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梁王府被掌控了!白蛤酿……
孟凤亭挠头,支支吾吾,向来雷厉风行的大男人在这时候突然扭捏了。
“他才是真正的梁王,孟凤亭这名字应当是随了母姓。”宋寒承对宋显解释道。
宋显看向孟凤亭求证。
孟凤亭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先梁王独子死了,才想起了流落在外的孟凤亭。
孟凤亭起初挺高兴自己有爹疼了,后来出了钩浑村的事儿后,他才知道他爹根本不关心他。
先梁王只是要个儿子继承他的王位,周全他的体面,延续梁王府的尊荣。至于他亲儿子的真正需求,他根本不在乎。
“我后来才明白,他屠杀钩浑族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外人,谁让他儿子受辱就会付出生命甚至灭族的代价。哪怕我当时有机会阻止他,告诉他真正的感受,他也不会在乎。那梁王的位置我也不在乎。
不过,我还是很孝顺的,在他死后,我让一个像他的人继续伪装他,延续他所谓的梁王府的尊荣和体面。”
先梁王在嫡子死后找回孟凤亭,就是为了让自己真正的血脉继承他的荣耀。
然而,孟凤亭根本不屑继承,还弄了一个假梁王冒充。假梁王的儿子和孙子,也被当做梁王府的继承人培养。
孟凤亭任由假冒者尊享梁王尊荣,混淆梁王府血脉,就是在往先梁王的肺管子上戳,让已故的先梁王死不瞑目。
“幸亏你爹死了,不然他肯定会被气疯。”宋显唏嘘道。
“他死前知道。”
孟凤亭怎么可能让梁王安逸去死,当然要在他缠绵病榻的时候,给他看了这出好戏。
“本来大夫说,他的病将养几个月或有好转,看了我安排的的戏后,他不到三天就被气死了。”
孟凤亭说完这些话后,还龇牙乐了。
宋显:“……”
他大儿子比孟凤亭腹黑多了。
先梁王确实不是东西,活该受这样的报应。但同样都是当爹的,宋显难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来。
宋显搭上宋寒承的肩膀,友善沟通:“儿子,你有什么需求我没满足你的话,你千万不要藏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
宋寒承:“……好。”
“他跟你可没法比。”孟凤亭见宋显对宋寒承这态度,嫉妒得心里发酸。
同样是当爹,他的还是亲爹,远不如人家这继父对儿子好。
宋显想起梁文慧和雷庆母子来,问孟凤亭:“他们二人的身份是真是假?”
孟凤亭:“真的,梁文慧确实是我姑母。她出嫁早,待字闺中的时候被养在祖母身边,与梁王没多少交集。兄妹俩二十多年没见,都变化很大,她没察觉到假梁王有问题。”
“你姑母和你表弟人不错。”
在回梁王府的路上,宋显跟孟凤亭简单讲述了他与梁文慧母子相识的经过。
孟凤亭心思微动:“你想做我姑父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宋寒承立刻插话,警告孟凤亭别痴心妄想。
孟凤亭蹙眉,十分不满地质问宋寒承:“我怎么觉得我这次回来后,你这人说话比以前更嚣张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爹有旧,便不会跟你计较?我和你爹同辈,那我也算你孟叔了,你若不敬着我,我照样会教训你!”
宋寒承嗤笑,无所谓地与孟凤亭对视:“你可以试试。”
孟凤亭:“你——”
“不吵,不吵,咱不吵了哈。”
宋显赶忙继续对发挥他的调停作用,温言劝慰孟凤亭消气。
“我们父子四人找巫师算过了,五年内不宜议亲,否则跟谁议谁死。他家老大也是为了你好,关心郡主的安危,才着急回绝。”
孟凤亭这才消气,不满地瞥了一眼宋寒承。
宋寒承笑着让宋显先回家,他陪孟凤亭在梁王府安顿好了就回去。
宋显:“不用我陪你们?”
宋寒承:“不用。”
孟凤亭:“用!”
俩人互看一眼。
孟凤亭冷哼一声,强势表态:“我才是真正的梁王,我说话不好使?”
宋寒承在孟凤亭耳边低声说了“南山密院”四个字。
孟凤亭严肃看了他一眼,见宋寒承嘴角带笑,一派从容的气人样儿,他气得就牙痒痒。偏偏他被宋寒承这四个字勾得,不得不暂时选择屈从。
孟凤亭改口了,对宋显道:“你大儿子说的对,这一路折腾也够累的,你先回去,早点休息。”
“那行,你们也早些安顿。”
宋显看出来了,他们似乎还有事要商议,他不便留下继续掺和。
孟凤亭跟着宋寒承进了梁王府后,立刻就发现情况不对。
这里跟孟府一样,换了很多人。
这些仆从和侍卫虽然看起来依旧规矩守礼,但比起梁王府从前那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那些仆从侍卫谨小慎微,畏畏缩缩,态度以惧怕居多。现在这些态度不卑不亢,但很守规矩,更训练有素。
孟凤亭心中疑窦丛生,看向宋寒承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他甚至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孟凤亭问:“梁锋呢?”
“我在这呢,主君回来了?”
梁锋从正堂跑了出来,欢喜地朝二人跑过来。
孟凤亭不满地皱眉:“我嘱咐过你什么!”
本以为他装梁王装了五六年了,应当早就假戏真做,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怎么今天突然张口就暴露了?
幸亏他的身份今天已经被揭穿了,梁锋这样喊不会引发什么问题。若在以前,他事后高低要打梁峰十鞭子,教训他装得不够像。
“主君此行一切可安好?”梁锋完全无视了孟凤亭,讨好地跑到宋寒承身边,行礼问候。
孟凤亭:“!!!”
为什么他被无视了!?
宋寒承敷衍“嗯”了一声。
梁锋转而打量用吃人目光瞪他的孟凤亭,害怕地往宋寒承身边躲了躲,“主君,他是谁啊?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
孟凤亭更震惊了,“你不认识我了?”
孟凤亭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眯起眼睛,怒气冲冲地质问宋寒承,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做了什么。
宋寒承让孟凤亭稍安勿躁,进正堂说话。不然被其他人看见孟凤亭这般狗急跳墙,只怕会有损他金甲卫统领的威严。
毕竟,金甲卫将来还要成为黎国第一强军。
孟凤亭气呼呼冲进正堂坐下,催促道:“说,快说!”
“诚如孟统领所见,我谋权篡位了。”
宋寒承说得悠然,孟凤亭气得跳脚。
“你你你——”
对方发言太过坦诚,孟凤亭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混账!大胆!狼子野心!”
“是的呢,你比得过我么?”宋寒承反问。
孟凤亭:“……”
“孟统领原本也无治世之才,只醉心于习武练兵。今后有我的帮忙,可助你和你的金甲卫所向披靡,成为黎国第一强军,不好吗?
这远比你窝在永州郡这寸方之地苟且,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强。”
宋寒承的循循善诱,真让孟凤亭的心有所动摇,但在明面上孟凤亭不想承认。
“你怎么知道我有今天没明天,你没来的时候,我在永州郡过得很好。”
宋寒承笑了,将一封信递给孟凤亭。
孟凤亭打开来看,惊讶不已,“这信真是李红袖所书?李红袖的靠山竟然是青鸾君?他与青鸾君策划要除掉我,夺取我的金甲卫?”
青鸾君,当朝国师,黎国小皇帝与太后最依仗之人,也是百姓们最爱戴的人。黎国十二郡,各郡都建有国师庙,用来供奉给青鸾君的香火。
宋寒承点头,给孟凤亭所有问题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信是李红袖给黄乡老所书,你从何而得?”
“黄乡老给她的女儿留了一个机关盒,我得到并打开了。”
宋寒承早料到以黄乡老多疑暴戾的性格,不会甘心做人棋子,定会留后手。
“你以为你安排梁锋装得很好,实则他们早就看出梁锋是假的,对梁锋阳奉阴违。
红袖楼所敛钱财远超你所知的十倍,犯下诸多恶行也都对你瞒天过海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养的假梁王很听话?实则梁锋早就知情,他私下收受了李红袖贿赂,便跟他们合伙儿一起向你隐瞒。”
孟凤亭想起从前,梁锋是如何在他面前编造谎言维护李红袖和红袖楼,便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他自以为聪明,摆弄了一颗听话的棋子,实则他被这颗棋子耍得团团转。
宋寒承:“若非我及时下手,帮你解决了红袖楼和黄乡老,你早被算计,被埋在土里了。”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在。
宋寒承可不是什么实在人,只要能在谈判的过程中,稳准抓住对方的心,任何事他都可以修饰得非常夸张。
孟凤亭整个靠在椅背上,有些颓丧。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认知都崩塌了,需要重建。
“这下服气我说的话了?”宋寒承浅笑问。
孟凤亭缓缓抬头,看向宋寒承,目光已然发生了转变,多了几分敬畏。
他眼中的宋寒承,再不是梁王府里一名普通的谋士,更不能把他当成挚友之子了。
……
宋显从王府离开后,就顺路去了集市,买点白蛤和鲜虾。
宋济民前天就说想吃蛤酿虾滑,宋显打算一会儿回家就给小儿子做。
离开集市的时候,宋显发现有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蹲在巷口卖蘑菇,是一筐品相很好的白色的胖墩墩的口蘑。
因为很多百姓不认识,小女孩喊着说蘑菇很好吃没毒,也没人信。
“我们白家人都吃这种蘑菇,没事的,一点没毒,特别好吃,你们信我!我可以当场吃给你们看!”
女孩喊着喊着红了眼,似乎要哭出来了。
宋显凑了过去,笑着问女孩蘑菇的价格。
“三十文!行吗?”
女孩怯怯望向宋显,她明显知道自己的价格喊高了,但她不想改数,眼泪含在眼圈。
“我大哥病了,急需这些钱买药,不然我明天再采一篮,补给你行不行?”
“给你,这蘑菇很好,值这些钱。”
宋显将钱数给女孩,又多给了她十文篮子钱。
“我今天没带篮子,能把你篮子也出给我吗?”
“行。”女孩接过钱后,感激地对宋显深鞠一躬,就急匆匆跑了。
“诶?”
宋显本来想带女孩去显济药铺抓药,老板会给她算便宜些。
没想到女孩跑得那么快,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她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爹,听你这样描述,那女孩跑那么快,肯定会轻功。”
宋寒承到厨房来帮忙,将新煮好的白蛤里的肉都挑出去。
“我也觉得。”
宋显将蘑菇丁搅进剁碎的虾肉中,调好味后,他就把大树叶折成漏斗形状装虾滑,将虾滑挤进刚煮好的白蛤中。
不一会儿,两盘就挤好了,形状非常好看,可以放上锅蒸了。
宋显突然想到什么,对宋寒承道:“那女孩也姓白,她说她们白家人都吃这种蘑菇。我没记错的话,这种口蘑好像只在古树林里生长。”
宋寒承点头,“是的呢,好巧,白歌也姓白。”
第62章 青鸾君四脚蛇,口蘑炒山……
宋显将去骨的山鸡鸡腿肉放油锅里煎得金黄,然后盛出来,下口蘑翻炒。当口蘑被炒出鲜美的汤汁后,再加入鸡腿肉调味出锅。一盘菜颜色黄白相间,十分好看。
口蘑滑溜溜的,鸡腿肉吸满了蘑菇的汤汁,鲜美与滑嫩两种风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吃下的每一口都是满足。
出锅的白蛤酿虾滑也色香味俱全,白色白蛤壳里夹着粉红色的虾肉,特调的棕红色汤汁浇在上面,撒上葱花,吃法特别,味道也极为鲜美。
虾与白蛤是海中鲜,蘑菇山鸡是山中鲜。两道虽不是大菜,但也算山珍海味齐全了,滋味足足的,一点都不输给大菜。
“所以说,红袖楼其实就是青鸾君的钱袋子。”
吃饭的时候,宋济民听宋寒承讲了红袖楼与真假梁王的情况,直接做出了总结。
宋寒承“嗯”了一声,他夹了两块鸡腿肉到自己碗里后,又夹了两个白蛤酿虾滑到碗中。
“那青鸾君知道红袖楼出事了,岂不是会急疯了?”
宋陆远咬着筷头,露出满脸兴味。
“我听说青鸾君身边有一位剑客,百战百胜,从无敌手,人送外号四脚蛇。”
宋济民:“为什么叫四脚蛇?”
“因为这个人的双手掌心和双脚脚心处都有蛇形纹身,大家就用这个外号称呼他。他本人也不介意,熟悉他的人都敬称他为四叔。”
“既然叫叔,那他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听说有五六十岁,但他人老,功夫却不老,在江湖上绝对是排名前三的高手。”
说到排名,宋陆远就更兴奋了,摩拳擦掌起来,有种现在就要跟对方干一场的架势。
“老二,你干搓手多脏,给你,用帕子擦。”宋显给宋济民盛一碗饭后,又给宋陆远递帕子。
宋陆远讪讪接过,道了谢。
宋寒承和宋济民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饭后,宋陆远和宋济民负责洗碗,整理厨房。宋寒承负责给大家烧热水,用于晚间洗澡。
宋显得空休息了,也不闲着。他拿起铅笔,在菜谱上写起来。
凑足了十道菜,又可以卖给显济酒楼的吕老板,大赚一笔了。
宋显把写好的菜谱放进信封里收好后,就去查看沙棠树、凤血藤、荀草等珍稀草木,该浇水的浇水,该施肥的施肥。
沙棠树自从上了五瓣瓜肥后,长得很快,树干已经有手指粗了。现在是树苗样儿了,不像荒草了。
……
红花巷巷口,花媒婆家。
花媒婆与黄莺、吕清晏正姐妹相聚,相谈甚欢。
黄莺带来了显济酒楼最近大卖的莓果酒,与姐妹们共同品尝。
花媒婆前几日,便厚着脸皮去跟宋显请教了烤肉之法。
今晚,她特意做了孜然烤肉,以弥补那晚与黄莺吃得不尽兴。
孜然烤肉的滋味确实好,宋显推荐花媒婆的烤韭菜的吃法也特别妙。
谁能想到韭菜烤过之后,刷上酱料和孜然,味道会那般香甜?
三人都吃得很上头,喝得很上瘾。
她们这次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照旧也闻到巷子那边飘来的鲜美味道,她们也觉得馋。
人总是贪心的,品味到了烧烤的香,就还想再来点海鲜的鲜。
花媒婆把肉烤好了之后就起身:“你们等着,我这就找人去买鱼虾,咱们可以烤鱼烤虾吃。”
今晚她可不能再让姐妹们不尽兴了。
“你不必折腾,叫我随从去。”
黄莺开了院门,打算去喊在车上休息的车夫。没想到他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叟,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笑起来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小友好,我猜你家一定是红花巷内做饭最香的人家。”
“请问你是?”花媒婆跟着过来了。
吕清晏也察觉到不对,握住袖内的匕首,随后跟上。
“哦,我在找红花巷内做饭最香的那户人家。”
老叟仿佛没听见花媒婆的问话,只诉说着自己的需求。
从神态语言上,隐约能感觉到这位老叟有些狂傲。
巷子里,宋家的饭菜自然是最香的,但因为他们今天做的炒菜,所以只在烹饪和起锅的时候香味特别浓郁。这会儿他们父子四人估计都快吃完了,香味自然随风散了。
所以当下,整个巷子里闻起来做饭最香的人家就是她们这。
这老叟到底要找什么人?
“老丈,这是我家,您想找谁?”花媒婆跟许多难缠的客人打过交道,自有章法应对这样的老叟。
“你家?家里就你自己?”老叟锐利的眼光扫过花媒婆。
“是呢,平常就我自己。我是媒人,不夸张的说,永州郡城内今年有一半的亲事都是我说成的。老丈今日来找我,是为儿女还是为自己说亲?不管是谁,我都包您满意。”
花媒婆笑意盈盈地对老叟推荐自己。
老叟的目光从三人身上移开后,就扫视了一圈院子,跟她们笑道:“我好像找错人家了,这巷子里到底谁家做菜最香?”
“哎呦,那可难讲。取决于谁家做好菜了,比如今天,我家烤肉,自然最香。
昨日我家隔壁炸鱼,哎呦那香味儿,把我馋虫都勾出来了。
如今各家各户都置办了油盐酱醋,做饭的香味那是一个赛一个香!”
吕清晏接着花媒婆的话继续道:“要说最香的,还当属是显济酒楼,令全城贵族都趋之若鹜。吃不上的普通百姓,有很多会在吃饭时候巴巴地去闻味儿呢。”
黄莺忙点头:“我吃过他家一道叫什么佛跳脚的,至今记忆犹新,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花媒婆热情地继续介绍:“老丈若爱喝酒,显济酒楼里的酒也是我们郡城中最顶级的。
温和点的有莓果酒、青梅酒、葡萄酒,都好喝极了。烈点的有竹叶青、麒麟醉、凤凰飞,酒水清澈,香味浓郁。保证您老人家在七国之内没喝过比它们更好的酒!”
老叟听到酒,不耐烦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燃起浓烈的好奇。
他不再执着于巷中谁家做饭最好吃了,只问她们显济酒楼怎么走。得到答案后,老叟当即就转身离开。
三姐妹仿佛只看见老叟迈出一步,但一眨眼老叟的身影就在巷子中消失了。
花媒婆吓得有些嗑巴了,“这、这是——”
“江湖高手。”黄莺有种不妙的预感。
吕清晏立即对黄莺道:“车夫睡着了,便叫他休息会儿,我去买鱼虾。正好我吃多了,走走路消食,空出肚子吃更多!”
花媒婆:“那我们跟你一起。”
“行,你去吧,我们姐妹俩继续喝。”
黄莺知道吕清晏要去给公子们通风报信,她拉回花媒婆,关上了门。
……
宋陆远吃得饱饱的,揉着肚子躺在的床上,打着嗝。
宋寒承随后进屋,“恭喜你,期待成真,四脚蛇来了。”
宋陆远蹭地起身,听了宋寒承说四脚蛇刚才找到了花媒婆家,有几分后怕。
“红花巷做饭最香的人家,他从哪儿得到这消息?他想找谁,是大哥还是我啊?”
宋寒承:“当然不是你,你还不配被他找。”
“大哥,你说话要不要这么毒啊。好嘛,他是找你的。”宋陆远无奈地叹道。
宋寒承:“当然也不是找我,我也不配。”
宋陆远:“……”
这就是他大哥的厉害之处,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那他总不会是冲着三弟来的,是阿爹?”宋陆远意识到这一情况后,惊了一跳。
他不明白,青鸾君身边的第一剑客怎么会盯上宋显。
宋寒承笑了下,拍拍宋陆远鼓起的肚子,“这世界很多事都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以为不可能的事,恰恰最有可能发生。你有几成把握杀他?”
宋陆远摇头,“我没跟他交过手,跟他交过手的人都死了,有关于他的剑法和招数都未知。”
对这种未知神秘的高手,宋陆远向来很好奇,渴望与之比试。挑战未知,会给他带来无限的刺激感!
“那他前三的排名你如何总结得出?”
“他杀了原本的第三和第四啊。”宋陆远站起身来,活动筋骨,“这货武功是高是低,我一会儿去试试就知道了。”
“你还不能死。”宋寒承冷静阐述。
宋陆远:“……大哥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说过,与四脚蛇交过手的人都死了,而你又无法确保一定能赢他。”
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宋寒承不屑去做。现在的宋陆远也不行,因为他未来还有大用。
一旦宋陆远死了,他的布局就要全盘推翻,重新调整,很麻烦。
宋寒承当即提议:“对他下毒。”轻松又方便。
宋陆远摇头,“大哥不知道吗?四脚蛇的父亲是毒圣。他从小就被他爹泡在毒汤里,练出了百毒不侵的身子,什么砒霜啊鹤顶红毒蛇毒虫之类的毒物,都对他没用。”
“凤血藤刚开了一朵红花。”宋寒承眼中也闪烁出跟宋陆远同样的好奇之色。
他很好奇这朵稀有的剧毒之花,能否毒死四脚蛇。
“为了以防万一,再加点红叶毒。”
石兽也是毒身,普通毒物对他没有用,但红叶树的红叶毒对他却很致命。
将这两样致命的毒物用在四脚蛇身上,他若还不死,算他命大,值得宋陆远为之一战。
但在宋陆远与他对战前,宋寒承还会想办法给他下瘫软散、腹泻粉、白皮树花粉……
宋陆远禁不住替四脚蛇打了一个寒颤,“大哥,您把他当成药罐子了吗?”
宋寒承带上皮手套,就走到了后窗,果断摘下了凤血藤上刚开的红花。
“大哥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依着香味儿来找阿爹?”
“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宋寒承见识很多才华之士,都因为好奇心太重,什么问题都想问,什么事情都想探究竟,还总爱留活口,最后把自己玩死了。
“那……那……”
宋陆远很想跟四脚蛇好好打一场,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我让沈得云在旁观战,不行他帮我一手呢?”
“你不行,沈得云就行了?”宋寒承反问宋陆远,“阿爹明天炸羊排和猪肉丸子,你不想吃了?”
宋陆远:“下,狠劲儿给他下毒!”
要宋陆远冒险跟人打架,他觉得无所谓。但让他冒险的代价是再也吃不到阿爹做的美食了,宋陆远不干。
此时此刻,他觉得大哥提议的稳健之路甚好。他做个下毒的阴损小人也不错。
……
显济酒楼,青雀雅间。
四脚蛇好酒如命,听那三名女子形容这里的美酒有多好喝,他实在忍不住了。
四脚蛇决定先品过这里的美酒,再去寻他要寻之人也不迟。
竹叶青、麒麟醉和凤凰飞它都要了。
酒汤确实如她们所描述的那般,十分清澈。
竹叶青有浓郁的竹叶香味,口感柔和,让人仿佛置身在树林之中,似有竹林之风轻轻拂面。
麒麟醉的酒味最浓,入口霸道,初尝辛辣,再品酒香醇厚丰满,回味悠长。
凤凰飞味道也很烈,但比起麒麟醉来,入口更为甘美一些,多了几分幽雅细腻。
都是好酒,让人为之沉醉!
四脚蛇还点了酒楼里最后一份儿佛跳墙。他从没看到过一盆菜里能装着这么丰富的食材,山珍海味都有,味道鲜美,汤汁沾饼泡饭都好吃。
太美好了!
这酒楼如果开在黎国的都城,他一定天天来吃。
不对!四脚蛇半醉半晕地想:这酒楼如果在都城,根本就不可能开起来。厨子一定会被请到国师府,给国师当专门的厨子。他到时候就可以天天赖在国师府蹭饭。
……
宋显整理菜谱的时候,连同桌上的其他书册都一块归整了。
一张指甲大的碎纸,从一本书页里缓缓掉了出来。
宋显捡起,看着碎纸片上的“煜”字,想起这东西是他在红袖楼捡到的。
这个字现在再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感。
“爹?不睡?”宋寒承发现宋显对桌发愣,凑了过来。
宋显忙将碎字握在掌心,“我去把腌肉的坛子沉进井里就睡。”
宋显去了厨房,顺手将碎纸片丢进灶坑中。
红袖楼已经不存在了,夏雪侯也死了,他已经彻底跟原身的过去道别了。这种碎纸片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自从天气变热后,宋显如果提前一晚腌肉,就会把肉封进坛子中,沉进井里保鲜。
肉坛入井后,激起一阵水花,溅在宋显的脸上和脖颈上。
宋显刚要抬手去擦,突然有一把冰凉的剑抵在他脖颈上。
“别动。”
第63章 四脚蛇,神秘女子,十二……
“有话好好说。”宋显感受到身后人的杀意,缓缓举起双手。
“夏雪侯呢?为什么红袖楼没了,夏雪侯不见了,是不是你——”
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愤怒的身体轰然倒地。
宋显抖了抖手里捏爆的橡胶球,转身查看晕厥者的情况。
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着夜行衣,手腕上戴着一个宝石玉镯,瞧着就不是普通刺客。
宋显继续搜了搜,在女子的鞋底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红花巷东数第四户”。
这地址不是他家,是严守静家。
她刚才提到了夏雪侯和红袖楼,说明她是跟红袖楼和夏雪侯的关系很密切,她应该也认识他,知道他曾跟夏雪侯关系好,所以才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质问他。
宋显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女子今晚执行任务的目的是严守静家,刚好发现他在隔壁,就迫不及待找他来质问。
刚以为自己可以彻底告别过去,过去的麻烦就来了。
宋显伸脖子朝屋子方向看了看,确定儿子们都在休息,没被吵醒。他赶紧将女子扛到库房,装进麻袋里,跟大米白面堆放在一起。
“爹?”宋寒承发现宋显许久没回来,出来叫他。
“来了,来了。”
“早点睡吧。”
“好好好,早点睡,大家都早点睡。”
宋显眯了一觉,在半夜起床。在夜色下,隐约看见对面床的宋寒承正背对着他躺在窝里大睡。
宋显鞋都不敢穿,他拎着鞋,踮着脚,出了门。套好骡车后,他就把装人麻袋扛上车,悄悄驾车出门。
子时,梆子声穿透深夜,寒鸦掠过屋脊,鲜红的血珠滴落在青瓦片上。
宋陆远一脚将四脚蛇踹下了屋顶,随后自己也飞身从房顶一跃而下。
宋寒承双手抱胸站在廊下,看着被废了四肢的四脚蛇,微微蹙眉。
宋济民气得跳脚了,“二哥,你把我酒楼弄得到处都是血,很难清理啊!”
他踹这一脚,不只屋顶的瓦片了,窗户、墙面和地面的玉石板上都染上血迹了。
“不好意思,药量没把握好,下少了!”宋陆远一脚踩在还试图挣扎的四脚蛇身上。
四脚蛇被迫地狼狈趴在地上,吃一嘴土。
“小王八羔子!三个下贱的腌臜坯子!你们知道我是谁?竟然敢给我下毒使绊子,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们光明磊落!”
“少做无谓地挣扎,现在不得好死的是你。说吧,你为何要去红花巷,你想找谁?”宋陆远加重踩四脚蛇后背的力道。
四脚蛇终于明白这三名少年针对自己的原因,“你们是他什么人?他身旁怎么会有你们这帮杀孽重的侍从?”
宋陆远又狠狠踩一脚,“回答我的问题。”
四脚蛇狠狠瞪宋陆远:“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死也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宋寒承看一眼“四脚蛇”被挑断的手筋脚筋,果断道:“那就让他死吧。”
宋济民惊讶看向宋寒承。
宋陆远也很震惊,他想问宋寒承,真的要直接就这样杀了四脚蛇的?不问问他为什么要找阿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宋寒承用食指堵住唇,示意宋陆远不要多言。
宋陆远愣了下,然后点头。
同一时间,宋济民抓狂在喊:“勒死他,或扭断他的脖子,别再弄脏这里了。”
然而,他说晚了,宋陆远已经一剑刺进四脚蛇的胸口。
黏腻浓稠的鲜血在玉石板上蔓延开。
宋济民烦躁地叹口气,认命了。他摆摆手,示意属下赶紧收尸,将这里收尸干净。
“好恶毒的小童,才七八岁的年纪,竟已经视生死为无物了!”安静的夜空中,突然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宋陆远当即就听出声音的主人内力雄厚。他立刻看向宋寒承,宋寒承淡淡勾起嘴角笑了。
须臾后,一位白衣白胡子的老者从东面四层楼高的房顶一跃而下。
他模样长得与地上死掉的“四脚蛇”一模一样,不过比之那位死前狼狈叫嚣的“四脚蛇”,这一位明显更从容有气度一些。
宋陆远注意到这位的老者掌心也纹有蛇,“你才是真的四脚蛇?”
宋济民:“那可未必,或许他也是个替代品。”
宋寒承目光扫过老者,沉默没说话。
老者却只看向宋寒承,“你们仨孩子中,我瞧着你最特别,你说老朽是不是真正的四脚蛇?”
“是与不是,有什么紧要,重要的是能让您老死在这里。”宋寒承语调斯文,但说出来的话都是狂言。
“啊哈哈哈……好狂妄的后生,我喜欢!”老者转而将感兴趣的目光落在宋济民身上,“你,我也很喜欢!”
宋陆远不乐意了,“合着我们三兄弟中,就我不招您喜欢呗!”
“你嘛——”
宋陆远突然出剑,直击老者要害。这一招他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
老者轻轻偏身,从容躲过。
宋陆远当即喊:“大哥,他是真的四脚蛇!”
武林中,能轻松躲过他这一剑的人不超过五人。
“我知道。”
死掉的“四脚蛇”双手年轻,根本不像五十多岁老者该有的手。
“那人是个武奴。”
“四脚蛇”被挑断手筋脚筋后,仍然誓死不肯透露任何消息,就已然暴露了他是南山密院培养出来的武奴。
“你们三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与那位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使尽阴毒手段想要弄死我,不想让我见他?”
四脚蛇本以为他这蛰伏在暗处偷听,总能听到三兄弟的一些秘密。没想到其中年龄最大的“大哥”,很有头脑,警惕心很强,根本不允许他弟弟乱说。
宋寒承看了一眼宋济民和宋陆远,后退了两步,对四脚蛇道:“那是因为您老只配我们用这种手段。”
“你什么意思?”
“四脚蛇是青鸾君的爪牙,帮他铲除异己,在七国之中早不是秘密了,您老不会是还想在这跟我们装纯情呢?”
宋寒承讥讽的话语,瞬间激怒了四脚蛇。
“不识好歹,老夫与你们三兄弟和平谈判,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休怪我不客气。”
四脚蛇话音的刚落,拍掌三下,当即就有另外三名跟他扮相一样的人,也从楼顶之上跃下。
四人身形类似,样貌几乎一模一样,在夜色下动起来,普通人靠肉眼几乎没办法分辨他们的差别。
宋陆远护着宋济民向后退,警惕看向四脚蛇,“原来这就是你百战百胜秘诀。”
靠混淆视觉、以多对少来取胜,真阴损啊。难怪的大哥说对付他这种人只配用阴损的手段。
幸好他听了大哥的话,没有用单挑的方式去挑战四脚蛇,不然他真有可能会黄土埋身了。
宋陆远举起木剑,对准四脚蛇。
四脚蛇一眼就认出木剑材质,“地狱藤,你从何而得?”
“哟,老头知道的还挺多。”宋陆远贱兮兮地叫嚣。
宋寒承微微眯眼:“听闻青鸾君近半年四处重金悬赏寻找白家人,莫非与古树林有关?”
四脚蛇立即心生警惕,看向宋寒承。他什么都没说,但他感觉似乎他的反应已经让对方获得了重要的信息。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四脚蛇不再多言,暗示属下后,便启动阵法。四人的同时动起来,分别刺向宋寒承、宋陆远和宋济民三兄弟。只是朝着左右属下微微使了个眼色,那目光恰似一道凌厉的暗刃,无声传递着杀伐之意。
四人如蛰伏的猎豹准备发起捕猎攻击,瞬间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如似四道离弦之箭,迅猛如电。四人不断变换身形,走位灵活如蛇,在朦胧月色下,仿佛化出分身,似有十人发出百剑,同时刺向三兄弟所有的要害之处。
刀光剑影交织,闪烁着幽寒的光,杀意弥漫了整个夜空。
没有任何武林高手能从四脚蛇阵法中逃脱,三兄弟必死无疑!
无数剑光射向三兄弟,突然间,三兄弟的人影都消失了。
四脚蛇带着他的三名武奴扑了空,都十分惊讶。
四人背靠背,各负责观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没发现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
嘎吱!
嚓!嚓!
四周传来的奇怪声音。
四脚蛇有种不妙的预感,当即下令:“撤!”
四人欲快速逃离,然而已经晚了。
有东西射向天空,忽然炸开,纷纷扬扬的粉末撒在他们身上。四人立刻捂住口鼻,想继续逃离,忽然感觉皮肤发痒,想打喷嚏。
四人都知道中计了,应当忍住,但他们根本控制不了生理反应,接连不断地打起喷嚏,忍不住去挠发痒的皮肤。
“快跑!”四脚蛇已经蹿出显济酒楼外,回头去看,却发现他的三名武奴都没能及时跟出来。
四脚蛇只得自己先行离开。
他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朝东方跑去。当他踩踏到第二座房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他的脚踝了。四周出现埋伏者,拿着弓弩和奇怪的武器盒子对着他。
四脚蛇摆脱不了缠在他脚踝上的天蛛丝,四面八方对他同时发射暗器攻击,他只能先原地不动地挥剑反击后,伺机用刀勾掉脚踝上的天蛛丝。
这时候宋陆远突然赶到,朝他眉心刺来。
四脚蛇立刻灵活规避,脚踝处勾丝的武器便偏移了准头,锋利的蛛丝瞬间割破了他裤子,划伤了他的皮肤,幸好及时躲闪翻身,解掉了缠在他脚踝处的蛛丝结。
四脚蛇随即突破重围,逃离前,他对宋陆远冷笑一声:“下次我们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月亮刺破云层,潮湿的青苔在脚下发出细微黏腻的声响。
“咚”的一声,刚放完狠话的四脚蛇,从长满青苔的房顶栽倒在地,激起一阵猪叫。
不巧了,他站的那处房顶其实是猪棚子。
人从猪圈里捞出来的时候,满脸糊着带猪粪味儿的泥巴,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死透了。
那当然死透了。那蛛丝上浸泡了红叶水,还用凤血藤红花擦拭过。
大哥早料到冒然出现在红花巷的老叟不是真正的四脚蛇,那只是一个饵,勾他们三兄弟上钩。
四脚蛇此来的目的是找宋显,他不确定三兄弟的情况,才抛出了一个饵,来试探他们的深浅。
大哥太牛了!在对方还企图对他们试探的阶段,直接给对方一击毙命,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果然,好奇心会害死人。他们的如果不好奇来探究,选择红花巷直接动手的话,他们三兄弟反而未必能赢。
事情了结了,的宋济民和宋寒承才启动机关,从玉石板下的暗室中走出来。
“二哥,好臭!你为什么把这具沾了猪粪的尸体带回来!我的人又要清理!”宋济民不满地抱怨。
“有句老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是怕我办事有纰漏吗,给你们看看尸体,确认一下,人真死透了。”
“怕有纰漏,你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不就安全了?”
“有道理。”宋陆远当即挥出一剑,砍了四脚蛇的脑袋。
血水混着脏兮兮的猪粪和泥巴在玉石板上蔓延。
宋济民:“……”
他现在真的好想弄死他二哥啊啊啊啊!
……
郡城东十里,荒郊野外。
宋显将女子扛下骡车后,就喂她喝了失忆散,然后就赶紧驾着骡车跑了。
但宋显并不知道,他驾着骡车在前头跑,骡车后面跟了十二具僵尸。
僵尸们个个面容惨白,嘴唇青紫,脑门贴着黄符。
他们齐刷刷地蹦跳,一路跟着宋显的骡车进了郡城。
第64章 阿爹是天下至宝,鱼丸南……
宋显怕吵醒孩子们,将骡车停到家门口,就赶紧跳下马车,悄悄回房,钻进被窝里。
刚开始上床的时候,宋显做贼心虚,心噗噗狂跳,根本睡不着。他在脑子里想东想西,最后想到了明早做什么饭吃,才渐渐沉了眼皮,睡着了。
三兄弟赶在寅时回家,都被眼前场面惊到了。
在家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僵尸,共计十二名。说实话,孟凤亭麾下那些训练有素的金甲卫,站得都未必有他们整齐。
宋陆远注意到门口用过的骡车,做出了大家都知道的推断:“阿爹晚上出去过。”
近几日为了庆祝孟凤亭凯旋,永州郡没有实行宵禁,四方城门都可以随意出入,这倒是给他们阿爹行了方便。
“肯定出去过,不然不会领了十二名僵尸回来。”
宋寒承早前在游历泸国时见过这种僵尸,赶尸人一般都会通过摇晃特制的铃铛来控制僵尸。
“是不是这个呀?”宋济民指了指骡车木板缝隙里夹着的一个铜铃。
这缝隙是宋陆远之前意气用事,一剑插出来的。
“咦?这铜铃因何缘故落在这缝隙中?”
宋陆远把铜铃拔了出来,铃声一响,十二名僵尸蹦跳了一下,同时转向宋陆远。
这大半夜的,十二张惨白的死人脸忽然正对着他,宋陆远着实吓了一跳。他手一抖,铜铃又被晃响了两声。
僵尸“嘣嘣”两下,跳到宋陆远面前。淡淡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宋陆远清晰可见僵尸干燥脱水的皮肤纹路。
宋寒承和宋济民早就明智地选择远离宋陆远,旁观。
“啊啊啊鬼东西!”宋陆远忍不了这玩意儿靠近自己,本能抬脚,就踹飞了离他最近的僵尸。
铃铛再响,又蹦来一个,宋陆远又踹飞一个。
踹飞第三个的时候,宋陆远才想起来将铃铛封住,揣在腰间。
宋济民对这些僵尸有几分好奇:“指甲好长,黑漆漆的,是不是有毒?”
宋寒承:“人死后,毛发和指甲会继续生长,长不奇怪,奇怪的是颜色黑。
赶尸的初衷本是为了运送尸身回归故土。贫苦百姓钱少,牛车都雇不起,这法子能省下不少钱。
天气酷热时,为了保存尸身,他们一般会提前在尸身上涂抹防腐的药粉,将其制成半干的僵尸再上路。
正常处理过的僵尸不会带毒,我在泸国看到的僵尸指甲没这么黑。”
宋陆远忽然想起来了,“我以前好像听沈得云讲过,泸国有武林邪派专门研究赶尸秘术,意图让僵尸变成攻击人的武器。”
宋寒承用银针试了其中一名僵尸的指甲,针尖立刻变黑了。
宋陆远吓出一身冷汗,猛然看向宋寒承和宋济民:“咱爹不会出事了吧?一旦他的细皮嫩肉被这些僵尸指甲划到……”
兄弟三人立刻奔向屋内,查看宋显的情况。
宋济民吹亮了竹筒蜡,慢慢靠宋显。
宋显正平躺在床上,他薄唇轻启,发出轻微的鼾声,侧脸在朦胧烛光下柔和如玉,浓密的睫毛随着鼾声微微颤抖。
呼吸均匀,嘴唇红润,气色很好,睡得香沉。
没任何问题。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踮脚,退出了房间。
宋济民感到庆幸,拍拍胸口。
宋济民推敲道:“我知道了,有赶尸人暗算爹。爹应该是用白皮树花粉之类的东西防身,把那个赶尸人给解决了。然后他去抛尸,不料对方的铜铃落在车上,他在无意识之下带回来一队僵尸。”
宋寒承笑了笑,赞成宋济民的大部分推理。但以他对宋显的了解,只要不是无意识地误杀,宋显应该不会直接下手杀人,八成给对方喝了失忆散。
宋济民:“说到底是二哥的错。”
宋陆远无辜不解:“怎么成我的错了?今晚咱们仨都不在家呀,就算有错也是咱们三兄弟都有错!”
宋济民摇头:“你不往骡车上插那一刀,铜铃就不会卡在里面。要么掉在车板上的铜铃会被阿爹发现,要么在骡车的颠簸下,铜铃会掉下马车。”
宋陆远:“……”这是他没想到的地方!
宋济民冷哼一声,又找到机会教育宋陆远了。
“这世上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地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这道理。控制住脾气,观察好细节,对你而言尤为重要。”
这两点是宋陆远最欠缺的,也是他和大哥最不放心他的地方。
宋陆远点点头,乖乖听话,表示受教了。
宋济民觉得新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我说你的时候,你总会反驳两句表示不服气。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差点害了爹爹,当然要听了。”宋陆远小声嘟囔一句后,便主动表示他去解决门外的十二名僵尸。
“我来!”
宋济民拦下宋陆远,嘴角扬起一抹露出充满算计的微笑。
“最近我新做了一门生意,这十二名僵尸正好给我的生意添彩头。”
什么生意要用僵尸添彩头?宋陆远忍不住哆嗦了下,他明显感觉到奸商三弟更邪恶了。
宋寒承简单洗漱后,回了屋。在确认对面床的宋显睡得很熟后,他按动机关,把床上的假人收进床下。
……
清晨,三兄弟照旧被一阵阵香味儿诱惑醒了。
今日早饭宋显用了点小心思,拿一些长不大的小南瓜做了鱼丸南瓜盅。
将挖了瓤,雕成盅形状的南瓜,加入枸杞和新鲜做好的鱼丸,填汤调味后,入南瓜盅,放在盘子上,上锅蒸。
蒸好的南瓜盅丸子鲜嫩好吃,汤也有极好喝,汤中融合了南瓜的清香和鱼丸的鲜美之味。
先就着芝麻烧饼喝完汤后,就可以吃南瓜了,空口吃正好。南瓜软糯带甜,有着些许鱼丸汤的咸鲜味儿将南瓜的味道衬得更好。
比起肉来,孩子们的菜还是吃得太少。南瓜营养丰富又通便,而且这样的方式吃,孩子们都没办法拒绝。
宋济民吃饱后,惦记着十二僵尸,就急忙忙背上布包去上学了。
宋陆远要去找无邪三老帮忙清查一下近日城内出没的面生武林人,以免四脚蛇的事件再次发生。
平日里最忙的宋寒承,今日却没走。
宋寒承刷过碗后,就坐在凉亭之中,对着古树林地图研究。
宋显背好了包,提了几个大木桶放在骡车上。
他前几天探古树林,居然在气温较热的山谷里发现了一种类似橡胶的树。他特意找铁匠铺打了工具,用来割橡胶。
今天宋显就打算去古树林,搜集割胶碗里的橡胶。
见到宋寒承还没走,宋显凑了过来,“今天休沐?”
“算是吧。”宋寒承看一眼宋显,“阿爹眼底有些青,昨晚没睡好?”
“没呀,睡得很好。”宋显心虚应答完,就赶紧给自己冲一包虫粉补补。
见宋寒承一直看自己,宋显便问:“你也要喝吗?”
“喝。”宋寒承昨夜熬得更久,也该补补。
宋显给宋寒承冲好后,坐在他对面:“怎么突然看上古树林地图了?”
“在想这些古树林里到底有多少宝贝。”
宋显:“那可太多了,感觉这片大陆上,古树林就是天赐福地,地蕴奇珍,无所不有。
谁如果掌控了它,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很厉害的辅助,像孟凤亭之于梁王。不对,他自己才是梁王,这比喻不恰当。”
宋显打算再找一个比喻的时候,宋寒承笑着表示他明白了。
“得古树林者得天下?”
“差不多这意思。”
宋寒承笑看了一眼宋显,“那我知道真正的天下至宝是什么了。”
“是什么?”
“保密。”
昨夜的事,宋显没有主动提的意思,宋寒承只能旁敲侧击了。
事关紧要,他必须探明结果。否则他长久以来的安排,选择住在红花巷的目的,都功亏一篑了。
宋寒承佯装整理衣服,随手将一把大钥匙放在古树林地图上。
宋显:“好大的钥匙,哪儿来的?”
“隔壁严叔让我帮忙看管的钥匙,说是近几日他家可能会招贼。我经常出入王府,没人敢招惹,这钥匙在我身上更安全些。”
宋显这才恍然意识到,昨晚上那名女子,很可能就是来找严守静拿这把钥匙。现在人被他喂了失忆散,丢到野外去了。
从严守静养虫这点来看,他就不是一般人。这钥匙背后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宋显纠结了会儿,跟宋寒承道:“还是把钥匙还回去吧,他家的事儿咱不乱掺和。”
“没事,严叔信任我们,还咱们提供了这么多对身体有益的虫子,做点事儿回报他是应当的。”
宋寒承把钥匙放进怀里。
“走吧,我陪爹去古树林。”
宋寒承驾上骡车,就往东走。
宋显忙道“咱们走南门那条路也能到古树林,走南门。”
“南门不行,今天城门有工事,会耽误行程。”宋寒承面不改色地扯谎后,就坚持驾车走了东门。
今早他看见车辙上沾着红土和黄色花瓣,就猜到宋显昨晚八成是去了城东。城东的土偏红,路边遍地开着成片的黄色野花。
宋显见阻拦不成,只好悻悻地坐车,祈祷今天的自己运气不要太差。
然而,他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差。
骡车出了东城门城后不久,宋寒承就停了骡车。
“爹,那女子好像迷路了!”
宋寒承指向路边摇摇晃晃走着的一名黑衣女子。她目光很迷茫,呆呆看着过往行人,几度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宋显轻咳一声,犹犹豫豫劝道:“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叭。”
然而,他话说晚了,宋寒承已经跳下马车,奔向那名女子。
宋显伸手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跟着下车。他起先用半只袖子遮挡脸,见女子瞅她时依旧满脸迷茫,才敢放下袖子。
“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你们能帮帮我吗?告诉我是谁。”
宋寒承声音温柔地安慰:“别急,慢慢想,我在衙门有熟识的人,可以帮你报官,查清楚你的身份。”
女子一听“报官”二字,就连忙摇头,激动地喊她不去。
宋寒承早就发现了,喝了失忆散的人虽然会忘记过去,但喜憎厌恶不变,仍旧对他们熟悉的事物有反应。
“那去哪儿?你家在哪儿?城东、城西、城南还是城北?”
“城东。”女子跟着重复道。
“城东可热闹了,以前有一座全郡城最大的酒楼叫红袖楼,不知道你家是在红袖楼以南还是以北?”
红袖楼的东、西向都住着达官显贵,宋寒承觉得不太可能是这女子的家。
“以北,以北!”女子激动起来,眼含着泪,“红袖楼,红袖楼……”
宋显连忙拦着宋寒承,“别逼她了,你看她都快哭了。”
宋寒承点头笑应:“行,那咱们把她送到衙门后就去古树林。”
“古树林,我能去吗?我也想去!”
女子更激动了,她爬上骡车,就死死抱住车厢不撒手。
第65章 我将会主办一场盛大的冥……
“你叫什么?”宋寒承格外有耐心,给女子列举,“花草树木、山河湖海、兽鸟鱼虫、祥瑞之词……”
“花,花!”女子愣了一会儿,才跟着喊道。
“好,那你现在就叫小花。”
宋寒承安排她到车厢内坐下,就跟宋显一起坐在车前,继续驱车前往古树林。
风掠过旷野,路边的花草随风一波波倒伏,有些许花瓣吹到了车上,落在了宋显白色的衣袍上。
宋显轻轻抖了抖衣襟,花瓣都簌簌落下,飘向骡车后方。
旷野的风很清新,带着花香,远看可见一望无际的麦田,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摆,仿佛在集体舞蹈庆祝今秋的丰收。
“这些都是阿爹的功劳。”当骡车靠近麦田时,宋寒承声音温润都夸赞起了宋显。
宋显摇摇头,“我没出什么力,只是提出个点子。还是第一狂剑和谢之州厉害,能将五瓣瓜和除虫水惠及到家家户户。”
宋寒承笑了笑,没说话。
执行者固然是人才,但如果没有宋显,执行者连用什么东西、该怎么惠及百姓都不知道。
“爹觉得小花为什么想去古树林?”宋寒承希望能从宋显口中探知到更多线索。
宋显认真想了想,小花应该是红袖楼的人,她认识夏雪侯,之所以这么晚才出现,可能之前去执行任务了。
他认识的与红袖楼有关的人中,另一位对古树林感兴趣的人就是李信之。
当时他用多香菇弄出臭味,熏臭了整个古树林,然后就意外遇见了李信之。他对李信之编谎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进了古树林。
李信之当时就表现得很感兴趣,后来发现古树林里有臭味,他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更感兴趣,坚持要找到气味最浓的地方。
宋显至今还记得,当时李信之眼神很亮,闪烁着特别强烈的期待的光。
所以古树林里有浓烈的臭味儿,对李信之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宋显思量之际,又有不少野花花瓣吹到他身上。他盘腿坐着,花瓣大多都聚集在他两腿之间衣袍凹陷处。
宋显又把花瓣抖了出去,随风飘散的花瓣就像小花失去的记忆,一去不复返。
知情者要么死了,要么失忆了,他好像没必要纠结,反正得不到答案了。
宋显对宋寒承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宋寒承从观察到宋显的表情变化就看得出来,宋显知道一些线索。
宋显自失忆以后,大部分行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宋显不认识小花,却揣测出小花与古树林之间的联系,那就只可能是通过红袖楼的其他人。
夏雪侯三见宋显,都是过门而不入古树林,显然他对古树林并不感兴趣。那就只可能是李信之了,李信之不顾古树林的臭味,想要强行深入的古树林的行为本就很奇怪。
宋寒承马上就总结推断出三个关键点:古树林,臭味和钥匙。
到了古树林,宋寒承就将小花带上山。
趁着宋显认真收割橡胶的时候,宋寒承特意将小花带去了山谷里一处有动物残骸的地方。
腐烂的尸体散发着恶臭,远远就能闻到。
小花在闻到臭味的时候,反应果然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没有捂着鼻子躲闪,反而步伐更快地循着气味走。好像前方有什么宝藏,就在恶臭之源所处之地。
小花在发现是臭味的源头只是腐烂的动物尸体后,很失望。
“为什么觉得失望?那该是什么东西,你才会不失望?”宋寒承引导小花去思考,“古树林里无非是些草木、山石还有溪流,还有什么呢?”
小花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山石。”
宋寒承夸她一声“乖”,然后就掏出铜铃,问她:“对这东西有没有印象?”
小花点头,迫不及待伸手要去夺走宋寒承手中的铜铃。
宋寒承立刻将铜铃举高,“这的确是你的东西,但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小花眼巴巴地盯着铜铃,很急切地想要得到她。
“你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先听我讲清楚你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这个铜铃,如何?”
小花点点头,跟着宋寒承在小溪边坐下。
宋寒承确认那边宋显还在爬树收集橡胶,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便不急不缓地慢慢跟小花讲述。
“你本是泸国赶尸世家林家的独女,你自小就是赶尸奇才,受父母宠爱。
你五岁的时候,李红袖将你全家灭门,喂你吃了失忆药,把你带在身边教养,让你成为了他的爪牙。
这些年,你腕系铜铃,当红袖楼杀手,帮李红袖残害了很多无辜者的性命。
你忘了灭门惨案,只知效命红袖楼。李红袖却不信任你,只留下一封信给你,就带众人离开了。”
宋寒承指了指小花的腰侧,那里露出信封一角。
小花忙将信掏出来查看,信纸上还有些许粉末残留。
信里写着让她喝下随信附带的东西,再去执行任务,有助于她完成任务。
“看你如今这情况,喝下的东西应该是失忆粉,你被骗了!李红袖离开不要你了,都不忘留一封信处理掉你的记忆。”
宋寒承目光同情地看着小花,眼神中充满了对她的怜悯。
小花被宋寒承这种眼神儿看得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是挺蠢的。失去记忆的她,真像是个被愚弄的傻子。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小花警惕地询问宋寒承。
“李红袖背叛了梁王,我是梁王府的谋士,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红袖楼。你的情况我便了解一些。
没想到这么巧,今日我与阿爹出门,竟遇到了你。
本想装不认识你,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奈何看你现在这样太可怜了。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该多迷茫啊。”
宋寒承说罢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
“天色不早了,我要跟阿爹回家了。我谅你身世凄苦,认贼作父已经够惨了,便不为难你,你自行去吧。”
宋寒承三两步快走宋显跟前,帮宋显背竹篓,提桶。
父子二人往回折返。
走出一段距离后,宋显就扭头,发现小花仍然一脸迷茫地站在林原地,人一动不动。
“她怎么回事?”
“失去记忆后太迷茫了吧。”宋寒承转而问宋显,“阿爹意识到自己失忆那会儿,是不是也很迷茫?”
宋显摇头,“我不算完全失忆呀,是有的事记得,有的事不记得。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未来要怎么生活。”
宋寒承扬起眉梢,失声笑应:“是是是。”
宋显奇怪:“什么意思?怎么听你这语气,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没有,阿爹很厉害。”宋寒承微笑安慰。
宋显:“……”并没有被安慰到!
俩人下了山坡后,因为树叶的遮挡,看不到小花的身影了。
宋显有点纠结,“把她留在这合适吗?”
宋寒承:“她只是暂时还没有理清楚头绪,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会儿她就下来了。”
石兽死后,古树林里现在很安全,红叶树不长在这片区域,这里没什么危险。
宋显和宋寒承坐在骡车上,等着小花。
“咱们说好了,一会儿把她送去衙门。别瞧她是女子,说不定失忆前是坏人呢。”
宋显觉得自己做到这样已经很大度了,这女子之前可是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
宋寒承笑应:“好。”
一炷香后,小花下了山坡,隔着树叶的缝隙,她发现宋显和宋寒承还在,有几分惊讶。
宋寒承也不急,假装没留意到小花下山,继续跟宋显闲聊。
宋显正在说橡胶的用处,滔滔不绝。
宋寒承看似闲散地靠坐在骡车旁,实则将宋显陈述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一字不落。
每天喝一包虫粉的效用确实很好。
宋寒承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记忆力的变化,记性比以前更好了,几乎过目不忘。
“她怎么还不下来?”宋显表示再等下去,会耽误他做晚饭。
“下来了。”宋寒承看向从树后走出来的小花,“古树林不安全,我们可以给你捎到方便搭车的官道旁。”
小花看一眼宋寒承,默默点了点头。
到了繁荣的三条官道的交汇处,宋寒承果然停了骡车,失忆小花可以下车了,就此跟他们分别。
宋显惊讶问:“不送她去衙门了?”
宋寒承摇头,“她也不容易。”
下了车的小花听到父子二人这简单的对话,突然绷不住情绪大哭。
她之前还怀疑宋寒承可能在诓骗她,犹犹豫豫观察了一番,结果对方真的想放她走。
尤其是宋父,说话烟火气那么重,他去古树林就是为了采集东西为了生活。
他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自家日子的安排和小盘算,对她的态度还很警惕防备,甚至有些排斥。
小花觉得宋父对待她的这种态度,让她觉得很安心。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如果这时候有人对她态度亲热、讨好,她一定会非常警惕,绝对不会信对方说的一个字。
因为宋父,小花才会觉得宋寒承对她说的话可信。
宋寒承似乎也没必要骗她,毕竟他透露的信息很容易就查到。他是梁王府谋士的身份,还有赶尸世家灭门惨案那么大,一定有记载。
果然,她的身世像宋寒承说的那样,悲凉又可笑。
宋寒承递给小花一包酥油饼,“如果饿了,就先用这个垫垫肚,看好你的钱袋,别被偷了。”
宋寒承交代完,就扬起鞭子,赶着骡车走了,但他驱赶骡车的速度其实并不算快。
片刻后,不出宋寒承所料,小花追了上来。
小花扑通跪在宋寒承跟前,哭着求问宋寒承能不能收留她,请他帮帮自己。
“我想报仇!”
又一个服用失忆粉后,被大哥报仇小故事诓骗了的人!
“大哥,你就不怕他们发现端倪?”
显济酒楼内,宋济民隔窗观望候在院中的林小花。
宋济民倒是挺开心宋寒承将林小花送给自己了,就是怕他大哥的故事有破绽,回头林小花发现了,出现意料之外的麻烦。
宋寒承悠然地品了一口葡萄酒,“放心,我的故事都死无对证,没有破绽。”
“那可太好了!明天深夜子时,我将会主办一场盛大的冥婚,林小花正好可以带领她的十二名僵尸给我助阵。
到时候那排场……啧,想想就阴间,鬼气森森,一定会让我的客人非常满意。”
宋济民将一封黑色请帖双手奉给宋寒承。
“诚邀大哥也来参加。”
第66章 儿子们半夜出门干啥?翡……
宋济民断然不会这么隆重地给普通人做生意。
这场冥婚的主人身份定然不一般,宋济民才会故意邀请他。
宋寒承打开请帖,颇有质感的黑色纸面上书写着清隽工整的银白色的字,字体微微突出,带着细闪,用了银粉,可谓是很费心思。
“翟明煦?”宋寒承记得名字好像跟武林盟主翟泰鸿有些关系,“翟泰鸿的侄子?”
宋济民点头:“他三岁就能举鼎,被很多武林高手盛赞是练武奇才。武林盟主翟泰鸿亲自接到身边教养,众多武林高手都曾传授武学给他。
可惜啊,天妒英才,才十六岁就病逝了。如果他再长大一些,当会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成就很可能远超二哥。”
“谁啊?远超我?”宋陆远远听到这话,三两步就快跑进屋,迫不及待质问。
宋陆远那满脸兴奋期待的表情,让宋寒承和宋济民都再熟悉不过。
“翟明煦死了?”宋陆远非常震惊。
江湖中少年一辈的天才里,属翟明煦名声最盛。去年他们还曾通过信,约定在今秋叶落之时,在白鹭台一战。
“我还想试试他的双飞燕刀法呢,人怎么就死了呢。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武者一般都身体强壮,很少生病,即便生病,也很快就能恢复。
宋济民摇头,“对方没透露死因,也不让我的人靠近尸身,但愿意花重金给他办一场冥婚,要求八字必须与他相合。”
宋陆远:“那这冥婚对象找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宋济民:“都行。”
“活人也行?这么残忍!三弟,这种丧良心的生意你也做?”
“做啊,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让我非常心动。”宋济民说着就用他白嫩的小手按在胸口处,表达出了他对报酬的满意程度。
“不行!我不准你伤害无辜!”
“我找了很多人合八字,最终发现跟翟明煦八字最合的人是李宣。多幸运啊,他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宋济民早去信问过了被发配到偏远之地的李宣,对方立刻表示愿意珍惜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宋济民就把人召回来了。
宋陆远惊诧地看向在门口候命的李大郎,“你也没意见?那可是你堂弟!”
“他本人愿意,我就支持。”李大郎无奈地微笑回答。
“疯了,你们都疯了。配冥婚就算了,合八字还合到男人身上,且还是个活人!”
“管他呢,对方说了,能合上八字就行,不论男女。”
宋陆远狠狠皱眉,扭头看向宋寒承:“大哥不说三弟两句?还有,你们不觉得这事儿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宋寒承把一壶葡萄酒喝见底了,就捻了一块桂花糕放嘴里。
宋陆远紧盯着宋寒承。
宋寒承微微蹙眉,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宋陆远赶紧竖起耳朵,等着听大哥说下文。
“这桂花糕味儿差了点,比不上阿爹做的味道。”
宋济民立刻表示赞同:“不知怎么回事,全都按照阿爹的食材用量和步骤做的,味儿就是不如阿爹做得好。”
宋陆远马上去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边咀嚼边道:“味道跟阿爹做的比是差了点,不过还是很好吃。”
宋济民听宋陆远这话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很忧愁地叹了口气。
“都说山猪品不了细糠,连你都吃出味道差别了,看来是真不行。”
宋陆远:“……”
“三弟,你啥意思?”宋陆远问宋寒承,“大哥,三弟他是不是在骂我?”
宋寒承淡笑不语。
宋陆远撸起袖子,就要去收拾宋济民。宋济民反应机敏,先一步逃了,躲到宋寒承的身后。
俩兄弟就以宋寒承为中心,一追一跑,来回绕圈。
宋寒承被他们晃得眼晕,立刻起身走了。
今天的晚饭有酱油鸡和烤脆皮五花肉,不可错过。
至于闹矛盾那兄弟俩,打得越久越好呢,最好错过了用饭时间,只有他和阿爹俩人享受美味的晚餐。
难以想象晚饭少了二弟和三弟,他将会多快乐。
“欸?大哥,你怎么走了,咱还没把翟明煦冥婚的事儿聊明白呢。”
“说你是山猪,你还不服气。聊不明白,你当大哥是神仙啊,什么事儿掐指一算就能算明白,这事儿要现场探查才清楚。”
宋济民说完,就对宋陆远做鬼脸吐舌头。
宋陆远好气,今天他非要捉住这家伙儿,打他屁股才行!
宋寒承到家的时候,宋显正给锅里的酱油鸡翻面。
“回来啦!”宋显从厨房探头瞅一眼宋寒承后,就忙着检查酱油鸡的熟度。
“很香。”宋寒承洗过手后,就挽起袖子,帮宋显洗菜。
“你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会儿,一会儿就开饭了。”宋显接过宋寒承洗好的白菜叶,不忘夸赞宋寒承能干、孝顺。
宋寒承见厨房确实没有他能帮上忙的事情,就拿了碗筷在桌上摆好。
“哦对了,井里冰着一个蜜瓜,可以捞出来了。”
宋寒承惊讶:“蜜瓜?阿爹从哪儿得来的?”
“自然是买来的呀。”
永州郡并不是蜜瓜的产地,蜜瓜原产自泸国。
隔壁白鹭郡郡守因为喜爱吃泸国的蜜瓜,曾命人在白鹭郡种植。至今种了有三年了,蜜瓜在白鹭郡依旧是稀罕物,非贵族不得机会吃。
在永州郡的市面上,不可能会有蜜瓜售卖,除非是偷瓜贼。
宋寒承问过宋显具体买瓜的地点,就召来随行侍卫去调查此事。
“饭好喽!”
宋显揭锅,一阵白气升腾之后,他将锅内两只酱油鸡盛了出来,浇上了汤汁。
为了更入味,鸡被切分为两半。做好的酱油鸡外表皮呈棕红色,晶亮的汤汁挂在上面,散发着浓郁酱香味儿,诱人忍不住咽口水。
从烤炉里取出来的五花肉火候正好,表皮烤得金黄焦脆。切块时,表皮层的脆皮甚至会飞溅出去。
宋显将切块的五花肉摆齐绕着盘子一圈摆放,中间放一碟他特调的酸梨汁调料。
蒸锅里还有一盘翡翠卷,通俗点说法就是白菜卷肉馅,又是一道针对孩子们不爱吃蔬菜的问题而特做的菜。
一大木盆米饭盛好了,端上桌后,宋显就对着正房喊三兄弟出来吃饭。
只有宋寒承一人出来了,脸上带着特别和煦的微笑,“他们兄弟俩有点事儿,还没回来,让我们先吃。”
“那行,我们先吃。”
宋显给宋寒承盛了一大碗米饭后,掰了一块鸡腿给他,又夹了两块五花肉和一块翡翠卷放在他碗里。
宋寒承在饭桌上独受宠爱,心情很好,上扬的嘴角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可惜,他这份愉悦没维持多久,宋陆远和宋济民兄弟俩就回来了。
俩兄弟进家门的时候还吵吵闹闹,发现宋显和宋寒承已经开饭后,他们立刻不吵了,匆匆洗手后,立刻坐到桌边,开始夹菜扒饭。
宋陆远刚想抱怨宋寒承和宋显不等他们兄弟俩一起吃饭,就发现脆皮烤五花肉已经被三弟夹走三块了!
宋陆远顾不上说话了,赶忙夹了三块进嘴里,咔咔嚼起来。再要夹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这脆皮烤五花要蘸着料汁吃。
“山猪吃不了细糠”的魔咒又在他脑海里徘徊了。
宋陆远深吸一口气,这回夹脆皮烤五花的时候,他让金黄酥脆的五块肉块在料汁里好好翻滚了一圈。
有了料汁包裹的脆皮烤五花,口感果然不同,焦脆富含肉脂香气的五花肉与酸梨自然的果香和酸味融合,咸甜适口,果酸解腻,好吃到令人拍案叫绝!
“唔唔唔!”宋陆远沉浸于美食的快乐中,开心地跺脚。
宋济民也吃得摇头晃脑,原本不太爱碰绿叶菜的他,今天最爱的菜就是翡翠卷,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
天快黑的时候,宋家的晚饭也结束了。
桌上只剩下一堆啃剩的鸡骨头和空盘子空碗。
今天孩子们胃口都很好,把他做的饭都吃光了,这就是对他厨艺最大的肯定。
宋显开开心心地收拾碗筷,他才将两个空碗叠放在一起,三兄弟就把活儿抢走了。
宋显就切蜜瓜。
饭后,父子四人就围着桌子边品着蜜瓜,边欣赏今晚的夜色。
“难得的圆月,真美啊。”宋显咬着甜滋滋的蜜瓜,慵懒地眯起眼睛赏月。
宋寒承跟着望向月亮,顿然了悟,“今日的圆月确实美,今天还是难得的阴年阴月阴日。这样的圆月,一般会被巫师称为纯阴月。”
“纯阴月?有什么讲究?”宋济民马上好奇问。
宋寒承语气平缓,带着有几分阴恻恻:“据说这样的日子,人体阴气最旺盛,夜晚宜早睡,忌出门。”
“啊!”宋陆远趁机大叫一声。
宋济民被吓了一跳,差点整个人后仰从竹椅上栽倒。
宋显当即拍了一下宋陆远,“臭小子,又吓你弟弟。”
“走,民民,咱们不理他,阿爹带你去睡觉。”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今日还是早点睡觉为妙。
子夜前,宋济民和宋寒承兄弟俩叫醒了宋陆远,要他一起去参加冥婚。
宋陆远立刻用被子裹紧自己,“纯阴月,忌出门,我可不去。”
“啧。”宋济民拍了下宋陆远的脑袋,“二哥啊,那只是大哥哄阿爹早睡的托词而已。”
“真的吗?”
“真的。”
“哦哦,那我起床。”
半炷香后,三兄弟悄悄地离开家门。
本来躺在床上睡觉的宋显,忽然睁开了眼。
宋显套上外衣,挎上常背的布包,就跟上了三兄弟。
第67章 三兄弟走出红花巷后……
三兄弟走出红花巷后,就有人带着马匹接应他们。
兄弟三人骑上马就走了。
宋显赶紧跑回家,给骡子套上鞍,骑着骡子急忙忙跟上。
宋显牵骡子出门的时候,宋寒承等三兄弟的身影早消失了。
宋显根据他们走的方向,推测他们应该从西城门离开。
他抄了近道,在抵达西城门的时候,果然看见三兄弟骑着马朝着西南方向离开。
宋显继续跟上。
今晚的夜风很好,刚好迎面吹过来,宋显能隐约闻到前面三兄弟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看来今晚三兄弟都有好好洗澡,用了他新做的茉莉皂。
有了这味道辅助,宋显一路很稳妥地跟在三兄弟身后。
三兄弟并没有发现宋显在跟踪他们。
三匹马的马蹄声肯定要远远盖过后面一匹骡子所产生的声音。
加上夜色黑,宋显的骡子速度跟不上马,距离三兄弟很远。
宋陆远作为武者纵然再警觉,也没有办法察觉。
宋显发现自己骑的骡子实在太慢。他下了马,给骡子喂了一包虫粉,然后继续追。
过了一会儿,骡子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路越走越偏,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遮挡住了月色,有几分瘆人。这段路几乎没有光亮,黑漆漆的,感觉自己像置身在浓稠的墨色之中。
宋显不得不放缓了行进速度,点亮竹筒蜡。
好不容易走出来这片林子,宋显发现前面出现了岔路。这附近有山,路的方向变了,没有风迎面吹来,他也闻不到茉莉皂角香。
宋显只能根据路面痕迹去猜测三兄弟走了哪条路。
这大半夜的,兄弟三人提前准备好了马匹,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做什么?
仨孩子肯定有秘密瞒着他。
……
宋寒承等人抵达不留山前的祭台时,祭台前已经聚满了很多人。他们清一色都穿着黑袍,戴着黑帽,帽子很大,几乎将他们的半张脸都遮住了。
为首之人手持银色麒麟拐杖,拐杖上还挂着一个葫芦。
李大郎看见宋济民到了,立刻迎了过来。
宋济民和宋寒承、宋陆远已经提前戴好了青铜面具。三人面具的样式各有不同,分别代表了福、禄、寿三种意思。
今天他们仨在冥婚葬礼中的作用就是扮演福禄寿三神。三人只要姿态端庄地站在祭台北方的三座青铜底座上就可以了。
李宣穿着一身红黑大袖长袍,站在祭台前,在他的身旁摆着一口黑色的长棺。
棺材木质通体黑亮,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尤为诡异。
当啷!铜铃声响起。
咚!咚!咚!咚……
十二具僵尸分成两队,齐刷刷蹦到祭台两侧。
黑袍者们看到僵尸,都有几分惊讶,但没人表现出害怕,反而有几分愉悦。
李宣确实被吓到了,他做好了和死尸冥婚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蹦跳的死尸。
李宣绷紧身体,十分不安地双手交握在身前,频频侧目,看向宋家三兄弟所在的方向。
仿佛只有看到宋家三兄弟在,他才能坚持下去。
宋济民问李大郎:“你这堂弟往日的胆量哪儿去了?”
李宣的眼神儿有点太明显了,这会儿是李大郎在他们身边。如果不在,他这样频频看向他们,肯定会被对方发现他们这边真正的话事人不是李大郎。
“我去说他。”李大郎连忙走到李宣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对他低声耳语了两句句。
李宣似乎是被安慰到了,乖乖低着头站在原地,哪儿都不看了。
黑袍首领对李大郎道:“李老板,马上就到吉时了,请福禄寿三神就位。”
这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沙砾感,右手手腕上戴着两个骨头做的手镯,手镯上雕刻着骷髅头。
得益于沈得云常跟他分享一些江湖消息,宋陆远立刻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是尸王梅炎枫。”宋陆远低声对宋寒承和宋济民道。
“尸王?”
宋陆远解释道:“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泸国有专门研究赶尸杀人的武林邪派。尸王梅炎枫就是邪派阴傀门的门主。”
宋陆远忍不住质问宋济民,到底从哪儿接到的这单生意。
宋济民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愿望楼啊,不管是谁,只要出得起足够高的价格,我们都能为其实现愿望。”
宋济民在知道梅炎枫的身份后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能出得起那么高的价钱找他做这么诡异生意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你真是什么人的生意都敢做,就不怕得罪武林盟主?”
如果棺材里的人真是翟明煦,翟泰鸿绝不可能忍受自己的亲侄儿死后不得安宁,尸身被阴傀门利用。
“你怎知这冥婚不是翟泰鸿的意思?若没点怜爱、遗憾和愧疚,谁会给已经死了的人配冥婚啊?”
宋陆远惊讶:“你真信这是配冥婚?”
“吉时到,请新人——”
戴着青铜面具的巫师上了祭台,开始主持这场冥婚。
两名黑袍人搬开了棺材盖,将棺材里同样穿着红黑大袖袍子的翟明煦请了出来。
宋寒承等人终于看到了翟明煦的尸身,肤色雪白,双目紧闭,纯黑如墨,双手修剪圆润的指甲也黑如墨。
三兄弟互相交换了眼神。
“点香烛!”
李宣拿着竹筒蜡,一一点燃了案台上的香烛。
接下来就是新人祭拜天地神灵,行夫妻拜堂之礼。
一对飞燕刀被挂在了李宣身上,双刀上绑的红线与翟明煦手腕相连。
这个仪式就是让活人挂着亡夫生前的常用之物,以示二人结为夫妻、命运相连之意。
接下来就是焚烧纸扎的衣服、鞋子、钱币、房子等物,巫师开始跳祈福舞,诵唱祝词。
宋陆远越看越迷糊,这场仪式好像真的是冥婚。可是梅炎枫为什么要给翟明煦办冥婚?
他们一个是武林正道天骄,一个是歪门邪道魔头,两个身份本是隔着天堑的人为什么会有关系?
巫师唱完祝词后,宣布冥婚礼成,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是什么?”宋陆远惊讶问。
宋济民:“当然是合葬。”
“恭祝新人百年好合!”
梅炎枫突然张口,嗓子像老旧的琴弦,发声出崩裂的颤音。
“恭祝新人百年好合!”
其余黑袍者都跟着喊起来,声音在空荡而寂静深夜中不断回荡,将这场冥婚的诡异恐怖感推向最高潮。
李宣已经吓得满头冷汗,他与翟明煦相连的红线频频颤动,足以说明他此刻多么恐惧。
翟明煦的尸身先被安置到了棺材内。李宣随后进了棺材,躺在了翟明煦的身边。
李宣冒出的冷汗已经把他的衣襟浸湿了,衣襟紧紧贴在领口处。他躺下去那一刻,脸色甚至比旁边翟明煦的脸色还要惨白。
“封棺!下葬!”
在祭台的不远处,早有一处挖好的墓坑。须臾后,填土完成。
宋陆远有几分忍不住了,虽然知道三弟那般狡猾奸诈,一定有后招,不可能真要了李宣的命,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棺材密封之后,再盖上土,人在里面会被憋死的!
宋寒承环顾坟墓所在的环境,确实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多谢李老板!这场冥婚我很满意。”梅炎枫对李大郎拱手,半颔首,黑帽子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李大郎礼貌回礼,“客气客气,还要多谢您光顾我们愿望楼的生意。那剩下的一半报酬?”
“现在就付。”梅炎枫猛然抬头,黑帽滑落,露出一张凶横无比的脸。
梅炎枫抬起拐杖——
李大郎吓得后退一步,怀疑梅炎枫“现在就付”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动手,直接卸磨杀驴。
李大郎非常警惕看向梅炎枫,“您、您……要干什么?”
两名黑袍者收到门主示意,立刻抬来上了一个木箱。
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鹅蛋大小的玉蛋。色泽莹润,通体碧绿,成色极好。
李大郎松了口气,对梅炎枫行礼:“多谢。”
梅炎枫眯起眼睛,目光凶狠地瞪着李大郎:“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李大郎在得到宋济民的眼神示意之后,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哼,看你怕成这样子就知道你认出我了。”梅炎枫冷嗤一声后,再次举起拐杖。
李大郎吓得再度后退一步。
“不过你能费心找了个小丫头来赶尸,给这场冥婚添彩头,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梅炎枫说罢,就转身走了。
众黑袍者们迅速整装待发。
须臾后,梅炎枫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大郎彻底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单生意顺利完成了。他赶紧跑到祭台旁,踩了下机关。
哐当一声,一口小棺材就从祭台下的机关密道里冲了出来。
“呦呵,真没想到,这还有机关呢。”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你们在这!”
宋显骑着骡子猛冲了过来,直到三兄弟跟前才停下。
宋显气喘吁吁下了马,打量宋寒承、宋陆远和宋济民。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是什么?”
宋显抢过宋陆远手里的青铜面具,一眼就认出这青铜面具代表着福神。
宋陆远挠头讪笑,支支吾吾撒谎:“啊是这样,我们听说这里有热闹可看,来这里这闲逛看热闹。”
“看热闹你们穿得这么隆重?”
宋显分明记得他们从红花巷走的时候,都穿着普通布料做的衣裳。现在三人都穿着非常昂贵的大袖绸缎袍。
“看热闹你们三人会站在正中央?跟棺材站一起?”
“请问热闹在哪儿呢?这小棺材——”
现在这情况实在没办法解释成别的理由,现场的布置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这里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冥婚的氛围。傻子看了,都能猜出来。
“爹,别问了,我坦白。”
宋济民急忙拉住宋显的手,看向那小棺材。
“想必从棺材尺寸您也看得出来,今天其实是我和她在办冥婚。”
宋济民说着,手便轻轻抚摸在了棺材板上。
第68章 您父亲刚买下那座宅院。……
宋显立刻抓起宋济民的手,拉开他与棺材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要冥婚?”不等宋济民回答,宋显转而又去问宋陆远和宋寒承,“老三年幼,你们俩位当兄长的怎么不拦着他,任由他胡闹?”
宋济民垂着脑袋,一副乖乖认错状,“爹爹别怪大哥二哥,是我自己的主意。棺材里的是我恩师之女,恩师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报恩。”
“你还有一位救过你命的恩师?我竟然一点都不想不起来了。”
宋显揉了揉太阳穴,佯装失忆状。
“那这段日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
宋寒承冷眼看着这对父子俩各演各的,禁不住勾起嘴角,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宋济民眨着清澈眼眸,对宋显解释:“因为他搬家了,我也不知他的情况。前日听学堂先生提及,我才知他携女来郡城求医无果,女儿已经去世了。我前去探望他时,他形容枯槁,正欲自戕。
为了安抚恩师,我便主动请缨和女儿办冥婚。一则依着巫师之言,安抚亡灵。二则我挂名为恩师的女婿,让他身边有亲人挂念,不至于再去寻死。”
宋显消化了半天宋济民的话,依旧对他隐瞒自己偷偷冥婚的行为表示不满。
宋显转头搜寻在场的人,注意到林小花也在。她身边还站着十二个人,这十二人都面色惨白,一副死人样,很像是电视剧里的僵尸。
宋显指了指林小花和十二具僵尸,询问三兄弟:“她怎么会在这?她身边安那——”
“阿爹,这种事儿很多人忌讳的,人不够,就尽可能找人凑数。那十二名是冥婚习俗里必备的十二阴卫,就是要扮成这模样才行。”
宋寒承连忙拉住宋显解释,生怕他真靠近了那十二具僵尸,发现他们是真的死尸。
“三弟冥婚这事儿我跟二弟也很惊讶。但他报恩心意已决,我们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自己张罗这事儿,就只好来帮忙了。阿爹看在三弟拳拳报恩之心的份儿上,就原谅三弟这次吧。”
宋陆远忙点头,附和宋寒承的话。
宋显这次却不像从前那么好说话,瞪了大儿子和二儿子一眼,低声道:“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宋显又搜寻一圈人群,看见了李大郎和巫师,并没有看到符合宋济民形容的恩师。
宋显问宋济民:“你恩师呢?”
他倒是想看看,什么“恩师”,竟会同意让他八岁儿子给他冥婚!
“他悲恸过甚,晕了。我请人先送他老人家回去了。”宋济民忧愁地叹口气,“这后续仪式我自当竭尽全力办好。”
宋显目光落在棺材上,似乎在好奇棺材里的人长什么样。
“阿爹!您能理解恩师痛失女儿的心情吧?”
宋济民急忙拉住宋显的手,他突然发现宋显这回不是很好哄。
“若是我死了,巫师说只有让我冥婚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我相信阿爹也一定会给我张罗一场冥婚。”
“呸,说什么浑话呢!好好活着,长大后自己娶妻生子,冥婚这种事儿我可不会给你办。”宋显回答得坚决。
宋济民嘻嘻笑:“那也没事,我已经办过了。”
嚓嚓——
宋济民身边的棺材晃了晃。
李大郎暗叫不好,显然棺材里的李宣忍不住了,着急出来。
李大郎连忙跑过来,喊人赶紧把棺材抬走。
李大郎对宋济民道:“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你赶紧陪宋叔回家吧,好好跟宋叔道歉。”
“今晚多谢李大哥帮忙了。”
宋济民礼貌致谢后,就拉着宋显离开,宋寒承和宋陆远随即跟上。
宋显怕骡子累着,掏出一包虫粉提前给骡子喂上。
宋显一边抚摸骡子的脖颈,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宋济民道:“老三,我跟你讲,冥婚就是搞迷信,要不得。”
“何为迷信?”
“就是痴迷且盲目地信仰鬼神之说。”
宋济民不解问宋显:“那阿爹当初为何还要早起,抢着去长乐观上第一炷香许愿?”
宋显:“……”
儿子大了,开始问他快要回答不了的问题了。
“那不一样,许愿是表达个人期许和寻求心理慰藉的一种方式,不影响别人。冥婚则是陋习,涉及很多违法犯罪行为,比如用活人死祭、盗窃尸体。”
宋显用摸完骡子的手,继续摸了摸宋济民的脑袋。
“虽说你今天只是为了报恩,出于自愿,没做什么犯违法乱纪的事。但冥婚这么大的事儿你没有提前告知我,你做得就不对。回去后,好生跟我检讨。”
“爹,我知道错了,一定好好跟您检讨。”宋济民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
宋显立刻竖起三根手指:“三千字!”
宋济民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宋寒承代为解释。
“三千字检讨,写在纸上。”
宋济民乖乖认命点头:“好好好。”
宋陆远幸灾乐祸:“这就惩罚完了?阿爹,只三千字检讨不会让三弟长记性,我建议让三弟吃素三十日。”
宋显觉得有道理,认真考虑起来。
宋济民:“!!!”
宋济民用恨不得撕了对方的眼神狠狠瞪一眼宋陆远,转而急忙拽住宋显的衣袖。
“阿爹,不要!”
宋济民请求宋显增加其它任何方式的惩罚都可以,但不能不让他吃肉。
宋陆远嘎嘎乐:“冥婚既然是你自愿的,你理当为你的新婚妻子斋戒守丧。”
宋济民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口不择言:“那阿爹丧妻后也没斋戒守丧啊,咱们陈国没这习俗。”
宋显疑惑看向宋济民,“老三,你说什么陈国?”
“我没说陈国啊,我说的黎国,阿爹是不是听错了?”宋济民睁眼说瞎话,“爹不信问问大哥和二哥,我说的是不是黎国?”
宋显看向宋寒承和宋陆远。
宋寒承和宋陆远双双点头。
宋显:“……”
竟然真是他听错了!
“我这脑子太多事儿不记得了,那咱们黎国守孝是否要吃素?”
宋显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这方面的问题了。
三兄弟全都齐刷刷地摇头,表示没有这习俗。
其实在黎国,确实有守孝食素一年的习俗,勋贵士族之中都遵行此礼仪。从前律法不允许普通百姓吃肉,这习俗在民间就没有被提及的意义。
不过从今以后,他们可以让黎国没有这习俗。
宋显松了口气,没这习俗就好,不然他刚丧妻就带着仨孩子吃肉的行为着实太恶劣了。
宋家父子四人离开后,李宣终于可以从窄小的棺材里爬出来了。
他顶着满脑门子的汗,大口喘气,不停捶打自己已经酸疼到麻木的双腿。
咚!咚!咚……
十二具僵尸蹦到李宣跟前,擦汗的李宣一抬头,对着十二张惨白的死尸脸,差点吓尿了。
“我可以走了吗?”林小花问李大郎。
李大郎招了招手,让属下给林小花和十二名僵尸带路。
等僵尸蹦跶走了,李宣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三公子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人才!”
李大郎苦笑一声:“你看你才离开多久,这边已经日新月异了吧?记住上次的教训,别再自大犯错了。否则下一次惩罚,你肯定承受不起。”
“谨记,谨记。”李宣后怕地点点头,“我确实受不起!”
刚才那十二具僵尸,随便一具给他来一爪子,他都得没命。
李宣忍不住好奇问李大郎:“不过,三位公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
李大郎:“嘘,我方才说过什么?”
李宣赶紧扇了自己一嘴巴,表示记住了。
宋家父子四人回到家后,宋显就去厨房给孩子们烧水。
三兄弟凑到井边,拿盆打水。
宋陆远趁宋显不注意,悄悄问宋寒承:“夜里黑,这一路阿爹很容易跟丢我们。大哥难道就不好奇阿爹最后怎么找到的冥婚举办地?”
宋寒承确实不好奇,因为他知道缘故。
“凭气味追踪。”
宋陆远和宋济民还是不懂,双双疑惑地看向宋寒承,请他解惑。
“今晚沐浴我们都用了茉莉皂,阿爹鼻子灵,一直循着气味追踪我们。最后一段路风向变了,他才迷失,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我们。”
宋陆远和宋济民双双伸出大拇指,对宋寒承表达敬佩。
宋陆远深沉搓着下巴:“看来咱们以后出门办事儿,要注意气味问题了。”
宋寒承看向宋济民,“估计要不了多久,同样的气味儿会在很多人身上出现。”
宋济民自信点头:“那当然,我已经命人开始批量生产各种香味儿皂了,不仅有茉莉香的,还有槐花香、果香、沉香、龙涎香……”
次日一早,宋显煮了素面。
三兄弟看到素面上桌的时候,都有几分失望。
宋陆远立马用筷子敲了一下宋济民,“都怪你犯了错,害我们跟你一起吃素。”
“不要啊!阿爹,我熬了一夜才写好了检讨书,一会儿还要去探望恩师的病情,然后去学堂上课。这么辛苦呢,出门前不能吃口好的嘛?”
宋济民期期艾艾转头,双手抓着椅子靠背,可怜巴巴地望向宋显。
宋显将盛好的卤味拼盘端上桌,他擦了擦手,坐在宋济民身边。
“探望你恩师?那正好,我跟你一块去。”
这一刻,三兄弟都没注意听宋显说什么,他们都被眼前这盘散发着浓郁复合香气的卤味吸引了。
闻得出来这盘卤味中用了不少香料,肉类的香气与香料的味道相融交织,形成了一种很复杂很特别的香味儿,格外诱人。
卤味拼盘里有卤的大小肠、鹅翅、鸭爪、鸡腿、五花肉和鸡蛋等等。卤肉全都呈棕红色,形状各有不同,堆放在一起很吸睛。尤其是卤小肠,外皮弹牙,内里充分吸收卤汁的味道,口感鲜嫩多汁。
鸡蛋被切成两半,露出里面圆圆的蛋黄,看起来像小太阳一样。吃起来蛋白紧实,蛋黄沙软,外皮还有着独特的卤汁香味儿。
卤味种类多,大家各有所好,按需取用。不同种类的香味儿在口中融合,那感觉太满足,太销魂了,配着素面吃特别爽快!
宋显自然不会忘了给隔壁严守静一盘卤味。
宋寒承最先吃完,揽下了给严守静送卤味儿的活儿。
严守静刚起床打开门,就看见宋寒承站在门口,吓得一哆嗦。
“一会儿跟我去见个人。”
“好。”严守静不敢不从,宋家三恶魔中属这位宋老大最恶魔了。
宋寒承转身就走了,两只手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严守静抽了抽鼻子,禁不住往隔壁探头看。怎么感觉今早隔壁做了什么香味儿很特别的美食?
严守静踮脚要再进一步探看的时候,宋寒承忽然回头。
“还不快去洗漱?”
“好好好,我马上洗。”
……
宋显认真看过宋济民的检讨书,点了点头,“字写得很漂亮,内容很诚恳,谅你年幼初犯,认错态度端正,就不罚你吃素了。”
“太好了!”
宋济民高兴地蹦起来,顺便偷偷地对宋陆远摇头吐舌头炫耀了一番。
嘿嘿,二哥的奸计没得逞!
宋陆远撇嘴冷哼一声,倍感不爽。
“那走吧,我跟你去看看你恩师,我已经准备了很多补身体的药粉给他。”宋寒承把他、包好的东西从库房提了出来。
宋陆远乐了,故意凑热闹道:“我今天没事,陪阿爹一起。”
“不用不用,我那恩师是最要体面的人。他若知道阿爹去,肯定要强撑着下床,招待阿爹。他那身体……唉,我怕消耗太大,会挺不住。”
宋济民双手合十,真诚恳请宋显等两日再去看他。其实梅炎枫那边的事儿还没结束,他这两天实在没时间演戏应付宋显。
“罢了,那就改日吧。”宋显叹口气,他总不能跟一个刚丧女病重的老头子计较。
宋陆远也叹口气,因为他很失望没凑成热闹。
宋寒承这时候回来了,笑着对宋显道:“严叔说卤味很香,让我代为向您道谢。”
“没什么的,他总是这么客气。”宋显笑了声,就去收拾屋子。
今天天气好,他打算把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宋寒承将一封刚送来的信递给宋陆远,“现在你有的忙了。”
宋陆远纳闷地打开信,脸色渐渐凝重,事关南山密院,他需要立刻去找孟凤亭。宋陆远刚要动身走,被宋寒承拉住了。
宋陆远这才反应过来,先跑出去了院外。
片刻后,宋陆远又跑回来,假装刚得到消息的样子跟宋显道别:“粮铺有批货急着送往临县,老板让我负责这次运送,给三倍工钱呢。阿爹,我去了啊!放心,走的都是官道,安全得很。”
抱着被子的宋显还有点发愣,“这么急呀,我给你装点干粮?”
“不用不用,我早去早回。”宋陆远说罢,就跑了。
宋显蹙眉,有种不妙的预感:“以往老二最贪嘴,出门的时候恨得不我把整个厨房都打包给他。今儿好像有点不正常?”
宋显看向宋寒承,问他什么感觉,大儿子看人看事的眼光向来毒辣。
“没事的,那粮铺老板我调查过,背景干净,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不会坑骗老二。”
“那就好。”
宋显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间说不清楚哪里不对。或许是被林小花偷袭后,他神经敏感,最近多想了吧。
小儿子去探望恩师了,宋寒承去梁王府当值了。
宋显敲打完晾晒的被子后,看看左右,确定孩子们都走了,巷子里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才牵着骡子出门,去了城北最著名的凶宅。
凶宅发生灭门惨案不久后,一场大火几乎将这里全部焚毁了。偌大的宅院只剩下高耸的院墙和门头。
宋显只花费了市价的一成就买下了这里。
宋显之所以盯上这里,是因为他有一次从田里驱车回家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宅子门开了,他在一片废墟上看到了涅槃草的价值说明。
“取草三钱煎水服用,百丈之内耳聪目明,时效因人而异,三到五个时辰不等。”
这房子一直在售,无人敢买。宋显觉得这宅子地方很大,就算把这里当田种也很划算,就毫不犹豫地出钱买下了这里。
宋显打算原地利用废墟的环境,多培育一些涅槃草。
……
梁王府。
宋寒承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摆弄两下大钥匙。
在他面前,严守静正跟林小花对峙。
一个不明情况,一个本该知道情况却丧失记忆。
俩人对着地图,驴唇不对马嘴地胡乱对话一阵儿后,宋寒承便从中推敲出一个具体地点。
宋寒承指了指城北那处废弃的凶宅,看向林小花:“这里你有印象吗?”
林小花迟疑很久,没摇头。她迷茫地看向宋寒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真的不记得了。
宋寒承温和一笑:“应当是有关系,我记得我初见你的时候,你鞋面和鞋底都黑色痕迹,似乎是踩踏过黑灰或黑炭。”
宋寒承当即招呼属下,去搜查城北凶宅。
杨明恭敬作揖:“大公子,恐怕搜查不了,您父亲刚买下那座宅院。”
第69章 辣条!我挚友送给我的!……
杨明见宋寒承沉下眼眸,没吭声,晓得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便继续回禀下一件。
“卖蜜瓜的人抓到了,如大公子所料是个贼。他偷了城东来福客栈一辆骡车里的瓜。属下已经已经将车和人全都扣押了。”
宋寒承当即起身,先看了停在院里骡车,转而不满的目光扫向杨明。
杨明有点发懵,他做错什么了吗?
宋寒承:“这是马。”
骡子和马在外貌上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耳朵和鬃毛,其次看嘴巴颜色。
骡子耳长,鬃毛短,嘴巴粉红色。马则耳短,鬃毛长,嘴巴黑色。
杨明重新确认了一下,眼前这匹骡子全都符合前者特征:“可这明明——”
杨明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去摸了摸“骡子”的耳朵,竟然扯下来半截假耳。再看鬃毛,有被修剪过的痕迹。嘴巴虽是粉红色,但它的牙也是粉红色,明显是被染色了。
杨明立刻向宋寒承鞠躬赔罪:“属下眼拙,下次一定改正。”
这次的确是他疏忽了,没想到连马也乔装了。
“看得出来,这位骡车主人很矜贵。”宁愿冒险花工夫用马伪装骡子,也不愿意坐真正的骡车出行。
出行时,还带着蜜瓜,可见他对蜜瓜喜爱之深。
在没见到骡车主人之前,宋寒承已经心中列出一个名单,有五个名字。
等见到此人除去老者的乔装,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时,宋寒承笑了。
很好,来人是他名单里最期盼的那一个。
少年没想到自己的乔装会被识破,倔强地扭着脖子,谁都不看。
“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我是谁。”
与少年一起被抓的还有两名随从,也是宁死不屈的模样。
宋寒承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武奴。
“孔开势。”
宋寒承刚说出这个名字,少年就变了脸色。
孔开势不敢相信,他的身份居然被识破了。
“你是谁?我记得梁王不长你这样子,你为什么在王府的正殿,坐在梁王的位置上?”
杨明惊讶地打量孔开势一番,也乐了,“原来他就是白鹭郡郡守孔令元的长子孔开势。大公子,我们这次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宋寒承笑应,目光再落在孔开势身上的时候,像在欣赏什么宝贝。
孔开势缩紧脖子,警惕问:“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眼前人看起来年纪不比他大多少,但总给他一种好可怕的感觉。
杨明上前就控制住孔开势,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块贴身玉佩。
两名武奴见状,都挣扎想要保护孔开势。被侍卫一人一手刀,砍晕了,直接拖了下去。
孔开势恼恨骂道:“你要杀便杀,别卖关子!”
宋寒承丝毫不受孔开势的情绪影响,也不介意他大喊大叫的聒噪声,“你乔装成这副模样来永州郡的目的是?”
“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你的目的。”
宋寒承招了下手,示意文书将他接下来的话记录下来。
“白鹭郡郡守长子乔装打扮,潜入梁王府,与奸细里应外合,意图窃取王府机密,谋夺王府财富,被擒后,坦白其父有意吞并永州郡,不日将挑起两郡战争。”
“我没有!你胡说!”
孔开势吓白了脸,他深知宋寒承说的这些话如果真传出去,意味着什么,两郡之间必开战!
他这次乔装改扮来永州郡,确实有“刺探军情”在父亲跟前露一手的意思。但他从没妄想过潜入梁王府窃取机密,直接挑起两郡之间的争端。
“你有没有重要吗?”宋寒承勾了下手指,示意属下直接张贴告示出去。
永州郡与白鹭郡之间必有一战,或早或晚。既然对方主动送上来打仗的理由,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打仗最忌讳师出无名,还要多谢你给我们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不是,我没有!你造谣!我只是乔装来你们永州郡游玩而已!”
宋寒承:“哦?既是游玩,你这等矜贵之人,怎么不选择住最舒适豪华的显济酒楼,那里有我们永州郡排名第一的美食。”
杨明在旁严肃矗立,忽然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乐了。大公子真不愧是做兄长的,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夸自家弟弟开的酒楼的。
“我……我想体验一下永州郡的民情,想学习一下你们如何治理郡城,让百姓们生活的如此富足。”孔开势心虚地解释道。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就不必给我解释了。你有意刺探情报是事实,你爹觊觎永州郡,早就派杀手给孟凤亭下毒是事实,他有意吞并永州郡也是事实。你若能书信一封,游说你爹安分投降,我倒是可以留你们父子一命,保你们父子后半生衣食无忧。”
孔开势很有骨气地大喊:“我不写!”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杨明警告他最好考虑清楚。
孔开势挺起胸膛:“死就死,我不怕!”
“不怕死就好。”宋寒承浅浅一笑,“但我是仁慈之人,不太爱见血腥,就赐你一杯重获新生水吧,你可敢喝?”
“喝就喝。”
左右都是死,一杯干了这毒水,他下辈子投胎继续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
成王败寇是兵家常事,没事,他输得起!
孔开势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将杨明递上来的水一口干了。
“真单纯啊,让我想起二弟了。”
孔开势喝完后,没有感觉到预料之中的腹痛,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夸他单纯?
杨明去戳了戳孔开势的痛穴,确定人彻底失去意识了,跟宋寒承行礼。
“大公子放心,接下来的事属下一定会安排妥当。”
“别再出纰漏。”
“是。”
……
宋寒承骑马到了城北废弃的凶宅,宋显还在凶宅里忙活。他提着一袋五瓣瓜,拿着小铲子,在废墟里到处挖坑。
“阿爹?”
“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宋寒承回头看到宋显来,有点惊喜。
“听衙门的人说,爹又买了一座凶宅,我正好有空就来看看。这是发现什么宝贝了?”
宋寒承发现宋显用石头把一颗长着圆形叶片的草圈了起来。
宋显跟宋寒承讲了涅槃草的作用。
“你找到了呢。”
“嗯?”宋显疑惑看向宋寒承。
宋寒承微笑:“没什么。”
宋显继续用铲子铲土,“你发没发现咱们永州郡宝贝真多,这地方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就是风水宝地。”
宋寒承环顾宅子内的环境,问宋显能不能分他一块地方。家里的地方不够用,他想在这里建一间库房,放一些他的东西。
“行呀,买下来就是咱们家的,你想要哪里都行。”
宋显洗干净手,就掏出一把大门钥匙给宋寒承。
“不过这里都是废墟,要清理出一块地方建库房,也挺费工夫的。”
“没关系,梁王会出人帮忙。”
宋显问起孟凤亭的身体情况,“自他中毒后回了梁王府,好像就没动静了。”
记得以前孟凤亭只要在永州郡,就常现身来找他。
“身体早好了,他得了一本孤本兵书,喜欢得紧,正废寝忘食研究呢。”
那本兵书其实是宋寒承自己写的,针对孟凤亭的带兵特点,以及永州郡和周边各郡的情况,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孟凤亭读过之后感到十分震撼,整日对它爱不释手。
也恰恰是因为这本兵书,让孟凤亭彻底意识到他与宋寒承之间的差距。他确实没有治世之才,只适合当一个武将。所以在几番慎重考虑之后,孟凤亭才决定臣服于宋寒承,今后跟在他身边做事。
“得空我去看看他,给他带点什么东西好呢。”宋显琢磨着做几样小点心,孟凤亭好像也挺喜欢吃。
宋寒承:“点心可以,肉干酱菜也行,他行军打仗的时候都能吃上。”
“还打,不是刚打完吗?”
“白鹭郡郡守都派人给他下毒了,这仇现在不报,难道还等着对方强大起来?早晚要打的,不如早打,师出有名,我军气势更足。”
“有道理,那我也出一份绵薄之力。”宋显回家就写了酱菜、豆干、火腿和腊肉等耐储存的食材做法。
宋显还向宋寒承提议了很多干菜,比如木耳、蘑菇、豇豆等干货,耐储存又轻便,还有挂面。
“挂面?”
“对呀,将面条晒干后再煮食,方便又快捷。”宋显把挂面的做法写在纸上后,随口感慨了一句,“要是能找到天然的植物防腐剂就好了。”
这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速度太快,宋显没有抓住。但他有一种很肯定的感觉,这世间确实存在这种植物。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呢?
“怎么了,阿爹?”宋寒承察觉到宋显状态不对,见他仍旧呆呆地看着前方发愣,不回应自己,宋寒承握住宋显的手。
宋显这才回过神儿来,笑着对宋寒承表示他没事儿。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宋寒承洞察细微。
宋显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那种感觉,对宋显摇了摇头,他应该永远都不可能想起原身的记忆。
……
梁王府。
宋陆远戴着银面具,现身在孟凤亭面前。
孟凤亭正仅一边看着兵书,一边手持辣条,吃得津津有味。
宋陆远凑到辣条跟前,“这什么东西?”
“辣条!我挚友送给我的!”孟凤亭请宋陆远品尝。
宋陆远拿了一根,咬下一小口,一股火辣的味道迅速点燃了他的口腔,然后是丝丝缕缕的甜味,有复杂的香料味儿,还有芝麻孜然的味道,口感像肉但不是肉,越嚼越有浓郁的豆香,超级上瘾……
宋陆远这才回过味儿来,孟凤亭说的“挚友”就是他爹!
“别吃了,有大事儿!”宋陆远推开辣条,跟孟凤亭严肃道,“我的人刚得到消息,南山密院的张乾坤来永州郡了,人如今正在长乐县。”
张乾坤是南山密院山长之下的第一教头,地位很高,权柄颇大,所知秘密甚多。
如今他来了永州郡,如果能将他生擒,从他身上获得更多有关于南山密院的秘密,那将会更利于他们未来平定南山密院的计划。
“我这就派人去查!”孟凤亭风风火火走了。
宋陆远悠哉地坐在椅子上,他端着辣条,一根根嚼起来。
好吃!贼好吃!
第70章 永州郡有一坨大屎!
孟凤亭去召集人手的工夫,发现他的一盘子辣条没了,心痛不已。
宋陆远因为吃辣条的缘故,已经喝干了第四碗水了,还觉得不解辣。
他忽然想起上次吃火锅的时候,阿爹给大家准备了豆浆解辣,忙让小厮去端碗牛乳或豆浆来。
孟凤亭见他在自己这里跟在家一样,忍不住感慨:“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啊!”
“咱俩谁跟谁啊,一起铲平南山密院的伙伴关系,自然不用见外。”
宋陆远喝完小厮端来的豆浆后,终于不觉得嘴里火辣辣了,舒坦地发出喟叹。
“这辣条妙啊,明明吃着很辣嘴,但就是忍不住一根接着一根吃,都给你吃完了,嘿嘿,你别介意啊!”
宋陆远这时候才想起来客气一句。
孟凤亭撇撇嘴,想说他介意有用吗,全都被吃完了。
谨记这次教训就是,以后再见他,绝不把自己最爱吃的东西摆出来。
“我觉得咱们要亲自行动一趟,以张乾坤的武功,普通人若跟踪他会很容易会被他察觉。”
宋陆远摇头,表示就算换成他们俩跟踪也一样会被察觉,“所以我才找你啊,咱们不能跟踪,咱们监视。”
“有区别吗?”
“有区别。”
宋陆远从怀里掏出地图,让孟凤亭就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布置眼线就行了。
“不跟踪,只是在这些重要地点提前布置眼线,监视张乾坤是否出现、做什么就可以。”
孟凤亭扫视地图上标注的地方,除了各大交通要道,还涉及红袖楼旧址、古树林、芦花村等地点,将他们已知的永州郡境内全部有嫌疑的地点都囊括在内了。
“你的人多,这事儿必须你来办。根据情况安排他们乔装打扮成摊贩、农民或路人就行了。”
“妙啊!”孟凤亭高兴地拍大腿,“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宋陆远眨眨眼:“对啊,我厉害吧?”
“我看不像,你身后定有高人指点。”
这人一定十分了解永州郡的情况,才能在一些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小路交汇处做了标记。
他肯定还实时掌握了永州郡近期发生的大事小情。比如九安县,月前新搬入一户张姓人家,大部分都不清楚,但他得到过消息,这户张姓人家的家主是张乾坤的堂叔。
宋陆远“切”了一声,扬着下巴:“你爱信不信。”
“不管是你还是你身后的高人,我都向你们表达感谢。”孟凤亭很庆幸能跟这样的能人合作,可以让他得胜的机会再加一成。
宋陆远将地图交给孟凤亭后,就要告辞。
“等等,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永州郡好像来了很多能人异士,这里似乎有什么宝贝吸引他们一样。”
孟凤亭把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分享给宋陆远。
“我前段日子不在,出去打仗了,这些消息都是回来后才知道。江湖第一刀沈得云,青鸾君身边的第一剑客四脚蛇都来过永州郡,今早我还得到一条消息,阴傀门的门主梅炎枫也在郡城内现身了。如今再算上张乾坤,可谓是江湖名人云集了。”
孟凤亭问宋陆远对此有何见解。
宋陆远无所谓道:“这很容易解释啊,屎为什么招苍蝇,永州郡就为什么招人。”
孟凤亭:“……”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等宋陆远身影消失了,孟凤亭才回过味儿来。第一狂剑的意思是,永州郡有一坨大屎,呸,是宝藏,才会招致这么多人觊觎?
……
借着给宋寒承建造库房的借口,杨明近两日一直带人出入城北凶宅。
宋寒承提前交代过,除了涅槃草之外,其它地方都随意处置。
杨明带人搜查的时候,很仔细,有的地方甚至掘地三尺了。
这座废弃的宅院已经被焚毁了大半,对他们搜查的人来说应该更容易搜到东西才对。但是他们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仔细排查,还是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会不会是大公子推测有误,这里根本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杨明瞥一眼属下:“大公子什么时候推测有误过?”
属下拍了自己一嘴巴。
杨明觉得自己这次办事不能再出差池了,不然大公子肯定会觉得他没用。
杨明招来几名看起来聪明的属下,让他们听听自己的推测对不对。
“如果一件宝贝需要一个四五寸长的大钥匙才能打开,那这件宝贝或装宝贝的东西,至少应该是比钥匙大吧?这样才能插进钥匙,对不对?”
属下们纷纷点头。
那就怪了,他就是按照这思路找东西,根本找不到啊,这破宅子里根本没有。
宋显背着布包,拿着小铲子进了凶宅,看到杨明等人他惊讶不已。
杨明也没想到宋显会在这时候来,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杨明只好对宋显讪讪笑了一下。
“你不是三户村的杨明吗……你没死?”
宋显以为三户村里除了陈昌贵、张大夫、方小圆及方小圆的父母,其它村民都死在那场屠杀中了。
杨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爹娘在出事前就为我谋了个差事,在王府做事,所以我侥幸活了下来。”
“那你爹娘?”
“不在了。”
杨明垂下双眼,面露哀戚,随后他对宋显深深鞠躬道歉。
“从前不懂事,对宋叔多有冒犯,实在对不起!”
宋显愣愣看着杨明,总觉得现在的杨明跟他从前遇到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杨明规矩守礼,哪儿有从前半点吊儿郎当的模样?
宋显认真端详杨明:“你——”
“阿爹。”宋寒承笑着走到宋显身边,“怎么了?”
宋显扭头问宋寒承:“你早知他在王府?”
“嗯,因他从前跟爹闹过不愉快,我便没特意提起。反正是不重要的人,提不提没什么要紧。”宋寒承推着宋显的肩膀,往别处走,“阿爹一共找到几棵涅槃草?”
宋显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聊起涅槃草。
“只有两棵,不过我上了肥料之后,它们越长越壮实了。我就打算在这块废墟开一块地,专门种它。这东西好呀,将来行军打仗,相当于千里眼顺风耳,能给孟凤亭很多助力。”
宋寒承眯起眼:“给孟凤亭?”
“对啊,我上午刚见过他,说是白鹭郡几次挑衅我们,不能再忍了,要跟白鹭郡开战。
不过这一战打起来后,永州郡怕是会成为黎国其余郡的公敌了,剩下的七郡很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永州郡。为了咱们居所的久安,我打算出一份力,助力孟凤亭平安护佑永州郡。”
宋寒承微笑,“阿爹大义!不过,剩下的七郡不可能会联合在一起。”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要选择以永州郡为据点进行突破的原因。
“哦?为什么呀?”
宋显目光充满好奇地看向宋寒承。
“他们中有政敌、有世仇,纵然是天塌了,他们也不会齐心协力撑天,而是会先打个你死我活。”
“原来是这样,那孟凤亭的胜算就更大了!”
“是的。”
宋显挺高兴,这说明他们在永州郡郡城会继续安全地住下去。
宋显用铲子铲了铲涅槃草附近土壤,打算再给它施点肥。突然间,铲子戳到了什么东西,铲不下去了。
“好像是一块布。”宋显扯着露出的布头一拽,拽出一块方形的布,黑漆漆的,连颜色都看不清。
宋显随手就将脏布丢到一边,继续铲土。
宋寒承看向那块布,看了眼杨明。
杨明立刻了然,能在大火中完好无损存留下的布,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布?必然是火牛皮。
原来是地图!
他就说按照他之前的思路找,怎么找不到呢,原来这宅子里没有藏大钥匙开启的宝贝,而是一张指向藏宝之地的地图。
思路又局限了!
幸亏有宋显这随手一挖,解决了他们的大问题。
杨明将沾满黑灰的方布视若珍宝一般收好,就带着属下们撤退。
宋显施肥完毕后,发现人都不在了,这才跟宋寒承道:“你觉不觉得杨明变了很多?”
宋寒承:“父母离世对他打击很大吧。”
“简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我差点以为我从前认识的那个杨明,是在梦里的呢。”
“或许就是在梦里呢?”
“嗯?”宋显不解地看向宋寒承。
宋寒承微笑,用丝帕擦拭宋显额头上的汗珠,“往事如梦么,今天过去后,现在的你我就会在过去的梦里。”
宋显:“……老大,你最近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怎么说话有点多愁善感了呢?”
“可能因为阿爹总惦记着帮孟凤亭,不想着怎么帮儿子,心里难过了吧。”宋寒承半开玩笑道。
“我能帮上你的忙吗?那你早说呀,我肯定先帮你,孟凤亭排后面。”
“我呢,我呢?我排在哪儿?”宋济民蹦蹦跳跳跑进来,身上还背着去学堂常背的布包。
“你还用问吗,你肯定排我后头啊!”宋陆远坐在东墙头上,嘴里叼着半根稻草。
他不出声,大家都不知道他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坐了多久。
宋显有点懵:“你们怎么都来了?”
“听说阿爹在这买了个新宅院,我们当然要来看看。”
宋陆远跳下墙,笑嘻嘻凑到宋显跟前,问他今晚吃什么。
“儿子为了送货,熬了一天一夜呢,要吃点好的补补。”
“阿爹,我明天要出远门,帮恩师运棺回老家,也给我准备点好吃的吧。”
宋显睁大眼,点了点宋济民的小脑袋瓜儿:“冥婚的事儿还没完呢?你才多大就出远门?我不同意!还有你那个恩师,我还没见过呢,他好生无礼,居然敢擅自做主,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我们就见了。”
在宋济民身后方向,徐徐走进来一位肤色极白的美男子。他身材纤长,很高,很瘦,很羸弱,走几步就咳嗽两声,看起来妥妥就是一个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