内,李春花猛地拍桌。


    徐英吓得一哆嗦,立刻跪地。


    “你好大的胆子,敢妄议皇帝,还当着宁王的面儿!你真以为我们还在三户村,大家随便说张家长李家短?”


    “娘,我错了,我没别的恶意。”徐英老老实实赔罪后,试探问李春花,“难道娘没感觉到陛下变了?”


    李春花看着徐英半晌,叹了口气:“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格局不同了,有变化很正常。当初三位公子为他一人筹建三户村的时候,我便猜到他身份特殊。


    在你们这些孩子眼里,他是三户村的宋叔。但在我们这些大人眼里,他是打瞌睡的老虎,从来都不能小觑。


    你以后给我记住,要谨言慎行!”


    “知道了,娘。”


    ……


    深夜,宋显猛然从床上坐起。缓了片刻后,他拿起床边的水灌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笼子里的两只火光兽本来正探头探脑地在玩耍,感受到宋显的动作后,两小只立刻缩成一团,把头藏起来了。


    现在整张床都被它们身上散发的光芒照亮了,宋显根本不需要开灯。


    火光兽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吃,但比较爱吃肉食和甜食。宋显捏了两小块糕点放进笼子里,然后拿起竹笛,比照着秘籍上记载的谱子吹起来。


    他发现两只火光兽虽然怕声音,但并不怕竹笛声,竹笛声反而能安抚到它们。两只小家伙渐渐大胆起来,欢快地吃起糕点,吃完糕点后互相拍打对方,兴奋地玩起来。


    秘籍上记载的驭兽之术从易到难分五个等级,即便是最简单容易的等级,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驭兽者要与兽们同吃同住,在加强两者间信任和感情的同时,更要不断地强化驭兽者的领导地位。


    驭兽一事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天赋。首先驭兽要亲和动物的天赋,才更容易得到动物的信任。其次就是耐心,要循序渐进,慢工出细活,才能达到最终的成功。


    “阿爹怎么还没睡?”


    宋陆远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后,揉着眼睛走过来瞧情况。


    宋陆远随后注意到宋显手上的竹笛,疑惑问:“阿爹从哪儿弄来的竹笛?怎么像闻测拿的那个?”


    “就是他的,我在林子里捡的。”


    宋显看了一眼笼子,两只火光兽因为宋陆远的到来再度抱团。


    “这玩意儿捡他干啥,鸟贼用过的东西脏,咱不要。阿爹要是喜欢笛子,我回头给阿爹弄个玉的!”


    宋陆远说着就要将竹笛丢了,被宋显拦了下来。


    “此物有大用处,你先别管。”宋显打发宋陆远快回去睡觉。


    “噢。”


    宋陆远懵懵懂懂地挠头,听话地走了。


    回屋后,宋陆远突然想起徐英的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想越睡不着,便悄悄返回,趴在窗边观察屋内的宋显在做什么。


    ……


    次日一早。


    宋陆远打着哈欠走出门,伸了伸懒腰。


    徐英早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等着宋陆远,看见他出来立刻站起身。


    “宁王殿下醒了?吃早饭了!”


    “哦好,让你久等了,昨晚睡得有点晚。”


    宋陆远跟着徐英往前厅走。


    徐英开心道:“今天的早饭是陛下亲自下厨,我们又有口福了。”


    宋陆远自愧不如地感慨:“阿爹天亮前才睡,居然还能早起把早饭做好了。”


    徐英疑惑:“殿下怎么知道陛下天亮前才睡?”


    宋陆远嘿嘿笑,看看左右,他把徐英拉到偏僻的角落。


    “昨晚我观察了一下阿爹的情况,好像是有点异常。”


    徐英以为宋陆远终于悟了,目光亮晶晶地看向宋陆远。


    “他一整晚都拿着竹笛,一会儿对着书吹,一会儿对着两只火光兽吹。那笛子闻测用过,他居然不嫌弃。”


    徐英无奈地笑,“这算什么异常,陛下估摸在琢磨驭兽术呢。”


    “啊,是嘛。”宋陆远转念一想,还真是。


    宋陆远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感慨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我还以为阿爹对闻测的笛子有什么感情了,在睹物思人,真真吓我一跳!”


    徐英:“……”


    宁王殿下的脑子啊,真需要多补补。


    今天早饭有蔬菜南瓜粥、八宝鸭、鸡蛋火腿饼和香煎猪肉包。


    开背的八宝鸭里面塞满了糯米、干贝、栗子、冬菇、冬笋等配料。鸭肉丰腴鲜嫩,糯米吸饱了鸭油和酱汁的精华。


    筷子轻轻一拨,鸭肉便骨肉分离,与鸭腹内塞满的糯米、香菇、莲子等食材一起搅拌,放到鸡蛋火腿饼包裹,一张八宝鸭卷饼就做成了。


    这卷饼吃起来的味道绝了!外层是充满麦香味的饼皮,内里是蒸得绵软香糯的八宝鸭,每一口都层次丰富,回味无穷。


    宋陆远又吃撑了,他放下筷子的时候,鸭肉的香气仍在舌尖萦绕,叫他十分不舍。


    真幸福啊,只要有阿爹在,不管去哪儿,他都能尝到人间至味。


    宋陆远不禁想起他之前半月在外的漂泊日子,天天趴草堆树丛里,啃硬邦邦的饼子,还要喂蚊子,真苦啊!


    幸好这次轮到他陪阿爹出远门了,合该让大哥和三弟苦一苦了。


    宋显随后要出发返回都城。


    临走前,宋显给李春花留下了苕云郡古树林地图,标明了火光兽所在地。


    “回宫后,我会让人在方小圆给你们多送些白皮树花粉和树皮来,可用于防狼。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就可随时命人去古树林。”


    李春花应承,谨记宋显的吩咐。


    宋陆远有点惊讶他们今天就走,“不通缉闻测?”


    “说了抓不到,怎么还惦记?”


    宋陆远梗着脖子有几分不服:“虽说苕云郡正在重建,人手有几分不足,但这里到底是我们大江国的国土。封锁边境,严格排查,我不信抓不到那鸟贼!”


    “皇叔父说得对,你确实抓不到。”


    沈得云一袭白衣,从郡守府门头之上翩然落下,引得一众侍卫们都惊了。侍卫们立刻抽刀,防备对向沈得云。


    沈得云视若无物,面不改色转眸,对宋陆远道:“乖乖听你爹的话吧。”


    宋陆远很不爽地抄起地狱藤大宝剑,指向沈得云,“你又找揍了是不是?”


    沈得云移开目光,看向宋显:“难为皇叔父了,养这么个笨儿子一定很辛苦吧。”


    “你叫谁皇叔父?那是我爹,我皇父!”宋陆远气得嗷嗷叫,追着沈得云打。


    沈得云一袭白衣移出残影,就是让宋陆远打不着。


    宋显失笑,不理二人,立刻上马出发。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一会儿俩人就追来了。


    “阿爹,有大消息!沈得云的消息阁得到消息,有人亲眼目睹近几日闻测现身在泸国、陈国和秘国都城。


    可是这三处地方相距数千里,他不可能做到在差不多时间内同时现身。


    还有昨晚古树林的闻测,又是谁?这些人中肯定有假的,那到底哪个闻测是真的?”


    宋显挥鞭,加快了马速,没回答宋陆远的问题。


    沈得云扬起眉梢:“皇叔父嫌你笨了哟!别的我不知道,但古树林的那个肯定不真的。”


    宋陆远不解:“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皇叔父语气很肯定地说,你抓不到闻测。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叔父识破了古树林那个闻测是假的。”


    “啊——”宋陆远拉长音调,这才恍然大悟。


    宋陆远立刻策马追上宋显,追问宋显是不是真的嫌弃他笨了。


    宋显笑着扭头对宋陆远道:“等你追上我就告诉你。”


    这一追,就追到了都城下。


    宋陆远大汗淋漓地跳下马,掐着腰喘气。


    跟阿爹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头一次发现阿爹的骑术这么好。他一个身强体健的武林高手,这一路竟然一直没追上阿爹。


    沈得云随后而至,他跳下马的同时松了口气。


    沈得云抖了抖白衣上的尘土,对他们父子二人拜服地拱手,表示下次他可不跟二人一起骑马了。


    一点都不优雅,还熬夜伤肝。


    宋陆远因为没追上宋显,所以没得到答案,只好乖乖跟着宋显匆匆回了皇宫。


    沈得云洁癖发作,受不了身上的脏污,一早就告退去沐浴更衣了。


    宋陆远却像只粘人虫,一直跟着宋显到了皇帝起居的永和殿。


    宋显笑着拍拍宋陆远的肩膀,“乖儿子,不用送了,快去歇着吧。”


    说罢,宋显就转身走了。


    宋陆远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他望着宋显离开的背影,终于意识到徐英的话可能是对的,阿爹好像真的变了。


    虽然阿爹依旧对他这个儿子好,但阿爹好像有什么心事在隐藏,不愿意跟人走得太近,也不想别人靠他太近。


    宋陆远随即把自己这个疑惑说给宋寒承听,他希望能从大哥这里得到解惑。


    然而,宋陆远只得到了一记脑门敲打。


    “你想太多了,熬夜不睡很容易情思敏感,快去休息。”


    宋陆远眨着清澈的双眸,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宋寒承:“真的。”


    大哥洞察能力向来厉害,他都没发现有问题,那应该是真没问题。


    宋陆远果断安心地回到自己殿中歇息去了。


    ……


    永和殿内,宋显泡在浴桶中。


    他刚闭上眼,圆嘟嘟的脸庞就浮现在他脑海,双手下意识地狠狠按住浴桶边缘,指尖渐渐泛白……


    一双修长细腻的手突然覆在了宋显的手上。


    “陛下,小心伤了手。”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宋显睁开眼,看到一位宫女打扮的绝色少女正半跪在浴桶边,微微仰着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第99章 新皇好像是一块滚刀肉


    宋显勾起女子的下巴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红了脸,垂下眼眸,欲语还羞:“婢子进了永和殿后便没了名字,请陛下赐名。”


    “念初,从善,自省,选一个你喜欢的。”


    宫女泪眼盈盈地看向宋显,“婢子才疏学浅,全听陛下裁决。陛下觉得哪个名字更好听?”


    “二狗吧,这名字叫起来顺口。”


    宫女二狗:“……”


    ……


    三日后,景福殿。


    御史大夫包从中舌战群臣,成功说服满朝文武共同奏请永王,请皇帝陛下上朝。


    “听闻陛下半个多月不曾现身,出皇城游玩去了?”


    “你倒是爱多管闲事,你派遣的巡查御史收受地方官员贿赂,你怎不说?”


    宋寒承冷声质问后,将奏折丢到包从中跟前。


    包从中惊讶不已,连忙捡起奏折查看,嫉恶如仇地骂道:“真没想到曲兴义竟是这等贪婪污浊之人!臣有罪,驭下不严,请永王殿下责罚!”


    “先尽好你的本分吧,皇帝还轮不到你来管!”


    宋寒承当即下了禁令,不许他们再提此事。


    包从中意欲抗议,宋寒承已经带人走了。


    包从中随即就带领一众官员在宋显的寝宫永和殿外长跪不起。


    “包御史,这不好吧?永王殿下刚下令,不许咱们管——”


    包从中语气铿锵,坚定不移:“永王殿下让我尽好本分,规劝皇帝就是我的本分!”


    包从中走了几步,发现这些大臣都不跟着自己,扭头气愤问他们是不是都是缩头乌龟,“尔等为天下的大义哪里去了?辅佐帝王兴盛天下的抱负哪里去了?”


    官员们还是犹犹豫豫,感慨他们也有家人族人要顾及。


    “放心,你们尽管跟我走就是,出了事我一人扛!”


    “走吧,新皇仁慈,不会真砍我们脑袋的。”人群中不知哪名官员附和了一声。


    “没错,江国刚立,正当笼络人心的时候。咱们这次劝诫,是为陛下为国家为百姓好,参与一份必能青史留名。”


    众官员这才安了心,跟着包从中跪在了永和殿前。


    每隔一会儿,他们就齐声叩首,恳请皇帝出面主持朝局。


    以包从中为首的众御史们喊声尤其响亮,声音几乎穿透了整座永和殿。


    随后不久,宋寒承带着陈昌贵、张程等人站在角落里,旁观这场“逼宫”。


    “包从中还真不怕死啊,敢明目张胆违背永王殿下的吩咐。”陈昌贵小声嘀咕。


    张程笑眯眯:“所以说他是文官中的清流,敢冒死直谏。今日之后,清名更甚。”


    “现在外面有关于陛下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包御史等人这般冒死直谏实为陛下好,令人钦佩。


    咱们大江国刚立,新皇懦弱无能、不理朝政的传闻便传遍了七国,着实影响江国在七国之中树立国威。”


    周素珍随后而至,语气中带着几分义愤填膺,她随即撩起袍子,也跟着包从中等人一起下跪。


    包从中立刻称赞周素珍不愧是先大将军郑乾的遗孀,有勇有谋,顾全大局,真乃巾帼英雄。


    “陛下,国之法度,国之纲常,不能废啊!请陛下上朝理事!”


    包从中喊完,众大臣们都跟着一起喊,一起磕头。


    这阵仗引来诸多路过的宫人侧目,须臾间便传遍皇宫,紧接着,市井之中便有各种不同流言传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众大臣把嗓子喊哑了,喉咙喊肿了,永和殿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年轻貌美的宫女从里面的走了出来。


    “诸位,请进。”


    包从中等人本就跪久了心中生怨,又见这宫女是绝色,大家脸色更臭了。


    他们这些臣子一心为国为民跪着喊破了喉咙,新皇在做什么?竟是温柔乡软玉在怀,丝毫不在乎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


    众官员进了永和殿,见宋显坐在上首位,众人纷纷跪下叩首。


    “陛下!”包从中打头阵,磕响头,高声道,“臣斗胆恳请陛下亲理朝政。”


    “好啊。”


    宋显捞起龙椅上熟睡的猫儿,抱在怀里摩挲。


    猫儿被吵醒后,睁开眼睛又闭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殿内一片寂静,猫儿的呼噜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宋显答得太干脆了,倒让攒了满肚子大道理要说的包从中憋红了脸,突然被噎住了,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


    包从中见宋显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更生气。


    “陛下嘴上应得干脆,然而自陛下登基以来已有一月有余,从未理过朝政,管过国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做法如此荒唐,着实令满朝大臣们还有天下百姓们心寒啊!”


    “你这人太死板,讲不通道理,上次朕已然跟你讲过了。朕养出厉害的好儿子,能帮朕把国事处理得很好,便是朕为父为君之功。


    儿子孝敬老子,为老子办事,天经地义,有什么问题?


    包卿在嫉妒吗?不然你怎么像个蚊虫似得,非要追着我叮出一口血来?怎么,非要在朕身上找点错处,才能显出你御史大夫的清名?”


    包从中气得嘴唇发抖,他没想到传闻中不作为的“无能皇帝”,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善于狡辩。


    “业精于勤,荒于嬉。陛下把所有国事交给永王,自己安于享乐,纵情女色,乃荒淫无道之举。


    臣身为御史大夫,规劝陛下乃职责所在,陛下这番说辞,不过是强找理由狡辩。


    永王之才,非陛下之才。上以代劳为常,则下效之,彼此推诿。若时久不归其位,权责淆乱,上下失序,纲纪废弛,刚建立大江国必岌岌可危!”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包从中的话太有道理了,众臣都跟着纷纷附议。


    宋显叹口气,摊手道:“但朕我刚才已经答应上朝了啊,便不能算‘久不归位’。包卿何苦念叨个不停,非要教训朕几句才安心?”


    包从中:“……”


    众大臣:“……”


    新皇好像是一块滚刀肉,虽“仁慈”不杀人,但也能气死个人。


    包从中的目光随即落在站在宋显身侧的绝色宫女身上,他再次叩首,疾言厉色劝谏。


    “古之昏君,多因女色而败德丧国。望陛下早正坤仪,择贤德之女立后。节制女宠,勤政修德。”


    宋显噗嗤笑出了声,侧首看向身边人:“二狗,包御史好像在说你呢。”


    二……二狗?


    众大臣们十分惊讶,这等绝色女子的名字竟然是二狗?


    二狗立刻跪地:“婢子不敢,婢子只是陛下跟前一名普通的侍奉宫女罢了,包御史之言折煞婢子了。”


    宋显随即扬眉,笑问包从中:“包卿怎么说?”


    包从中憋了半天,脸红中透黑:“臣无话可说。”


    宋显身子一歪,懒散地摆手,“那就退下吧。”


    包从中最终红着脸抖着手走出永和殿。


    殿外,包从中刚好撞见宋寒承,忙恭敬行礼。


    对于这位勤于国事的永王殿下,包从中打心眼里敬佩。


    宋寒承未理会包从中,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廷尉夏明伯拉了包从中一下,叹气道:“你说你嘴巴这么直这么毒做什么,说话就不能委婉点?这下好了,得罪了新皇,又得罪了永王,以后在朝如何为官?我们这些老同僚都被你害惨了!”


    包从中狠狠瞪夏明伯:“你既不愿,当初为何要跟着我?”


    夏明伯“啧”了一声,捻着胡须,一双眼里透着精明。


    夏明伯看看左右,将包从中拉到确定没人的角落,才低声说起悄悄话。


    “你不觉得奇怪吗?国家初立,即便是真昏庸混账的君王,开始也会装装样子的,至少等国家政局完全稳定之后才会安逸享乐。


    咱们这位新皇,看着并不傻,却在一开始就显露出如此懦弱昏庸无能之态,正常吗?”


    包从中皱眉:“好像是有点不正常。”


    夏明伯把声音压得更低:“所以啊,我觉得这是个局。”


    包从中深思片刻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新皇故意装成这样,目的就是为了诈出不臣者,肃清朝堂?”


    “正是,所以我要表明立场,我是盼着江国好的那一方。”


    包从中唏嘘:“老貔貅,你真够精的,我竟一点没想到这些。”


    次日,情况果然如二人所料那般。


    宋显上朝了,第一件事就是贬斥了一批前朝旧官,刚巧这些官员全部都没有参与昨日的“谏言”。


    宋显给予这些官员的贬斥理由都很充分,玩忽职守、收受贿赂等等,可见他对这些官员调查已久。


    这些受罚的官员大概真信了新皇懦弱无能,最近活跃得着实猖狂。有人趁着新国初建,官职空缺较多,私下里竟然卖官鬻爵。


    惩处之后,朝堂内瞬间少了二十多名官员。


    夏明伯趁机对包从中递了一个眼神,意在说:看吧,被我说对了。


    包从中有几分骄傲地挑了挑眉,反正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他可是第一个站出来犯上直谏之人。他的忠心,新皇想必看得明明白白。


    “包卿。”宋显突然点了包从中。


    包从中勾起嘴角,立刻出列,心想新皇这是要拿他当群臣榜样,奖励他了。


    “看见没有?”


    包从中有点愣:“看见什么?”


    宋显微笑:“你的失职啊。”


    “你身为御史大夫,首要职责便是监察百官。朝中二十多名有问题的官员你不就纠察,就盯着朕挑刺。


    朕休息会儿怎么了?身边养个绝色宫女又怎么了?国家大事有被耽误么?反倒是你,玩忽职守。”


    包从中一听皇帝把“玩忽职守”扣在他头上,吓得忙跪地赔罪,深刻检讨自己的失职。


    朝堂中突然间氛围压抑,众大臣们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的想法跟包从中一样,都以为皇帝会褒奖包从中,没想到竟然是问责。


    包从中最终落得“罚奉半年”、“在家闭门思过十日”的惩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众臣们都松了口气,那种压在他们心头的窒息感终于消散了。


    几名官员凑到廷尉夏明伯身边,小声嘀嘀咕咕。


    “难不得陛下能降住三位厉害的殿下,他自己便不简单。”


    “你见过哪个简单的人能轻易当皇帝?哼,轻敌的下场就是自掘坟墓。”


    “以此为鉴,都各自警醒吧。”


    ……


    夏明伯打发走身边人后,踱步到包从中身边。


    “我说什么来着,你说话太直,太难听了!新皇纵然喜欢方正之人,却也受不了你那难听的话啊。人家是皇帝,更要面子威严的!”


    夏明伯拍拍包从中的肩膀,劝他好自为之。


    包从中叹口气,跟着夏明伯出宫。


    廷尉府内。


    包从中和夏明伯对坐饮茶。


    “如此瞧,之前倒是我误会了,咱们这位新皇很精明能干。”


    “却也未必,有点小聪明是真的,但靠三名继子登上帝位也是真的。”夏明伯看看左右,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子,“给你看样东西。”


    包从中打开折子,折子上写的是今年的几桩大案,字体干净工整,十分好看,红色朱砂笔有批注“已阅”。


    仅仅两字,字迹歪斜,还缺了两笔。


    包从中惊讶:“这是皇帝陛下的批注?”


    夏明伯点头。


    包从中:“看起来识字不多,并非是精于笔墨之人。”


    “正是如此,所以说无才也是真的。”


    包从中沉默了。


    夏明伯看他片刻后,忽地笑了,“是不是发现咱们这位新皇陛下还真会故弄玄虚,险些把你也唬住了?”


    包从中长叹了一口气。


    夏明伯:“这样的人当了皇帝,要你天天臣服叩拜,你可甘心?”


    包从中愣了下,忙看左右,提醒夏明伯慎言。


    “放心,闲杂人等我都屏退了,这会儿就你我在这。”夏明伯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杯酒,“反正我是不服。”


    包从中皱眉:“你不服也得服,只要有永王、宁王、安王辅佐他,这皇位他坐得极稳。所以别想其它了,本分做事。”


    “若三王不在了呢?”夏明伯忽然对上包从中的双眼。


    包从中怔愣。


    “兄弟,你今日受罚,我知道你不服气。当初你屡次犯事,是青鸾君竭力保你,才有你今天。


    我知道你心里最钦佩的人始终是青鸾君。若是你我二人联手,便可助青鸾君登上大宝,你可愿意冒险一试?”


    夏明伯随即将一块雕刻青鸾的白玉佩,交到了包从中手上,然后他就紧紧握住包从中的手。


    “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夏明伯如此,包御史你呢?”


    ……


    泰和殿内,宋显在龙椅上枯坐许久。


    这时候,突然传来脚步声。


    宋显抬眼,看见宫女二狗端着茶点,身姿妖娆地朝他走过来。


    秦如风从梁上一跃而下,站在宋显身边。


    二狗被吓了一跳,细声细气地惊呼一声,险些弄翻了茶点。


    秦如风的手翻转了一下,掌心就多出一只小老鼠。他捏了块盘中点心就给老鼠试吃,瞬间老鼠就死了。


    秦如风立刻把死老鼠丢在地上,转即又变出一只活老鼠的来,将茶水往老鼠嘴里灌,又瞬间死了一个。


    这次,秦如风直接把老鼠丢在了二狗的脸上。


    秦如风整套动作速度太快,二狗被死老鼠打了脸才回神儿,吓得丢了满托盘的东西,跪在地上。


    “求、求陛下饶命,婢子是迫不得已。婢子的家人和幼弟幼妹全都被他们抓了,婢子无法,才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吩咐!”


    二狗哭得狼狈,但仍有倾城之姿,落泪的样子十分楚楚动人。


    宋显丝毫不为所动,目光里透着冷漠:“谁告诉你的?”


    二狗可怜无助地抬头,不解地望向宋显。


    宋显声音极冷:“谁告诉你,跟我求饶的时候,提孩子好用?”


    二狗愣住,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儿瞬间收了回去。


    她猛然扬起衣袖,无数暗箭从两只袖口处射出,直直射向宋显的方向。


    第100章 左拥右抱


    秦如风当即展开铁扇,将暗箭悉数挡了回去。其中几根暗箭正好刺中二狗的双手双脚,让他瞬间丧失活动能力,直直地横躺在地上。


    另有一根划破了二狗的面皮,被划破的面皮在伤口处迅速收缩,露出了里面长着红疹和雀斑的真面皮。


    “我就说她这张脸太漂亮了,不像真的。”


    宋显侧目:“何止呢。”


    秦如风听出宋显话里有话,正要疑惑发问,耳畔传来二狗的痛叫声。


    “你们、你们早识破我了?”


    二狗的手脚重要关节都被暗箭钉死,他无助地看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双腿,动弹不得。他不敢相信居然有男人没有迷倒在自己这等倾城绝色容颜之下。


    秦如风冷哼一声:“我二师兄叫你选名字的时候,便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二狗愣住,回想起宋显起初给他起的三个名字:年初、从善和自省。


    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暗示,宋显意在提醒他想起初心,能够从善,好生自省。


    可笑他当时只一心想着如何勾引宋显,竟没深思这三个名字的含义,之后更是在不停地嫌弃二狗这名字土气难听。


    “他是男人。”宋显突然道。


    “什么!?”


    秦如风完全不信,三两步走过去,撕开了二狗的衣裳。


    确认二狗的情况确实如宋显所言后,秦如风不可思议地冷吸一口气。


    “这谁能看出来!二师兄如何瞧出,偷窥过他洗澡?”


    二狗:“……”


    这几天他怕露馅,根本就没洗过澡!


    “我摸过他的下巴,男人的下巴通常更宽、更长且棱角分明,女人下巴则更为圆润短尖,并且男人的体温会更高一些。他为了勾引我身着的裙衫轻薄,看他走路姿势,也能看出几分。”


    “可是他上半身真的长得很像女人啊,不全脱了很难看出来。”


    秦如风本以为上半身是假的,去戳了戳,有体温,手感真实,居然是真的。


    二狗感觉到受辱,痛骂秦如风是畜生。


    秦如风呕了一声,立刻拉上衣裳给他盖上,“我还怕长针眼呢。”


    宋显盯着二狗,质问他:“你跟李红袖是什么关系?”


    二狗的身体情况与李红袖类似,宋显觉得这不像是巧合。这种染色体异常的基因病,多半有可能遗传,他和李红袖或许有血缘关系。


    秦如风当即就彻底挑开了二狗脸上的假面皮。


    二狗真正的皮肤不太好,但五官还算俊秀,与李红袖有几分神似。


    宋显:“看来是亲姑侄。”


    身份突然被揭穿,二狗不再隐忍,对宋显龇牙咧嘴怒吼:“你杀了我姑母!我要报仇!”


    话毕,他嘴里吐出一根锋利的飞镖,朝着宋显的面门直射而去。


    秦如风正在低头研究二狗的面皮,没注意到二狗的小动作,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宋寒承、宋济民、宋陆远和陈昌贵等人刚好进殿,看到这一幕都急切要阻止,却因为距离太远,也都阻拦不及。


    二狗随即就吐出一口血来,血是黑色的,足以说明他吐出那根飞镖带毒。


    他咧嘴嘿嘿笑起来,露出的牙缝里侵染着黑红色的血液,看起来十分诡异瘆人。


    望着直逼宋显眉心的毒镖,二狗笑得开怀。


    成功了哈哈哈……


    “师兄!”


    “阿爹!”


    “陛下!”


    秦如风、宋陆远和陈昌贵等人同时发出急切的惊呼声。


    宋陆远明知道来不及,还是尽自己可能地拼命朝宋显方向跑。


    秦如风也是如此,腾空一跃而起,伸手奔向宋显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太快了。


    宋显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家发现宋显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飞镖已经近他咫尺了。


    宋陆远和秦如风看到这一幕,都红了眼。


    陈昌贵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张大的嘴。


    宋济民则双眼湿润,隐隐冒出了泪花。


    嗖——


    毒镖停下了。


    宋显举起了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险些刺中他眉心的毒镖。


    宋显随即将毒镖丢在了地上。


    飞在半空中的秦如风和宋陆远陆续落地,他们尽了全力,飞得太快太猛,收不住了,便陆续抱住了宋显。


    宋显被迫左拥右抱,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两人的后背,表示:“我没事。”


    秦如风和宋陆远的头分别挂在了宋显的左肩和右肩膀上。俩人同时眨了眨眼,都有点没回过神儿来。


    “二师兄恢复记忆了?”


    “爹恢复记忆了?”


    俩人随后异口同声地询问宋显。


    宋显微微点了下头。


    “这、这不可能。”


    二狗已然毒入肺腑,奄奄一息。


    他以咬破暗藏在口中的毒囊为代价,将压在舌底的小飞镖染上了致命毒药后射出,目的就是为了趁宋显不备,将他一击致命。


    此举是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复仇。


    他伸长脖子,翘首看着,死命憋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看到宋显死亡的下场,结果他竟然失败了!


    “为、为什么……”


    噗!二狗再次吐出黑血,彻底咽了气。


    至死他都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宋显所在的方向。


    “太好了,陛下没事!”


    陈昌贵回过神儿来,高兴地跳了一下,奔到宋显跟前,欣喜地查看他的情况。


    真没有伤到一点,安然无恙!


    宋寒承浅浅勾起嘴角,跟着走了过来。


    “二师兄,你骗我们骗得好苦。”


    秦如风高兴极了,再次激动地抱住宋显。


    “二师兄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闻测强行给我施针之后。”宋显笑着再次拍了拍秦如风的后背。


    宋陆远惊讶:“啊?这么久?阿爹把我们都骗过了!”


    宋济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宋寒承,他刚想感慨洞察秋毫的大哥居然也没发现,便注意到宋寒承的表情并不像大家那样惊讶。


    宋济民眼珠儿一转,反应了过来。


    “大哥难道早就知情?”


    众人闻言后,目光都聚焦在宋寒承身上。


    宋寒承淡然点头。


    “什么时候?”宋陆远急切想要明自己的洞察力有进步,“是不是我前两天问大哥阿爹好像有点变了的时候?”


    宋寒承摇头,“不是,是阿爹被闻测带离永州郡的时候。”


    宋陆远十分惊讶,“居然那么早,那岂不是阿爹刚恢复记忆,大哥就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以大哥的洞察力,那么早发现才正常。但是宋陆远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到底哪里有破绽,让大哥能在那么早期的时候就洞察到阿爹恢复记忆了。


    “当时阿爹给我们留了一张字条,你看过的。”


    宋陆远更诧异,“是啊,我看过,那字条没什么问题啊。”


    当时宋显留下的字条内容很简短,只是交代了闻测拿宋济民的安全威胁他,没有其它的内容。


    宋济民和秦如风闻言,也想不明白宋寒承到底从哪一条线索上洞悉到宋显恢复记忆了。


    几人都请宋寒承快给大家解惑,让他学习一下。


    “能看清那字条上的毛笔字所书内容,这本身就是破绽。阿爹从前怎么写字的?”


    宋陆远懵了。


    宋济民终于反应了过来:“阿爹的毛笔字经常写糊,尤其是写小字的时候,会晕成一团黑墨,最终用符号替代。”


    宋寒承点头,“那行毛笔字虽然不太好看,但字体书写完整,没有晕染,且是情急之下匆忙所写,足以说明阿爹恢复记忆了。有这个初步判定,之后再见面时再细细观察,便可进一步确定了。”


    宋显笑着对宋寒承竖起大拇指,夸他大儿子就是厉害。


    “你还好意思夸人呢,我还没问责你呢,你为什么要装失忆?”


    秦如风气呼呼地掐着腰,质问宋显。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像是个傻子被耍得团团转。


    “恢复记忆时,我面对的人是闻测,自然要继续装失忆,不能让他如愿。至于后来,我发现我失忆于国于民于我都好,便继续失忆了。”


    宋显摩挲着左手虎口处的老茧,垂下的眼睑掩盖住了他眼里隐隐透出的压抑。


    师门祖训,不能入世。失忆的公子煜做皇帝,便相当于有了免责声明,会省去很多麻烦。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宋显自己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宣布恢复记忆,就意味着他要在众人面前面对过去,揭开他那刚结了痂曾差点要了他命的伤口。


    “等等,阿爹早就恢复记忆了,武功也恢复了。那我们在苕云郡古树林遇到的闻测那些人,还有地上的尸体……”


    “我杀的,尸体用化尸粉处理了。”宋寒承指了指御案上的竹笛和书册,“那是他们唯二的遗物。”


    无题老祖的三位徒弟,个个奇才,二徒弟公子煜虽不及大师姐和三师弟在武学上造诣深厚,抵御普通武林高手防身的本领还是有的。更何况宋显对付敌人的时候,还有很多药粉做辅助。


    在苕云郡古树林时候,闻测等人就站在宋显藏匿的树下。宋显毒粉一撒,弄死一片,余下的活口他三两招都解决了。


    然后,他就将所有尸体叠叠放,使上化尸粉,须臾功夫这些人全都化成血水深入土壤里了。


    宋陆远对宋显佩服地五体投地,真不愧是他二师叔兼皇父,下手干净利索。


    陈昌贵从进殿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


    一开始他是惊吓,担心宋显遇刺,之后是震惊于宋显恢复记忆的情况:他的出身,他的师门,他对付闻测的利落身手,以及他全程演得很像在扮猪吃老虎……太太太令人震惊和意外了!


    陈昌贵甚至有点担心,自己今天知道这么多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恢复记忆的人应该不会性情大变吧?他们的新皇陛下还是仁慈的吧?


    宋寒承的目光忽然落在陈昌贵身上,陈昌贵吓了一跳,感觉到自己心思好像都被洞穿了。


    陈昌贵立刻鼓掌叫好,用超大声的赞美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哈哈哈太好了!陛下把青鸾君杀死了!”


    “我杀的是假的。驭兽之人要与兽吃睡同住一处,青鸾君做不来这种事。我杀的那个闻测会驭兽,肯定是假的。”


    “那、那也很厉害!”陈昌贵没词儿硬夸。


    宋陆远不耐烦打发他:“下去吧!”


    “好咧。”


    陈昌贵如临大赦,赶紧带着殿内所有无关人等退下。


    殿内,现在只剩下宋显、秦如风和宋氏三兄弟。


    秦如风和宋寒承三兄弟交换过眼神后,严肃地看向宋显。


    “师兄,我们能问吗?一年前,师兄在离开师门后寻亲,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最终令师兄坠崖后失忆失智,甚至经不起任何刺激?”


    “能问,我理该向你们交代,但当务之急需先彻查内鬼。”


    宋显看向地上死透了的二狗。


    “此人知悉我惧怕孩子受虐,也知悉我是杀害李红袖的凶手。而这两件事从未外传过,只有我们内部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