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翻盘
威尔逊家族是这届“IFDC”的总资方, 威尔逊先生今晚也坐在现场专设的资方席。眼下全场惊成一团,巨大的喧哗讨论声将现场烘托得聒噪一片,而他只平静地静默了少顷便起身离了席。
乔安娜再顾不得什么, 仓促便追下台。一道追随着他的背影到专属休息厅里。
“父亲……父亲!”
礼裙繁复, 她提着偌大裙摆一道跌跌撞撞, 在休息间门口被威尔逊先生的专属保镖拦下来。
“父亲你听我说, 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您让我进去, 听听我的解释, 父亲……”
直到屋内的威尔逊先生吩咐了一声, 保镖放了行。
乔安娜心口微松一口气眼中一瞬渗出眼泪,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便哭求, “爸爸,您……”
“Joanna。”未等她说, 威尔逊先生便最先开口,语气却仍是温和而舒缓的,“我对你好像有些失望。”
乔安娜一下定住,眼眶的眼泪都似忘了流。
他说他对她失望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失望,为了得到他的注目、为了他哪怕只一词一字的夸奖。
她不敢放松、不敢懈怠。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优秀的, 能够挑起大梁, 她多么希望他能够为她是他的女儿而骄傲。
他们都说她见不得光。
可光是什么, 她不知道。
对她而言, 她从小世界里最重要的光就是他的目光。她只有得到他的目光才能抓到更多远不属于她的光。
而现在,他却对她说,他对她失望了……
“父亲……”乔安娜短暂的怔忡之后是更多的泪潮汹涌,大片的眼泪从她眼中夺出来, 几乎一瞬花了眼妆,“请您再相信我一次……”
“很抱歉这次让您失望了, 但是我保证今后一定不会了……请您相信我我终会打败Landsay的,父亲!”
“Please!”
威尔逊先生看着她的眼泪像是格外无奈又心疼般地轻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轻柔替她拭泪。
“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明白,Joanna。”
乔安娜眼眸水蓝,按住纸巾啜泣着。
威尔逊先生说:“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女儿。”
言下之意,其他更多的不可能了。
“等这边结束之后,你和我回国,和你妈妈一起去多塞特郡吧!也好调整调整心情散散心。”
乔安娜登时像深怔住,不可思议抬起脸。
多塞特郡是英格兰边缘的一座小镇,威尔逊家族在那儿有自己的庄园和农场,偶时全家人会在那里度假。可被送到那儿,便几欲代表着再远离了家族集团最中心的纷争,今后有关家族的一切也都排除在外。
“No!”她立刻哭着说:“爸爸,不要把我送去多塞特好吗?求您!不要让我离开伦敦。”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真的都是假的,拜托您再相信我一次……拜托了!”
威尔逊先生只是叹息,“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Leo和那个孩子会突然那么轻松的出现在台上。”
乔安娜又定住了。
她怔定这着,少顷才像震惊而难以置信地想到了什么,震愕望向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望着她这目光心中只觉疼惜又复杂,还在叹,“我多么也希望你没有,可惜……”
乔安娜在赌,殊不知威尔逊先生和林西宴也在赌。赌一个人在压力重负穷途末路的场景下会浮现的人性的底色,赌她不同的选择。
如果乔安娜没做,或许她不会在赛场上赢。那在威尔逊先生心里起码她不是输的,他或许还能如约将曾许诺给她的Dem品牌交给她。
可惜,终是林西宴赢了。
可惜……
乔安娜这一刻的心弦才彻底崩溃,所有希望坍塌殆尽,蓦地低头将脸埋在掌中痛哭出声,肩膀疾颤,泣不成声。
“哭吧,我的孩子。”威尔逊先生听着她的哭声不忍又心疼,伸手轻揽住她的肩一下一下拍着轻哄,“终会过去的。”-
后台的另一边,盛凌希也在和模特与施小秋许灵月他们道歉。
“抱歉,诸位。”
“没有提前告诉大家这暗中的小安排,让她大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上台,是我的错。只是担心这件事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了难免装得不像,所以……总之,让大家这么虚惊一场,还是很不好意思,抱歉。”
威尔逊先生离席后,导播与赛制组也紧急切断了直播网络。如今前台的观众们都还没走仍在惊愕的余韵里讨论着各部门也在等待赛制组接下来的安排。
网上的热度倒不降反升,戚行川的那条声明、方才盛凌希与乔安娜对峙、与林西宴带人证揭露的种种已经在文娱榜上位列第一第二,连国内的热搜都挂了个红爆,方才已有不少人给盛凌希打过电话问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地交换了圈眼神,而后是伊丽莎白最先感慨,“thiss crazy !”然后不由分说直接跟盛凌希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说着“没关系”、“很刺激”、“简直是一场终生难忘的走秀”等等。
江异他们也连连点头,直感叹简直没有比现在更大快人心的时刻了。
少顷,卡丽、苏珊、艾丽丝她们也纷纷来了。主动激动地抱了抱盛凌希由衷感怀,“噢,宝贝,你真的是一次比一次让我们感到意外和惊喜。现在的结果我们也真的为你高兴。”
“‘十二神’、‘中国神话’、‘人即为传奇’……这真的也是个特别而伟大的切题,这是伟大的艺术品。”
盛凌希一一回抱了她们,由衷说了感谢。
林西宴去一旁接电话了,这会儿才回来,目光远远落在被众人包围的她的身上不动声色行近。
有人看见他,悄声无息同身边人递了递眼神,很快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暧昧笑笑借口回避了。
盛凌希也无奈笑,在所有人都走后主动走到他面前,在后台明亮的白炽灯光下仰头望他眉眼。
他手臂还吊着,被藏在披在肩上的挺括的西装外套里。宽阔肩线更仿若一只颀长的衣架,挺拔冷峻。盛凌希静静同她注视几秒直接一把抱住他的右半边身。
林西宴右手便轻揽住她的腰,轻弯了下唇,“害怕了么?”
“吓死了……”盛凌希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声音嚅嚅的。
“刺激么?”
“很刺激!”她又一瞬抬起头来,下巴抵在他的锁骨吟吟笑着看他,一双眼眸里像星星一样亮。
林西宴唇角的弧度便弯得更深了些,右手指尖轻碰她亮晶晶的眼妆,“还想更刺激些么?”
盛凌希呼吸一瞬停顿了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有些讶异地问:“在这儿?”
只见林西宴的神情像极细微地变了一变,望她的眼神也有了种脑回路不同频的古怪。
盛凌希倒真的四下研究起来,看看化妆桌,又敲敲化妆凳……最终还是十分勉强地小声道:“林西宴……这还是太冒险了吧?且不说时间够不够,这外面还有人呢……你现在要不要这么的……”
他微挑眉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左看看又看看,压都压不住的笑已经忍俊不禁扬起来。被盛凌希无意间的回眸捕捉到立刻一顿一脚便踢过来。
“你耍我玩呢是吧!”
林西宴敏捷躲避开又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摔倒,又轻哄着将她收揽入怀,声音低浅。
“别的刺激……可以回头再刺激。”
她扬手,一掌打过来。
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然后清清浅浅地吻了吻,深邃目光静静看着她的,声线沉静温煦,久久环绕她的耳畔,“现在更刺激的是,你的梦想要实现了。”-
众人在后台待命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等到前台赛制组传来的消息称比赛直播继续,所有秀展完成即将公布此届的冠军。
乔安娜因已确凿了剽窃无疑,已被现场取消了评选资格。当盛凌希重新整理好衣装同其他参赛设计师上台时台下骤然响起爆裂般的欢呼与掌声。
所有评委打分、现场票据、网络票据实时截止统计数据已整理好。
放在了台上。
主持人邀请此届的嘉宾安德斯·威尔逊先生讲话宣告获奖者。威尔逊先生上台,古稀之年的他仍旧气质彬彬绅士文雅,一一主动与每位参赛者握手。
当握到盛凌希时,他轻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英文微笑说:“你今晚的表现堪称一鸣惊人的完美。”
“我很抱歉,威尔逊先生。”盛凌希轻声说:“同时,也感谢。”
威尔逊先生笑了,整整衣襟上台。
写着冠军名字的小卡片在他手中徐徐被打开。
全场的镜头、注目、灯光也似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The winner of this‘IFDC’championship is——”(本届“IFDC”冠军的获得者是)
当“Landsay”的名字响起的一刹那,全场像爆起了一声呼天震地般的欢呼声和掌声,而后所有灯光像是一瞬都齐齐聚焦在了盛凌希的身上,如万顷星光尽数洒落,她真的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盛凌希的心脏有一瞬的停顿,但心却是静的,很静很静。她抬头看着天顶那无数刺眼的灯光心平得像一片晴空不浮波浪的海面。
“IFDC”的奖杯是个小小的立裁人台形状,入手微沉,她在所有人的欢呼祝贺与围拱中到最台前获奖感言。
盛凌希第一时间下意识看向的却是回头后台入场口的方向,那里,有一道身影正遥遥站在那儿。
他永远沉静,他永远挺拔。前台绚丽的灯光照不亮他的眉眼,但他注视她的目光永远都会在。
他轻轻微笑向她点点了点头。
盛凌希胸膛有勇气鼓动。然后面向关注,面向镜头,面向无数更多的人与更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会被许多许多人听到,她的声音在彻响。
“大家好,我是来自中国的Landsay——盛凌希。很荣幸今天能够获得‘IFDC’冠军的奖项,今天我站在这里,看似是我一个人获了奖,而其实,是我背后很多很多人。”
后台,江异、施小秋、许灵月、蒋娇、秦雅卉、伊丽莎白……还有许多模特们都共同望着屏幕心潮翻涌,闻言不自觉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们互相相视微笑。
他们一个连一个地无声拉住手。
“服装设计是我的梦想;”
“但……我不甘于它仅仅只是梦想。”
“无论是什么梦,将梦编织成现实的道路上总是阻碍重重的。这世界是个充满坎坷的世界,这世界也充斥着许多各种的声音。我这条路,也是一样。”
“曾有质疑……”
……
好像时光不断不断往前退,退到帝都某个初秋的工作日,L.K大楼照常耸立,R.M十七层成衣设计部匆匆碌碌,据说这天有个关系户的新组长空降到设计部。然后一个长得特别漂亮却年轻的女孩随着人事经理笑吟吟走进。整个办公区一瞬消音,所有人忌惮、戒备、狐疑。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平凡日子里一个普通的一日。
……
“有愤怒;”
……
——“江异,今天你只要走出这个门,那整个国内的服设圈就都会知道你是被L.K开除的,不会再有人敢用你,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品牌接纳你!你可要想好!”
——“盛凌希,没名没分就不能怪别人。这圈子本来就是择利者上,你要是真不服,那就等你有资格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没空陪你。”
……
“有伤心;”
……
——“林西宴……我输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输。我知道你没有输。”
——“可是……可是……”
——“你看,我也会输。”
……
“有失意;”
……
——“我真没想到他会骗我……盛凌希……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我当初真的就是……羡慕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呜呜对不起……”
——“蒋娇,你真的觉得,你很差劲么?”
——“圈圈,你说……人干嘛要跟别人对比呢?……没有别人漂亮、优秀……难道就没资格活在这世界上了么?”
——“盛凌希,你赢吧……你要赢……盛凌希,你要赢……”
……
“但也有爱、有朋友、有陪伴、有支持、有不离不弃。永不放弃。”
……
——但我不要服输,不认输!我坚信我本为高山、为飞鸟,俯瞰泥潭,向阳而生!
我终要让我的光,被所有人看到;
无畏无底深渊,无畏旋涡激流,前方鹏程万里,愿你我都能——逆境永不认输-
正文终-
第102章 尾声
“IFDC”结束之后, 盛凌希的行程反而忙络起来,各家时尚媒体的采访邀约、电视台的节目访谈、界内各名流人士的寒暄造访等等……简直是比先前筹备比赛时更忙络得不停转。
盛凌希一行在迪拜又逗留了数日,江异小秋他们就当做公费旅行在迪拜调整状态游山玩水, 而盛凌希则是每天奔波于各种人情世故中忙不停歇。
忙了大概一个星期, 盛凌希的心中都不平衡了, 直吐槽, “不是……你们几个一天天倒是悠哉自在得很啊!凭什么就要我一个人成天忙得屁滚尿流的脚不沾地儿……”
江异他们便直笑, 声称这就是站多高的高度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谁叫现在“盛凌希”的名号在界内正一炮而红如日中天。
在迪拜这些天, 先前的一些琐事也渐渐落幕了。
有一些盛凌希在听说时还不禁有些唏嘘。
例如那日在决赛场之后对峙之后, 盛凌希便再也没有见过乔安娜。直到前些时日听迪拜警方称先前林西宴在R.M店因护盛凌希导致骨折的聚众闹事一事调查处置结果出来了, 那些前去要求退货的群众居然都是乔安娜雇去闹事的, 目的就是为了将“盛凌希剽窃”一事闹大利用舆论施压。
乔安娜剽窃、与雇人闹事一事无疑给威尔逊家族品牌也造成了影响。威尔逊先生还亲自举办新闻发布会出面道歉。
“十分抱歉由于我的女儿乔安娜的执迷不悟,导致对Landsay女士、我的小朋友Leo、威尔逊家族友好的合作伙伴L.K, 乃至我们威尔逊家族品牌本身……都造成了不浅的伤害,在此我代替我的女儿向所有受过伤害的受害者、曾支持喜爱威尔逊家族却让你们失望了的公众朋友们深刻致歉。”
“Leo说,他们中华有一句古话,叫作‘子不教,父之过’, 我深以为然。乔安娜有今日的过错的确也有我们做父母的责任, 在此我诚挚地表达我的歉意……”
盛凌希和林西宴在看到发布会直播的时候, 还有些心情复杂。在第二天便主动登门拜访了威尔逊先生。
盛凌希:“威尔逊先生, 我很惭愧因为我与乔安娜的矛盾的事使得您要当众致歉,非常抱歉,那本就是我和乔安娜两人的事的。”
威尔逊先生却毫不介意般,反安慰她希望今后她不会因为这些对乔安娜乃至威尔逊家族产生记恨, 年迈的老人和蔼诚恳,“Landsay, Leo,希望未来我们还能有更和谐更友好的合作的,也期待Landsay你未来更多更精彩的作品,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那是当然,威尔逊先生。”盛凌希最终同他友好贴面,“Good luck to the Wilson family!”
出来时,盛凌希不禁感慨,“唉,我本来以为,发生这些事,威尔逊先生再怎么也会生点气的。”
“没想到……”
“他是一位父亲。”林西宴说:“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大企业的商人。”
威尔逊先生有九个孩子。
作为一位父亲,他自然想给每个孩子都公平公正最好的。可作为一个商人,他必须给企业选择那个最对、最正确的负责人。利益瓜分之下,便难免顾此失彼,令每人的心中生出不平的对比与猜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完成的功课。这是他自己的债了。
……
又例如,戚家被威尔逊家族踢出局外、戚知礼被调查了。
那日戚行川发布推特揭露真相,使得公众对戚知礼也百般存疑。英国警方因盛凌希的跨国起诉案对戚知礼照例请去谈话,若当年盛凌希的源文件当真是他所拷贝给乔安娜,那无疑构成了窃取他人机密等违法行为。
这些事会怎么解决、那之后戚行川又都发生过什么,盛凌希不知道。
她只在警方调查取证时被叫去谈话时偶然见到过戚知礼一面。
自从两年前戚知礼帮助乔安娜瞒天过海,戚知礼算是搭上了威尔逊这条线,这两年借着威尔逊的风使得戚家品牌“梵诗”的确在欧洲市场死灰复燃。戚知礼也成为了威尔逊先生身边的得力干将。
如今事发,威尔逊家族品牌已公告称彻底解除了和“梵诗”所有的合作与注资,加之窃取机密一案,“梵诗”陨落已成必然。可以说戚行川这一举几乎是主动拿了整个戚家的前途在破釜沉舟。
林西宴自然也看得出这个中的干系,不禁问:“你要去见见他吗?”
不管怎么说,他作证是真,在最后一刻推波助澜了他们也是真。
盛凌希沉吟许久,终是叹,“算了……”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终已成了过去。
她该说的话,早就已经说尽了。
去若只为再说一句“再见”,那不如不见。
未曾想在回国当天的迪拜机场大厅恰与他碰见。
那天,盛凌希和林西宴、L.K一众小分队浩浩荡荡准备返程。在迪拜逗留了整整近一个月后,一行人总算张罗着收心回国。
林西宴的臂上如今也养得七七八八,吊臂已经拆了,虽不能做大动作,但穿衣、动作等总算无碍,外表看上去也和普通人无虞。
一众人嘻嘻哈哈地一道笑闹到机场大厅办登机,盛凌希正在跟蒋娇许灵月她们玩闹,一瞥眼,就见到不远处的戚行川。
他应当也看到了她,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像惊喜也像讶异也像难以置信,似乎想过来却不敢过来。
盛凌希发怔的一刹那,周围众人自然也随之发现了他。很快纷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又看看盛凌希和林西宴,识相地借口先走开了。
彼时林西宴正牵着盛凌希的手并肩而立,深黑眼眸也在平静凝视着他,抿抿唇还是用示意盛凌希尽情做她想做的先到远处去等她了。
盛凌希便似原地思忖两秒,还是走过去。
看到她走过来,戚行川的背脊蓦然僵硬得像块石头,注视着她一动不敢动一眨不敢眨。怎么都没奢望她会真的过来的。
哪怕是施舍……
在他面前一步开外的位置站住,盛凌希仰头看他,最先扬起唇角的微笑里有释然的味道,“嗨。”
“嗨。”于是戚行川也笑起来。
眼底却在一瞬间微红。
自从上次盛凌希在医院将他赶走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哪怕上次他发过推特,她也只是在一些人零星的谈话中听说过他的一些后续。千帆过尽,他的名字再听到耳里仿佛是别人故事里的人,特别的不真切。
眼前的男人依旧高挺清隽,还是她印象里的温润少年模样。只是眉眼间却早没了少年时的风采,而蕴着些微落寞的疲惫。
盛凌希一时只觉心情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笑问:“要返程了吗?”
“嗯。”
“今天飞吗?”
“嗯。”他的脚边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说话间不由自主低头望了眼很低地应了声。
“回英国?”
戚行川神色难言般抿了抿唇角微顿,而后才接应,“嗯。”
盛凌希:“一路顺风。”
“谢谢。”
然后沉默。
“……”
她就说,她的话早就说尽了。
即便是再见一面,也是无话可说。
周围行人匆匆碌碌,有少顷的沉默在这一处小小的角落横亘。远处江异施小秋许灵月一行人边聊着天边时不时地悄悄看向这边,林西宴静静伫立神态静默。
半晌,戚行川鼓起勇气唇角翕动主动开了口。不曾想两人竟同时出声。
“凌希……”——“戚行川。”
两人一时都不禁有些怔,很快对视着不禁笑起来,又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先说!”——“你先说。”
“……”
两回不约而同的意外也无形间缓和了彼此之间不尴不尬相顾无言的气氛,盛凌希淡笑了下不再推诿先出了声,“戚行川。”
戚行川的眸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等待她的后话。
盛凌希说:“谢谢你。”
戚行川的胸膛有一秒的震动。
盛凌希:“决赛赛场那天那条推特……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愿意那么做。这代价有些大,我想你应该顶过很大的压力,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我感谢你。”
“但,一码归一码。”
“曾经的事,我已不再介意,但永不会原谅的决定,也不会更改。所以我始终还是那几句话,我祝愿你一切都好,但你我之间,就别再联系了吧。”
“……”戚行川的心脏一瞬被温暖的火焰包裹过,又猝然刺入了冰凌,他望着盛凌希神情沉痛欲言又止眼眶猩红。
那天发布推特的时候,他的确顶过很大的压力与挣扎。可他失信过一次,不想再对她失信第二次。他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所以他破釜沉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私下发布了那条推特,又联系远方的朋友帮忙将那它推到了热搜公众。彼时他已经被戚知礼锁在酒店房间里关到不知第多少天。他收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切了所有的信号网络,就是怕他再去见她或是对外透露出什么。但他还是想方设法做了这一切。
推特成功发布且掀起了舆论众浪后,戚知礼气到和他几乎打了一架,骂他叛徒、骂他无耻、骂他真不配为戚家人他恨不得掐死他。
他早就不想活了。强撑着皮囊做身不由己的事,生不如死。
可是他又不能。
他想亲口和她说句“对不起”,想和她说,答应你的我终于做到了,我为你正名了。虽然为时已晚,一切可能早都来不及了。虽然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但是,凌希。
你还能叫我一声“小七哥”吗?
戚行川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也有了湿润的泪色,他却紧抿着唇努力没掉下眼泪哑声开口:“凌希,我……”
“戚行川。”盛凌希却轻轻打断他的话,神情静默而感喟,“我听你哥哥说,自从那件事发生,我走以后,你就养成了酗酒的习惯,是吗?”
戚行川一下慌张顿住,看她的目光也有几分无地自容的羞惭。
盛凌希忾然叹息,像面对一个久远的老朋友,“喝酒……总归对身体不好。”
“戚行川。”
“尽管你和我之间发生过一些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到底……你我算是故交,已认识了很多很多年。我即便因一些事怨你,也不想看你就此颓唐堕落,因为那不仅会让我有些看不起你,也会让我怀疑过去的我自己,是什么眼光,交的是什么朋友。”
戚行川目光沉痛直挺的背脊似已有了细微的颤动。盛凌希语气平静。
“这世界没有谁离了谁是过不下去的,包括我也是。”
“我希望你振作,不仅是因为你哥哥曾拜托我劝你,也不仅是因为旧情。你曾告诉过我,‘不畏人言,不委于己;坐端行正,无愧于心’,是你想成为的人生安身立命的座右铭。可我一直记得,你怎么反而会丢掉了呢?”
——“不畏人言,不委于己。”
坐端行正,无愧于心。
戚行川的胸肺这一刻才像被这句话忽然击穿,某种一直强忍的眼泪滚落了一颗。他身侧的两只手紧攥着,轻颤着,抖动频率却越来越大,蓦地低下头更多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哭得剧烈却无声。
他丢掉了……他全部都丢掉了。在那些利益纷杂的驱使里,在那些强权名利的威迫下。
他弯着腰,佝偻着,一边痛嚎着无可奈何的身不由己,一边又心甘情愿地背负着前行。连尊严都没了。
他眼泪越掉越多,却强行抿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男人哭得泪如雨下,周围有行过的路人纷纷不解地朝这儿看。盛凌希不由叹息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谢谢,凌希……谢谢……”许久,戚行川哑着声音颤手接过了。盛凌希明白他谢的不是这张纸巾,“谢谢你。也……对不起。”
对不起……
盛凌希只是静静摇摇头。瞥眼可见远处的江异他们已经办好了登机牌在等着她。众人还有些像看热闹的眼神在偷瞄着她这边瞅,在和她视线遥遥相接的刹那纷纷轻咳着闪开了。
林西一言不发地淡薄看着他们他们谈话。
江异犹豫着伸手遮了遮林西宴的眼睛。
她无声细微笑了下,又面向回了戚行川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戚家被威尔逊解约,戚知礼被调查。他回去后,想也知道会面对的是戚家人怎样的怒火与唾弃,而“梵诗”是注定救不回来的了。
“还没想好。”戚行川已平静下了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神态微笑了下,“不过,应该不会再‘委于己’了。”
“那就好。”盛凌希也微笑起来,退开两步,“祝你一切顺利。”
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戚行川又鼓足勇气叫住她,“凌希。”盛凌希偏头。
戚行川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深深看着她,不说话,好像是想在这顷刻间将她深深从眼底映入心底。
若不出意外。
这应该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他最终红着眼微微笑起来,声线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你能……再叫我一次小七哥吗?”
远处的林西宴静静望着这边。
盛凌希余光里看见那道沉默伫立却永远坚定的影子。最终没有叫他。她说:“戚行川,别走回头路。”
……
盛凌希所不知道的是,戚行川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中国帝都。
他所乘的航班比他们的航班早一班,飞机起飞的时候,戚行川看向窗外,整座城市渐渐在视野里成为不清晰的缩影。
无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潇山的夏天永远明亮热烈,似乎永远充斥着不会褪色的蓝天和草绿。他的小伙伴们告诉他说盛家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特别漂亮开朗。他因为好奇远远看过她一眼。
她的确是漂亮开朗的,对谁都是。
可是有一天,他却意外发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在哭。
听说她父母意外离世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盛家的大人们说庆幸她年纪小,还不大懂事,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就不用感受失去亲人的痛心。可是其实她都明白的,也知道,她只是不想让爷爷奶奶因为她的难过而更难过。
所以他走了过去,给了她一块糖果,对她说:“别伤心,他们都变成了星星在看着你。”
“如果难过,可以对我说,我是戚家的哥哥。”
那一刻他很想保护她,像保护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他有一个一言难尽的家庭,外表光鲜亮丽,实际内里却早已破败腐烂。父亲好赌、母亲懦弱,爷爷哥哥都当过兵,性子刚肃强硬,却也独断专行,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他们要求他优秀,他就必须优秀。
拼命让自己变得出类拔萃的样子,无论什么都竭尽全力永争第一。
他们教他成为一个正人君子,挺直傲骨,彬彬孑立。
可当有利益驱使的时候,却又亲手将他的傲骨打碎,推翻毁掉他们对他的所有教诲,迫使他折腰低头。
他不懂。
他比不过林西宴。
可是那些年,只有一个声音穿过所有的质疑声一直在他身边鼓励着他说:“小七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那个林西宴算什么?他还没你一根头发丝厉害呢!他没你厉害!你最厉害!”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意外之喜也不可多得。
所以他认真想过,终有一日一定也要强丰自己的羽翼,也能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地。
被戚知礼强逼着删掉电脑里她的源文件时,他哭了,第一次几近下跪着求他,挣扎着说:“哥……你这一删,我就没法再面对凌希了!算我求你,把证据交出去,指认乔安娜,求你!”
“凌希的天赋和能力是众目所见的,该得到这个荣誉的也该是凌希。‘梵诗’也未必只有背靠威尔逊才能东山再起!你信我一次,求你!”
戚知礼却不听、不管、只恁般坚决这一个决定。斥他说: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你知不知道,要光靠你我两个人的打拼,戚家要多少年才能走到当年的地位?如果有威尔逊的帮助又需要多久!”
“我知道你喜欢凌希,可是‘盛’现在已经是个什么鬼样子?!盛凌希她天赋再高能力再强她能救得了她们自己家吗?她自己自身都难保呢!”
“戚行川,你只有自己有能力你才护得了你想护的人!错失了威尔逊这次机会,你和盛凌希还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当威尔逊是吃素的?乔安娜是吃素的?等她真的因为这事恼羞成怒去针对盛凌希,你以为盛凌希会好过?”
“盛凌希不过是受一时委屈,可等你立起来了,完全能够给她更好的!到时候再弥补她!哪方轻哪方重,你好好想想吧!”
他被说动摇了。
所以他犹豫挣扎,最终颤着手,在戚知礼的注目下删掉了那些文件,蓦地抱头蹲地号啕痛哭。
当这件事终在她面前揭发的时候,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到底都做错了什么。
他喜欢的女孩,不是玻璃罐里的玫瑰,也不是脆弱的洋娃娃。她甚至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她需要的,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坚定不移的坚守,以及能够和她携手对抗一切洪流的信心和决心。这些年反而一直是她在精神上支撑他保护他。
她走以后,他曾满世界地找她,却满世界杳无音讯。直到听闻她和林西宴结婚的消息。他惊慌、无措、也难以置信,甚至气恨,恨她也恨自己。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他亲手把她推开的,推到林西宴的身边,也亲手将自己打入了一场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他不曾这样做,或许有一天,他会顺其自然向她表白,她便稀里糊涂的和他在一起了。那也许也非是她爱他,而是她不懂爱。而爱于她而言本就是锦上添花。若那样,或许他们的结局就是相敬如宾地过了一生。
而终究,太晚了。
是他让她失望了。对不起。
飞机达到帝都时已是夜晚。经年已过,潇山的建筑早已陈旧,七里街也不会再见当年那个欢快喊着“小七哥”的少年少女的影子,就让过去的成为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
凌希,那就如你所愿。
从今以后,天高水远,祝你万事胜意。
永不再见。
第103章 未来
过完安检登机后, 盛凌希才发现林西宴全程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讲话。
盛凌希猜测着他大抵是因为戚行川的原因不高兴,悄咪咪拉上了自己跟他的这两个头等舱的空间隔断,小声问:“吃醋了?”
“没有。”林西宴语气淡淡。
哦呦呦, 没有, 没有!
听听这个语气!没有哦~
“哦, 那就好。”盛凌希在心底偷笑, 表面却仍装作大咧咧相信了的样子, 感叹道:“唉, 这个戚行川, 也真是的, 什么时候走不好, 非赶在今天,让我们碰上, 害得我本来好端端的心情现在闷得慌的,特别不对味儿。”
肉眼可见身边的林西宴像无声深吸了口气微蹙眉。
她微不可查扬扬唇角,用余光轻瞄着他的举止神情,又叹道:“不过他刚给我诚挚道歉了,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了吧!”
“……”
“还说了谢谢。”
“……”
“还哭了!说起来……我还是很少见他哭呢, 也让人挺难过。”
“他还让我叫他‘小七哥’!我就突然想起——”
“盛凌希。”像终于忍无可忍, 林西宴终于冷淡出声, 沉沉看她, “你有完没完。”
哈哈哈哈哈哈!
盛凌希在心里狂笑,眼眸却婉转流光,戏谑道:“不是不吃醋吗?”她手托腮撑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指尖一点一点点着脸颊吟吟看他,“怎么突然又……”
“不是吃醋。”林西宴语气凉凉, “就是嫌你吵。”
“哦。”她又故作郁闷地撇撇嘴垮下脸,也不在意, 慢条斯理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故意在他面前当手帕似的甩了甩擦汗,“哎呀这迪拜的天,可太热了……你说怎么在飞机上开空调还这么热呢哎呀……”
林西宴的视线在看见那张纸巾的刹那才像彻底忍不了了,解开安全带拉开隔断起身便对身后道:“江异,我们换个位置。”
“……啊?”江异正跟着并排的蒋娇、许灵月、施小秋几人正头凑头谈游戏,闻言懵登抬起头不明所以。
这架飞机是大型机,头等舱共十六个位子,两两并排为一座,有一个可以拉上隔断板的独立空间。
盛凌希和林西宴加之江异、施小秋、许灵月……路杰、保镖等人一行共十一人,几乎恰巧将整个头等舱给包圆了。而盛凌希和林西宴就坐在整个头等舱左侧的最前方后排的两位便是江异和许灵月。
“哎呀没事没事!”盛凌希赶紧起身将他拉下来,“你们接着玩你们的,没事,没事啊……没事!”
看见她手中甩着的纸巾,江异他们像是立刻明白什么,心照不宣跟她对视一眼抿唇忍住笑。
重新拉上隔断板,盛凌希直接抱住他完好的右臂便嬉皮笑脸似的轻哄,“真生气了?”
林西宴表情淡薄,目视前方不说话。
“别生气呀小哥哥……”盛凌希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用纸巾擦拭他的额角,“要不我给你也擦擦?”
纸巾碰到林西宴眉角的刹那,林西宴的眸光凝成寒芒,警告似的看向她。
盛凌希双手却得寸进尺般柔滑勾环上他的脖颈,唇边还翘着得意笑意。
头等舱的空间说大不大,这个姿势使他们的距离也拉得极近,幽闭空间内外面江异他们的说话声、机组人员的走动声都散散碎碎得不那么十分清晰。而她的呼吸都几欲喷薄在他的脸上用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我没有叫他小七哥。”
她呼吸温热,这么刺啦啦地浮在他的耳尖有些痒。
“可是……我刚刚可有叫你小哥哥。”
林西宴薄唇轻抿,眉眼处这时才有些微的松懈。
“我是给了他纸巾,但是……”纸团还被她握在手里,说话间又被她悠悠亮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轻拭拭他的额角,在他眼眸又要冷下来之前又幽声开了口,“我可没对他这样吧?”
林西宴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擦,看得出他现在是厌极了这张纸巾。
盛凌希偷笑一下只好将纸巾丢在一旁,手臂又牢牢勾住他的肩颈,同时双腿也更方式地直接搭在他腿上,这姿势看上去仿佛直接坐在他怀里,狡黠道:“我也没这样对他吧?”
林西宴呼吸轻滞,静静盯着她的眼睛深静眼眸像蕴藏万顷星河。
她此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噙着笑,极尽挑.逗勾.引。
轻轻俯身去亲吻他的喉结。
林西宴浑身一惊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她先他一步伸手扣住了他的脖颈没令他躲掉,舌尖像只灵活小勾子,轻而灵巧地在他落拓喉结上微微一扫。林西宴背脊瞬僵咬牙才好悬将那声险些脱出口的哼声咽下去,麻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揽住她腰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她的衣料。
“我也没对他这样吧?”
她一触即收,还像颇尝美味般的轻咂了咂嘴巴,舌尖轻舔唇角。林西宴眼眸愈深喉结滚动。
“我更没……”话没说完,她直接倾身上去吻住他的唇,撬开他齿关,舌尖与他勾连,唇齿厮磨间呼吸都吞噬,林西宴强压抑着才努力没发出丁点亲吻的声音。抓紧她衣料的手背青筋毕现绷成一条紧紧的线。
过会儿她分开,呼吸带了微喘,眼眸却有种异常的亮光,轻声说:“更没这样吧?”
林西宴揽着她腰的手微微稳了她一下,声音已沙哑,“别闹。”
她却直接抱着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温烫呼吸一下一下浮动着他的侧颊和耳尖,还在悠悠用气声说着,“而且……我更没这样跟他说话吧?更没有……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叫着他老公,还……”
深吸一口气像彻底忍不了了,林西宴一把直接伸出手去去捂她的嘴。
她却游刃有余般,在他手捂过来的刹那,极轻地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像片温润羽毛在掌心一扫而过,有点痒,还有些耐人寻味的触感。
林西宴一瞬尤若触电连忙撤开手,惊诧盯着她,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难得有了显而易见的情绪。盛凌希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拼命捂着嘴忍着。
抿唇咬牙盯了她两秒,他终于一伸手直接扣住她的后颈像提拎一只小鸡般将她又拉近了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已压到极致,“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怕什么?”盛凌希谐谑盯着他绯红的耳尖,“有隔板,又听不见。”
“你确定?”他却促狭眯起眼,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反客为主般的意味深长。
“……”盛凌希盯着他的表情蓦然感到有点心不着落似的危险感,悄咪咪凑近隔断板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就见方才还在热火朝天谈游戏的江异他们此刻已经纷纷正襟危坐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表情却忽然有种心照不宣地讳莫如深,在盛凌希眯眼看出去的刹那头也不抬地轻咳。
“没事老大,我就当我们聋瞎。”
“…………”
林西宴猝然发出一声戏谑哂笑。
她坐回来瞪他,见他唇边似笑非笑的表情更觉恼怒,张手就要去打他,“你知道你还——”
他这一刻却轻松握住她的手,然后反手扣到她身后反而牢牢禁锢住她,只用一只手臂便能将她囿得牢牢的。然后用吻堵住她的嘴巴,吻势来得很猝然也很霸道,吞噬掉她的所有呼吸和话语。
隔板外有一阵刻意压低的轻咳声。
盛凌希脸颊又红又燥,就在他怀里推搡挣扎,又怕闹出的动作太大,不敢用力挣着,就指尖掐着他的手背无声地用力的掐。
林西宴笑了一下动作放轻了许多,吻渐渐变成了浅尝辄止似的轻吻,薄唇微张轻含她的下唇,小心翼翼地呵护轻啄。盛凌希能看见他纤长轻阖的眸睫蝴蝶羽翼般一颤一颤。
分开后,林西宴喉结滚动,用指尖去轻拭她被碾吻得红润的唇。
盛凌希气哼哼地盯着他伸手去拍他的胸膛。
其实江异他们没听到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
只是隔板不完全隔音,总会有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传出来,加之那隔间里的是对小夫妻,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飞机飞上上空后,江异忽然问道:“老大,我们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啊?”
“废话。”不等盛凌希回答,施小秋在旁率先答了,睨他说:“组长现在这么火,等回去后,还怕你没事做?恐怕裁衣服都能给你裁到手断吧?不过小林总,如果我们回去后R.M的订单越来越多,我们会不会加薪的呀?总不能……‘加量不加价’吧?”
林西宴不觉悄无声息勾唇。蒋娇和秦雅卉等闻言也忽然爆开一阵欢呼,佩服不已地向施小秋比大拇指。
盛凌希拍拍手压下呼声,在一片高呼声里故意谐谑说:“要我说啊,这段日子,都给你们玩儿野了吧!一个个恐怕手都生了。等回去后,首先就要来一场部门大考核,来个末尾淘汰制!然后每季度都考核一次!考核不通过的全都给我淘汰!卷起来卷起来!”
高呼立刻变为一阵怨声载道的哀叹,直嚷着果然当劳动者升级成资本家只会变成懂得怎么压榨所以更加变本加厉的资本家,简直“盛扒皮”不为过。
盛凌希却越想越觉得有趣,看着他们面如土色的脸更加笑得开怀。哼!让他们先前玩得起劲儿她却只能苦兮兮地忙得气她!
“那你呢?”一片稀稀拉拉的玩笑声中,林西宴不禁凝视问。
“我?”盛凌希想了一下,说:“首先……应该先要歇歇吧!”她这段日子真的太忙了,“到时候我就一边休假,一边盯着他们的考核!完美!潇洒!”
“切~!”
“真是……”
“绝无人性!”
立刻引起他们几人的吐槽。
林西宴:“然后呢?”
“然后……应该备婚吧!”
林西宴一瞬讶异看她。
周围人也一时静下来奇异地交递了圈视线最终看向她。
“看什么?”盛凌希倒故作不满地傲娇仰仰下巴睨着身侧的某人道:“某人是不是都忘了,当初只结婚领证却还欠我一场婚礼的。我这人可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的!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再大再豪华的秀场我都见过了,要是我自己的‘秀场’不让我满意有些关系我也可是‘拔吊无情’的!”
“哦~~”
“呦~~~!”
周围立刻起起哄来,纷纷嚷着“小林总惨了”、“原来最大的考核在小林总这儿”、“小林总任重而道远”……
林西宴倒不禁笑起来,右手指尖悄无声息探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扣紧。笃定说:“备。”
“不行就多结几次。”
“到你满意为止。”
周围起哄嬉笑声更盛,盛凌希努力抿着唇角却最终忍俊不禁笑起来,而窗外飞机穿破云层艳阳正晴。
……
故事结束了,王子和公主会幸福的在一起。
而未来余生,还很长。
第104章 备婚
说归说, 正式回国后,盛凌希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真实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IFDC”现场大爆,盛凌希在时尚圈名声大噪, 自帝都一落地起各种时尚杂志品牌的邀约、采访邀请、名人讲堂等就没断过。品牌部为R.M所承接的私定订单更是纷至沓来数不胜数, 甚至都要排到后年了, 莫说休息, 盛凌希甚至每日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仿佛要打仗。
她不禁叹息, 每天光听施小秋念行程表的时候都忍不住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哀怨呢喃, “唉……我可再也不图一时口舌之快了, 这老天爷的耳朵通常都是选择性听的一不小心听岔了就容易给你来场事与愿违的现世报……”
江异和施小秋也累到几近要嗝屁, 同样瘫在桌上感怀,“唉, 我也再也不提什么加量加价了……真是千金难买闲假期,天知道我开始多么怀念在迪拜的美好时光……”
一片席不暇暖的繁忙中,也并非没有好消息的——盛凌希升为R.M总监了。
自“IFDC”现场乔安娜事态败落之后,乔安娜在L.K的职位自然也没法再留,盛凌希升成R.M总监是自然而然也是众目所归的, 这一次整个R.M乃至L.K上下再无质疑的声音。
不仅盛凌希升职加了薪, 同时秦雅卉也升为了高定部二组组长。盛凌希还亲自在二十三层为她举办了场欢迎Party。
蒋娇替补空缺接手了成衣部一组组长的位置, 管理整个成衣部的大小事宜。施小秋从盛凌希的助理也成为了兼R.M高定部独立设计师之一——盛凌希亲自划开了一个新模块有她来主理。连江异都成为首席打版师, 手下开始带起了实习生小徒弟。整个R.M设计部门都仿佛水涨船高般地更上一层,工作的气氛都不禁跟着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加上几个项目下来的奖金,别提多光彩了。
但这一忙,就直接将盛凌希的备婚给备到了年后。
年后忙完了今年米兰春夏季时装周后, 盛凌希终于能得空筹备婚礼事宜。婚礼琐事冗杂繁琐,好在有林西宴一直留意操办着。从时间、到宾客、到场地……都无需她操心, 但最终的风格和流程还需要她来拍板敲定。
盛凌希对备婚流程一窍不通,看着林西宴为她陈列的密密麻麻的流程单头都大了。幸好,她和林西宴的婚礼或许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衣裳。上到施小秋下到蒋娇大显其招给她设计了快有十几件婚纱礼服,各种风格应有尽有,就连许灵月都特意从海城飞送回来设计稿,让她穿到十八婚都能有的剩。
蒋娇还出了一个点子,“到时候,你就像走T台一样,穿一件,上来,走一圈,然后到后台飞快换下一件,再上来,再走一圈!”
“就来一场婚礼走秀!”
“然后那天来的来宾,就拿请柬投票!觉得哪件婚纱最好,就投给哪件,最后得票最多的那件婚纱,是谁设计的就免份子钱!”
“这样表面看上去是场婚礼,说不准还能带动咱R.M的婚纱设计板块和销量,然后你的婚也结了,咱下半年的GMV说不准也达标了!怎么样怎么样?”
“……”盛凌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眉间蹙得像能夹死苍蝇,十分艰难地开了口,“我觉得……”
蒋娇双眸期待亮晶晶。
“你脑子有洞。”
“……”
盛凌希将手中一沓设计图扣在她头上,“谁也别想给我免了份子钱!一分都不能少!!”
“……”
……
婚期定在了五月六号。
草长莺飞的暖春时节,帝都多晴少雨,春风十里。
在临近婚期的前几日,林西宴某天晚上还突然提起林老林墨笙和宋厉成说很想见见她。
主要是他们两人的婚礼将近,如今大半个帝都的圈子几乎都传开了这件事,可作为林家本身的长辈与自家人,盛凌希还从未主动登门拜访谈及过婚礼的相关事宜,加之先前在“IFDC”赛场的事……即便是林墨笙与宋厉成有意与她缓和关系也总要先见到面。
自从“IFDC”之后,林墨笙与宋厉成两人对于她和林西宴这段婚姻的态度似乎就没那么不赞同了。
盛凌希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在L.K能这么顺风顺水,与他们两人的态度也应有直接的关联。只是往事如陈旧的伤疤横亘在心里面,消不掉抹不去,不疼不痛却也没法视而不见,让人始终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她长久抿着唇沉默,林西宴的指尖便轻柔揉开她眉宇间的蹙痕,轻声说:“不想去,就不去了,不用难为自己。”
盛凌希抬起头看他,“你想让我去吗?”
“是你想去吗?”林西宴却说。
永远做你想做的。
在她眉眼怔松的刹那,他微弯唇角平静问:“你还在怪他们吗?”
盛凌希就抿唇缓缓遥遥头……却又点点头。
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所以她不能怪,也无法恨;
可也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所以她更加无法释怀;
家人给予一个人的伤痛,是其他人再多的中伤也无法到达的几倍。在他最受伤无助时,家人明明该是给予他最大的支撑与温暖,可他们却用更冷漠更漠视的态度逼迫他立起,逼迫他无情逐利,也给过他最重的创伤与阴影。
她能够原谅他们,却无法替他原谅。伤害过他的每一个人,她都无法原谅。
“那就不去了。”看着她的神情,林西宴最终十指紧扣住她的手,是决定也是决心,“凌希,那只是我们俩的婚礼。”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一个答案的。
和解不了,也是结局。
……
盛凌希却去见了他的母亲林惜珺。
再次见面,林惜珺感慨、唏嘘,也由衷为他们感到安慰,喃喃道:“凌希,我真的没想到……但是很好,这样真的很好,我真的真心祝福你们。西宴,凌希。”
盛凌希总觉得这样面对林惜珺有种无名的愧疚感,许是自己的幸福在同样事物上却不幸的林惜珺面前会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组,那样对比总令她有种在伤人的羞愧。
林西宴却说:“别把你婆婆想的太小气了。”
“我妈这个人,因为在婚姻感情里有过不好的经历,所以更格外希望她的孩子、她身边的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有个好结局,不要像她一样。所以她是真心祝福我们也为我们高兴的,你的愧疚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
两人在溪畔山庄吃过午饭、替她整理过花草,陪林惜珺在山庄的花园喝下午茶。
帝都春天的花园温风和煦,阳光适宜,有小蝴蝶在花丛间肆意飞舞。
是盛凌希也久违感受到的宁静和黯然。
傍晚的时候,林惜珺给了盛凌希一个镯子。
“说起来……凌希,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给你的。”
“这镯子,还是当年我和……你许叔叔谈恋爱的时候,他送给我的。那个年代片酬少,这镯子的成色也没那么好,他却说花了他一整部戏的片酬。我当时还笑过他,问他是在哪个古董摊上掏的野货,可别是被骗了!”
提起许云轩,林惜珺的神情不自觉便放得轻柔,指尖也不自觉地一直在镯身上摩挲。
她嘴上虽调侃,那枚小玉镯却明显保存得极好,烟紫玉色泛着淡淡流光,被用手帕一层又一次地包裹着。她将她放在她的手上,“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别嫌弃。”
“不不不,惜……妈!这我不能要,这个真不能要!”盛凌希连忙推拒,直说着太贵重了。那镯子所代表的含义早已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让她承载不了。
林惜珺却坚持,握着她的手只一滑便将它带到她的腕上。
林西宴在旁轻按她的肩,用眼神无声示意她先前他所说的话,盛凌希一瞬了然终应下了。
收好手镯,屋外晚霞漫天,盛凌希和林西宴一同去山庄的后山去看望“许云轩”。
溪畔山庄的后山有一个许云轩的衣冠冢,是林惜珺为他制作的。
许云轩的骨灰……早已被林惜珺一半撒入大海,一半埋在树下。他终于没了枷锁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
每当林惜珺怀念许云轩,便会来到后山的墓碑前。墓冢小小的,但收拾得很干净,碑字明亮一尘不染,面前的花束还有着晶莹的露水。
盛凌希和林西宴在许云轩的墓前放了一束花。又说了一会儿话,回去时,夕阳正好。
余霞成绮,暮霭沉沉。两人手拉手并肩往回走着,盛凌希无端想到什么畅想道:“林西宴,你说……当初如果惜珺阿姨和许云轩走了,或是许叔叔没有病逝的话,那他们会是什么样啊?”
“想不到。”春季山庄路旁的樱花开了,在两人行走间有微微花瓣随风落下,飘然似雪花,“但我想……十二岁时的你应该会挺高兴吧。”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我应该就不存在了。”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反讽的话,“然后这样的话,某人也就不用碰到一个特别讨人厌的大混蛋了,应该会挺高兴的吧。”
盛凌希就立刻前仰后合地笑起来,笑得特别开怀,松开手主动往前跑了几步在他面前倒着走路笑问:“诶,林西宴,我突然有个问题也很好奇。”
她突然面露狡黠,“当初你爸你爷爷逼着你跟我离婚娶乔安娜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啊?有没有那么一刻很动摇的呀?毕竟那可是乔安娜耶威尔逊家的乔安娜!你家里又逼得那么狠,你要是真娶了她,L.K前途无量!”
“没什么想法。”林西宴神色淡淡。
“没什么想法是什么想法?”
樱花瓣在她身后簌簌飘落,夕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泽。她在倒着走路,看不见背后一颗渐行渐近的樱花树,林西宴在她即将走到时先一步悄无声息拉了她一把,隽味问:“凌希,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你名下多了一个信托基金。”
盛凌希一时脸上露出诧异神情。
林家当时逼得的确紧,但林西宴只觉得烦躁,所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给盛凌希开设了一个信托基金,以防未来真生什么变故。
“我当时只想着,如果事情真的僵到无解的地步,如果你愿意,我不妨效仿你的父母。”
盛家的大公子盛谢骐,为独臂舞者凌蓝的爱恋,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离家出走。
曾被潇山不少人嘲笑为傻瓜,也不失为一段令人感慨的佳话。
盛凌希微怔住,他说这话的时候,夕阳明晃晃在他身后喷薄着,樱花瓣似在他身后飘得像雪化,特别的漂亮,也特别的俊俏。她蓦地一把扑上前拥住他的脖子同他拥吻。
夕阳下,樱花树下。
他仓促搂住她急促拥过来的腰背。脚下微错向前一步直接将她的背靠在樱花树上回吻她。
吻了会儿,她微微分开,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锁骨处静默。
紫玉手镯还带在她的左手腕上,微有凉意。她不禁用指尖抵了抵在他胸前嚅声说:“林西宴,惜珺阿姨把镯子送给我,是觉得自己很遗憾,所以想让我们替他们幸福吗?”
耳朵贴在他胸腔上传来的声音是沉磁的,“我想,是的。”
“那……他会知道吗?”
“会的。”
“会为我们高兴吗?”
“也会的。”
盛凌希抿抿唇眼睛突然有些湿,“变成星星的人们……都会看到吗?”
他微顿,察觉到她声线细微的,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得更紧了些音色更沉,“会。”
盛凌希终于抬起头来,眼眸湿湿的,却明亮,“林西宴,我爱你。”
第105章 婚礼
五月六日, 盛凌希与林西宴的婚礼在帝都的摩卡艺术中心举行,这场婚礼却与许多婚礼大不相同。
没有流水席、也没有来宾宴,整个现场真的布置成了一处走秀秀场的模样。展示婚纱照的地方是平常秀场置放模特Look板的地方, 来宾到来后在签到处签到而后在照片墙留影, 婚礼现场的台子是U型台, 台下是一排接一排的观众席。一眼望去, 完全就是一幕秀场无异。
请柬是一张“秀场”邀请门票。
门票以“盛宴”为主题, 以玫瑰、飞鸟、箭矢为主元素, 诚邀各亲朋好友前来参加R.M在五月六日举办的特别秀展活动。秀展过后还有晚宴盛请, 是场自助的中西餐合并宴会。别出心裁的设计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啧啧称奇。
“还不错吧?”盛凌希将这主意跟身边人说的时候, 自己眉眼间都蕴着自豪的飞扬之意, 指尖点着脸颊唇边止不住地笑,“这是林西宴想的!我还真没想到他能想到这种点子!啧啧啧……唉, 要我说呀,他做什么CMO啊,转行做策划得了!到时候我的设计,再加上他的策划,就算当初我们俩真离家出走了也绝对能混出点名堂来!”
“哦~”
“呦~~”
自诩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一阵酸里酸气的吁声。不过这整体的点子却的确饱受好评。盛凌希简单修改过几处细节后便着手交给专业团队着手布置。
伴娘团与伴郎团这次的出场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就是这次“秀场”的模特。届时“模特们”一一在U型台出场, 最后迎来的压轴便是盛凌希。
肖嫣黎思斯姜希月她们乐不可支, 还是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走T台, 觉得好玩极了。盛凌希甚至特意请来了伊丽莎白辅导她们的动作姿态以免当天正式场合上露怯。伊丽莎白还不禁连连感叹道:“‘盛’!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的走秀!我真的现在就已经开始无比期待起你婚礼那天的场景!”
盛凌希开心与她相拥,“我也很期待也很紧张,希望不会让你这个老师丢脸。”
盛凌希最终没有选许灵月蒋娇秦雅卉她们任何一人设计的婚纱。
没办法,这些时日在公司、在私下群里, 这几个人为了打赌盛凌希最终会选择谁设计的婚纱都快分裂了,盛凌希为了雨露均沾, 在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兼顾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放弃全部,将他们的设计修修改改为数件符合主题元素的伴娘裙礼服,又在百忙之中抽空亲自为自己设计了一件婚纱。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几个人小学鸡似的婚纱设计之战终于偃旗息鼓,而后共同一针一线、亲手制作出了盛凌希所设计的那件婚纱。
盛凌希所设计的婚纱整体极素。
没有钉珠……没有亮片。只有层层白纱如缕缕缥缈烟雾,只有左胸口处点缀着一朵鲜红的小玫瑰花,像点在胸口的朱砂痣,细微却深铭。
几人做的却格外认真,每一片白纱、每一片玫瑰花瓣都是亲手缝制上的。婚纱成衣的那一天,所有人将婚纱放在高定部的玻璃展柜里仔细端凝。江异不禁蹙道:“……太素了吧?”
“老大,听说你婚礼现场的灯光布景弄得还是挺鲜明的,这么素,可不要压不住场吧?”
“不素。”林西宴却一言笃定,悄无声息牵住身旁盛凌希的手,“最亮眼的是她,不是婚纱。”
“……”几人立刻无言,眼刀共同无声剜向江异。江异象征性地抬手打了下自己的狗嘴心道他就是多余问。
林西宴的西装是从L.K品牌里直接选定的。
L.K最初的发家品牌男装L.K,是L.K集团最老牌也最镇店的王冠品牌。在得知林西宴即将举办婚礼后,设计部主动提供了数套经典款、古董镇店款、以及最新设计还未上市的私定款等。
林西宴将选择权全权交给了盛凌希,从西装、衬衫、皮带……乃至袖扣等,事无巨细。连领带都是从上百条中仔细挑选出来的。
L.K的衣帽选品间极大,无数件西装衬衫整齐陈列,无数种精致配饰封在展台,领带池拉出来的一瞬红红绿绿几乎能看花眼。
盛凌希最终选择了一条纯黑的领带,上面有整齐精致的银纹。符合他沉稳气质的同时又不失特点。
他在巨大的光明几净的穿衣镜前打领带,里层的衬衫平整纯白,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的一颗,领带在推上去的一瞬就抵住凸起的喉结,喉线微微滑动。颀长英挺,冷峻利落。
盛凌希便悠悠倚在一侧饶有兴致地看着,很快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悠哉跺到他面前,“还不错。就是我总觉得……它另一种带法会更合适好看。”
林西宴眸色漆黑,低眸凝视她。
她伸手替他像整理了两下领带,某一瞬忽然顺滑直接解下来,然后直接遮在他的眼睛上,脚尖轻踮直接吻上他的喉结。
鲜红唇印落在他的冷白颈间,林西宴的喉结又明显滚动了一下忽然伸手扯下眼上的领带,而后反客为主将她往前推,腰背直接抵在镜面上,光滑的镜面留下鲜明的指印,他低头直接含住他的唇。
吻浅尝辄止,再分开,领带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们交叠的臂弯之间。他指尖挑起耐人寻味地问:“想玩?”
盛凌希眼眸灼灼晶亮地盯着他轻笑不躲不闪。
他也轻笑,道:“那就给你玩。”
……
婚礼当天,摩卡艺术中心门前鲜花锦簇,宾客纷至,盛凌希和林西宴如以往接待秀场来宾一般在门口做迎接,艺术中心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如霍启深一家、桑柠贺昀骁……等人都来了。今日的来宾也几乎都是盛凌希与林西宴交好的亲近友人们,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连卡丽、艾丽丝、苏珊等人都受邀特意绕过大半个地球飞来为其庆祝,穿着盛凌希先前所设计的“传奇十二神”系列,仍旧夸张又热情,“Landsay!真的好开心能受邀参加你的婚礼,最开心的是见到你!”
“Happy wedding!”(新婚快乐)
最让盛凌希惊喜的是,道森先生、昆汀先生等都亲自出席。将婚礼现场氛围真的烘托的像场国际时尚大宴会,好不热闹。
道森先生:“Leo说,你们要办一场走秀婚礼。”
“Oh!走秀婚礼!这听来就很有趣,所以我当然是要来看看的。”
“Landsay,希望你这一次还能给我带来不浅的惊喜,让我觉得这次中国之行是场愉快的旅行!当然,能看见你们两个人我已经是非常愉快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那是自然,道森先生。”盛凌希神秘兮兮同他寒暄,“不过这一次的婚礼走秀创意,可是您的Leo提出的哦!如果最终没有让您满意,您可不能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道森先生便立刻面露惊讶又惊喜的神情看向林西宴,林西宴英俊挺拔地立在一侧,谦笑,“初次尝试,还望从轻置评。”
晚七点,“盛宴”主题走秀正式开场,天幕上百盏灯光由白到蓝到紫地飞快变换着,最终齐齐落在偌大场厅中央的U型台上。全场渐渐趋于安静,音乐伴着鼓点在四面八方响起。气氛豪华、盛大、也宁逸。
走秀开始前,T台尽端连接着四面八方巨大LED屏幕上首先播放起一幕由全特效制作的视频投影。全场被身临其境的景象讶得不禁惊哗了声——
一直飞鸟从远方飞腾而来,飞到了一个夏日的庄园,停住在一片草地之上;
草地上远处有一朵玫瑰,鲜红色,异常漂亮。她的枝蔓上却满是尖利的刺,在转身望向飞鸟的一刻,一支刺突然化作利箭直奔而来——
鸟儿的左翅被穿透,鲜血淋漓,落荒而逃。
全场随着悠长的鸟鸣再次惊讶了声。
渐渐的,玫瑰的花瓣却化作了一朵朵蒲公英,飞走了。
它飞出了庄园,飞过了海洋,飞到了一处有伦敦眼、伦敦塔桥、有白金汉宫的地方。
蒲公英依旧美丽,却在空中漂泊不定。最后片片花绒化作了一滴滴鲜血,就流淌着重新飞回了最初庄园的地方,重新组合成了玫瑰。
它的花瓣有了破损,它直径也没了尖刺。可它的花心却燃起了熊熊不灭的火焰。
在火焰在屏幕上轰然燃起的刹那——大屏幕的后台忽然张开,然后“模特”们依次伴着强劲震撼的音乐鼓点走上U台。
“喔——!”全场登时又是一阵惊叹的哗声。走秀正式开始。
男女模特两两为一组同台上台,U台左侧为肖嫣为首的伴娘团队,右侧为肖凛为首的伴郎团队。
走上来的两人在U台最前方相交接,摆Pose,而后交换方位下台换下一组上;
黎思斯、霍靳琰……
今浠、沈延风……
许灵月、江异……
……
等七八组人依次全部走完后,最后上场的两人便是盛凌希和林西宴。
全场骤然响起起哄般的欢呼和呐喊。然后两人走到最台前,最中央,渐行渐近,相视而笑。当着众人的面交换过戒指,轻轻拥抱。天幕有洋洋洒洒的亮片和花瓣从天而落,一束蓝紫灯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周身此刻成了灯光暗下后的整个黑暗现场唯一明亮的角落。
面对公众“谢幕”时,盛凌希十指相扣林西宴的手,面对众人轻笑说:“大家好,我是Landsay——盛凌希。”
全场窸窸窣窣地全部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投驻在他们身上。偌大场厅只有她一个人清朗明亮的声线在回荡。
说完这一句,她像忘词似的卡顿了一下,然后在众人已经面露诧异不解的眼神中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向身边抬了下手介绍说:“哦,差点忘了,他是我的老公,Leo——林西宴。”
全场立刻响起放松的笑声。
林西宴看的却是她,万众瞩目之下,他在灯光里微微侧眸手掌在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角落在收紧紧扣。
盛凌希笑说:“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哦,当然了,也是我们R.M在米兰时装周后在帝都举办的第一场秀。不过今天秀所展出的所有服饰,皆不上市、不出售,所以即便看中了哪件也没卵用。当然,如果在场有哪位友人看中了哪一件,花高价从我这儿私人订制也是可以的。不过提前说好,份子钱可不算在订制费之内的哦!”
底下笑得更欢了。气氛彻底轻松愉悦起来。即便有听不懂中文的也不禁向身旁的人在侧耳轻笑。
由着台下的人们笑了会儿,盛凌希的神情微微敛正了些,微笑道:“今天到来的,都是我们两个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
“有家人;”
台下盛奶奶盛姑姑小叔一行已经在远处不禁向她挥挥手。
“有朋友;”
肖嫣今浠她们也已经下了台,在暗处笑得开怀。
“有左右手;”
江异施小秋几人在不远处轻笑。
“还有我们尊重的前辈、师长、同行……等等。”
台下的人静静抬眸观望。
盛凌希:“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或许无聊、或许平淡、或许狗血、或许晦涩、或许……”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感谢那朵花,伤痕累累却能自燃出火焰;也感谢那只鸟,鲜血淋漓却还能衔着它飞翔;更感谢,这一路碰到的每一个朋友,每一处景色。不是因为我天生是我,而是我遇见了经历了这些才变成了我。新婚快乐!也祝大家都快乐!”
轰——在她话尾落下的刹那,全场的灯光又乍然明亮。LED巨屏又出现了画面——飞鸟口衔着燃烧的玫瑰花在空中翱翔。他飞得很高,越来越高,穿破云层,仿佛在飞往太阳所在的地方。
全场不约而同响起掌声。霍靳琰和肖凛鼓动着好事者在调侃呐喊:“新郎呢?新郎说话!”
“怎么就只让新娘子一个人叭叭讲?”
“去!”盛凌希透过话筒的回声刹那刺破所有音乐在全场炸响,“我老公一个i人,本来今天就是来帅的,你让他讲话?”
全场彻底笑成一团。
……
那天,林西宴最终没有当众讲话。
但许久后,盛凌希曾在他的日记本里看见过他为她而故事线。
「我其实疏离,不善温情言语;惰于交流,惯于沉默。
可是这个故事如果是我来讲,它或许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只鸟。
他飞得很高,看上去很漂亮,很健康,也能翱翔。可他的爪足却锁着锁链,他的羽翼被绳索穿透,没人看得见他羽翼下的鲜血淋漓。
后来,它遇见一朵玫瑰花。
张艳明艳,却有刺。在她看过来的刹那,她的刺化作利箭直奔而来,将锁链击得粉碎。
再后来,玫瑰化作了蒲公英,飞往了远方。
飞鸟的灵魂跟过海洋,看过她流浪,舐过她的伤口,终于等到她回家,重新绽放,燃烧火焰。」
很多人都知道R.M,但很少有人明白R.M。
——Reda.mancy
Redamancy的含义,本就是你爱的人也深爱着你。
第106章 日常
婚后, 盛凌希和林西宴的生活便又回到日常正轨上。盛凌希仍旧忙于手中私订订单的设计、走秀、时装周等事宜;林西宴则忙于维护整合R.M等一众品牌的亚太地区市场。
二人日理万机,甚至在婚礼第二天就因为忙一个项目的数据整合通了个宵。害得施小秋和蒋娇都一阵叫苦连天直吐槽,声称这两人简直是天选命, 怎么都不知道累的吗……
“要么说人家两口子是领导呢, ”江异只笑, 把手中的剪刀嘎得直响, “这就是人有多大产, 就吃多大碗, 要么L.K能做这么大呢, 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学着点学着点!”
“没办法, 我也不想。”盛凌希也哀叹,数着手里的设计图叹息, “怪就怪你们小林总最近可能要调升了,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是被迫卷。他拍拍屁股走得倒潇洒,倒是我们底下的人为了整合他任职期的项目报表忙到手断。谁家好老婆刚办完婚老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地独守空房啊,唉……”
“啊?”
“小林总要升了?”
“男孩女孩啊?”
施小秋和江异闻言连忙奇异凑过来,恰巧被刚走进来的秦雅卉听了去, 下意识应和了声。盛凌希像看傻子似的目光瞟她一眼, “……”
林西宴最近的确似要升了。
升调通知虽还没正式下来, 可近来林墨笙那边下发给他的不少工作任务都早超出了大中华区市场本身, 反而囊括了整个亚太地区市场。恰逢听闻近来亚太区的高管层似有些人员流调动荡,CMO的职位更是干脆空了下来。集团高管层那些老狐狸都嗅着动静仔细观察着,盛凌希这些时日明里暗里间都受到了不少人的奉承和恭维,想来, 亚太区的CMO之位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估计也是林墨笙为他未来接掌整个L.K的铺路。
施小秋不禁又哀感,“啊……那小林总升调走之后, 我们岂不是要换新领导啦?还有哪个领导会比小林总更好啊?唉……”
“怕什么。”秦雅卉倒淡然,倒着茶水,“我们R.M又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怕被新领导压着么?管他换谁现在估计不管谁来估计都得反过来先问问我们R.M的意见。”
她说着向盛凌希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默契一笑。
R.M如今在L.K的地位的确今非昔比了。
盛凌希大火,带着整个R.M风格统一革新大变样,身为如今L.K旗下最热门、讨论度最高的女装品牌,R.M在集团里的地位都简直要横着走。
以前连能否参加个时装周都要看着品牌部的脸色,现在四大时装周都成了常客;
以前接个新二线明星都要畏首畏尾,现在顶流都要趋之若鹜排着队预约。
两年前林西宴为R.M签的对赌协议,R.M无疑是赢了,且赢得大获全胜。Sissi品牌的市场地位由在,只是R.M更胜一层。这才是赢的真正意义。无人再质疑R.M,就如同无人再质疑如今的盛凌希和林西宴。
盛凌希手托腮无端想起当初和他结婚时,和他的约定。那时候,他处境尴尬、她身负巨债、R.M位处边缘……怎么看怎么是道负分题。
一晃眼,他们两个也结婚两年了。
梦一样-
林落凡和林西寒这天晚上说什么都要到星河湾来,据说是大学艺术节的毕业汇演要到了,他们两人合伙报名了姐弟俩四手联弹,可是说什么都练不好,只能祈求林西宴能够辅导一下他们。
结婚时,霍靳琰曾赠过过他们一架白色三角钢琴,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如今那架钢琴就摆放在星河湾客厅的暗角,还挺有梦幻的点缀感。
钢琴的音色也不错,空灵清脆悠扬婉转。若非是弹得让人压根听不出曲调,盛凌希简直想联系霍靳琰一定要给卖家一个五星好评。
“……”
抱臂站在远处欣赏着落凡与西寒的优美魔音,盛凌希眉心都几乎打成了一个结,“你真的确定……他俩是你亲弟弟亲妹妹吗?我记得你以前钢琴弹得挺好的呀,这差别也太……”
“以前确定。”林西宴站在她的身边,神色寡淡,“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
一曲弹完,林落凡十分开心地起身走向他们,神色小心翼翼地紧张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哥,嫂子,我们弹得还行吗?你们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有。”林西宴淡淡开口,嗓音漠然,“别弹。”
落凡西寒:“……”
林落凡却不肯,嚷着让林西宴快点演示一遍好好辅导辅导他们,他们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没法再撤回,反正要是真丢人丢的也是他林家的脸。
林西宴无奈,被缠得紧了只好看向盛凌希。恰巧盛凌希也正想听他弹钢琴,抿唇亮着眼同他点点头。
其实盛凌希的心中是隐隐有些担忧的。
霍靳琰的这架钢琴,表面说是新婚礼物,实则她明白,是为了复建。
林西宴先前手臂受了伤,为复位打了钢钉。年初痊愈后虽吃饭写字等日常活动都无异常人,可更精细的便不知能否做到了,加之他最近太忙,这钢琴一时半会儿还没用上。
见她想听,林西宴原本有些不耐的淡漠神情不禁柔和,从容挽了袖口走到钢琴前坐下了,指尖静静搭在琴键上。
盛凌希的心一瞬也无声微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钢琴顶端有一盏壁灯,淡白色,映得他冷白指尖也像发了光。
……
盛凌希记得,她十几岁时听过林西宴弹琴的。
那时他的课外课抓得很紧张,他偶尔就会在琴房,独自一人对着钢琴练着曲子。她在偶尔路过时看过他清冷侧颜。
有一次,她为了戚行川,还曾主动到琴房找他质问。
她还有印象,他当时弹得是首《克罗地亚狂想曲》,节奏激烈明快。在她说出戚行川名字的刹那唇角绷成一条紧紧的线。
静默片刻,林西宴的手指突然动了,正是那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盛凌希的心脏瞬间漏了一跳,心尖莫名化开种无由来的惊讶与小惊喜。
如水旋律顺滑流出来,铮铮铿铿似水流云,仿佛是从他的指尖倾斜而下的,听得林落凡和林西寒一时都不觉又讶又喜地笑起来。盛凌希也渐渐放下心,看来,他的手臂是真的痊愈了。
林西宴的指尖很好看,白,也修长。他从来喜欢洁净一丝不苟,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漂亮,浅色甲背莹润如贝。
这么弹钢琴、或玩魔方等需要手指活动的时候,总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的美感。
手控的天堂。
沉入听着看着,盛凌希渐渐觉得那些旋律仿佛不是他弹出来的,而是跟着他走的。是曲子跟着他指尖的弹动在跳跃。她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上脑海里也突然闪过一个格外离谱的想法。
这手……要是弹在别的地方……
轰一下!盛凌希的脸忽然红了。她无声深吸了口气稍稍往落凡和西寒身后退了退掩饰脸红。
一曲弹完,林西宴起身。林落凡和林西寒的掌声一瞬也如雷鸣般鼓动,“好!哥!你好厉害啊!我以前知道你钢琴弹得好但怎么不记得你这么厉害啊!你也好多年没集中专业练琴了怎么还能这么丝滑。”
林西宴看的却是他们身后的盛凌希,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微微一挑眉。
林落凡和林西寒就随他的目光回头望,看见她脸颊红红也不由疑惑,林落凡:“嫂子,你脸怎么红啦?”
“哦……”盛凌希眼神微闪,不看他们,更不敢看他,仓促捂了捂脸,“热,热的……”
“……热?”
“对。”她赶紧跑,“那什么……落凡西寒,你们接着练啊!我回去换身薄衣服,这天太热了真的是……”仓促溜上楼。
林西宴目光落在她飞快跑走的身影上,眸色渐浓。
“热吗?”林落凡狐疑了,目光落在墙壁上的室内测温仪,以及别墅内几乎二十四小时全年恒温的中央空调,疑惑看着林西寒用手扇了扇风,“你热吗?”
“我也有点热。”林西宴这时却突然说。
林落凡:?
他唇边有了点深意的笑意,很浅,淡淡嘱咐了他们两人一句继续练好好练不要停便跟着闲庭信步上了楼。
林落凡更自我怀疑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针织衫皱眉,“我跟他们过的不是一季节吗??”
……
林西宴在三楼卧室的门口截到盛凌希。
臂弯突然被一股力道用力扣住,盛凌希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跟随着这股力道仓促一旋后背蓦地靠在墙上。
在她背脊即将靠在墙上的刹那,一只手掌还先一步抵住她的后背垫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冷木香袭来,面前笼罩下一道阴影,她已经被他整个人堵在卧室门口。
“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呢?”近在咫尺的距离低头睨着她,林西宴的嗓音听来沉磁,还隐约含着戏谑浅笑,“脸红成这样。”
他用指节去碰她绯红的脸颊。
盛凌希抿抿唇瞪他,低眸一看见他游曳在她脸上的指尖脸不禁更红了,不由伸手将他的手打开低咳道:“谁、谁不可描述了!我真就是热的……我先去换衣服了!”
她声音也有点被烫灼过似的哑,说完推开他就想走。
却被他一把拉回来,“是么?”
他仍旧将他堵在墙上,居高临下,这种近距离的身高差令盛凌希此刻的所有感官几乎都是他,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喉结,耳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走廊壁灯昏暗,空气极静,连过堂风的流动都仿佛暧.昧起来。
他指尖轻碰在她的唇上。
她涂了浅色唇彩,淡淡的粉,像颗饱满的小草莓,还微微闪着珠光。
他冷白指尖极轻落在上面有种色泽鲜明的反差感。
盛凌希的胸膛无声鼓动,低眸看着他的指尖心跳在无声加快。
他几不可查轻笑,另一只手却在她不注意间悄无声息往下探,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唇上的指尖时已经悄然探过衣裙。然后某一瞬——盛凌希的浑身骤然一绷!眼眸也不可思议般放大,下意识抬头瞪他,“你——”
林西宴原本轻碰她唇的手掌蓦地滑到她的后脑,往回一收,毫不犹豫低头吻上去。质问声刹那被吻吞没。他吻得很凶,舌尖开齿关狠狠扫荡,唇重重碾过她的唇。指尖却轻柔得像抚摸过一片柔软的云。
盛凌希身子一瞬发软,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往下滑。
他手臂收得很紧,死死揽锢着她将她抵在墙和身体之间不让她滑下去,吻势汹涌,指上却耐心,真像在游刃弹一首熟悉的钢琴曲。
盛凌希的身体越抖越剧烈,眼尾渐渐红了,轻“唔”着在他怀里胡乱地扯拽轻推他。
片倾他微分开,唇上唇彩已被他吻尝殆尽,唇片都被他碾得发白。他呼吸微喘,细微银丝在唇角间拉开,黑眸却有种异样的亮,静静地锁着她的眼轻笑,“我这首曲子弹得怎么样?”
盛凌希眼尾湿红,表情却愤愤,重重捏着他的肩膀忿道:“流氓!”
“我流氓?”他便笑,“你当初在医院、飞机上时是怎么撩我的?”
盛凌希一瞬咬牙闭了下眼几乎要被她气笑,紧接着索性不甘示弱地抬头瞪住他,一手扯过他胸前的领带往自己身前一拽。
她将领带一圈一圈地绕在手上,低头瞟了眼领带又瞟他,眸中忽闪出种耐人寻味的笑意。
林西宴随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又看她,很快也像了然什么般无奈弯弯唇角,主动一扯将领带扯下来双手递到她面前,“说好的,给你玩。给你。”
黑色领带一圈圈绕在他手腕上,映得他腕肤更加冷白。领带尾端被他的指尖浸得微湿。
他们身旁就是屋门,盛凌希将一个蝴蝶结在他腕间打好,然后蓦地狡黠一笑上前拥吻住他。她手上悄无声息扣在门把上“咔哒”一响。两人随着惯性直接进到门里。房门关上,夜晚宁静,夜也很长。
第107章 夜话
这个晚上, 天穹如墨,夜温凉如水,盛凌希靠在林西宴怀里无意间聊起了一些久远的旧事。
起因是两人彻底“玩闹”过后, 林西宴起身时, 不小心卷着被角碰掉了床头的一本棕色笔记本。让原本还在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盛凌希当即支棱起身, 立刻捡起来, 捧在怀里仔细地拂去尘埃视如珍宝。
林西宴看见, 便问:“当初, 那个魔方比赛, 你其实真正想要的不是那条项链, 而是这个本子, 是不是?”
那个本子正是两年前林西宴在魔方比赛中为盛凌希用第二名赢来的那一个。Montblanc品牌,棕色牛皮封, 市场上早已断货的限量款。
当初,他本以为她想要的是那条施华洛世奇项链。
可是后来时间久了,他才发现相比那条项链,她对这个本子的珍视似乎更多一些,不由得忽然对当时她那抹期盼的眼神产生了疑惑。
盛凌希点了头。林西宴不禁问:“为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 ”盛凌希却扬着本子朝他笑起来, 灵巧笑意里还有点对他此刻望得一干二净的埋怨, 道:“以前……你给我写过一个天赋爱好规划图, 是匿名塞到我柜子里的,而我误以为……写它的人是戚行川。”
林西宴沉默,静静地敛下睫。
当然记得。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熬夜挑灯, 查着所有和美术、化妆穿搭等相关的从业建议为她抄写着一本规划本。因为怕她看不懂,还特意将每一字每一处细节都写得极为详细。第二天还因为熬夜没精神被林墨笙不悦骂了一顿。
结果……
盛凌希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 用指尖点了点他忽然沉下来像有些低落的脸颊,笑问:“你难道不记得,当初你就是用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本子给我写的?”只可惜,当年在中央圣马丁抄袭风波后,她因为仓促搬家回国,就连那个本子也不小心弄丢了。
林西宴这才黑眸微闪用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看她,说:“我确实不记得。”
盛凌希就怪异挑眉。
林西宴:“同样的和类似的本子,当时我们家有一整箱,所以……”
“……”盛凌希这才不禁翻出一个大白眼。Montblanc的笔记本便宜的几百贵的成千甚至上万。她之前查过,就这本棕色的限量款一本就要六百块。六百块!他却说他们家有一箱!!
这是在炫富呢是吧?!
话题就这么挑开来,盛凌希指尖轻轻翻动着那本空白的笔记本,又刻意挑眉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给我写那个笔记本?”
林西宴又细微抿了唇角不讲话。
被她缠着逼问得急了,他才终于像不悦也难以启齿的神态张了口,低低说:“那还不是要怪你。”
“啊哈?”盛凌希不明白了。
轻瞥她一眼,林西宴指尖轻蜷难以启齿地说起了一件往事。
……
其实盛凌希一直不知道的是,他高一、她初一那年明御中学的学生会主席评选,她因为他的弃权去为她的小七哥找他质问的时候,林西宴已经在琴房练好了当天的课程任务准备要走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遥遥看见她气势汹汹的过来。顿了下,才又默不作声回到钢琴前坐下来,指尖松了又握掀开琴盖当做视而未见般继续弹曲子。
他心神动荡,无法弹奏安静的曲子,索性就弹起了那首节奏明快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在她走进门说话时,他指尖不由自主错了一个音。
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她果真是为了戚行川而来。
他当即就觉得,他应该想办法引导她找些事做。
也免得每天像只小蜜蜂一样只围绕着戚行川一人不停转。
……
“哦!”盛凌希当即恍然大悟,一把从他怀中支棱起来一手指住他,不可思议,“所以你当时——完全是故意的!故意说什么‘你每天围绕着他浪不浪费时间’、‘你有喜欢做的事吗’什么的!你只是想把我从戚行川身边支开?!”
“啊哈哈哈哈哈哈!”她一瞬笑得前仰后合。林西宴的表情却更沉更冷了,耳尖也透出羞恼的红色,一抿唇就要走开。
“诶诶诶……”盛凌希赶紧把他拉回来轻哄。
她亲昵坐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捏他的脸,像捏一个属于她的不高兴的橡皮泥娃娃,哄声却像在哄小孩,“别不高兴呀!我只是挺开心的,只是没想到……你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喜欢我了。开心到忍不住笑!嘿嘿。”
林西宴半晌容色稍霁,但不多,“你还说我,你呢?”他绷了绷唇说:“你一直以为那个本子是戚行川写的,那你当时那么想要那个本子……”
脸色再次阴下来。盛凌希在他又滞气到起身要走的刹那率先俯身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像个抱树的树袋熊抱住他。
“我只是,很遗憾,那个本子被我遗失了。”
与其说是因为人,不如说,她怀念的是一种缥缈的感觉。
是当时突然寻找到自己热爱之处的喜悦,也是一种……像被一盏无形的明灯引导似的希冀。
在她后来失意、迷茫、难过的时候。
那个本子仿佛就成了明灯本身,不断不断提醒她勿要沉沦,提醒她她的热爱所在与前路,也让她知道曾有一个人,在她最顽劣不堪时也与她最诚挚的信任、相信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有自己的长处、在自己的领域、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人。
那是她的初心。
轻俯在他的怀里静默片晌,盛凌希无端想到什么唇边的笑意渐渐弱下来,指尖依依不舍般捏住他一截衣角。
如果当初,她知道这个本子是他所为她书写的。
那或许她们之间,也不会再走这些弯路了。
“你当时,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是你写的?”她不禁又坐起来问道。
他不答。
她嗔责撇嘴,“那你都不说……又怎么能怪我把它误以为是戚行川写的了?这和学渣某一次考试考了全班第一,却故意不把考卷写名字,然后被老师误以为是学霸的试卷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怪老师看错呢?”
他不禁都被她这比喻逗笑了,促狭着表情去轻勾她的鼻尖,“当初一直考第一的,是我,所以不会有人的试卷会被误认为是我的。”
盛凌希一滞,伸手去拍他的胸膛,“不要转移话题!快说!”
她虽是“打”,力道却软绵绵的,林西宴便敏锐地抓住她的手一把翻身将她按在床上,又是好一阵笑闹。
咯咯闹了会儿,两人又相拥并躺着安静下来,盛凌希便继续方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滞涩了好一会儿,林西宴才低低吐出两个字,“……不敢。”
……
那个时候,她似乎天天缠着戚行川,也许多许多人说她喜欢戚行川。
她因为戚行川而对他生厌;
她为了戚行川敢于到他面前发火质问。
他既怕她不知道那是他写的,又怕她会知道了那是他写的;
怕她嗤之以鼻,怕她觉得讨厌,更怕她知道后会直接看都不看就丢出去。
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与自卑和胆怯并存。
……
盛凌希的心尖无端忽然有点难言的酸涩滋味,又问:“那你知道,我一直都以为它是戚行川写的吗?”
“一开始,不知道。”林西宴低声说:“后来……慢慢的,也能感觉到了。”
盛凌希嗔怪,“那你知道时为什么又不说?”
他又不说话了。
暖黄灯光笼罩着他英俊沉默的侧脸。
又静默了好一会儿,盛凌希不自觉拢了拢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头,声轻的像一片云,“会伤心吧?”
“什么?”像有什么东西一瞬轻拨了他心尖的弦。
“那些……知道我以为那些是别人为我做的时候。”她不自觉又拢了拢怀里那个笔记本,不知他会不会伤心但她的心此刻却仿佛被伤到了,嚅声说:“会伤心的吧?”
林西宴的手臂被她轻拢着手在被窝里和她十指相扣,不自觉地收紧了就,低声说:“忘记了。”
只是那个时候,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她“本该”认为那是戚行川写的;“本该”想不到他的;她“本该”不属于他的。
他甘之如饴,也就不记得有没有伤心了。
盛凌希轻吸吸鼻子不自觉又靠近他一些,将右手轻轻贴在了他的左胸口。
他胸膛温热,便显得她的手掌有些凉,但掌心却是温暖柔软的,掌心下烙印着他沉稳笃定的心跳。
林西宴的心脏仿佛也随着她着一举柔软下来,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揉揉。”盛凌希说。
像有烟花绽放在林西宴的心口。
她却撑起身,更加俯下身去轻轻吻住了他的心口。隔着睡衣他身上的冷木香味清冽如旧,让她不自觉的想相拥更多。
林西宴深吸了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片晌,她分开,近在咫尺静静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轻声说:“以后,不会让它伤了。”
手掌又一次熨帖在他的心口,她字句清晰,仿若承诺,“因为这里面是我。而它是我的。”
第108章 怀孕
又过了一段日子, 林西宴调升通知果然下来了,董事会投票一致决定擢升林西宴由原大中华区CMO为亚太区CMO之位。
L.K集团上下一片恭喜声,R.M内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连盛凌希每日上班时都能收到一路的“恭喜”。
盛凌希也由R.M品牌的总监兼升为整个设计部的Leader之一了。
除却R.M内, 她还要兼管Sissi、Sonder、魔塔……等旗下几个大小女装品牌的设计部, 可以说更加忙上了一层。
而林西宴升职后, 便几乎不仅是忙这么简单。亚太地区可监管的市场面积增大。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国家飞上几遭, 几乎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天上和异国渡过的。
盛凌希心疼他太过辛苦, 可莫名的却又很享受于如今这种忙碌的感觉。如果梦想有形状, 那它化为实物应该便是她手中的笔、她笔下的设计图。那种自我价值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被实现的感觉真的很妙。
林西宴的新亚太区CMO之位稳定后, 便不用总做空中飞人了。
刚上任时, 亚太区整体的市场对他到底还有些质疑与保留。但他能力众目所望,又有身份的底气, 倒很快就令那些人很快服众。
这年他二十九岁了。
而立在即。于少年,不算年轻,于青年,方才启程。但已经跑在了许多人的前端,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盛凌希二十七岁, 明明也算是该成熟稳重的年纪了, 可私底下却还是没头没脑自在逍遥的。
她还不禁感慨, “唉……十七岁的时候, 总觉得二十七岁很遥远。”
“那时候也总觉得,二十七岁的我一定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事业有成,成熟稳重,一定已经是个在服装设计领域上非常大杀四方的新时代女强人!”
“可是真到了二十七之后,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没什么变化呢?加班好烦……赚钱好累。我还是只喜欢吃饭喜欢睡觉喜欢玩。”
林西宴便轻哂,眼神轻含调侃, 谑声问:“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林西宴呀!”她就狡黠笑,眸光亮盈盈的,双手勾缠住他的脖子蓄意挑弄,“最喜欢的就是林西宴了!是吧?”
林西宴一瞬心尖柔软低头像要去吻她,却在唇即将落在她唇片上的刹那轻滑到她的耳侧刻意说:“那是你的二十七岁。”
盛凌希已经闭上眼在等待他的吻了,立时一顿疑惑睁眼。
他故意促狭调侃,“我的二十七岁……确实是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
盛凌希一滞当然听得出他这是在变相调侃她,立刻扑上前去打他。两人笑笑闹闹,又是一阵旖.旎温存。林西宴这一次真的趁机抓住她的手将她牢锢在怀中肆意亲吻。
林西宴其实没说的是,相比于十七岁,他更喜欢的是自己的二十七岁。
因为他的二十七岁……有她。
只是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她能够永远十七岁。
永远恣意永远热烈,永远保持年少纯粹的初心-
盛凌希这天上班时就一直觉得有些不舒服。
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顶得她头都晕晕的恨不得将昨晚的夜宵都呕出来。直到开会上台讲话,一句话没说完就真的干呕出声,再顾不得什么奔下台去就奔向卫生间狂吐。
新季提案会临时暂停,施小秋秦雅卉她们立刻跑进卫生间一探究竟,看她吐得这么难受的样子不禁狐疑,“总监……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哇?”
盛凌希正埋头洗脸的手一下停了,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盛凌希的例假一向不太准确,月初推月中,月中推月末……加之她一忙起来就拼命三娘的加班熬夜,更加没法掌握准确规律。
但是上个月初因为林西宴出了一周的差,回来后小别胜新婚,两人那什么的频率确实频繁了些。可他们一向分外注意这个,只有一次出来时才发现措施破裂,但因为量少又在安全期,所以也就没有再进行更多的紧急防护。
不会……这么……巧吧?!
……
盛凌希当天下午就紧急请了假去往医院。
会后托施小秋帮忙替她买了验孕外卖,但许是时间太短,验孕棒上倒始终只显出一条杠来。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确认较好,眼下新季时装周在即,这突来的意外无法不令她心麻意乱。
到医院,挂号、排队、抽血……一切完成时已经临近公立医院的下班点。抽血化验结果至少要两个小时,看来,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出结果了。
盛凌希坐在医院长廊外的椅子上发呆,不多时忽听到走廊尽头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沉稳如旧,却走得很急。印象里他这个人似乎甚少有这么急迫如焚的时候。
她偏头,就见林西宴出现在楼梯口。身子颀长,脸色却急迫,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盛凌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很快莫名的鼻尖一酸竟无端想哭,一张手向他求抱抱。
林西宴直接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西宴许久不曾讲过话。
盛凌希从旁轻瞄他的侧脸,不禁问:“……生气了?”
“不是。”他只摇头,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指尖无意识地拢紧无法言说陈杂滋味。
他是在下了视频会后才听说了新季提案会上的事的,具体的情况施小秋和秦雅卉他们虽没细说,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上个月那一次,就连忙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赶过来。
她最近有多忙,行程有多紧张,他都知道。
这一季的新季时装周提案非比寻常,是R.M在纽约、伦敦、巴黎、米兰四大时装周的联合秀展。她为了这一季也几乎整整灌进了大半年的心血。若最终真是为了这个意外耽搁,他难辞其咎。
“这次的事……说来怪我。”林西宴半晌出声,声线涩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盛凌希便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还有些焦虑无措,可这会儿在他身边反而放松下来了,一手抱住他的一直胳膊亲昵说:“这也不怪你,本来就是个意外嘛……你也不想的。”
林西宴与她相扣的指尖微微更拢了些,片晌道:“如果真的有……”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出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似乎格外艰难的,尾音发滞,“你打算留下它,还是……”
这回反而换作是她意外了,从副驾驶直起身愣愣看他,“现在还不确定它还有没有,你就在想打掉它的事啦?”
“打掉”两个字,仿佛也是抽在林西宴的心上将他击穿,他一时唇线抿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西宴当然知道打胎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伤害有多大,相比十月怀胎,他一时竟分不清两者的伤害究竟孰轻孰重。
但他更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的目标是在哪儿,而如今她尚在走向目标的路上更绝非是考虑这些事的最好时候。
女孩子在职场上、在这世界的立足本就是举步维艰的。
且最近他们的工作也都太忙了,生活起居规律绝说不上健康。熬夜加班出差家常便饭,提神的咖啡和应酬的酒局也几乎被当成水一般,如若这个孩子真的这时到来,绝非是最好的时候。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它来的好时机。
盛凌希当然明白他多虑的是什么,也觉有些心酸和无奈,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故意道:“哎呦,我可怜的宝宝呦!如果你在的话……你可真是好可怜呀,你还没等出来你爸爸就想不要你喽~”
林西宴趁着红绿灯也不禁向她的小腹上轻扫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心情复杂。
……
晚上在星河湾吃过饭,盛凌希捧着热奶茶独自一人在小花园发呆。
早秋的夜晚月明星稀,晚风怡人,有夏末的小虫在草丛间细微轻叫。
林西宴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她回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默不作声到她身后。
她下意识笑起来一手勾住他的指尖让他在她面前的藤椅上坐下。林西宴长久看着她白皙却心事重重般的素颜,不禁问:“还在想这件事?”
盛凌希便摇摇头,又点点头,手掌不由自主又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只是在想……如果它真的在,我还没有考虑过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林西宴闻言眉宇细微微动,说:“已经决定,要留下它了吗?”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了,只是沉默良久,然后目光静静注视住他的眼睛说:“西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小炮仗、小狗宴?”
林西宴眉心顿跳了下神色露出一种难言的无奈和古怪,但还是耐心点了点头。
盛凌希和林西宴阴差阳错共养的那只小刺猬,在去年已经寿终正寝了。它去世的那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盛凌希哭着给它放在了一个小木盒中将它埋在了一颗树下还特意为它织了好几个小帽子、小毛线团等。
盛凌希说:“其实我当时,想要的是只小猫。”
“可是阴差阳错的,套圈套中了那只小刺猬,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把它带了回去,后来和它在一起熟了,发现其实它还挺可爱的。”
“西宴,我是觉得,本来就没什么最好的时候对吗?如果它来了……那这对于它而言应该就是最好的时候,对我们而言也是种缘分,那我就顺其自然地让它来,也未必不好,对吗?”
林西宴轻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眼神陈杂地望了她片晌弯唇点点头,说:“好。”
“只要你认为好,那就好。”
盛凌希便也同他微微同他笑起来,不自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两人聊着聊着又不禁挑聊回了刚才的话。
——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林西宴沉吟良久,“岳母……是什么样的?”
他从未见过她的妈妈,也从未听她提过。
只是,这一刻,突然聊起这个话题。他突然就很想很想知道,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会生养出这样的一个她。
听他说起“岳母”这个词,她不知怎么总觉无端想笑,而后才仔细回忆了一下静声说:“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她太小了。
太多回忆也像被掩埋在时光里了。
只有着寥寥的几个画面与印象,是她对那些星星上的人的怀念与牵挂。
盛凌希:“只记得……她很漂亮。”
“这个看得出来。”林西宴静静看着她的脸,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唇边理所当然般笑起来。秋夜宁和静谧,他的笑意深沉也温暖。盛凌希对上他的笑容自然了然他的话中话也跟着不由嗔笑。
“也很温柔。”
“这个倒是看不出来了。”
她一滞,伸手去拍他。两人又打情骂俏般地说笑打闹了两下。盛凌希再一次陷入悠悠回忆里,“还有……她和别人不太一样。”
林西宴:“怎么说?”
“她是独臂。”
林西宴沉默,一时只目光静静停驻在她的脸上眼神疼惜心绪杂陈。
盛凌希的母亲凌蓝,是个独臂的芭蕾舞者。她父亲盛谢骐为了她不惜和家里人决裂,是当初整个潇山都知道的事。
但更多的便不知道了。
这些年,她不说,他便也不曾问过。
总有往事不愿回忆,总有伤疤不愿揭露。林西宴从来予她最沉默也最珍贵的尊重。
凌希第一次和林西宴说起有关凌蓝与盛谢骐的旧事。
……
盛凌希的母亲凌蓝是个独臂舞蹈家,盛凌希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母亲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每当她和母亲一起外出,就总会有人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她们,她也曾问过盛谢骐,“爸爸,为什么妈妈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呀?他们都说妈妈少了一个胳膊。”
“因为妈妈是天使呀。”盛谢骐便说:“天使的翅膀都是隐形的,所以妈妈的胳膊有一只是隐形的,所以和常人不一样啊。”
凌蓝的手臂,其实是在一场大地震中失去的。那场大地震不止让她失去了手臂,还令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但她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芭蕾舞梦想仍旧坚韧地活着像株生命强劲的小草。
但当时她太小了,不能理解那么多,就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天使,问道:“可妈妈有一个翅膀不是隐形的呀。”
“傻凌希。没有翅膀的生活不方便,那天使王国当然要给妈妈留下一只翅膀啊,你只要记得,妈妈并没有因为隐形了一只翅膀就和常人不一样,好不好?如果没少了一只翅膀就对妈妈与别人不一样,妈妈会伤心的。我们不能让妈妈伤心,我们要爱妈妈,好不好?”
盛凌希的确很爱很爱她,也很爱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她仍旧很为凌蓝而骄傲。如果再返回去让她选,她应该……一定还是会选择他们做爸爸妈妈。哪怕他们陪伴她的时间,哪怕她现在几乎都快忘记了他们的模样。
……
“岳父……很好。”林西宴默默听着便不由地微笑起来,夜色静静,话语由衷。
很童趣,也很巧妙。
保护了一个孩童在对自己父母的小小崇拜与自尊心,也呵护她童年里那个脆弱也坚韧的城堡。
“是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的。”盛凌希不觉微笑。
“所以才能将你养的这么好?”他也不由挑眉跟着调侃。
她就也跟着扬扬眉故意笑起来,问:“我好吗?”
好,真的很好。他便在心里默默答。
好到他深藏迷恋,好到他几经奢望。或许在别人眼中心中,她并不好。可是他一直觉得她是最好、最好的。
“那你呢?”盛凌希又问:“惜珺阿姨和你……以前又是什么样的?”
林西宴便不禁再次沉默,半晌才像不知是失落还是自嘲般摇摇头。
在林西宴的印象里,小的时候,其实跟林惜珺的接触一直似乎不算多。
他记得,因为爷爷想把他培养成继承人,所以在他有意识起,自己仿佛就是被林老和宋厉成教导着。
只在一些很难得时刻,林惜珺会来照顾他、安慰他、关怀他。可是那些温柔关怀之余,却总让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感,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
他的母亲不爱他的父亲,生下他是为了血脉延续,爱他关怀他是为了舐犊的义务。可更多的爱,她或许自顾都不暇,更不肖说给予他。
直到西寒出生后吧。
她爱许云轩,所以即便是他心脏不好她也能将西寒当做一个替身般为他倾注了全部的爱。或许也是她终于在为林西宴身上一遍遍试错后,明白了该怎样予人一个母亲的爱,所以拼了命的就在西寒的身上去弥补。
有的时候,他还蛮羡慕西寒的。
失意的时刻,落寞的时刻,他也会想,为什么心脏的不是他?为什么身为弟弟的不是他?
如果可以,他也想不做林西宴。不必事事优异,不必出类拔萃。哪怕得到她目光的一隅驻留。
盛凌希不禁沉默了,心尖酸涩,无言以对。
良久良久,却只能像安慰一个失落小孩般,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他。
……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盛凌希才发现这居然是乌龙了!
她近来内分泌失调严重,加之工作压力大,一时神经性焦虑脾胃不和,这才导致生理性反胃。
拿着那个除了血压低、血糖低、少量维生素缺乏、疲劳过渡、略微贫血、颈椎劳损……等的化验单的时候,盛凌希还懵登地像恨不得在那检查单结果上穿出几个洞来。医生更是嗔怪地说着:“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一个个的……就图着年轻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可劲儿作着。等真作出事儿了,就知道后悔了!”
“还怀孕呢!就你这身体状况,没停经都已经是很不错了!快好好回去养养身体吧!”
盛凌希还一脸懵圈。林西宴倒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深深蹙起眉。
晚上回到星河湾后,盛凌希还一直闷闷不乐的,一瞬不瞬盯着那张化验单仿佛要将它生生盯出一朵花来。
经过昨天晚上半宿的思想准备,盛凌希几乎都已经做好了一个当妈妈的准备,甚至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像养当初那只小狗宴般去养它了,可是现在事实却突然告诉她说——它不存在!
林西宴拿着一碗养身汤悄声走到她身后,她抬起头看见他,立刻哭丧起脸,“呜呜呜呜呜林西宴,我们的宝宝没了……”
“……”林西宴不禁失笑,“它本来就不存在。”他将一碗养身汤递她手边,“喝了。”
如今她身体太差,林西宴回来后便立刻让张姨配方熬了养身汤,打算自今日起好好为她调养调养。
盛凌希捧住汤碗但没喝,又哭嘤嘤抬起头,“呜呜呜呜老公,我们的孩子没了。”
“……要不现在生一个?”
“……”盛凌希立刻悻悻躲了躲。
……
夜晚临睡前,盛凌希又一次窝在林西宴的怀中在庭院里看星星,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问:“西宴,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我一直不想生孩子,你们L.K未来……该怎么办吗?”
盛凌希不是不知道她和林西宴的婚姻稳定下来的这两年,林家林墨笙和宋厉成有变相催过他关于孩子的事。
但那些话大多还不等传到她的耳朵,就全被他一人给挡回去了。他向来知道她想要的,也从未在这些世俗的事物上要求、为难过她。
林西宴又少顷沉默,片晌低声说:“想过。”
盛凌希便好奇地回头向他他眨眨眼。
秋夜凉如水,他的怀抱却温暖炙热。林西宴的声线沉磁如旧,“我想着,即便我们没有孩子,可未来,落凡和西寒总会有孩子的。”
“到时候,我就教授我们的侄辈,总会有那么一个,能够撑起L.K的。”
“再不济,我就将L.K交给职业经理人。反正百年之后,我们今天的一切都归于尘土,也就无所谓这些都会属于谁。”
——那选上了如何?选不上又如何?一个短暂的虚荣而已。
——过十年二十年后,谁会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时的学生会主席是谁?谁又上台讲过话?
盛凌希的心弦一瞬泛动,莫名的,一时想起的竟是久远前一个清冷少年的话语。还有种密密麻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从不以“得”为傲,也从不以“失”为卑。他来这世上一遭仿佛只为看这世上的风景,看风过风停,从不执着于想要留下什么痕迹与荣耀。
以及,爱她。
她不自觉又拥抱住他耳朵贴在他的胸膛,用只能他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西宴,我们生个孩子吧。”
林西宴一时便不禁讶异看她,意外问道:“你怎么会突然……”
盛凌希就不觉又往他的怀里深深钻了钻,眼眶也微微有些温热,“我就是突然觉得……如果我们两个有个孩子,似乎也挺好的。”
她说:
“——它会好好长大;”
“它不会失去父母,会从小拥有父母和家人全部的疼爱,大家都会爱它、护它、宠溺它;”
“它不会再有什么禁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什么便玩什么。我们不会要求它必须优秀,也不必担负给它什么责任。只要它平安健康,快快乐乐,就很好很好了。”
“等它稍大一些了,我们就带它出去旅行,看世界。”
“带它去四季花开、去看林海雪原。看蓝天、看大海,看日升日落,看四季变迁。”
“去看热气球是怎么升起的,看飞机越过晨昏线那一秒的壮观,看野生的猎豹如何奔跑。它一定乐观开朗,无论后来经历什么,都能有最勇敢最无畏的心态去面对。”
——它会永远自由自在。
——会弥补我们曾经失去的、或未曾拥有过的遗憾。
这才是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结合出下一代的意义。
林西宴倏然泪凝于睫。
他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拥抱着她的手臂也在无意识地越拢越紧,臂弯微微颤动,低哑声说:“好。”
“我们就生一个孩子。”他低头轻吻她的额角,“到时候,就让它姓盛。”
盛凌希意外,悄无声息轻蹭去眼角的一抹微湿问:“你家里会同意?”
“我就是随母姓。”
她立时一笑,险些被她这偷换概念给唬住了,但还是郑重点了头,“好。”
盛凌希:“到时候,男孩……就取名叫盛景吧。”
“女孩,就叫盛愿。”
她翻开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那两个名字。
——毕生的心愿,就是与你携手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我爱你。
第109章 养胎
已经决定要宝宝后, 盛凌希和林西宴便立刻进入到备孕大军,彻彻底底将自己的生活改了一个状态。
四大时装周举办得异常顺利。R.M在这次时装周秀展中也表现得异常亮眼更上一层楼。盛凌希自回国后却完全进入了一种类似休假的状态——不再加班熬夜了,也戒了咖啡, 每天早睡早起一日三餐, 将张姨的养身汤也当水喝一般。
林西宴也适当放权, 不再每月空中飞人般的出差。即便是应酬的酒局上, 他也坦然以备孕为由委婉推拒。有他L.K太子爷的身份压着, 那些人倒是也有心照不宣地给些面子。
三个月后, 盛凌希怀孕的日常倒还没提上, 倒是觉得自己的腰被那大补的养身汤给生生灌粗了一圈, 特别郁闷, “嘤嘤嘤林西宴,都怪你, 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养身汤啊,我的腰都粗啦!”
“是你之前的腰太细了。”林西宴在她身后抱着她,用手臂去轻轻丈量她的腰围,促狭笑,“我倒觉得, 现在刚刚好, 抱起来软软的, 不像之前那么硌手。手感也更好。”
盛凌希气哼哼转头去捶他的胸膛, “哼!你说得倒轻巧,敢情胖的不是你你不用郁闷了,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安慰人的话多轻松。”
“我倒是想胖。”林西宴拥着她温言浅笑,“但你想想, 我要是胖成个大胖子……腹肌也没了,啤酒肚, 水桶腰,那样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马上就断了运动去吃吃吃然后……”
盛凌希脑子里便立刻浮起一个胖胖的林西宴的形象来,圆鼓鼓的,像个打了气的小气球。然后她就一手抓着气球的线球西宴就在天上飘,立刻笑得前仰后合。
而后又赶紧捂住耳朵连连摆手,“快别别别……我脑子里已经要出画面了!你给我好好的,不许胖!我可是深度颜控,你要是不帅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林西宴浮现一种“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弯弯唇角。
不过盛凌希隔了几日才发觉,自己似乎不仅腰粗了,皮肤也跟着像细腻了一些。且这个月的例假又推迟未来,不过她例假一向不太准确,且近来的养生汤喝得太多作息也规律了许多,也便没想太多。
但上次闹怀孕乌龙时,她托施小秋买的验孕棒还剩了一个。
眼见快要临期,她只是在一天晨起时试着验了验,未曾想五分钟后,验孕棒检测区上竟显示出清晰的两条杠。
盛凌希就怔怔盯着那两条杠懵登许久,半晌才惊呼般爆开一声,“啊啊啊啊——!!!”
林西宴本正在别墅三楼的公用卫生间穿衣洗漱,衬衫整洁,西装利落,左腕的袖扣刚扣上一颗,忽听见主卧卫生间的惊叫,顿时一凛立刻破门。
卫生间门打开的刹那,盛凌希正穿着睡衣坐在马桶上,没穿裤子……呆呆坐着,睡了一夜还未打理的凌乱卷发好像顶着个小鸟窝。
饶是早已无数次夫妻相见……但一大清早见她这样林西宴还是不觉耳尖发红,抿唇别了别目光肃声问:“怎么了?”
盛凌希这才如梦初醒般顿时弹起来就扑进他怀里。
“林西宴!中了中了!”
“中了中了林西宴!”
“中了!”
她将手中的试纸给他看,清晰的两道杠鲜红如滴血。
林西宴望了眼深黑眼眸也微微更深浓。
“啊啊啊啊啊!!”她像更加喜悦,抱住他就又亲又抱,将他原本整洁的衬衫西装都弄得乱皱。
林西宴在她亲密的围攻间不禁轻哂,看她连内裤都还没穿上抬手就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下薄斥,“稳重点,这回……可真的是个妈妈了。”
……
由于还不知是男孩女孩,盛凌希便为腹中的宝宝取了一个小外号——小丘比特。
缘由不言而喻。盛凌希有孕的消息也在盛家、林家、乃至整个L.K都传开了。两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L.K上下亦是一片恭贺声,调侃着这是举族上下恭贺皇太孙的即将出世。
盛凌希不想自己怀孕后就天天在家里闲散养胎,每天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只是工作量比往常更减少了许多。也因此,现阶段由她亲手设计的一件衣裳在圈里简直可谓千金难求。
江异、施小秋、秦雅卉他们也异常给力,几乎主动担负了她的大部分工作。
施小秋和蒋娇还异常好奇,经常在休息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仍旧还平坦的肚子看着,讷讷问:“你说……这里真的有个孩子?”
“这肚子比我的都平好吧?我怎么感觉这怀孕的压根不是她是我啊!你看看!”
蒋娇立刻露出自己吃撑的圆鼓鼓的肚子拍了拍。她瘦,但平时不爱锻炼,每次一吃多小肚子就鼓起来像个小皮球。立刻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盛凌希也嗔怪道:“废话,我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可能现在就显怀了。至于你……”她向她肚子上一扫,“你今天中午怀的那‘香酥炸鸡’,明天估计就能‘生’了,别怕!”
周围笑得更欢了。
盛凌希正在画着一张小朋友衣服的设计稿。
没错,如今盛凌希的设计稿一稿难求,可盛凌希肚子里的宝宝在此刻就已经拥有无数张由她亲手设计的高定服装了。施小秋不禁问:“组长,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啊?”
“男女平等,都喜欢。”盛凌希笔下不停,顿了顿又说:“不过要我生的话……女孩吧!”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男孩儿的话,我老公会吃醋呀!”她立刻眨着眼笑起来,戏谑兮兮的,“林西宴怎么会允许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不是他呢?所以为了防止我老公吃醋,当然是女儿最好啦!”
“………………”
“切~”
周围立刻一阵无语的嘁声和白眼,这两口子一向是逮到话题就趁机秀恩爱,他们动不动就会陷入言语陷阱。
恰逢江异从外归来,盛凌希看见他,立刻将一张刚画好的设计图交给他,说:“江异,抽空帮我把这件打版出来,3Q love you!”
“别说love you,我怕林总暗杀我。”江异接过,扫了眼,问:“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女孩?”
画纸上的是件女孩子的公主裙,很精致也很漂亮。哪知盛凌希却巧笑道:“男孩子的也有啊,你看。”她将一张没画完的男孩装设计稿展现在他面前。
“……”江异有点心肌梗塞,又问:“那你干嘛这么急着把它们打版出来?万一你生的是个男孩,这裙子不就白费了?”
“不会呀。”哪知盛凌希又歪了下头,笃定道。
江异:“怎么不会?”
盛凌希道:“如果生的是个臭小子,那我就从小给它定个娃娃亲!然后把那些小裙子都给我未来的亲家穿着!”
“如果是个小仙女,那我这么美,林西宴又那~~~么俊俏!我们未来的宝宝一定也是很漂亮的!那我一定有不少臭小子会追我的小丘比特,到时候,我就选一个最帅的给他穿上。”
“总之!不管是男孩女孩,这些衣服一定肯定非常定能用得上。你就尽情去打版吧!我期待你的成品呦~”
“…………”江异的心血管更堵了。碰巧林西宴提着一盒专制的营养餐走进门来,看着脸色比怀孕的盛凌希还差的江异不由得拍拍他的肩问:“这是怎么了?”
自从盛凌希孕后,林西宴来二十三层的频率就越来越勤了,每天都带着专门的孕期营养餐来看望她。
连施小秋和秦雅卉她们都能沾光吃到一些他特意请私家大厨制作的佳肴盛宴。
江异捂着胸口,生无可恋说:“林总,我们公司是有一个规定,说任何一位员工都能给领导提公司未来发展战策的意见的是吧?”
林西宴点点头,还是不解。
江异一把就将手里一沓设计稿丢到他怀里,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简直数都数不完。江异咬牙切齿,语气愤愤,“我看,R.M要不改做童装吧!”
“……”
……
晚上,盛凌希也不禁问起林西宴,“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林西宴:“我不喜欢小孩儿。”
“……”
这让她怎么接?
不喜欢孩子,那她还生个球的孩子?生个球啊生个球啊!
对上她一瞬阴沉下来的幽怨眼神,林西宴不觉轻笑,用指尖去轻碰她的脸颊,“可是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能够接受有关你的一切,也会爱屋及乌我们的孩子。
自从和她在一起,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好像都只分为两者——和她有关、和她无关。
……
小丘比特三个月的时候,盛凌希开始孕吐。
在此前的三个月,盛凌希一向没什么孕反,甚至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向让她简直错觉自己压根就没有怀孕,还曾极骄傲地对外宣称自己的小丘比特简直是个天使娃。
然而自第三个月开始,盛凌希开始昏天黑地地呕吐。脚也水肿了、皮肤也粗糙了。眼睛上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整个人也脆弱的像只仿佛随时能折断的草。
在又一次半夜突然起夜一阵浑浑噩噩地吐后,盛凌希头晕眼花,窝在被她吵醒的照顾他的林西宴的怀中哼哼唧唧地吐槽。
“我靠,我感觉它好像在我肚子里射箭。我现在突然后悔干嘛给它起名叫小丘比特?应该叫小仓鼠才对啊现在是冬天正好冬眠……”
“耗子也不怎么样。”林西宴冷着脸,手上却温柔地却耐心地帮她揉着胃部和肿起的脚腕,“上蹿下跳!”
盛凌希就被他逗笑了,一弯身直接胳膊挂住他的颈肩,看着他仍英俊却颇显憔悴的脸,“不开心啦?”
林西宴抿着唇,不答。
林西宴近来的精神也不大好,主要是盛凌希孕反太严重,不分时间不分昼夜,他便也每时每刻做好了准备去看顾、照料她。数日下来连眼下的乌青都重了一圈。
盛凌希也数次遣他去休息或是分房睡,她偶时起夜吐完回来睡不着,总不至于会影响到他,况且他白日还有不少工作与任务,这样一夜一夜跟她熬着总不是回事。
但是林西宴却坚决不肯,无论大小事务还是亲历其为,盛凌希甚至有些害怕这孩子还没出生他们两口子就先折在了这儿。
半晌,林西宴抬眸,微微疲惫的眼眸却深沉地凝视着她眸中却含着怜惜与心疼,“以后,不生了。”
盛凌希心尖温暖,跟着连连摇头扑进他怀里,“不生了不生了……谁爱生谁生,反正我是不生了。就这一个就够了我还是最爱我的亲亲老公!”
她亲昵去吻他的侧颈,林西宴疼惜地回吻。安谧冬夜缱绻宁长。
……
好在,折腾了两个多月,小丘比特终于在第四个月的时候恢复正常,重新恢复了天使娃的特质,不再作人了。
盛凌希的肚子也微微显怀,小腹微微拢起一点,像个鼓起的小丘包,穿在宽松的衣服里几乎一点都看不到。
盛凌希是不觉得自己怀着孕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的,然而到这个阶段,盛家和林家反而对她格外紧张起来。一开始不仅张姨整天几乎寸步不离地伴在她身边不许她动这不许她忙那、林家奶奶也和林意珺时不时地上门来关怀问候她。
到第六个月,盛家奶奶和姑姑干脆将她搬回潇山盛家居住亲自照料她了。为了不让他们夫妻分离也不让林西宴担忧,盛家奶奶索性让林西宴也搬到了盛家。林家甚至遣人将潇山官邸林家的“宅王”收拾了出来,让他们一家未来等孩子出生后可以直接在潇山居住。位置佳、设施全、地方大。距离盛家接近彼此也能有个很好的照应。
盛凌希就此开始了自己魔鬼般的“痛苦养胎”生活。
在盛家居住的这段日子,盛家奶奶和姑姑为她制定了一整套的起居饮食规矩。美名其曰定要将小丘比特培养成一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使娃,万不能再像盛凌希一样没规没矩上蹿下跳!
早睡早起、运动规律。忌油炸、忌油腻、忌辛辣。
每日几乎几时胎教、几时上育儿课堂都有严格的规矩。几日下来,盛凌希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不是……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啊?”
一日夜晚,盛凌希四仰八叉瘫在床上,不禁喃喃跟林西宴吐槽,“我也不觉得我多吃两口炸鸡多喝两口可乐我的小丘比特就能长歪呀?也不觉得我多听两首肖邦莫扎特它就能生出艺术细菌啊?这是不是太矫枉过正了啊!”
“你以前过得是不是都是这种鬼日子啊?你小时候每天行的端坐的正站的直兴趣课广泛是不是都是被这么培养出来的?果然优秀的人可不是人能当的啊!这也太——反——人——类——了!”
林西宴便不禁笑。他刚从L.K归来,外套上还微微带着点屋外的夜雾气,正在衣柜前脱着西装袖扣随常说:“你就装装样子,反正以前你无论上学还是兴趣课你都擅长浑水摸鱼的。”
“等以后育儿的事,就交给我。”
“左右这种循规蹈矩学习的事我已经擅长了,那些事交给我就好了。”
这段日子以来,林西宴还是很忙,可是即便再忙,他还是会陪她上一对一上门来的月子课,且学得专注也认真。
盛凌希便一时不禁又沉默了,看着他说这些话时云淡风轻的神态与侧脸心里不由地又为他泛起一点酸涩的心疼。
林西宴这天却和往常也不太一样。这晚盛家晚饭席间,盛家阿姨为盛老太太做了她爱吃的炸串。盛凌希在吃饭时遥遥看着不禁连连咽口水。
在饭桌上一家人谈笑晏晏无人关注她时,盛凌希悄咪咪伸出手去想偷拿一串,却盛家奶奶顿时一筷子打回来,“去!”
她呵斥,“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造次!越来越无法无天!”
“呀!”筷子打在盛凌希的手背上,盛凌希登时缩回手委屈撇嘴,不甘示弱地说:“奶奶!你自己都说炸串不健康对身体不好,那你自己怎么还吃呢!你不怕三高啊!”
“炸串好吃呀!”盛奶奶就刻意在她面前拿起一串边吃边不以为意,“我还有几年活头?当然是怎么潇洒怎么开心怎么来,你个年纪轻轻的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盛凌希气呼呼,不甘道:“那,那我的丘比特还想吃呢!小丘比特刚来人间,觉得好奇想尝遍人间美味,不行吗?你总要问问我丘比特的意见!”
“哦这样呀?”盛奶奶的目光就落在她肚子上眨眨眼,戏谑道:“那既然是我的小小宝贝想吃,那太奶奶当然是要满足的。来,你给肚子开个口,我亲自喂它,来。”
“……”盛凌希简直要吐血了。
以往这个时候,林西宴总能出来劝两句的,然后被他一劝,盛奶奶春风化雨心情和软,即便是施舍也能施舍给盛凌希两颗孜然粒尝尝鲜。
然而今天,他却是对盛凌希道:“听奶奶的话,不健康的食物,我们就先不吃了。你平时吃那么多油炸本来就对身体不佳。”
盛凌希便惊诧看他。
呜呜呜呜老公连你都不爱我了吗呜呜呜……
晚上吃过饭后,盛凌希回到房间时还是气鼓鼓的,一点都不想跟林西宴说话。
林西宴当然知道她在生气,好声好气地轻哄,却哄不动,无奈只能暂且作罢。
直到临睡前,林西宴不知因何故接了个神秘兮兮的电话。
过少顷,他下楼,也不知是怎么避开的盛家奶奶与姑姑雷达般的眼睛,竟提拎着一个硕大的外卖袋进来,居然是一整袋的阿姨家炸串。
“啊啊啊啊啊啊!”盛凌希登时激动,连蹦带跳地爬起来爬到炸串前。外卖袋打开的刹那,飘香四溢,醇香如旧,就是这个味儿!
“小心着点。”林西宴微笑着嗔怪,“悄悄着吃,别出声,别让奶奶和姑姑听见。去窗边吃,这味道大。慢慢吃量管够的。”
盛凌希这才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捧住林西宴的脸哼唧唧道歉,“呜呜呜老公,是我错怪你了,你还是爱我的呜呜呜……”
林西宴曲指轻勾她的鼻尖。
这个晚上,盛凌希就在别墅三楼的阳台大快朵颐着一把香喷喷的炸串,林西宴就在一旁为她扇风散味,夏夜安宁怡然。
林西宴说:“奶奶和姑姑年纪大了,思想受限,又是长辈,你就算是对她们不满意也不要明着来,两败俱伤总是不好的对不对?你就表面听他们的话,私底下再做你想做的,风平浪静何乐不为?”
盛凌希四仰八叉地躺在藤椅上,吃得脸上油一道酱一道的,太久不吃这样的美味简直爽快至极,听明白他的话大悟道:“哦!!果然啊果然,林西宴,从前潇山所有家长都说你最乖,最听话、最懂事,果然都是假的!我们只不过是明面上叛逆,而你是叛逆在暗面,简直斯文败类!腹黑!”
“我可从没说过我很乖、很听话、很懂事。”林西宴就笑,一边为她扇风一边轻手为她撵去身边围绕的蚊子盎然道:“只不过聪明的人才不会把自己的弱点现给外人。我就是聪明地反抗一下罢了。”
“所以你就想说我不聪明喽?你这个——”她气哼哼上前去打他。却被他直接反扣住手腕按在藤椅上一顿亲吻,最后刻意促狭盯着她的眼睛戏谑说。
“你看,这就是你,有不开心不满意时就会直接扑过来打人。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先忍着不让你发现,然后等私下能欺负你的时候再……”
他喉结滚动眼神语气与话中之意都直白。盛凌希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象征性地踢骂他,“不仅腹黑还流氓!”
天边坠下流星雨的时候,盛凌希窝在林西宴的怀里,说起一个话题,“西宴,你说……它会像谁呀?”
“像谁都好吧。”林西宴手掌握在她的手上交叠放在她的小腹上,隐隐约约地感觉掌心仿佛有心跳般的跳动,“反正不管像你还是像我,应该都长得很漂亮。”
盛凌希噗嗤笑出声来,“你真自恋!”
林西宴云淡风轻含笑,“你不也是?”
这倒是。
她颇骄傲地仰仰脑袋,一向自信于自己的颜值,又呢喃说:“性格的话……就像我吧,虽然安静稳重很好,但我觉得小孩子还是活泼些更好,我希望它恣意无畏自由自在!”
“智商的话……还是像你吧,你聪明,又有毅力,这样它不必像我一样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林西宴:“性格像你的话,它还能耐下心来学习不浑水摸鱼打鱼晒网?”
盛凌希气愤,“……你滚!”
他笑,“难道不是?”
“滚!”
“你就说是不是?”
“滚!”
……
夏夜漫长。
射手座还在天上,晶莹闪烁。箭矢永远笔直地指着前方。
第110章 带娃
十月二十七日, 小丘比特“盛愿”在帝都乔星私立医院顺利降生,盛家与林家内外一片喜气融融。
无怪盛家奶奶和盛家姑姑几个月来严苛与精心的养胎计划,小盛愿在盛凌希肚子里的时候, 便大小适中胎心健康, 便连盛凌希生产的过程都格外丝滑顺利, 从推进产房到出来, 只用了四十分钟便生完了。
但一阵阵的阵痛仍旧令盛凌希脸颊苍白疲惫, 在出来后看见林西宴的第一眼便哭嘤嘤地哼着痛, 林西宴握着她的手精心疼惜安慰了许久。
林家和盛家就此多了一位新的小公主。
正如盛凌希当初所料的, 林老林墨笙和宋厉成对于小丘比特姓“盛”的事情格外不满, 坚决不允“盛愿”的名字上出生证, 几番要求他们必须再取一个林姓的姓名。
“那好。”林西宴倒也真的不和他们硬刚,只对林老淡漠道:“你先把我名字改了吧, 明天起,我叫宋西宴。”
肉眼可见宋厉成眼神微亮。
林老吹胡子瞪眼没说出话来。
周围的林西寒、林落凡、林意珺和一溜盛家人忍笑忍得辛苦,简直喜闻乐见这滑稽的撕逼场面。盛凌希用一种“不愧是你”的眼神明晃晃地为他比了个大拇指。
“盛愿”的名字最终还是如林西宴的愿上了出生证。
整个月子期,盛凌希过得也算优哉游哉。林西宴在L.K那儿请了产假,所有的换尿布。冲奶粉、宝宝操等事宜全被他包了圆。盛家为盛凌希共请了五个月嫂, 一个负责照顾产妇, 一个负责做营养餐, 另外几个原本负责照顾婴儿, 带教培训、抑郁疏导等。结果照顾婴儿的产妇连工资都要拿烫手了,每天要尴尬地与宝宝爸爸抢活干。
小盛愿的姨姨叔叔们也毫不遮掩对小盛愿的喜爱,霍靳琰肖凛肖嫣黎思斯他们几乎每天都有人轮番上门来带给小盛愿礼物。才不到一个月。小盛愿的各种小汽车、洋娃娃、乐高、淘气堡、VR眼镜、ipad都集齐了,简直够她玩到学前。
江异先前抗拒做童装, 但在小盛愿出生后,却中了邪一般, 乐不可支地为她制作了无数件独一无二的漂亮小衣裳。
蒋娇、许灵月、秦雅卉她们也没闲着,亲手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漂亮小衣裳。品牌部顺势提案,还真的把R.M的童装部开发给上报了上去。部分产品发布在网络面众的时候,引起了不少宝妈和准妈妈们的热烈期待。
而小盛愿也正如盛凌希一直以来所期盼的那样,果真如一个天使娃般。前四个月虽偶尔昼夜不分总是半夜醒来哭泣,但总是林西宴哄一哄,便又安心睡着了。并且见谁都是一张乐呵呵的笑脸。
周岁抓周,盛家林家上下分外重视,将大达四十余平的红毯子上林林总总摆了将近三四十样物品。然后在众人的万众瞩目之下——小盛愿咿咿呀呀地抓住了其中那把小弓箭!
周围一阵热烈欢呼,盛凌希和林西宴心脏顿跳,不由自主惊讶看向彼此相视微笑。
……
盛凌希原以为,小盛愿抓住那只弓箭,也算是老天为她和林西宴之间缘分的牵系,也象征着小盛愿当真是她和林西宴之间的感情的结晶。
而一年一年,随着小盛愿的渐渐长大,盛凌希由衷发觉完全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果然无论是多天使的娃只要是娃就一定有恶魔的一面!
小盛愿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极为秀色可餐的小姑娘了。
冷白皮、大眼睛,圆润滚滚人见人爱,结合了林西宴和盛凌希所有优点的她可谓从小就是个公认小美人。
可是小美人也免不了小恶魔的化身,一天晚上,小盛愿窝在盛凌希的怀中哄睡时问:“妈妈,我的小名为什么叫小丘比特呀?”
“因为爸爸和妈妈刚认识的时候,妈妈就不小心射了爸爸一箭呀。”盛凌希解释说:“然后在古罗马故事中呢,丘比特的手里就一直握着一把弓箭,而且我们小阿愿抓周时也握住了一把弓箭,所以,我们小阿愿就叫小丘比特啦!”
“那丘比特又是什么呀?”
“丘比特就是小爱神呀!”盛凌希:“爱神呢,就是小丘比特想谁恋爱,就朝谁射出箭,然后那两个人就会相爱啦!所以小丘比特的箭就是爱意的箭,可不能随意射出去的知不知道?”
“哦。”小盛愿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然而第二天,竟突然有好几个幼儿园的小孩家长带着几个小男孩气汹汹地找上门来!怒道:“盛愿妈妈,你和盛愿爸爸能不能好好管管你们家盛愿,不要让她随便玩射箭!你看看把我们家儿子给射的!这额头都红了!”
“是啊,我们家儿子也是……”
“你们看看!”
“……啊?!”盛凌希完全呆住,懵了。
原来是小盛愿自从上幼儿园后,和大部分小女孩儿都不太一样,她不爱软绵绵的洋娃娃也不爱漂亮的小裙子,只喜欢每天拿着一把特制的小弓箭和那些小男孩打打杀杀。
昨晚听说了盛凌希为她讲述的故事后,今天不知怎的,她在幼儿园后专门拿小弓箭开始射起同班的小男孩儿。
特质的小弓箭虽没开刃,但到底随着惯性还是有点杀伤力的。Biu~一下射到人脑门上的时候,立时就把人家的额头射得通红。
“…………”
恰逢林西宴下班归来,几个家长立刻蜂拥而上又告了一遍状。
林西宴的神情仍旧很淡,长身直立,低头睨着盛愿的表情也不咸不淡,而后温声问盛凌希:“怎么回事?”
盛凌希憋着脸只好把昨晚的事如实和他说了。
等林西宴淡定自如地向那些家长承诺好又一一送走后,盛凌希一把扯过小盛愿,“你过来!”
她蹲在她面前,努力憋着火气,“你就算是想效仿爸爸妈妈……你也不能真去射人家箭呀!再说……你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一次射了这么多人啊!这也太……太渣啦!”
林西宴淡然立在盛凌希的身后也在神情渺淡地盯着她。小盛愿看看妈妈怒红的脸又看了看爸爸就不自觉委屈撅起嘴巴,低着头奶声奶气地入地道:“我也没想射这么多,我就是想试验一下来着嘛!”
盛凌希:“试验?”
“对呀。”小盛愿委屈巴巴的,只听她道:
“一开始,我只想射AA一个人来着,毕竟我只‘爱’他。”
“妈妈说了,只要我射中他,他就能喜欢我了。毕竟爸爸就是这么喜欢妈妈的。”
“可是我射中他之后,他反而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我就想是不是我的箭失灵了,就想试着射一下BB看看。”
“BB一直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结果射中BB之后,BB也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于是我又去射CC和DD了,想着看看他们究竟谁会喜欢我。”
“结果他们都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妈妈,你这教我的方法不管用的呀!他们怎么都躲我躲得远远的了?人家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嘛人家只是想试验一下而已的嘛!呜呜呜……”
“……”盛凌希彻底心肌梗塞,颇一言难尽地回头和林西宴对视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废话啊宝贝儿!就你这箭术,射谁不会躲你躲得远远的?谁嫌自己命大!(T_T)
晚上抓耳挠腮,盛凌希始终没想好该怎样才能把小盛愿的思维观念给掰回来。林西宴在晚饭后拍着盛凌希的手安慰她说:“你先去歇着,让我去陪她一会儿,交给我。”
“可……”盛凌希始终担忧,忧心忡忡看着他。
他却笃定,又耐心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略微安下心来。
然后,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小盛愿都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个小时后,当小盛愿跟着林西宴的身后从书房再出来时,整个人仿佛已经换了一个面貌,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站在盛凌希面前,仿佛在等待着她验收成果。
林西宴道:“这回,跟妈妈说吧。”
只见小盛愿像郑重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像做鼓足了什么勇气,对盛凌希一字一句道:“妈妈,我明白了,我是小丘比特,小丘比特是爱神,爱神的箭不能随便射别人的。射中别人不会让别人喜欢我,只会让射中的两个人相爱,所以我不能随便射箭!”
盛凌希惊讶看着她又看着林西宴。林西宴欣慰地弯了下唇角又引导她,“那以后,你还会不会随便射箭了?”
小盛愿连连摇头,“小孩子不能随便射箭,小爱神更不能随便射箭,所以我要谨慎射出我的每一箭!”
盛凌希给林西宴连连比了好几个大拇指简直甘拜下风。
……
然而第二天,又有更多的一波家长找上门来,这一回甚至连女孩子的家长都有了。气急败坏心急如焚地直将盛凌希堵了个水泄不通声称盛愿骗了他们家孩子钱/射了他们家孩子箭,要他们家长必须赔钱/道歉/给个说法。
“……啊?!!”盛凌希更懵了。
原来是小盛愿昨天被林西宴好好教育了一顿后,今早到了幼儿园,也彻底变了个说法。
她声称自己是小爱神丘比特的化身,只要她射中谁,就能让哪两个人恋爱。所以现在爱神的箭大拍卖,三元一支,五元包对;脱单利器,只要你爱谁、射中谁,就能拥有谁!百分百放心,百分百实惠……
不过一上午,整个幼儿园从托班到学前班几乎都涌到小盛愿面前买“爱神的箭”,幼儿园内也一片鸡飞狗跳哭嚎一片,到处都是小盛愿的箭在飞。
一些买了小盛愿箭的小孩见自己的男神/女神被射中后也没有和自己在一起,急了,纷纷到小盛愿的面前要求退款。小盛愿也急了,声称一旦出售概不退换,你就说射没射中吧!一吵一闹后事情就彻底闹开。
“……”盛凌希彻底要晕菜,头眼昏花地给林西宴打电话,“呜呜呜呜老公,你这好大闺女我是真的教育不了了呜呜呜呜……”
……
这天晚上,林西宴见与小盛愿也彻底说不通后,终于使出了最利的杀手锏——没收了小盛愿的箭。
小盛愿终于哭了,“呜……爱神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组,我天使的翅膀断了,呜呜呜……”
“闭嘴。”林西宴低斥,脸色压黑,“丘比特再厉害,也得被维纳斯和阿尔斯管着。现在阿尔斯和维纳斯决定没收丘比特的箭,丘比特,去给我面壁思过!”
“呜……”小盛愿哭得一抽一抽。
夜晚临睡前,盛凌希与林西宴还并肩仰躺在床上,盛凌希不禁感叹,“老公,你说……咱这闺女到底像谁呀。”
“你吧。”林西宴也叹,有气无力,“这不就是你希望的,‘活泼开朗’、‘恣意无畏’、‘自由自在’,就问你现在后不后悔。”
盛凌希只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中了一箭,还是不甘承认地说:“可我小时候射箭可没射得这么准!要我说……还是像你!”
“……”林西宴无言以对。
过会儿,他又想起什么,“可我小时候阅读理解能力还挺好的,很多事说一遍就懂了,可现在说了这么多次都不懂,你说像谁?”
“……”盛凌希不服,“那她才这么小,就知道拿自己的优势赚钱,这么会做生意的资本家行为,你说像谁?”
“……”林西宴抿唇,“就像你。”
盛凌希:“像你!”
“像你。”
“像你!”
“你。”
“你!”
“你。”
“你!”
……
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像是终于争执累了,瘫在床上相拥而眠。
盛凌希与林西宴最终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管她像谁,只要是娃,就不好带,唉。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