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垒
林西宴这天去公司的路上, 还在笑。
路杰从后视镜觉察到了,在等灯的间隙不禁问:“大少,你今天心情很好?”
眉间笑意顿时消失了, 他抬眸看他一眼, 神色虽不严厉但总归是疏淡的,“有吗?”
“……”路杰哽了一下才讪讪摇头,“没。”
到L.K,林西宴的神色才彻底恢复成往常的沉着肃正,一道从大门口走进去。
L.K总部大楼共分两个区域,一部分以宣发、营销、高管等管理层为主的高层, 一部分则是各品牌的设计研发团队。
大楼总高三十七层, 共两幢, 一楼大厅的挑高明亮壮阔, 巨大落地窗窗明几净,无数阳光穿透玻璃斜斜照应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正是早高峰上班时间, 一楼大厅内此刻也匆忙纷纷。
各种打卡声、走路声、打电话声……交织彼伏。空气里都似有被时间追赶着的紧迫意味。
去电梯间的一道上, 有人一直在打招呼:
“小林总。”
“小林总早!”
“林总……”
林西宴一一点头算应过,在一楼西侧走廊一转, 拐入高管专用电梯间。
外面正在等电梯的员工们也暗暗松气,讳莫如深地交递了番眼神。
L.K中华区总部目前有三位“林总”,一位自然便是L.K目前的总掌舵人林墨笙,日常在幕后主持大局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整个L.K都尊重的“林董”;
一位,则是目前的集团的轮值总裁之一宋厉成。
虽姓宋,对外却都称作“林总”, 原因几何不言而喻;
林西宴是三个月前刚上任的CMO,虽位置还不高, 但上任后的几个项目都做得可圈可点。
为了将他和宋厉成区分,集团内的员工才唤他为“小林总”。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林董格外重视他这位长孙,想来未来他才会是真正的“林总”。
电梯不过十几秒便到了,林西宴刚想迈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许宸山。
许灵月的父亲、亦是目前L.K另一位轮值总裁。
看见他,许宸山像顿了下。
林西宴也微顿,神情仍旧自若。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林家林西宴当众宣布他要结婚的时候,虽算不得不欢而散,但总归不算愉快。
许宸山没说话,林西宴便也没。
他象征性地向他垂了下眸算打过招呼,而后径直走进来按下27层电梯。
许宸山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言语。看着电梯缓缓上升了。
直到电梯一路沉默地达到十层往上,才又停下,而后走进来几个人,基本都是L.K董事会的高层,看见他们两个不禁调笑。
“呦,老许,西宴?这么巧啊。”
“你们两个这是一起过来的?”
许宸山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林西宴则一一礼貌唤过众人。
许宸山这时才对林西宴说:“西宴,前天走得急,我没来得及恭喜你,你就要结婚了,许叔叔真心恭喜你。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林西宴的眼神微顿一秒,意味难明看他一眼。
他这一句话无异想让他难堪,且林西宴这次结婚本就是秘而未宣,却被他一言给漏出去。
果不其然,周围有人闻言立刻讶道:“西宴要结婚了?”
“怎么没听说呀?”
“是哪家的女儿?”
“西宴啊,你这什么情况呀?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们。怎么,除了你许伯伯都不告诉我们啦?”
他神情仍缄默,目光仍淡淡落在许宸山的身上。
许宸山看他的眼神也有了种晦暗深长的味道。
直到这时突然有人说了声,“害!这你们还猜不出来?只有老许知道我们不知道,那就只有灵月了呗!”
许宸山脸色细微一变。
“老许呀,你也有福气,有灵月那么漂亮有才的一个女儿,未来又有西宴这么一个人中龙凤的女婿,可算是人生大圆满了,羡慕哦!”
“是啊老许,西宴,恭喜恭喜!”
林西宴的唇角这一刻才似有若无地轻扬,姿态恭谦开了口。
“多谢许叔,也多谢各位叔叔伯伯们,只是我与凌希年少相逢已久,彼此太过熟悉也就没想太铺张,加上婚事诸多事宜也还在洽谈,这才没有告知大家。”
“等一切敲定下来,一定会请叔叔伯伯们喝喜酒,这次,就请大家见谅了。”
电梯间蓦地没人说话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最终落在了许宸山的身上。尴尬的人一瞬变成了他自己。
林许两家的婚约风声已久,六年前就在谈,结果临门一脚时突然变成了盛家那个,是在场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六年后,原以为世事变迁终于会尘埃落定下来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个。
让他们也挺意外的。
而一次两次都成为被拒绝的那个,怎么说……都有些抹不开面。
许宸山的眼神完全冷了,看林西宴的神情失了温度。
林西宴恍若未见,等电梯走到二十七层淡淡说了句,“失陪。”便走下电梯。
一出电梯,林西宴立刻淡下神情,眉间蹙起些许阴云。
许宸山一直以来打得算盘,便是若不能成功让R.M和Sissi合并,那就让许灵月和他联姻。反正这偌大的L.K和林家他总要占上一个,而林西宴突然结婚这一举无异于打碎了他半个算盘。
那等凌希进L.K的时候,还但愿他能消停着点-
盛凌希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说给肖嫣后半天,肖嫣还在笑。
“笑笑笑!你还笑!”盛凌希要气炸了,拎起车座上一个玩偶就丢过去,“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了你!你居然跟林西宴一样笑话我?胳膊肘往外拐!”
“好好好不笑不笑……咳!不笑。”肖嫣开着车,终于抿唇忍下来,但仍忍俊不禁。
“诶,不过,这林西宴还挺有心的哈?你说你当年那些屁话都过了多久了,而且哪个脑子有洞的能当真吧?他居然还记得,还居然给你实现了!这也算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了吧?”
“是奸诈!狡猾!”盛凌希恶狠狠咬牙切齿。
“不过说起来,咱们小分队里居然有奸细!当初我说些的时候只有我们七个在,肯定是有谁告诉了他他才这么整蛊我的!我没想到我们的友谊就是一盘散沙!”
肖嫣还没说话,盛凌希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眼神狐疑飘到她身上,友谊小船说翻就翻,“肖小嫣,会不会是你……?”
肖嫣在等灯的间隙一巴掌拍上她后脑勺,“行了你!什么被害妄想症?我要是想卖你我还用等到今天?六年前就把你卖了!看你还能不能成为林西宴的小逃妻!”
“……”
两人说归说闹归闹,今天她们还有不少正事要做。
附近不远处正是一家R.M的门店,肖嫣将车停在门口走进去。
R.M和Sissi两个品牌定位相似,但在设计风格上却有挺大的不同。
R.M的风格偏华丽大胆,而Sissi则偏成熟简洁,两家除了高奢私人订制外都有不少成衣门店。
在周围几个商场的两家门店转了几圈,盛凌希很快就将近来几季两个品牌的流行风尚、设计要点、目标群体……等了解了个大概。
时间也一点点过去,到下午,盛凌希决定最后再去全帝都最大的那家R.M世纪门店走一圈便退。
一进世纪店店门,立有销售SA微笑着迎上来,恭敬热情地道:“两位女士欢迎光临,请问两人有什么需要?”
盛凌希和肖嫣便也回之微笑,简单说“先看看”,便随意逛起来。
店内环境幽静,空气里有香氛清甜的芬芳。
优雅的小提琴乐舒缓悠婉。
不得不说,最大的门店果然不一样。
不仅当季的新品号码款式齐全,便连别家店已经下架的旧款还有些许库存,甚至有几年前的经典款展览。
盛凌希看着看着便有些入神,速度也愈渐慢下来询问的问题也多了些。
方才迎接的SA脸上却稍微有些挂不住笑,逐渐开始心不在焉。
方才她一打眼见到她们两人进来,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大客户。
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漂亮明艳、一个气质逼人,衣着用物都非凡品,想来即便不是大单也能开个丝带、香水类的小单。
哪知,逛了这么半天,她们两人却什么都不试什么也没买,反而就这些衣服的面料、剪裁、上市时间、系列秀款……甚至设计师是谁一类的问题问个不停。
她怎么会知道?
谁买个衣服还看这些?
买不起就不要看!
想来她身上那些奢侈品估计也是哪个淘宝网红店的西贝货。她心中腹诽,脸上不自觉便表现出来一些,在盛凌希再次看过来问问题的一瞬险些没藏住。
肖嫣敏锐觉察到了,盯着她的眼神微冷了点。
中途,SA索性以上卫生间为由跑到休息间,一坐下就边脱下高跟鞋捶小腿边抱怨。
旁边有几个同事出声安慰,其中一个面容皎白、梳着个乖乖马尾辫的女孩给她接了杯水,笑道:“你先歇一歇,我去吧。”
“你去干嘛呀!”方才的SA嗔道:“你去了她们也不会买的,你看她们都看了多长时间了?要我说,我们谁都别去!没人搭理她们她们自己一会儿就会走了,怎么总有这样的人买不起还瞎看还平白浪费我们的时间……”
马尾辫女孩只是笑笑,还是过去了。
前厅,盛凌希正对着一件连衣裙仔细研究着,余光看见SA走近立刻道:“诶你好,这件呢?这件是什么时候的款?”
一抬头,她才发现眼前的SA好像不是刚才那个。
不禁一顿。
女孩像是看出来了微笑解释,“抱歉女士,我同事身体不太舒服,我来替她。”
又说:“您手中的这件‘繁星少女’是我们家去年的春夏款,也是同系列的主打款,曾上过20XX年上海、伦敦、帝都三城联合‘Micro Breathing’主题成衣秀展。这款裙子的面料是真丝绡混合纺,主要设计理念是……”
她声线也温温柔柔的,像缕春季清和拂面舒缓的风。
从面料、到上市、到秀场……娓娓道来一一俱到。盛凌希听着听着注意力便不由转到她身上的胸牌一扫。
施小秋
Rade.mancy-世纪店-店员
目光再落回她眼睛时,施小秋刚好说完,对上盛凌希的眼睛不禁又展现一个笑颜,“女士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帮您?”
盛凌希一笑,“行,我知道了!”
施小秋笑容温甜。
这时,不远处另一个正在试衣服的女顾客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满腔不悦的语气正在对着负责接待她的SA说:“我说,你们家这衣服这几季审美降级得也太严重了吧!这都什么?就这衣服你也给我推荐,你当我钱多人傻冤大头?!”
施小秋和盛凌希一同看过去。
那名负责接待她的SA正连连道着歉,女人却不依不饶。施小秋对盛凌希匆匆说了声“抱歉”先走过去。
到那儿了解过状况,才知原来是这位女顾客对SA推荐的衣服感到不满意,从而觉得是她在恶意敷衍推销口口声声要投诉她。
女孩脸色涨红仿佛就要哭出来了。施小秋则飞快看了看那些衣裳很快对女人笑说:“女士,这些衣服真的都是我们当季最新也最主打的新品,我的同事推荐给您,其实是没有搭配好。如果可以,您能否让我冒昧为您重新搭配一下?”
女人将信将疑,施小秋已经拿起衣架开始上手配衣裳。
只见她只是简单地将几样单品重新配对。这件多穿一条腰带、那件多配一顶毡帽……所有的单品仿佛突然注入了灵魂果真变得大不一样起来。
周围有稀顾客投来好奇与讶异的目光。连肖嫣都不禁一手搭在盛凌希肩上啧啧轻赞了声。
盛凌希则是一瞬不瞬盯着施小秋颇讶异地扬扬眉。
女人也似乎满意了许多,换上一套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很快又指着一件没被搭配的连衣裙说:“那这件呢?”
施小秋思忖了片刻对她笑,“女士,这件裙子的花纹也非常适合您,只是腰部这里的设计不太合适,您只需要在这里改动一下,”她拿起裙子替她示范了下,“一定就会非常适合您了,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替您免费修改。”
女人不可思议,“你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条裙子多少钱,三万!”
她掷地有声,“三万块钱的新裙子居然还要改?你当我的钱是烧的吗?!”
“我们本身也是给每一位顾客提供免费修改成衣服务的。”施小秋始终保持微笑,“成衣不比私人订制,一些款式多少总未免会有不合身的地方,我们的成衣修改服务宗旨也在此。”
女人一听火气反而更大起来,“你的意思,是在讽刺我穷定不起你家的私人高定款喽?”
反说得施小秋猝然一怔笑容发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施小秋脸色白了。
这片的氛围好像又紧张起来,周围一些顾客纷纷往这儿看。
在内厅没有顾客招待的SA也纷纷走出来,诧异上前一探究竟。
盛凌希的注意力只是一直讶然落在施小秋的身上,在她说出怎么改裙子的那一刻眸色渐浓。
在女顾客又要投诉警告的前一秒,盛凌希终于走上前,一打响指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这样吧!我有个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驻在了她的身上。
她笑盈盈,“这位夫人,您其实也是怕这么贵的一件衣裳,让她们随意一改万一被改坏了怎么办,是吧?那就这样!”
“裙子您让她放开来改,若最终改坏或您不满意,这三万块,我来出;如果最终的效果您满意,您再把它买下来,这个办法,您看怎么样?”
话落,所有人看向她的视线便都怔定住了。女人分外不解,“不是你……你有病?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有钱烧的吗?”
“你就当我有钱烧的喽。”盛凌希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反正我就想看她改裙子,怎么样,您同意吗?”
施小秋还在不可思议盯着她,连肖嫣都颇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女人狐疑盯着她这片刻也像思忖下什么抿抿唇。
白给的钱谁又能不愿意?她最终召集了所有人都做了个见证,一口应了下来,“好!”
盛凌希终于笑起来,折身走到施小秋的身前,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去吧,好好改。”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施小秋还在怔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不认识她,但却莫名觉得一种极受鼓舞也极有安全感的奇异感觉。
顶着她期待又认真的盈亮眼神,施小秋鼓抿抿唇角,鼓起勇气点点头,“嗯。”-
盛凌希正在R.M与人对垒的时候,L.K,路杰也正将这边的状况告知了林西宴。
刚完成了两份报表,林西宴打开手机时才发现早已收到D-King的消息,看了看时间唤路杰进门。
“凌希呢?”
“大少夫人……在R.M世纪店。”路杰的面色有几分踌躇,“好像出了点状况。”
林西宴疑问抬起眸。
等将司机关叔在十几分钟前告知给他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他汇报完,路杰迟疑道:“林总,我也正犹豫想问您,要不要提醒一下世纪店那边?让他们照应一下大少夫人。”
林西宴缄默,侧颜淡定冷峻。很快不知想到什么,只微淡一哂,“不用。”
他起身,“去世纪店。”
第22章 婚戒
修改一条裙子的用时很快。定版型、测三围、划压线……R.M的各家门店都配备有一个小型的缝纫机, 足够进行简单的修改。
施小秋很认真,明亮的灯光照应着女生全神贯注的侧脸。
盛凌希站在几步之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的操作。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垒,也吸引来了周围不少人, 不少顾客都纷纷好奇地围在这一头等待结果。
直到近二十分钟后, 剪刀收拢了最后一根线头,施小秋放下剪刀大功告成般舒了口气。
“好了。”
连衣裙试在女人身上,现场最先鸦雀无声,过两秒才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赞叹。
“不错啊……”
“确实。”
“真的漂亮多了啊!”
“好漂亮……”
不知为什么,这裙子的纹样明明还是原先的纹样,修改的地方也简单, 可上身之后的效果就是大不同。
改动的捏褶设计完美地贴合住了女人每一寸身材放大了优点也遮住了缺点, 可谓量身定制也不为过。
女人眼眸也似亮了, 对着镜子左转右转地看了半天, 目不转睛。
盛凌希脸上的笑也欣慰般彻底展开来,跟着众人盯着施小秋一起鼓鼓掌。
施小秋在一众赞声中不禁看了看盛凌希。
盛凌希立刻向她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于是施小秋也放下什么心般笑起来, 用目光以示感谢。
就这时, 女人忽然又说:“还行吧,倒是比刚才好看了些, 但也……就那样?”
她表情有些僵硬,目光闪烁话也说得有些支吾,“我可不觉得有多好!”
周围一瞬又静下来。
施小秋面色又白了白。
肖嫣看出她的小九九,蓦地一声冷笑,“我看,你是想坑她那三万块钱吧!”
她的话也像戳破了她的心思,面容一瞬更僵。旁边的顾客闻言也纷纷帮起腔。
“就是啊……”
“这多好看啊!”
“这还不满意?”
“要不这么贵我都想买了……”
女人脸上开始挂不住了, 坚持说:“那,那我就是不满意么!不满意还不许人说了?!”
周围的声讨声便更大了些。她顶不住, 最终愤愤地撂下一句“不要了!”便连先前的单品都一件没拿噔噔噔出了门。
现场的氛围瞬时又沉肃起来。
在奢侈品门店,所有未经售出的物品损耗都要由当值SA承担的。而这件衣服既已被私改过,自然就不能再进行出售。
施小秋望着那条连衣裙忽然神色惶然不知所从。
其他几名SA也无措极了,三万块的连衣裙即便走员工价平摊也不是小数目。其中起初就对盛凌希有些意见的那个SA神色怨怼,腹诽若不是她逞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几个人中甚至有人怨起了施小秋又是一番嘈嘈碎碎。
周围一些顾客还在或看热闹不嫌事大或于心不忍地瞧着。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哈,这事儿怨我,”嚣杂间,是盛凌希挥挥手,“没事,反正这裙子我挺喜欢的,我买了!”
周围又有人讶住。施小秋捏着连衣裙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这位女士,它不是你的码的,这是L的,您穿不了的……”
“没事儿!”盛凌希却毫不在意地将连衣裙拿过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你不是会改吗?你给我改了就行了呗!不过……这个设计不太适合我,你看看,我这个身形,我该怎么改合适?”
“可……”
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润低沉的,“凌希。”
如一缕冬季的风吹落午后将融未融的积雪。
盛凌希讶异回头,就见林西宴只身一人从门口走进。
他正装整洁,挺峻颀长,头顶的灯光照下来,在他肩上渡了一层淡淡金光,而他的视线越过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四周不少人也莫名的不由自主静下来。
很快几乎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落在他身上。
肖嫣讶异挑挑眉梢。
“你怎么来了?”一片静寂中,唯有盛凌希是诧异却未觉惊艳的,下意识迎过去。
“找你。”林西宴低眸看向她手上的连衣裙,“你这边结束了吗?”
盛凌希随手向他扬扬手里的裙子耸肩。
而后林西宴走到肖嫣面前,淡言说道:“今天要说抱歉了,有事得带她先走,改天亲自赔罪。”
肖嫣用一种“果然是你们”的无奈表情悠悠叹息了声然后扬扬手让他们快走。
然后林西宴便不由分说拉着盛凌希走了。走前让路杰将连衣裙结账。
他们一走,店内片晌才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有顾客和店员还在亮着眼睛不断惊艳问。
“这谁呀?”
“不知道……”
“好帅啊……”
起初的SA似有若无地漫开一声轻嗤声,“我说她怎么夸下海口说拿三万块钱就拿三万块钱!原来是个傍大款的……”
肖嫣隐约听见一耳朵,不冷不热那儿瞟了瞟。
林西宴在L.K负责部分项目市场管理,不参与员工培训,自然的目前的职位也未进过企业宣传。
所以不少门店SA不曾见过他,也无可厚非。
但肖嫣早就看她有些不惯了,方才接待时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会儿又不知在阴阳怪气什么。顿了顿抱臂朝那儿出了声,“喂。”
那SA听见,一愣。
怔怔地看了看周围又不明所以疑问指了指自己。
“对,就你。”肖嫣说:“我问你,你应该知道你们R.M是隶属哪个集团的吧?”
“知道啊。”SA还是莫名其妙,“L.K。”
“那你知道,你们L.K的董事长姓什么吗?”
“林啊。”
“嗯。”肖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快慰神色,颇赞赏般看着她点点头,然后下巴一挑示意着林西宴与盛凌希方才离去的方向,说:“他姓林。”-
盛凌希被林西宴拉进车里坐下时,还有些不悦,一直在问:“林西宴,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还打算和嫣嫣一起吃饭的。”
“到了就知道了。”林西宴只说。令路杰开了车。
他一向这样,清清淡淡冷冷静静的面庞也看不出什么。盛凌希盯着他的侧脸盯了会儿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索性努努嘴放弃了。
车最终竟在一家D-King门店前停下来。
D-king,国内一家知名高端珠宝品牌,不属于L.K集团。
所以下车的一瞬,盛凌希还挺讶异的,疑问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林西宴。
林西宴一言未发,径直带她走进去。
一入内,立刻有D-king的门店经理走上前来,恭敬向两个人微鞠一躬笑道:“林总、林夫人好,候您多时了。已经按照莫总说的,将一切都为您准备好了,请二位先移步VIP贵宾厅暂歇。”
林西宴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而后随着她的引领走向VIP厅。
到贵宾室坐下后,有店员礼貌上前来斟茶倒水。
盛凌希则是不解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狐疑看向他。
“林西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怎么L.K胃口大到要收购D-King了么?”
林西宴淡然啜了口水不语。门店经理也已重新上前来将一个包装得工整精致、极其完好的丝绒礼盒小心翼翼放在他们面前,笑道:“林总,林夫人,请自便。”
盛凌希怔了怔再次面露不解。
林西宴只道:“打开看看。”
礼盒打开的刹那,盛凌希不由自主地轻吸了一口气。
褐色眼眸里映出一抹亮色。
“Lulo Rose?”她再次看向他,这一刻的眼神却变为不可思议,“这是Lulo Rose?”
林西宴眸光意味深长,“你知道?”
“那当然!”盛凌希立刻侃侃说道:“Lulo Rose粉钻是D-king在200X年收购的,原本是丹麦皇后卢洛·路易斯的王冠之钻,钻石等级定级为Fancy Vivid。后被丹麦王室切割成三份拍卖。”
“D-king抢拍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份,有5.02克拉,做成了这枚戒指,因色泽鲜艳明丽似玫瑰花便取名为‘Lulo Rose’,卢洛玫瑰!也一度成为D-king珠宝展中的经典之作!”
“不错。”林西宴的唇边也微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面庞闪总似有抹心照不宣的意味,“你了解得还挺多。”
“也不看看我是谁!”盛凌希立刻骄傲地朝他仰仰下巴,再看回钻戒的刹那有了点小心翼翼又珍惜的感慨。
当初盛凌希第一次在D-king杂志上看到这一枚的时候,还是在高中。
惊鸿一瞥,惊为天人。
国内的珠宝品牌每年就同服装品牌一样有珠宝展,她当时就想亲眼去看看。可惜那时正赶上她高三有一场挺重要的考试,等试考完,卢洛玫瑰也已启程去了北美洲,她更是难见。
当时一度还让她挺遗憾的。
没想到时隔六年多,居然机缘巧合下在这儿亲眼看见。
盛凌希心里莫名有种很不可名状的神奇的感觉,又眼巴巴稀罕了好一会儿将礼盒小心翼翼放回在桌上坐回来。
林西宴说:“不带上试试吗?”
“啊?”盛凌希微讶,怪异看他,“不好吧,人家的镇品牌之宝诶,我带上算什么……”
他不言,只直接将钻石从盒子里拿起来。
名贵烁亮的粉紫色钻石轻飘飘拿在他的指尖仿佛在拿一颗普通石头。
盛凌希看着他这随意的样子都不觉提了提心脏,小心翼翼捧起双掌托在他手下生怕掉了。
林西宴只是看她一眼突然一手扣住她一只手腕。盛凌希错愕抬头看了看他。
他掌心微凉,而她手掌温热。她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已然轻轻将她的手背翻过来,然后将钻戒缓缓带在她无名指上。
粉钻钻戒抵在她的指背上也沉甸甸、冰凉凉的。像极了他手心的温度。
盛凌希更怔了,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呆呆看住他的脸庞,一时甚至忘了欣赏手上的粉钻。
他只是欣赏似的看着她的手,而后唇角轻轻弯了弯,视线再看回她眼睛时已经将她的手轻缓地放开,眼神漆黑,低缓道:“凌希,这是你的婚戒。”
第23章 别扭
“哈?!”盛凌希更惊了, 讶异地看看手上的钻石又看看他,“林西宴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Lulo Rose啊!Lulo Rose!”
“对,就是Lulo Rose。”林西宴语气平静。不是这一枚……他还不给。
手上的粉钻似乎突然变沉到某种让盛凌希承受不了的重量, 她默默把钻戒褪下来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盯着林西宴小声说:“林西宴你疯了吧?咱俩就一形婚, 你搞一个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等将来咱俩分开的时候你让我怎么还?”
林西宴突然不说话了,望着她的神色也蓦地定住说不出情绪。
他看着她,眼神虽说不上是冷漠疏离的,可眸色却深沉,似乎还有点似有若无的错愕和凉意。
莫名的盛凌希望着他这样的眼神竟无端有点心虚跟心怯, 心跳也浅浅地漏了一下, 不知所从。
少顷林西宴的唇角微微抿起, 像似有若无地抿起一条淡薄弧度, 像自嘲,转瞬即逝。
可等她真看过去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冷感。
而盛凌希这时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 心又一漏跳。
……
——“婚戒总不能对付的吧?嗯……一克拉两克拉……还是Fancy Vivid粉钻戒指吧!我最近的新宠, 前天才在D-King家的杂志上看到一枚,特漂亮……”
……
她心弦不自觉微紧, 心底也突然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小心翼翼试探问:“林西宴……那个……”
“你突然送我这个,也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吗?”
林西宴不动,不说话。
只是情绪未明地看着她。
片晌,他略低眸,而后忽然站起了身,“走吧。”
他声线也像无名低哑了些。
“诶……”盛凌希在他身后想拉他一把, 但没抓住。
他已经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盛凌希的目光在他与钻石之间看了个来回,纠结几秒。最终“哎呀!”一声跺了下脚, 抱起钻石忙不迭跟上去。
“林,林西宴!你等我下……”
……
坐车回星河湾的路上,车内的气压还仍弥漫着一股诡异的低气压。
路杰数次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的两人,不由自主屏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盛凌希抱着丝绒礼盒的手也无意识地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小心翼翼试探开口,“林,林西宴……”
刚开了个口,林西宴便忽地从旁边扯来笔记本电脑,沉着打开。
他默不作声将音量调到了最大,开机音一瞬震天响,在封闭静谧的车厢内震得盛凌希和路杰的心跳都不觉跳了下。
“……”盛凌希默默闭上了嘴。
寂静在车内车厢内无声横亘,气氛也像无声拉满的弦越来越脆。
片刻,她搂着礼盒悄咪咪小声,“我收了还不行吗……你就不能……”
“别生气了吗……”
她声音细的近似嘀咕,还有点小小的委屈感。
林西宴悄无声息瞟她一眼无端的胸中的某种郁结微消,默默将电脑的音量降至静音,但表面神情却仍是沉敛冷漠不见情绪。
盛凌希片晌还是壮着胆子舔舔唇角瞄瞄他的侧颜,刻意笑吟吟问:“不过,林西宴,你这个,很贵的吧?花了多少钱呀!”
“不贵。”林西宴淡淡出了声,“Diamond Queen三季的资源置换,莫思源答应了。”
盛凌希一哽。
Diamond Queen是L.K旗下最大的珠宝品牌,主战场却在欧洲。
这一置换,无异于是帮助D-King打通在西欧的市场,也是无形中给自己找了个竞争对手。
莫思源作为D-king的总裁,不答应才是脑子缺弦。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尖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更深了些,酸酸的,还有些歉疚。
他应当也是认真地为她准备了这份礼物,结果还没说什么就被她一口拒绝。
推己及人,怎么都不会太开心的。
怀中的钻石像突然变得异常沉重,盛凌希低头在那礼盒的蝴蝶结上默望了许久,忽然小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太轻,也太细。
恍惚间只仿佛被风吹过的错觉。
林西宴却听到了。
微顿一秒错愕看她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盛凌希顿了顿才微笑挺挺胸膛,对他道:“谢谢你,林西宴。”又轻巧拍拍礼盒,“我收下了!”-
到达星河湾,路杰将车停泊在别墅门口,两人并肩向庭院里走。
盛凌希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会儿的林西宴虽还沉默,但气压却没那么低了,余光偷瞄着他为了缓和气氛刻意说:“咳……不过林西宴,我可是真的没想到啊,你居然把我的话当真了!你就说说,正常人谁会把我那么不着边不靠谱的话当真啊,你是不是大傻瓜?”
林西宴此刻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径直向前。
他腿长,加快了步伐只两步便超出她许多。
盛凌希连忙小碎步地追在他身后越说越欢快。
“也亏了是你有钱!你说这要换个没钱的,那现在我们两口子……不得等着喝西北风啦?”
“哎呀让我来猜猜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花园?这个已经有了。那应该就是……养只猫,养只狗,对吧?哦对!还得给我包个不下八百平米的私家健身房,是吧是吧?”
林西宴的脚步终于微微停了,像舍得似的看她一眼。
他瞳色仍旧冷淡,在看她两秒后忽然微微勾起唇角来,意味深长的笑意像调侃更像威胁,“明天还想喝咖啡吗?”
盛凌希蓦地阴下脸。
林西宴唇边弧度更深。
走进庭院内,管家张姨立刻迎上来,看着两人似是很开心的样子她的笑也不禁欢欣了些,“大少,大少夫人,晚餐都已经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就吃还是再稍等一会儿?”
两人都一齐说了稍候,默契地各回各房换衣裳。
然后在三楼回房前,林西宴又叫住她,“凌希。”
盛凌希回眸。
长廊悠悠,他长身伫立自己的房门前,望过来的目光被头顶的灯光截断,稍有些看不清眼神。
盛凌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用目光疑问他怎么了。
他才像斟酌了什么许久低声开了口,“我知道,我们是形式婚姻。”
盛凌希微怔。
他说这话时,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仍旧的情绪难辨,“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总把离婚放在嘴边。”
哪怕这件事迟早会发生。
哪怕……是明天-
盛凌希一连走访了几天,终于将R.M和Sissi两个品牌现今状况都了解个七七八八,如今就只等入职L.K。
三天后,林西宴在晚餐时也说起了这件事,“L.K那边基本都给你安排好了,大概下周就能入职。这两天估计人事部就会有人联系你,你记得留意一下手机。”
盛凌希并不意外,吃着饭用手给他比了个OK。
林西宴无声抬眸看她,像随口问:“最近有什么收获吗?”
“算有但也不算有吧。”盛凌希说:“万变不离其宗,一个品牌突然出现市场下跌,说来说去的问题也就那几个。设计、价位、市场风向、营销宣传……找一找肯定就能找到了,关键是怎么解决。”
话头就此被打开,林西宴像微淡笑了下悄无声息放下筷,话题引得不动声色,“说说看?”
“那我就从我的老本行来说,设计!”于是盛凌希也放下筷,谈起自己的老本行,神态也有了几分正色和激昂之意。
林西宴很轻地点了下头。
盛凌希:“R.M和Sissi整体的风格定位虽说很相似,但其实从最基地的设计理念上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
“R.M整体的风格是梦幻、华丽,外加大胆新潮,创新性高,更偏向于开创性年轻化;”
“而Sissi则更偏向简洁、经典、高雅,不需要有太多创新元素的点缀,而是更注重经典化。”
“这两点,我应该没看错吧?”
得到了他应肯的颔首,盛凌希一弯唇,接着说:“可是呢,我这两天走了这么多家门店翻了这么多往季走秀资料,发现这两个品牌目前在设计定位上就混杂得很。”
“R.M也开始有了简洁经典风,Sissi也开始有了华丽创新风。”
“我想,这应该也是和你们集团内部两个品牌的设计师团队的调动或流失有关系。”
“其实对于一个品牌来说,适当的突破壁垒当然是必要的,可是如果突破得太猛,可能就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应。”
“拿R.M举例,R.M去年春夏‘繁星少女’的那系列设计就是经典的Sissi风,或许对于新顾客来说它很漂亮,也很日常。可对于早就习惯了R.M往常的风格的固定顾客而言,这款设计就显得古旧平平无奇。日积月累,数据下跌也是正常的。”
“一个品牌和一位设计师一样,有一个鲜明的风格框架是很必要的。一旦创新突破了这层框架,那就相当于房子破了基地,危房尚能维持,可坍塌也是迟早。”
林西宴静静注视着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漾了抹笑意,问:“所以你觉得,R.M现在在设计团队上就有很大的问题?”
“没错。”盛凌希说:“倒也不是说现在的这批设计师水平不行,只是能明显看出,他们很多的个人风格与R.M本身是背道而驰的,可又要硬延续R.M传统的风格,一旦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就只能出现这种几不沾的状况。”
林西宴又问:“那你的意思是?将现阶段所有的设计师全换掉吗?”
“那倒……也不是。”盛凌希皱一皱眉宇像思考了一下,“我是觉得,一个品牌本来也不必拘泥于一种单一风格。主风格为基底,多元风格为支线,这样才最好不过。”
“我觉得R.M在维持原有本身的风格外可以建立创新模块,保留这些设计师的个人风格,新旧两个模块共同发展,共同促进!”
“当然啦!创新,本来就是要有等待为人接受的耐心的,这是条漫漫之路,说得简单,道阻且长呀!”
林西宴这一刻脸上的神情才终于浮现出种欣慰意思来,没说话,而是直接拿起手边的手机。
他翻找出什么,很快将手机翻转搁在她面前,不疾不徐做了个“请”的动作。
“搞什么名堂……”盛凌希扫他一眼看过去。
只看一眼,盛凌希立即面露讶异,颇惊异地抬头看向他,“可以呀林西宴!英雄所见略同啊!”
手机上,是一则针对R.M新风尚模块的策划书。
他面色不变。她顿了顿眉眼又攒起细碎的笑意来,用一种戏谑调侃的语气睨他,“林西宴,既然你这么厉害,还要我做什么?我看也用不着我帮你对赌吧?”
林西宴指尖捏起一只虾便剥边淡然自若地说:“我只负责管理,不负责设计。”
虾剥完了,他默不作声将虾放进了她的碗碟里,直直看进她的眼睛,“所以,凌希,我需要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也需要你。
他这一瞬的目光却仿佛沉淀着某种深邃的重量,盛凌希怔怔地看着他两秒忽然闪烁别开目光,夹起那只虾就放进嘴里。
清水虾忘了沾料汁,有些淡。
她刚伸筷子想沾一沾嗦一嗦,才想起那碟蘸料在他跟前,默默又缩回来。
林西宴微弯唇角。
她转移话题,“对了,我跟你要个人。”
“谁。”
“就是那天在世纪门店遇到的一个SA。叫……施小秋。”
他微顿,而后又从身旁拿出什么递给她。盛凌希扫了眼发现居然是施小秋的履历资料。
更是惊讶,“哇塞,不是吧你,你居然连这个都预料到了?”
林西宴神色自若执起筷继续吃饭了。盛凌希随手翻了两页突然疑惑,“诶……不对,她一个学设计的,怎么会被调到门店当销售?”
林西宴不答。
盛凌希转而猜出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林西宴,看来,你们L.K的内斗也不少嘛?”
“利益竞逐,自然法则而已。”林西宴语气淡然,“只要有人、有利益的地方本来就会有争斗,只是职场将它文明化了而已,其实也未比丛林法则少激烈。”
盛凌希不置可否。林西宴这一刻注视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认真而严肃,郑重的话像嘱咐更像担忧,“所以,凌希。”
“你进入L.K后,一切也要小心。”
“你这次属空降,一定会有人不服你的位置、会觊觎。哪怕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不一定时时刻刻都护得住你。更何况我们这次还隐瞒了关系。”
盛凌希微怔住,望着他的眼睛一时怔忡。
很快,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向他挑眉一笑,仰起下巴,像个骄傲的小天鹅,“林西宴,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不用任何人护。而且我答应了你的事,刀山火海我也会去做。况且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林西宴目露疑惑。
盛凌希眸光笃亮,字句坚定,“林西宴,我不会输。”
也不会认输。
第24章 L.K
几天后, L.K的人事部经理便打电话来称盛凌希的一切入职手续都已录入妥当,下周一便可正式入职了。
盛凌希礼貌道过谢,林林总总地准备了一些新入职的东西。
同时路杰那边也传来的消息称施小秋那边也已做好的工作, 她将会以她助理的身份同她一起入职。
盛凌希这次入R.M的岗位是设计部小组组长, 名下会各配设计师助理和打版师一名,算是带领一个系列分支的小设计师团队。
不过,是在成衣部。
在L.K,各品牌间的设计师岗位分级和升职都是有明确的规章和考核的。
高定部下是成衣部、成衣部下有实习生;首席、设计师、助理设计师、实习生……一层一层等级分明,升职也不易。
但,虽是成衣部, 盛凌希此次刚入职就带领团队的位置已经近似于空降。
虽不会有人当面说什么, 但也一定也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关系户。
关系户在职场中的位置一向是最不尴不尬的。若实力不够, 没人服;
若实力够, 也会功勋减半。
如林西宴所言,她这次入职之路恐怕起初会有坎坷。
好在盛凌希的心态还算好。没想许多在正式入职前去见过一次施小秋。
而施小秋对于盛凌希选择自己的决定也感到十分意外也感激。这些天, 盛凌希将施小秋以往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
她是B大服设专业毕业的, 刚毕业一年整。盛凌希当时看到她是B大毕业时还蛮意外。
算起来……如果她当年没出国顺利入学B大,那施小秋还是她直系学妹。
她成绩挺好, 应届毕业那年就以第一名的成绩面入R.M做设计师助理。据说做的本来挺不错,都已经顺利转正要做普通设计师了,结果不知何故突然被调到门店做SA。
想来不过是职场上那些隐晦的弯弯绕绕,盛凌希没问许多。
两人整个交涉过程也愉悦顺利,盛凌希也通过施小秋了解到了一些L.K如今内部的状况。
L.K名下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共十七个品牌,每个品牌都有自己的皎洁和隐晦。
其中R.M和Sissi对打已久,早已是集团内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不少人也都在隔岸观火地等看着最终结果鹿死谁手。
这事说到底,是林氏和许氏的矛盾。但其实也是林西宴未来能否顺利接班L.K的一道关卡。
宋厉成要赌他会低头;林老也要试炼他的能力。至于许宸山和集团内部一些许派高层, 更是对他年轻资历浅的不服和利益争逐的驱使。他算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所以,他若不想低头,R.M的对赌就得赢。
也必须赢。
盛凌希听得不禁心惊,从来没想过原来林西宴竟是这样的一个处境。
以前她总觉得,他很厉害。
仿佛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也做什么都能做到最优等。
她虽然杠他、闹他、戏谑他,却从来没有真的质疑过他的能力。这世界就从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而如今……林西宴。
原来你也会有……为难的时刻吗?-
新一周,盛凌希正式入职L.K集团。
早晨七点,盛凌希在餐厅吃饭时就来来回回将自己的东西检查过数遍。体检表、照片、身份证……
张姨微笑走到两人面前称路杰已经到达等在外面了。而盛凌希的保时捷也准备妥当,司机老关正在外面等候。
盛凌希却声称自己不坐车,打算乘地铁出行。
她如今刚入职,职位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上下班都有司机豪车接送未免也惹人非议,想来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啊……坐地铁呀。”张姨便忧心道: “这早高峰挺挤的,还要换乘,咱们这儿离公司说近不近,您又穿着高跟鞋,多不方便?要不让老关给您在远一点的地方放下,或者打车也行,何必……”
“让她去。”一阵建议中,林西宴淡声开了口,“打工人哪有不吃苦的,别人可以的她也行。”
“记得别迟到,迟到了要照常扣工资。别忘了我们夫妻双方的财产是你是你我是我各自为政各谋生活。”
“……”盛凌希咬着面包一个眼刀剜过去甚至恨不得脱下高跟鞋去丢他。这个人就是腹黑找着缝儿就得机报复的!
此刻在L.K大楼录入过入职信息,盛凌希正在人事部经理的带领下进行简单的入职参观。
早晨天光明朗,集团大厅宽阔明亮,往来行人匆碌如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灼亮光泽。
“L.K起源于1198年,发家比利时,1980年进驻中国市场,200X年现董事长林墨笙携家眷归国,不久后便将亚太区总部定于中国帝都,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
人事部经理付婷是个稍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人却精致又端肃,一副标准女强人的模样。
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踩得稳稳的,介绍词说得也飞快又熟稔。
“L.K大楼共高三十七层,分工明确;
“一至三层是后勤安保部,三四是行政和人力资源部,五六七分属技术研发、设备部,八至十是企划、市场、品牌营销;占比最多的便是设计部门,从十一到二十三足占十二个楼层。在往上就是高管办和会议厅;”
“你以后的大部分工作时间估计都要在十六、十七两层了,这是属于你们R.M成衣设计部的专区。当然,未来的工作间总难免会有和其他部门对接交涉的地方,一些大概的位置还是可以记记的,有什么人事上的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说话间,她已带着盛凌希从电梯间转到二楼,目光也悄无声息在她身上一打量。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边悄然微弯了一下。
盛凌希这次的入职不像集团其他员工那样走过人事部的考核和面试,而是总裁办直接下达的命令。
相当于是整个人事部都知道她背后有人,却没人知道她背靠的是谁。
对人事而言,这种关系户是最难搞的。
得罪不得、怠慢不得,
偏偏有些本身没什么能耐却还眼睛长在天上,这种不明背景的尤其难捉摸。
但这位,目前看似乎还好。
行走间盛凌希似也隐约感觉到前方人似有若无打量的目光,不禁也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
付婷微顿,很快一笑,“今天穿得很漂亮。”
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夸赞的话说得很自然,“不愧是设计师。”
盛凌希也跟着她低头看了眼,很快像隐约明白了什么笑起来:“R.M夏秋最新款,还是品牌设计的好。”
话题便不动声色被接住抛回,还顺便高抬了下自家的公司。付婷这一刻面庞才终于漾了抹欣赏神情。
付婷带她参观的过许多地方,几乎每一层都大概停留了一下,每一层的主要部门和工作职能也都做了大概介绍。
盛凌希没想到的是,她知道L.K很大,却不知道竟这么大。
不仅面积广阔、装修豪华,配备设施也是一顶一的齐全。
有茶水间、休息室、健身区、咖啡间……甚至还有一个一个小型的图书室,里面留存了L.K自发家起的各种杂志、纸质、影音资料等。
一进门的巨大墙壁是面由历届L.K在时装周上的照片布置的照片墙,从黑白、到胶卷、到彩照……林林总总足近千张,望得盛凌希叹为观止。
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这些品牌的久远历史。
等前十层大观完,集团里也早过了正式上班的时候。
楼层越往上,那种步入工作状态的氛围也越浓。各部门办公区几乎雅雀无声,每个员工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连带着盛凌希的心情都不自觉地跟着有点紧张起来。
直到电梯快到达十一层,付婷的神色也似带了些神秘笑意,“下面这个部门,准备好了吗?”
还不等盛凌希反应过来,电梯门已开,而后像是有股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盛凌希不由自主轻滞一口气。
设计部。
她的主场。
却分明不同于方才那些部门的正襟严肃,一同扑面而来的,是种极不可名状的风尚感。
很多人、很多声音、很多色彩、线条……
随处可见很多打扮得光鲜亮丽、甚至猎奇的年轻人在穿梭,四面八方有着各种争执声、讨论声、音乐声、接水声……
四周的装修与布置也不再同于方才其他地方的一尘不染与干净,许多细碎的布料与揉碎的纸团飞得到处都是,空气里都弥漫着各种新布料的特殊气味混合着咖啡香。
十一层设计部前有一条宽阔的甬道,布置成L.K旗下各个品牌的展示厅。每一个厅都极具各品牌的风格特色。
付婷一一为她指,“看,Zozo;”
盛凌希看过去。
Zozo——L.K旗下的名表品牌之一,品牌理念为高端顶奢为主,风格华丽,工艺精致。
付婷:“Diamond Queen。”
Diamond Queen——L.K旗下的珠宝品牌之首,刚与国内珠宝品牌D-king以粉钻“卢洛玫瑰”进行为期三季的资源置换。
“伊莎。”
伊莎,L.K名下的著名香水品牌……
还有各种包包、男装、女装……各个品牌。最后停住在独属于R.M的展示厅前,盛凌希抬头望着R.M那个华丽繁复的logo,眸光烁亮,莫名的也像被什么气氛感染到胸臆激荡。
L.K……
这就是L.K。
她未来的主战场。
无端的,盛凌希的思绪忽然翩飞到一处极久远的角落。那是她在大二的时候了,在中央圣马丁,某节品牌鉴赏与分析专业课,授课的教授为了调动班上同学们的情绪,便自由提问以后大家都理想进入哪些品牌工作。
底下的氛围便立刻热络起来,闹哄哄的,一片七嘴八舌地抢答。
“H.I.T!”
“Blackburn!”
“威尔逊家族!”
……
你争我抢地答了一圈,有一个白人同学突然道:“L.K!”
“Good,L.K。”教授也立刻用英文接话说:“起源于西欧的奢侈品王国。还有吗?”
盛凌希的心脏一瞬顿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深黑的眼睛,似乎永远清黑疏冷。
那时候,距离她出国已经有两年了。
L.K和他的名字仿佛也在她生活里变成一个很久远的事情,她也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她下意识望向窗外。
窗外,伦敦初雪刚至,世界一片纯白。
当时她就想,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了。
甚至不会再见到面。
也或许……等未来,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为一名有名望的设计师时候。
她或许会在某个时装周秀场碰到他。
而他应当还如同以往般高高在上,矜冷而遥远,可能还会携着他的妻子,在众人围簇的闪光灯下走过红毯。
届时时过境迁,她也许还能心平气和笑着和他说一声,“嗨!林西宴,好久不见。”
而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从未曾想,自己和他再相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自己也成了另一个身份。
深呼了一吸,盛凌希的视线从R.M转向旁边的Sissi,灼亮眼神忽然像涌起了点什么意气。
林西宴,你放心。
输赢不必你自负。
我会帮你,打赢这场仗。
第25章 入职
R.M的设计部在L.K大楼处在十六至十九层, 其中品牌成衣部在十六、十七两层。
一入内,R.M内的氛围可谓比十一层还要浓郁。大量属于R.M的风格元素冲进视野,空气里的咖啡与布料味更浓。
她的新助理施小秋早已经到了, 在电梯口看见盛凌希马上迎过来, “组长。”
盛凌希对她笑笑,而后一同跟随付婷走到大厅中央。
周围便有人稀稀散散地投来视线。
付婷也同时拍拍手肃正道:“抱歉诸位。打扰一下。”
整个大厅的声音立刻压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就纷纷落在盛凌希和施小秋身上。
付婷:“我们R.M成衣部设计组今天起来了一位新同事,盛凌希,即将担任成衣部设计组第五组的组长。”
“希望各位同事以后也能够多多支持盛凌希的工作,大家鼓掌欢迎。”
话音落下。
然后, 是安静。
……诡异一般的安静。
没有人鼓掌, 也没有人表示欢迎。所有人的目光只是静静盯着她们两个。或狐疑、或打量、或好奇。
施小秋迎着这些视线都有些不知所从了, 指尖无意识捏紧了胸前的工牌。
而盛凌希倒是很平静的样子, 只两秒便慢条斯理自己给自己鼓起掌来。
啪、啪——
掌声起初稀疏,渐渐有人尴尬应和了几声, 便多了些许。虽算不上热烈, 但总算没让气氛落地。付婷无形地松了口气对盛凌希道:“那是你们组的工位。”
在窗边,共三张桌, 收整得简洁但干净,窗外便是恢弘壮阔的摩天楼群。
盛凌希道了谢。她又叫来几个人介绍,“这是其他组的几个组长,一组罗飞、秦雅卉;二组刘琳琳;三组Luna,四组简。”
“有什么问题你们部门内再自己交涉,我就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然后便走了, 付婷一离,盛凌希刚想来场正式的开场白, “大家……”结果还没等说,大家已经稀稀拉拉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作了。没什么人理她。
“……”盛凌希只好作罢,给施小秋使了个眼神也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了。
然后,整个一上午。
整个设计部几乎都没有一个人跟她们说话。
没有人安排工作、也没有人告诉告诉该做什么。
到下午,施小秋都有些遭不住了,偷空向盛凌希悄悄问:“组长,我……应该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盛凌希倦洋洋地窝在工位椅里翻着一份R.M杂志,“摆烂吧!带薪摆烂不香吗?”
“可?”施小秋瞠目结舌,“可……可……”
盛凌希笑吟吟拍她的肩,“放轻松!”
其实盛凌希这一上午,也不算全无收获,而是将这几个小组组长观察了个遍。
三组的Luna和四组的简都是外籍人,虽一上午都没和她说过话,可是每次在跟她偶然对视间,都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向她友好笑起来,看样子冷落她更像是随大流。
二组的刘琳琳虽没和她说话也没和她笑,但她每次问问题对方态度还算蛮友好的。
算起来……只有一组的罗飞、秦雅卉,像话语权很强的也很强势高冷的样子,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让盛凌希没想到的是,她竟能在R.M的成衣部看见蒋娇。
下午三点多,当盛凌希把第三本杂志都快翻烂时,模模糊糊地听见一组的位置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蒋娇?你怎么才来呀。”
“嗯……上午请假了,有点拉肚子……”
盛凌希一瞥,愣了,视线一刹定在她身上。
呦呵?这不她那个师出同门、上次在京城如画匆匆一面就不见踪影的小冤家么?
而蒋娇也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盛凌希,眼神错愕了下,仿佛见鬼了一样,目瞪口呆的模样看在盛凌希眼中像只怪可爱的呆头鹅。
直至中途盛凌希去上卫生间,和蒋娇又一次不期而遇地碰上。
蒋娇仍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还真的是你啊。”
“怎么?想我了?”盛凌希洗着手,不以为意地从镜子里瞟她一眼,“是不是看到我,特别兴奋,特别激动,特想热泪盈眶?”
“……”蒋娇简直不可理喻。
她很快说:“不过我可真佩服你,你还真敢来啊!R.M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咱们小组作业的小作坊,这么堂而皇之的空降你也不怕被口水淹死!”
这话说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总让人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盛凌希眼神细微闪动悄无声息关了水龙头,而后悠悠转身靠在洗手台上,目光似笑非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这眼神无端看得蒋娇有点心里发毛,瘆瘆咽了口口水迅速道:“那个……我先走了。”
刚迈开一步,盛凌希“啪”地将门在她面前拍上。
凛冽的门风都险些砸到蒋娇的鼻梁。
蒋娇:“……”
顶不住,蒋娇面庞丧下来,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R.M成衣设计部前些天就有消息传出要空降一位新组组长了,是关系户,架子大到人事部经理付婷都亲自下场来为她收拾工位。
在L.K设计部,哪个设计师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拼下来的?
即便是同样出自于中央圣马丁的蒋娇,在这儿吭哧瘪肚努力一年多了,也才是个普通设计岗。更何况她一个没名望、没代表作、只有关系背景年纪还特别轻的新人。
盛凌希对今天这一天的冷板凳终于有了个大概的了然,心里再次感叹知道会很难,却没想到竟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很多。
蒋娇梗着脖子谨慎看着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好奇问:“诶,你背后的关系,是我们太子爷林西宴对吧?”
上次在京城如画,她就听见那几个找她麻烦的女生说她和林西宴有婚约,当时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亲眼看见林西宴来了才吓得连忙溜了。
这会儿她又突然出现在这儿,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盛凌希无谓地“嗯哼”一声。她是隐瞒和林西宴的婚事,却没必要隐瞒和他的关系。
再说他俩的事沸沸扬扬想瞒估计也瞒不住。
蒋娇脖子又一梗已经开始细数以前都有过多少得罪她的事,还是好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盛凌希笑意深长瞥她一眼,“我是他亲亲老婆,他是我亲亲老公,你信吗?”
蒋娇一记白眼,“我信你个鬼!”
盛凌希不以为意耸耸肩。
离去前,蒋娇迟疑再三,还是嘱咐,“不过我可告诉你啊……你真的不要把这儿想得太美好了,你看见今天一组那个秦雅卉没?”
盛凌希挑眉。
“之前上头就说要给R.M成衣部设个新组,原本都定了说秦雅卉八九不离十了,结果你突然空降,把她位置给挤没了。”
“主管可能也是为了安慰她才把她干脆调到一组当组长,但是两人带一组跟一个人带团队……差别你懂的。反正你就……自求多福吧啧啧……”
盛凌希抿起唇,心里突然又清明了先前的一个疑虑。
直到蒋娇离去,盛凌希拿出手机,不自觉打开微信林西宴的对话框。
他半个小时前刚好发来一条消息,言简意赅,「感觉如何?」
他日常淡漠寡言,便连发文字消息时也如此。盛凌希看着那几个字都能想象到他是用种怎样束手旁观的谐谑的神情。
盛凌希就忽然有点闷气不打一处来,敲敲敲火速戳下几个字,发送。
「我真是脑子有洞了才答应帮你对赌!!」-
入职第一天,盛凌希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傍晚下班都没什么变化。
办公室里的同事对她仍是讳莫如深般的冷落,甚至连他们同组的那位打版师,一整天下来都没来。
盛凌希心累成灰。
晚上乘地铁回星河湾,盛凌希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玄关换鞋,有气无力道:“我回来了……”
一向早就会等在门前的张姨今天却不见踪影。
她疑惑,放下包包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张姨?”
直临近厨房位置时才听见一阵乒乒乓乓鸡飞狗跳的喧闹。
“哎呀呀呀烫烫烫烫这什么碗啊一点都不隔热……”
“二少……大小姐!你们真别做了,等大少回来知道了又要训你们了……”
“哎呀没事他这不是还没回来嘛!西寒,接着做!”
是林落凡和张姨的声。
盛凌希一瞬猜到了什么,悄无声息走到厨房门口,就闻见空气里有股很浓郁的方便面味。
厨房的大理石厨台上也鸡飞蛋打般散了不少调料,林落凡林西寒正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张姨一脸犯难地守在一旁。
她轻笑,不自觉掩低咳一声,“咳。”
厨房里正乒了乓啷忙活的动静立马暂停,只见林落凡和林西寒突然立定转身一脸惊慌地地看向她。
他们这样子倒让盛凌希也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秒乐了,“干嘛呀?我又不是鬼……就给你们吓成这样?”
林西寒背手藏着方便面袋愣怔地眨眨眼睛才开口,“凌,凌希姐……”
林落凡拍了下他后脑勺,“笨蛋叫什么呢!该叫嫂子了!”
林西寒这才“哦哦”地歉意颔了颔首,“嫂子,嫂子。”
盛凌希彻底笑了,走上前,“你们干嘛呢?”
林落凡却还一脸谨慎地看她身后,“嫂子,我哥呢?”
“林西宴?”盛凌希不解,“不知道啊,他不在吗?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那就是还没回来呗。我说你们这是做贼呢怎么偷吃了你哥的方便面怕被说呀?”
林落凡和林西寒立马解除警报般大松了口气,将藏在背后的方便面拿出来。
盛凌希其实以前和林落凡林西寒姐弟俩接触不多。当年还在潇山的时候,他们俩还是两个小小孩。
七八岁的年龄差也让他们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场合和机会。
但是林家这三兄妹别的不说,长得倒是个顶个的漂亮英俊。
加上家教家风严,即便是性子稍跳脱些的林落凡,在外也一向有礼得很,盛凌希还蛮喜欢他们两个的。
“嫂子你不知道。”林落凡:“我哥不让我们吃方便面。”
“为什么?”盛凌希诧异。
林西寒:“是在家我爷爷我爸他们就不让吃,说是垃圾食品。我哥说是味道大,不喜欢闻,所以就……”
管家张姨这时才像抓到救星般,连连说:“大少夫人,你快劝劝他们吧!一会儿大少回来了要是闻见了,肯定又……”
“劝什么劝呀。”盛凌希却不以为意,“一个方便面而已,两个小孩想吃就吃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们小孩不些吃垃圾食品小零嘴吃什么呀?多好吃啊!又不是玻璃胃。吃!随便吃!来,我帮你们一起做。”说着撸起袖子上前就要开干。
张姨瞠目结舌。林落凡和林西寒倒惊喜极了,兴奋地互击了一掌几乎跳起来。
“耶!”
“嫂子万岁!”
走到出台前,盛凌希看着那一台子的碎末狼藉顿了一下,懵然问:“这是……你们做的?”
两人亮着眼睛点点头像在等待老师批答卷。
“拿什么做的?”居然能这么惨烈。
林落凡小心翼翼指了下旁边更惨烈的电水壶,“它。把面倒进去,把水放进去,水烧开了,面也熟了。结果我水放多了味儿有点太淡,就想着加点生抽盐什么的,结果……”
“……”盛凌希无言以对,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水壶推开,“方便面这么做都不好吃了。我知道个做法,非常奈斯!来给我袋新的。”
两人眼睛更亮了连忙又递过去两袋,盛凌希便飞快操作起来。
正在做,只听门口这是突然又传来一阵很沉缓的脚步声。
紧跟着一道清清凉凉又低沉的声音,“都干什么呢?”
林落凡和林西寒马上又警铃大作飞快转过身去面色惊恐,盛凌希也诧异回了回眸。
就见,林西宴不知何时走到厨房跟前,神色淡然如旧,眼底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绪。
现场一瞬没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林西宴脸色很淡,视线只不咸不淡从林落凡和林西寒的脸上一过,很快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方便面味。
那一厨台的调料更仿若铁证如山,他眉宇间不易察觉地蹙起,听不出的语气的声音问向林落凡和林西寒,“谁吃的?”
林落凡和林西寒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踌躇很久,很快同时举起手来,指尖笔直指的方向却是对方,“他!”——“她!”
“……”
亲情的小船果然说翻就翻。
林西宴眉间的蹙痕仿佛更深了些。
场面气氛静滞,盛凌希视线在这三兄妹之间看了一圈,很快主动解围,“好了好了,一袋方便面嘛,其实是我,我想吃的。”
对上林西宴沉沉的眼神,她还笑眯眯笑了下,“落凡和西寒也刚来!还和我说你不喜欢闻这味,阻止我来着。”
林落凡林西寒神情神色肃谨地滴溜溜交换了下眼神。盛凌希说着,像是证明般,提起那个水壶就要吃一口。
她一筷子伸进去刚捞了把吃进嘴里,立刻呛到般一口喷出来,几乎尽数喷在林西宴的身上,边咳便震惊道:“咳咳……我靠!我也做不出这味儿啊……”
现场人:“……”
第26章 不悦
场面静滞了好一会儿, 林落凡最终提起了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站出来,“哥, 其实我……”
没等她说完, 林西宴已经从旁抽出张纸巾不咸不淡丢给盛凌希,而后又抽出一张拭了拭自己身上方才被她喷到的地方,眉目仍冷峻,但开口的语气似乎和缓了些,“都想吃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神情忌惮根本不敢答话。
盛凌希咳嗽着,半晌压下些许, 终于哑声道:“想想想!还有……”她忍不住吐槽了, “不是我说林西宴, 你们家这都是什么破规矩?他们两个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呢吃个方便面怎么了, 这也不行……我跟你说小孩子不能吃得太精细的,适当吃吃垃圾食品才能营养均衡懂不懂……”
林西宴没说话, 眼底也凉凉淡淡的像没什么情绪。
只见他稍显嫌弃般脱下方才被她喷了半身的西装外套递给张姨, 又解开衬衫的袖扣一节一节往上挽,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小臂。
然后径直走到厨台前洗手撕开方便面袋像要亲自动手做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眼睛瞪圆像是做梦, 分外不可思议。
盛凌希也讶异,盯着他的侧脸怔怔眨眨眼,“你……这是要给我们做?”
林西宴神色无波侧颜冷峻,“都出去等吧。”
林氏姐弟俩更惊诧了,互相疑问对视了眼又懵头懵脑地互相摇摇头。盛凌希也微讶地挑挑眉。
她很快撸起袖子上前就像要帮起忙,“你……会做嘛?我帮你吧!我会的那个方法和普通的方便面做法不一样的!你这个从来不吃方便面的肯定不知道,今天就让尝尝我的盛氏独家方便面法……”
她说着伸手就要拿起他刚放好面饼的碗碟, 却被他无声伸手阻挡了一下。
眼神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盛凌希只见他默不作声端起碗碟在水龙头下接了些水没过方便面,然后放入微波炉叮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 他拿出碗碟倒出一半水,又取来牛奶和醋,倒入四勺牛奶两勺醋,将方便面自带的调料也放里搅拌均匀,而后又放入微波炉中定时。姿态从容认真得仿佛是在做一场实验品。
盛凌希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步骤居然一模一样的。
她原本想指导他的手定在半空中片刻还是收回来,讪讪道:“咳……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在哪个网站查到的?那……我们还先出去等了哈,走吧走吧……”
说着搂住林落凡和林西寒的肩便往餐厅外走。
林西宴趁着微波炉加热的空档忽然说:“还是要只葱味的汤不加葱吗?”
他面对着他们三个,不知道问的是谁。
盛凌希怔忡间思绪还没反应过来嘴巴一步开了口,“昂……”
他像了然般点点头,然后就转过了身,从旁挑了些细葱仔细清洗开始要切葱了。
张姨立马上前来,“大少,还是我来吧……”
林落凡和林西寒被盛凌希搂到餐厅后,还在震惊,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诡异。
“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
“那还是咱哥吗……”
远处厨房里影影绰绰映出一道的影子。林落凡偷偷回头瞄了一眼,默默咽了口口水,“神奇了啊……”-
四份方便面很快上了桌,分别在几个人面前摆好。
林西宴这份方便面的做法果然和普通的泡煮不同。汁水黏腻腻软乎乎的,裹了溏心蛋的面条也色泽鲜美,还放了烤肠培根和芝士,细碎的葱花点缀,香气扑鼻,引人食欲。
四份里只有盛凌希是不同的,没有翠绿的葱花,葱香味却仍旧浓郁。
林西寒几乎在面上桌的刹那便不由自主地,“哇……”睁大眼。
林落凡也恨不得大快朵颐,搓搓手掌夹起一筷就吃起来。
面一入口,味道更绝,裹满了芝士和溏心的面条软滑有弹劲,有酸奶香的同时还不时方便面料本身的香味。林落凡和林西寒狼吞虎咽连连赞叹。
“厉害啊,哥,好吃,真好吃!”
“没想到哥你还会做方便面呢?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几个人里只有林西宴是最淡然的,默默吃着饭。
他即便吃饭时也坐得很端正,背脊挺拔颀直,仿佛不是在吃一份方便面而是在吃一份顶级西餐。指节不动声色在桌面敲两下像提点,“有点吃相。”
林落凡和林西寒立刻窘讪笑笑坐好了。
盛凌希无趣地扫他一眼嘁声摇摇头。
她也漫不经心捞起一筷,放入口中尝尝味。
林西宴余光看见她吃了,动作才悄无声息地停下来,而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她那边像等待。
刚咬一口,盛凌希一顿。
而后表情露出浮露出一丝似怔似讶的神情。
居然……和她做的味道差不多的?
感觉到身旁的注目,盛凌希对上他疑问的目光才轻咳着肃肃脸,眼一弯又戏谑笑起来,“林西宴,做得不错嘛!不过你不说你讨厌方便面的味道、不吃方便面吗?结果这么会做……是不是平时不让你弟弟妹妹吃方便面却自己偷偷藏着吃呀嗯?”
话一说完,对面的两个人四只眼立刻刷刷刷刷盯向他。
面露疑惑,目光严肃。
林西宴仍旧淡然自若,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
顿了两秒直接伸筷一把就夹走了她碗里的烤肠。
“……诶?林西宴!”盛凌希懵了,“你干嘛啊?那是我的!”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林西宴声色凉凉,“那就别吃了。”
“你……”她气,干脆直接伸筷子跟他去抢。
林西宴却端着碗筷轻飘飘一挪直接躲开,而后不急不缓地咬了一口。
爆浆烤肠的汁水微微润亮了他浅淡的唇色,他盯着她缓慢咀嚼明明平凉的眼神此刻看来也像挑衅。
“林西宴!”盛凌希急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偷笑,默契地当什么都没看见埋头吃面。
看他已经将烤肠吃了,盛凌希再气也只好泄下气来,闷闷地撂下筷。
不吃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真的不开心,小声说:“嫂子,要不你吃我的?……就是我咬过一口,你别嫌弃就行。”
林西寒也点头,“我也……咬了口,嫂子你别嫌弃。”
盛凌希摆手阻止了他们就要将烤肠夹给她的动作,“不用不用,你们吃吧!你们还长身体呢,我也不是很爱吃这个。”
再无意中看向身边的人,她还是气,咬了下牙小声愤慨,“还是当哥哥的呢!”
林西宴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
他唤来张姨,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很快张姨便笑了点点头走进厨房。
很快,就见张姨又从厨房拿了碟什么出来放在盛凌希的桌上。
竟是一份新的烤肠。
还附带一份炸好的鸡排,金黄黄香喷喷的。盛凌希讶了讶眼神微亮。
这回,不开心的换作林落凡和林西寒了。愣愣地看着那份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鸡排茫然说:“哥……为什么只有嫂子有我们没有啊?”
盛凌希已经夹着鸡排。林西宴淡然自若,“你不是减肥吗?”
他说:“炸鸡吃了胖,油也多,容易诱发高血脂糖尿病对心脑血管也不好,不要吃了。”
“……”盛凌希手中的鸡排突然不香了。她咬着鸡排阴恻恻盯他一眼。
几个人都逗笑了。
最终林西宴还是将厨房准备好的三份鸡排一人分了份,只有他自己没有。
盛凌希在林落凡和林西寒大快朵颐间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将他那碗面都吃完。瓷白的碗碟只有碟底留着些许汤底,连边角都不曾溢出一滴。
她迟疑了秒干脆夹起自己还剩一小半的鸡排碰了下他的手臂,“欸,这给你?”
林西宴像微讶了下才缓缓摇头,视线望进她眼底。
她才不管,直接将鸡排夹到他碗里,有点小洋溢地说:“我撑了,吃不完,你要不想吃就丢了吧。不过农民伯伯很辛苦粒粒皆辛苦呦~”
林西宴微愕地看着她将鸡排放过来,黑眸静默。
默了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将鸡排夹起。
盛凌希就手托腮看他即将将鸡排吃入口中时幽幽道:“高血脂糖尿病心脑血管昂……”
林西宴手微顿。
然后两个人对视几秒再低下头时都不禁被二笑了。林西宴忍俊不禁。
林落凡这时突然问:“嫂子,我哥做的这个方便面做法……和你说刚刚的那种一样吗?”
盛凌希回过神来点点头,再次有点疑惑地看了林西宴一眼。
“啊!”林落凡忽然手一拍有点惊喜似的说:“我可终于吃到了!是真的很好吃啊,当时嫂子你突然出国我还以为这辈子吃不到了。”
盛凌希讶异,问:“你知道我这个方便面做法?”
“当然!”林落凡说:“以前在少年宫的时候嘛,我见你做过!好几次中午的时候我就看你偷偷在食堂做,我老远闻到味觉得可香了又不敢上去问你要。当时你经常和行川哥这么一起吃我可——”
她话没说完,林西寒突然抬肘杵了她一胳膊。
林落凡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错了话瞬时闭了嘴。
猝然的久远的名字,让一桌人瞬时都沉默。
林西宴像微怔了一下后才缓缓恢复沉静,眉间隐有蹙痕。
盛凌希也似怔住般神情怔怔定了几秒才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身边。
林落凡忌惮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好几圈心里的忐忑越来越盛哭丧下脸。
完了……
静滞会儿,盛凌希才像打破尴尬似的干干笑笑破开沉寂,“哈,哈哈……害!一个方便面做法而已嘛,本来也不是什么真的独传秘方,我自己也都是在网上瞎学瞎看的,谁都能学,谁也都能会!还让你记了这么久不敢问不敢要的……哪有这么珍贵!”
“你看你哥不都会嘛!肯定也是不知道是从哪儿看到学来的,结果还偷藏着不给你们两个弟弟妹妹吃,还吃独食呢!是吧林西宴?是吧是吧?”
她刻意用洋溢谐谑的语调想调节氛围,林西宴看向她的淡漠眼神却凉得像没半点温度。
气氛一瞬像是更尴尬了。
“……”
少顷,林西宴站起身。
他端起碗碟,径直往厨房走去。一旁的张姨连忙上前来,“大少,我来……”
林西宴从容拒绝,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这是最后一顿,给你们解解馋,今天起,这房子里谁都不许再吃方便面,有犯者,腿打断。”
林落凡林西寒瞬时丧下脸。
盛凌希愣了,隔两秒才想起来抱不平,“诶林西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他俩不就吃个方便面又没碍着你……”
他只淡然站定转身,视线直直对上她的,补充,“包括你。”
盛凌希:“……”
第27章 同房
晚饭吃完, 时间也不早了,林西宴召唤着司机送林落凡和林西寒回京城如画。
林落凡和林西寒两个却面色踌躇犹犹豫豫地阻拦着,最终小心翼翼地提议能不能在这儿住一晚。
“不能。”林西宴想都不想矢口否断, “回你们自己的家去。”
“哥……”林落凡便立刻颓下表情苦声哀求, 声称着实在是今天家里的气氛太差这才无奈逃到他这儿来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哭了。
林西寒也在旁撇着嘴连连点头,模样仿佛小鸡啄米。
盛凌希从冰箱取了支冰淇淋靠在远处边吃边往这儿瞧,悠哉的模样仿佛在看闲戏。
“你们要再不回,我这儿气压也不好了。”林西宴不为所动,声色冷漠, “给你们五分钟,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回家。”
林落凡不乐意了, 噘着嘴幽怨瞪了他好几秒才开口,“那, 那现在星河湾这儿又不只你一个人的家!嫂子还没说话呢……你没权利做决定!”
她说着视线投向盛凌希, 趁林西宴还没来得及说话时立刻快速问了句,“是吧?嫂子!”
“……啊?”盛凌希一懵, 猝然被点了名。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便下意识跟着林落凡亮着眼睛点头示意的模样点点头。
林落凡迅速爆出一句,“谢谢嫂子!”连忙跟林西寒使了个眼色飞快跑上楼了。
盛凌希这一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懵懵看着那两道仿若风火轮的背影无措望向林西宴。
林西宴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无奈。
“算了,随他们吧。”盛凌希无所谓耸耸肩。
可很快,下一秒,楼上三层的方位突然传出一声似惊讶又似惊恐的,“啊?!”
是林落凡的声响。
两人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赶紧一同上了楼。
一到三层, 林落凡正站在盛凌希的房门前,房门被打开, 她怔怔在门口站着望着里面的场景像是震愕失色。
再走到屋门前,就见,屋内的床上、地上、桌面上……几乎每一处角落都稀稀散散地丢着不少的纸团、布料、设计稿……
几乎无处下脚,狼藉一片。
林落凡和林西寒震惊地看了半天才诧异地看向后来的两人。
林落凡:“这是……遭贼了?”
林西宴自从那日盛凌希搬过来之后便也没再进过这件房间了,此刻见状也不禁微讶,很快用一种疑惑又带质问的眼神淡淡看向盛凌希。
“……”盛凌希面露窘迫,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笑笑走上前开始拾捡,“哎呀呀,就……有时候一工作就忘了形,把这儿当成了工作室,没来得及收拾,就这样了。”
“没事的你们别慌,这不是纸就是布,都不脏的,就是看着乱了点,收拾一下就行了的。”
林落凡了然也上前帮忙拾掇。捡着捡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般直起身,惊道:“不对呀,嫂子,你住在这儿屋?”
盛凌希:“对啊。”
“你们没同房啊?!”她脸上立马露出比方才更震惊的神色视线在她与林西宴之间看了好一个来回。
“……”这一次,尴尬的人一下变成了两个。
林西宴的神情像一下被定住了,沉敛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盛凌希也石化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半求助半迷茫的眼神看了看林西宴。
手中的冰淇淋微微有些融化,她片晌才掩饰尴尬般笑呵呵说:“我……那个……啥!我这两天大姨妈,也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所以……”
林落凡的目光将信将疑地落在她手中的冰淇淋上。
“……”
冰淇淋突然变得有点烫手,盛凌希也没食欲了,趁她转头的刹那赶紧三两下吃完丢进垃圾桶。
而这会儿林落凡和林西寒已经飞速地传递了一下眼神像无形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林落凡眸光攒亮笑得贼兮兮,“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林西宴的声色顿沉带着警告,“林落凡。”
林落凡立刻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还在玩笑,“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万一是,有病咱得治是不是?还有……诶哥!……诶!”
他立刻迈步上前似乎就要抓她,林落凡便连忙左避右闪地飞快躲避。
最后干脆躲到盛凌希的身后。
她悄咪咪冒出一个脑袋,“反,反正!我就是想说,哥我在你这儿住这个房间已经习惯了,平时你你和嫂子怎么睡……我不管。但是今天这个房间得留给我,好不好?”又问盛凌希,“行吗?嫂子。”
盛凌希怔忡间心中明了原来这房间最初是给妹妹住的。而林西宴仍旧面色冷淡,“这么大的房,这么多的房间,缺你一间房了?”
“我不管。”林落凡偏耍赖,“我神经衰弱,精神敏感,怕冷怕热怕光线,换地方就是容易睡不着的。反正要是不睡这儿,我肯定会失眠,失眠了就会心情不好。我一心情不好就发会脾气,到时候谁也别想睡了!是吧西寒?”
林西寒立马跟着愣登登地点点头,“啊是……是!我也是,就和以前一样睡西边那个客卧就行……”
林西宴目色沉沉。
还不等他说,林落凡又跟林西寒狡黠对视一眼,“嫂子,今天就对不住了,我帮你搬!”
然后不经两人同意立马开始捣腾。
他们一个抱枕头,一个搬被。
还有各种牙刷、牙膏、洗漱用品……甚至还有刚才那些狼藉的皮儿啊片儿,迅速地从这个房间搬到对面的房间,动作快得仿佛蚂蚁搬家一般。
顷刻就将这间屋搬了个半空。
看得盛凌希简直瞠目结舌。
等看着林落凡将她的枕被飞快在林西宴的床上铺陈好,盛凌希抱臂轻倚在门框上向林西宴啧声,“你确定……你们是一个爹妈生的吗?”
林西宴一声冷哂,“我也想知道。”-
待将盛凌希的大部分起居用物都在林西宴的房间归拢完毕,林落凡大功告成,回头对着盛凌希和林西宴笑,“好啦,嫂子,哥,今天就委屈你们先住一个房间啦!不过反正我哥房间很大,床也很大,足够睡两个人的,也不算太委屈着!”
盛凌希一言难尽。林西宴目光阴冷,森森盯着林落凡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吃了。
林落凡与他对视两秒不禁瘆瘆咽了咽口水讪讪笑,“那个……那就这样!你们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林西宴毫不留情直接将她推出门外,“滚出去。”
“砰”一声,房门在林落凡面前关上,袭面的门风差点打到林落凡的鼻梁。
“……”她盯着面前的门板不禁努努嘴。
屋里,盛凌希懒散靠在墙上,面色惆怅,唉声凄凉,“怎么办啊?”
林西宴静静看着她,眸光犹豫。
半晌指了指房内的空地,“凑合一晚吧。”
只能这样了。
盛凌希悠悠站直就要去铺地铺,刚要走,林西宴突然扣了下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同她嘘一声。
盛凌希一顿,立马隐约明白什么,跟随他的目光立马谨慎地看向门口。
轻声走到门前,林西宴先倾身在门缝前像听了听。
下一秒,突然猛地拉开门又迅速后退两步——
“诶诶诶诶诶——”一直趴在门上偷听的林落凡就踉踉跄跄地摔进屋里险些摔倒。
站直后,他俩才像尴尬又讨好地捋捋头发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西宴语气沉冷,“还有事?”
林落凡赔笑,“没……我就是想说,嫂子你要是有什么东西那屋了就尽管来找我,不用怕打扰我的昂!就这样,就这样诶诶诶哥——”
“没事就滚。”林西宴像提拎小鸡仔一样毫不留情地拎起她的后衣领就将她丢回自己的屋。
等林西宴也回了房间将门关上又反锁,盛凌希不禁轻笑,“还挺可爱的。”
林西宴不咸不淡扯扯唇角。
回房铺地铺前,盛凌希盯着床上那两床被褥犹豫着,“那个……要不,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赢谁睡床?”
林西宴已经走上前将那床冷灰色的被褥在地上铺好。
盛凌希微讶,奇异看了他一会儿不由谑笑起来,“哇塞林西宴,不是吧你,居然这么好?这么有绅士风度的?”
林西宴边铺边不冷不热瞟她一眼,“那咱俩换换?”
盛凌希立刻飞身扑上床占领领地般抱住了被角。
等两个人又分别在洗手间洗漱完毕,拉上窗帘,关了灯。屋内才完全暗下来也静下来,两人也分别躺在各自的位置上盯着天顶沉默。
夜色静静,林西宴房间这高密度的遮光窗帘将外面的光亮几乎遮得一丝亮光都没有。助眠的香薰在床头散发着萦萦的幽香,加湿器袅袅地吐出一缕烟雾。
盛凌希却一丝困意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林西宴这床明明和她那间房的一样,房间的温湿度也适宜。
可她就是觉得好像哪里别别扭扭极不自在的。
他就在她床边大概三米外的位置,呼吸很轻很浅,浅得几乎听不到。
可她就是觉得……他的呼吸很重很清晰。
好像清晰得就在她身边一样,她甚至感觉耳朵都被他的气息熨烫得滚烫起来。
无名的盛凌希的心跳竟也隐隐约约快起来,这感觉令她莫名燥极了,轻舒了口气翻了个身。
一抹极浅极淡的香味冲进鼻息。
这香味是从她身下的被单上传来的,很淡,却很好闻。
是种类似橡木、又似檀香的木调的香气。但那一定是出自凛冬深林里的木,带着清凉凉的冷意,和丝丝冰凉的舒适。
盛凌希有些讶,总觉得这味道像是在哪儿闻过又想不起,但大抵是林西宴身上的气味。
和他的人一样。
清冷、沉稳、淡而端肃。
盛凌希其实从没注意过林西宴身上的味道,或者说……有关他身上的很多东西,她都没太特别注意过。
因为她一直觉得,他身上的许多特质,好像与生俱来就是属于他的。
那些他惯穿的服饰、惯来的味道;习惯的动作、言谈和神情……它们组成了林西宴,它们也就是林西宴。换另一人就不行。
莫名的盛凌希便想闻得更多些,窸窸窣窣蜷在床单上深嗅,一时间鼻息间几乎都是这种浅淡温冷的木香味,房间里也都是她闻来闻去的声音。
一旁的林西宴像终于忍不住了,凉凉开了口,“你干什么呢?”
猝然的冷清音调,在原就极度静谧的房间里更显空荡。
盛凌希无端心漏跳了下才说:“哦……总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她说着又用力闻了两下像证明,好在夜色深沉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你有闻到吗?”
“没。”林西宴语气还是凉凉的,像有点不耐,“你跟个……”他微顿,或许是惯来的教养不允许他说出那个词,可憋了会儿还是说出口,“……变态一样。”
“林西宴你说谁呢!”盛凌希急了。
“谁急说谁。”
她一滞,被他这么一说急也急不得了,索性又沉沉地压了口气哼声,“不跟你一般见识。”
屋内只有加湿器微微亮出一点浅黄色电源光,正照在她或许因为热探出被子的脚丫上。这个视角,她看不到,林西宴只看她的瓷白的脚像很悠哉地晃啊晃。
他抿唇,喉结微动移开目光。
这时不远处的盛凌希又出了声,“诶,林西宴,我问你个问题呗?”
“什么。”
黑暗里只听她的声音像轻笑起来,狡黠的,带点调侃。林西宴听她说道:“你有没有在你这床上……做过什么羞羞的事呀?比如……撸……”
第28章 好硬
林西宴一怔, 大脑一涨。
“盛凌希!”下一秒,他猝然出声,气急败坏的语调都重了。
“诶诶诶诶你急什么你急什么?”盛凌希立刻笑得像串小银铃, “反正你都说我是变态了, 那我当然要变态到底喽!快说快说,到底有没有呀?应该有的吧!你们男人不是……”
黑暗里只能听见男人呼吸沉重的起伏声,一起一伏都似带着某种深沉的重量,想也能想到绝对气得不清。
盛凌希却反而变本加厉,话题越来越开放。
“诶,说起来, 林西宴, 你有没有看过……片儿什么的?”
“上学的时候班里不总有好多男生聚一起讨论这个的嘛!你那时候和肖凛霍靳琰他们关系那么好, 你们也会吗?”
“那林西宴……你有没有实战过呀?”
“你有喜欢的演员嘛?或者……”
“盛凌希!”林西宴实在受不了了, 干脆一把从地上坐起来,黑夜里也能看出他一双眼冷怒得瘆人, “你知不知道羞耻的。”
“拜托啊大哥, ”于是盛凌希干脆也坐起来,悠悠靠在床上, 暗色里她的笑模糊朦胧只能见点滴殷红唇色。
“咱俩满打满算,四舍五入也都算从欧洲回来的,要不要这么思想保守?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你忘啦咱俩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呢!”
林西宴呼吸微滞像没话了。盛凌希迎着他冷亮的眼眸笑得愈渐亮吟吟。
转瞬,他忽地一哂,声音很轻。
那一声笑溢在静谧的夜里,仿佛转瞬即逝的风般令人错觉。
盛凌希却敏锐捕捉到了,视线在黑暗里捕捉着他的目光忽然无由来的有种隐约危险的感觉, “你……笑什么?”
林西宴没说话,只是飞快起身抱起被子就回到床上。
盛凌希一瞬被挤得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惊讶看他, “林西宴,你干嘛?!”
“凌希。”距离拉近,盛凌希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果真带着险意,“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夫妻关系。但你也别忘了,有件事还是夫妻关系间义务的事。”
盛凌希思绪一定,发懵。
下一秒,她飞快翻身就要跑下床——林西宴却轻飘飘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就将拽回来,“哪儿去!”
“林!西!宴!”
她猝不及防跌躺在床上,他同时身子一旋直接就压在她正上方,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压在枕头两侧,直接演绎了个动弹不得。
盛凌希慌了,一边使劲儿挣一边飞速说:“林西宴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我跟你说我们可是有守身如玉君子协议的!你忘了吗?!”
“林西宴婚内强.奸可也算强.奸的!林西宴!林西宴!!!”
门外的林落凡和林西寒笑得快要呐喊出来了,一边拼命捂嘴掐着大腿小碎步跺脚一边快把耳朵塞进门缝里。
林西宴只是看她像只被束缚住的毛毛虫左歪又扭又挣扎不得,一哂,黑夜里眼眸对上她的眼睛邃亮得惊人。
“对,我们是有守身如玉协议。”他说。音调也如静夜清凉的风。
这个她从没经历过的角度……他身上的气息也让她微微怔忡。
“但是可以做点别的。”
盛凌希这一刻突然也佩服起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那味道果然是他的。
下一秒,林西宴原本禁锢着她腕的手掌悄无声息滑到她腰上——
忽然卯足了劲儿开始咯吱。
静夜里猝然传出盛凌希的尖叫。
“啊哈哈哈林西宴!林西宴你个混蛋哈哈!”
“啊哈哈哈哈痒!痒痒痒!痒!!”
“头发头发……林西宴!你起开你压着我头发了!!”
“林西宴我早晚杀了你!!林西宴啊你起开!!”
她边笑边叫,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拼命伸手去打他。
林西宴却轻飘飘将她的手隔开,用她的碎花小薄被将她整个人一裹,彻底裹得像只没手脚的毛毛虫在他身.下拧成麻花。
盛凌希终于边咳边求饶,“哈哈哈停停停……停!林西宴你停一下停!错了错了……”
林西宴声色疏淡,“还杀了我么?”
她在黑暗里对上他的眼睛,轻抿抿唇角眼眸盈着调谑的亮意刚发出一个“杀……”音,腰上的力道顿时又一重。
盛凌希立时改口,“不杀不杀……不杀,真知道错了……”尾音的几个字像是有点委屈兮兮的撒娇。
林西宴意味难明地又哂一声,放开了手。
夜很静。
当视觉适应了黑暗的亮度,眼前的一切也像是变得清晰起来。
刚闹过一场,她头发乱了,脸上有方才闹过的潮红,整个人的状态有点狼狈,眼眸也异常的亮。
他的面庞也似有若无有种不正常的绯色,远别于平日一贯的冷白色。
盛凌希同他对视几秒有些不大自在地闪了闪视线。而林西宴唇角微抿地低了下眸一翻身索性仰躺在她身旁。
空气里似乎荡起了点若隐似无的潮热。两人都并肩仰躺着看着天顶沉默发着呆,盛凌希某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悄悄侧头暗戳戳出声,“诶林西宴……”
只听他突然崩冷的一声,“下去。”
盛凌希一怔,“什么?”
“下床去。”他也平静侧头对视上她,眼里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静冷,“今天你在地上睡。”?!
盛凌希更懵,语气急起来,“不是凭什么?不都说好……”
她刚一出声,林西宴突然手一伸突然又作势虚晃了个要咯吱她的动作。吓得盛凌希赶紧往后缩了下抱着被子就灰溜溜溜到地铺上,“呜……你欺负人。”
林西宴无声弯了下唇角。
在地铺上刚躺下,盛凌希便立刻“哎呦”了声,明显被硌的。
又左扭又扭地调整了老半天动作,她不禁吐槽,“好硬啊!”
林西宴不说话。
从这个方位看过去不悦地瞪他几眼,盛凌希愤愤喊:“好硬啊!林西宴,好硬啊!”
他仍不语。
片倾才时想到什么般,淡渺一哂,“你试过?”
盛凌希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转瞬突然意识到,眼眸遽然睁大咬牙切齿地声讨,“好哇你林西宴!你还说我变态不知羞,你再看看你——”
“都是从欧洲回来的。”林西宴笑,轻轻翻了个身,“思想不必太保守。”
盛凌希一滞,彻底没话呛他了,索性也扯过被子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屋内再次静下来。
等空气里方才的潮热都像冷却下来时,盛凌希才又轻而试探地用气出了声,“林西宴……你睡了吗?”
声后没有声音传来。
盛凌希猜测他应当是睡了,悄悄地转身看了看他的背影,发现他还在用刚才那个姿势背对她躺着,流畅的肩颈线很落拓却也单薄。不觉地轻叹了声气自语,“其实吧,我就是想让你放轻松些……”
“落凡和西寒也是。”
“人生有很多种精彩的活法的,没必要总是严于律己紧绷着的……”
盛凌希从前就知道林家的家教严格规矩颇多,虽没亲自体验过,但也算见识过。
少年时代许多次和他家相关的聚会,他家那些繁文缛节、规矩礼仪是他们整个潇山大院都众目所见的。他们潇山的许多长辈也都对此表现出赞叹和欣羡。
在她看来,他就像是被林家规矩束缚雕琢出的标杆。
沉着、端正、冷静从容……却也总是缺少一点同龄少年该有的鲜活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家居然连一袋方便面都要禁制着。
唉……
林西宴其实一直没睡着,直等到背后人的呼吸均匀放缓后才轻轻回头,静夜里她的气息浅而轻微,应该已睡熟了。
他不觉轻微的一声叹息,转瞬消弭在静谧的夜里。
他仰躺望着天顶,毫无睡意。
初秋的夜明明是凉的,屋内的恒温系统温度也适宜,可他这会儿却莫名还是觉得热得不行。
额头细密的汗珠溢出,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浸得睡衣都黏在身上黏黏腻腻得难受。
抿唇闭眼忍了会儿,林西宴最终还是觉得不行,一咬牙起了身。
轻手轻脚下了床,林西宴首先走到盛凌希的身旁,蹲下身望着她的侧颜。
她睡相不算好,整个人仰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头发仿佛张狂的水草炸满了枕头。
默默望了片倾,林西宴低眸,小心翼翼将被子在她身上裹好而后将她轻轻抱起身。
刚抱起她的时候,盛凌希还仿佛感知到般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赖唧唧嘟囔了声,“别动……”
林西宴动作瞬时停了,果真不敢再动。
就半抱着她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睡颜。
直等到发现她应当只是似梦似醒的梦话,林西宴才又轻轻动作,缓慢站起身将她抱到床上放好。
放好后,他又将两床的被子交换下。
拿起那条浅黄小碎花被子的时候,他不觉还在手中顿了下,而后犹豫着低下头轻嗅了一下。
被子上是一种很清新微浅的果香味,似柠檬,似草莓。
他不由地在怀中多停留了一秒,抱紧。
……
林西宴去屋外的公卫洗了个凉水澡,再出来时,方才那种异样的潮热终于散了大半。
他乌发微湿,身上纯棉的白色家居服也微微被水浸潮,有零星水珠从发尾滑落,无声沿着喉结线滑入衣襟。
屋内床上的盛凌希还在沉沉睡着,方才被他盖好的被子已经被踢得又乱七八糟,甚至有一角落在地上。
他微顿,默不作声上前将被角拾起,转身要折回去前又不觉望住了她的睡颜静默。
“盛凌希。”一声很轻的呼唤漫在夜色里,极低,仿若呢喃自语,“你是对谁……都这样吗?”
就如当初的戚行川一般。
因为被看做是自己人,所以无论对方何等处境,都能百般维护、支持、逗他开怀。
也如如今的他……亦然。
第29章 异类
盛凌希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被闹钟吵醒时,还有些困。
打了个哈欠仰躺在床上发呆醒神,盛凌希过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林西宴早已不见踪影了。
卧室的地面也干干净净的, 一尘不染。
他那些地铺床褥早就被折叠成了小豆腐块板板正正地放在了一旁。
嗯?……不对。
她怎么跑到床上来睡了?
再次确认了下自己是在林西宴的房间林西宴的床,她懵头懵脑,顾不得许多赶紧下床去洗漱。
在卫生间刷牙时,林西宴终于回来了。
他应该也是刚洗漱完,发丝和脸庞还有未干的水珠,家居服还未脱, 白T灰裤, 颀长清瘦, 手中随性拎着条毛巾步调闲散有几分落拓。
“醒了。”
只不咸不淡扫她一眼, 林西宴便自若也走进卫生间将洗漱用品归位。
他这卧房的卫生间面积不小,装饰也干净简洁。但两个人一同挤在洗手台这处总有几分局促和不自在。
盛凌希默不作声往旁挪了挪算给他让让位, 从镜子里看他一眼, 总无端有点别扭,“那个……我昨天后来怎么睡在床上啦?”
“梦游上来的。”林西宴十分淡定地说:“不止梦游, 还做了个720°托马斯全方旋转,直接把我给踹了下来。”
“……”盛凌希咬着牙刷眼神立刻变得阴恻恻。
林西宴从镜子对上她的视线忍俊不禁弯了下唇。
“呸”一声吐掉泡沫,盛凌希毫不客气地大无语吐槽,“我说,怪不得你和肖凛霍靳琰他们是朋友哈!”
“怎么说?”
“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简直张口就来满嘴跑火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啊?果然物以类聚,你那什么沉稳成熟端方规正, 都是假象!阴险!腹黑!”
林西宴终于彻底笑起来,不置可否轻弹了她脑瓜, “快洗,要迟到了。”
等盛凌希洗漱好下楼吃早餐时,林西宴也已在衣帽间换好了西装。仍旧是白衬衫,深灰领结,纽扣扣得严整而一丝不苟,少了方才随性的日常气,多了丝沉稳沉着。
盛凌希咬着面包凉凉扫他一眼,没说话。
他也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端起牛奶杯喝了口,修长指骨握着玻璃杯似乎比杯中的牛奶更冷白。
林落凡和林西寒下楼吃饭时还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落座,落座的第一句话就是,“嫂子,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呢?”
“我也还行……就是有点没睡够。”
林西宴睨着她那困死鬼的样子微微沉肃下脸,不冷不热的声线像敲打,“又熬夜?”
“我没熬夜!”林落凡立刻蛮不乐意似的瞪瞪他,再转向盛凌希时目光又变成了一种神秘兮兮的谐谑,“嫂子,昨晚……硬吗?”
“………………”
只这一句,林西宴便立刻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没睡好了,盯着她的眼神更带了警告和严峻。
林落凡倒半得意半盎然地向他憋着笑晃晃脑袋。
饭吃到快一半,盛凌希看着手机掐点算时间,动作也稍稍麻利起来。
她今天还是要坐地铁,得比林西宴先走才行,还有十分钟就得必须发了。
林西宴也无形感知到了,终于趁空问起了昨天的事,“昨天第一天入职,感觉怎么样?”
“别提了。”盛凌希顿时半丧下脸哀叹,“怎一个惨字了得……”
林西宴不出意料地勾勾唇角。
他吃着饭,很快又说:“你们搞艺术的,都有点‘同行相轻’。”
“不过要是真做到了能服众的阶段,那也就是众人赞誉心服口服。”
盛凌希早在中央圣马丁时就体会过了这一点,默而不语,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有些发呆,直到手机闹铃提醒了她。
“我得走了。”她按掉闹钟匆匆起身,把剩下没吃完的半片面包咬在嘴里火急火燎到就要出门。
林西宴却又清声叫住她,“凌希。”
盛凌希回头,用目光问他怎么了。
加油。
他静静望着她黑眸深静,一秒,两秒,最终只是道:“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事实证明,现实情况比盛凌希预料的更加惨烈。
接下来的几天,R.M成衣设计部对她们组可谓在进行一场长达未知时分的冷落战策。
不仅没人和她说话、没人安排工作,甚至到最后都快演变成她就算倒个咖啡问路过的人咖啡豆在哪儿都当视而不见没她这人了。
盛凌希深觉难以置信,无法理喻。
而最让她疑惑而诧异的,是他们组的打版师。
R.M成衣设计组的每个小组都配备一名专业打版师,主要是将设计师的设计初步落到实处,进行样衣打板和剪裁。
盛凌希组他们组的打版师,在她入职之前就看过资料。
名叫江异,性别男,二十二岁,是个同施小秋一般,毕业才一年多,经验不算丰富但成绩很好的选手。
据说当初他入L.K集团考核和实习中的表现都很不错,可谓是同期叫得上名的佼佼者。这个人选也是林西宴为她定的。
盛凌希第一天入职时,他不在,据说是请假了。
之后两天,他也一直不见踪影,说是申请假期延长了。
直到快一周,盛凌希都快疑惑这位打版师的假期是要一键退休时,才终于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星期五的早上,年轻男生背着包,身上是松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还带着根银链子,打扮很潮很酷。
精神状态却好像困恹恹的,不像个打版师,倒像个通宵熬夜在网吧上分才回来的鬼火少年。
他径直走进一屁股就在盛凌希小组所在的工位上坐下。
“……?”
当时盛凌希只是有些疑惑地抬头从杂志里看他一眼,很快,就将他的脸跟资料里的照片对上。
“江异?”她半疑不疑地扬着语调,问了声。
于是江异也懒洋洋抬眼看了她一眼,男生的眼瞳是深褐色,看她的眼神却没像是冷的没温度。
盛凌希权当他默认,很快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你们组的新组长,盛凌希。今后就要由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江异的目光便落在她的手上,不动,也没回话。
在空气僵停的这几秒,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神色各异地瞟过来。
甚至有人已经露出了一种近似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施小秋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他们两个神情渐渐露出担忧。
但那天江异最终还是答了,许久,才说:“江异。”
他声音也有些像熬过夜似的哑,也低,向她伸出手时的眼神像带着冷刺,“异类的异。”
盛凌希微怔,他向她伸出的手却在一半停下来。
没有回握她反像在等她来回握。
盛凌希顿了顿便又往前伸了伸索性去握他,可还没等碰到他的指尖——
他却直接把手一收起身走了。
……?
盛凌希怪异看向他的背影。
周围传来零星的嘲讽的笑声。
然后那一天,距离下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时江异便走了。后续的几天又是非迟到即早退。
而盛凌希也很快从施小秋那儿了解到了江异的一些情况。
“打听到了,江异……他其实一直以来的成绩还真的挺好的,他比一般人都早一年上学,上学时打版就是他们班第一,还参加过不少比赛,不管多刁钻的版型他都能做得和设计图一模一样,其实当时进L.K还是L.K再某个比赛上挖来的。”
“他一开始就在R.M的成衣部,才一年其实就到高定部做打版助理了,本来都快成正式打版师了,但是就这个时候吧,又被调回成衣部了。”
“调回来了?”中午的员工食堂闹哄哄嘈杂杂的,盛凌希咬着块梅菜扣肉看着对面的施小秋,眼神诧亮,“为什么?”
“因为……”施小秋言语微顿,再看向她的眼神总有种欲言又止的顾忌和复杂,支吾了会儿才说:“就……好像说高定部那边的关总监安排了个自己的人,能力不比他但也还行,算是被关系户给挤了,所以……”
“关系户”三个字,让盛凌希的太阳穴也条件反射地一跳。
好像突然明白了江异对自己那些敌意到底都来自哪里。
手中的肉也不香了,她默默放下筷扶额叹息了声。
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感叹林西宴你个坑老婆货。
她哀叹了会儿才又问:“还有呢?”
“还有……”
还有,就是狂。
张狂,狂妄。
江异年纪太轻,其实当初刚进集团时也有不少人不服他,可他到底能力摆着,那些微词也多少没摆在明面上,剩下的也就是对他待人处事的指摘。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才华,恃才傲物,性格乖僻乖张,在自己的领域目空一切很少把别人的提议放在眼里。
组内挺多和他合作过的设计师对他的评价都是技术佳、人难搞。
很难说当初高定部的组长没留下他,和这点有没有关系。
听完施小秋的话,盛凌希只觉更绝望了,感觉这么个刺头在他们组在如今的境况下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她不禁又想起那双深褐色带冷的眼睛,冷漠,含刺,实打实的敌意。
江异。异类的异。
还真的是个……异类。
第30章 打赌
完全如盛凌希所料, 之后的几天,江异对她的敌意变本加厉,几乎是完全显在了明面上。
而盛凌希也完全当做对这敌意丝毫没意识到的样子, 每天笑吟吟地给他安排工作。
他们组目前其实并没有工作, 但R.M今年新冬款的项目进程已经在开始跟进了,盛凌希不能坐以待毙。
虽没有人给他们安排,她自己还是画了几副设计初稿,他们用不用无所谓但是她的笔绝不能停。
第一天,盛凌希递给江异一件连衣裙的设计图,让他去根据图做个纸样和择选布料。
而江异的答复也异常简洁, 只看了一眼便说:“不会。”
“OK。”盛凌希倒也不纠结, 轻飘飘将设计图收回来回到工位。
江异不冷不热扫她一眼唇边冷讽。
第二天, 盛凌希给江异一件阔腿裤的设计图。
江异的答复仍旧是, “不会。”
盛凌希仍旧没纠结。
第三天,给了他件羽绒服;
第四天, 给了他件飞行外套……
直到第五天, 盛凌希在给他一件衬衫设计图收到他的回应仍是“不会”时。盛凌希顿了顿还是无所谓般说了句,“OK。”然后却悠悠在他工位旁倚住桌角, 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异正在打手游,感觉到了身边的人没走,顿了顿恍若未见继续打了。
但或许心境还是受了影响,游戏最终输掉,江异颇不耐烦般丢开手机冷冷望向她,“你在我这儿干嘛?回去啊。”
“等你打完游戏啊。”盛凌希只轻飘飘地对他挑了挑下巴,说道:“你说你什么都不会, 我要你在这儿干嘛?而且在这儿打,这么一大帮人不影响你打游戏么?干脆回去打。”
江异下颌绷紧有点不甘示弱般瞪了她几秒, 干脆真的起身飞快收好东西朝外走了。盛凌希在他身后悠悠看着他的背影,又出声,“你想好,今天踏出这个门,你以后也都不用来了。”
她声线也完全凉了下来,冷肃的,全无往日漫不经心的姿态,严冷郑重带着浓重警告。
整个工位区其他组的所有人也都纷纷静下看过来,神色各异地交递着视线。
这些天,R.M成衣部设计组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盛凌希压不住江异。
不少人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甚至喜闻乐见。
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关系户,无论她让江异做什么,江异都不做。
偏偏她作为一个组长,却一点能管住手下的威严都没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私下打赌这个关系户还能在组里待多久,要是被江异气走可再好不过。
江异也像被她这话微愣住了,紧拧着眉诧异盯了她几秒,才出声,“你要开除我?”
盛凌希只淡漠看着他,不说话。
她这神态形似默认,江异又盯了她一会儿才不可思议般一声冷笑,“你没资格开除我。”
“有没有资格的,试试不就知道了。”盛凌希又恢复起原先慢悠悠的姿态,伸手一捞直接从工位上捞起了份设计组员工简章,“设计组规定,组长有权决定该组名下打版师、设计助理、实习生……的去留。虽然有文字规定,但据我所知因着人文情分R.M设计组里目前好像还真没出现过哪个组长开除过组员的事。这规定究竟有没有效,我们要不要试试?”
她展示似的盯着他朝他轻晃晃手里的简章。周围不少人都怔住了。江异也像被愕得一时说不出话冷冷盯着她。
他很快一声不忿冷哂,“你算个什么狗屁组长!”愤慨泄恨的模样像是此刻恨不得把她撕了。
猝然爆出的粗口让气氛更加僵冷。盛凌希只是不咸不淡地抬起下颌,“那要不给你当?”
她傲视他的模样一瞬逼人,“江异,你可想想清楚。”
“打版师固然重要,但一件衣服从起笔设计到成衣落地,基底还是在于设计师的设计。”
“今天你只要走出这个门,那整个国内的服设圈就都会知道你是被L.K开除的,不会再有人敢用你,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品牌接纳你。你可要想好。”
四下静得落针可闻。江异也在震惊了片倾后咬牙出声,“你威胁我?”
“我可从不威胁人。”阐述事实而已。
盛凌希淡哂一声,“或者这样,你无非就是不服气我当你的组长,觉得我是关系户,觉得我没资格。那敢不敢跟我比一场,打个赌。”
“要是我输了,这组长我还真就不当了,给你、或者给谁都行。但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就得听我的,怎么样?”
她这一说,倒让江异和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施小秋一瞬面露忧心;蒋娇眼睛圆瞪;远处的秦雅卉默默微闪目光。
江异很快将信将疑紧皱眉,“你耍什么花样?”
盛凌希半笑不笑激将,“你不敢。”
激将法起效,只见江异一瞬迅速地沉下了脸来,咬牙瞪视着她几秒才冷哂一声横下心般道:“比什么?”
“既然是我提出的要比,那自然要比你擅长的。就比打版。”
江异不可思议,“你疯了?”
“疯不疯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她一笑,这会儿突然有点傲视群雄的摄人味道,偏她长得太漂亮,这么冷飒地直视着他莫名摄人心魄,一字一句说:“江异,你敢吗?”
江异微怔一秒,很快也收肃起神色厉起神情来,道:“好,要是我输了,我就自动离职,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做打版师!”-
这件事很快在整个R.M设计部、乃至整个集团设计部都传开了。
R.M成衣部的那个关系户,和组里那位被称作打版奇才的打版师江异扬言要来一场公开比试。一个赌输了就请辞组长之职离开L.K,一个赌输了就此生不当打版师。所下之注可谓豪赌。
若非上班时间,R.M成衣部设计组这儿恐怕早已挤满了人。微信员工群疯狂滚动,几个品牌设计部间都在私下讨论互相交换第一时间的境况,等待尘埃落定。
而R.M设计组这边准备的时候,路杰那边也在听到风声后的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林西宴。
林西宴只笔尖停顿错愕了秒后便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路杰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不解其意,“林总,要不要阻止一下?这万一要是输了……”
“路杰,我问你。”林西宴继续低头看报告了语气从容,“你觉得你这位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杰认真琢磨了半晌才蹦出几个词,“胆大、勇敢、有魄力!”
林西宴便忍俊不禁,耐人寻味看他一眼,“你其实是想说,冲动、张扬、爱闯祸,是吧?”
路杰立刻有些尴尬地笑笑摸摸脑袋。
盛凌希别的不说,闯祸的功力还是可谓一绝的,当年在潇山官邸,谁人不知盛家那个小凌希是个出了名的二世祖?
“你放心。”林西宴已经恢复正色,“她不会输。”
盛凌希张扬、冲动、胆大妄为、恣意不逊……可纵然有无数个缺点,却似乎极少有人发现她的另一面。
她勇敢、无畏、有义气,敢作敢当、敢爱敢恨;
永远不服输、不放弃;认定目标,便一往直前;
永远鲜活明亮,永远赢得漂亮。
就如同当年她一心决定要考上B大;
也如她当年无意中射中他的那支箭;
当她有了认定的目标,即使再难的境地,也能够全力以赴永不言弃。哪怕她和目标的距离还很遥远。
所以,他绝对相信,只要她开了口,就会赢。
并且是漂漂亮亮、一鸣惊人的赢-
R.M成衣设计部,整个区域被一分为二各占两边,所有的工位往旁挪动留下中间最空旷的区域,中间的工作台上各置一个立裁人台、缝纫机、裁版纸、剪刀、针线……等等。
一组组长秦雅卉、罗飞和小组里的其他几个人将挑选好的设计图打印出来。
在一件衣服的孵化过程中,打版师的水平也是至关重要的。
一张相同的设计图,因为打版师的技术水平不同,最终成衣呈现的版型也许也会截然不同。
为公平起见,这次比试的版衣是盲选。由组里几个人公司的资源库里挑出几张曾经被设计师设计出来、却因各种原因未成衣的设计稿。
然后将稿件背对着他俩让他们各选一张。选出的两张设计图,就是这次的比试内容。
结果自然谁的版型好、技术巧妙,谁赢。
五张设计稿很快印出来了,盛凌希从中抽出一张。
很快江异那边也选好。
一群人将两张设计稿放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看了看,而后翻转展示给他们两个人。
一件欧式蕾丝衬衫,一件纱质抹胸连衣裙。
盛凌希的目光飞快在设计稿的每一处版型重点每一处重要走线上过了遍,心里有个笼统的概念。
罗飞低头看了眼时间,说:“OK,可以开始了。”
那一刻盛凌希和江异互相隔远对视了一眼,彼此间是由隐然暗涌的气流在空气里无形激荡。
两人迅速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工作。
他们两人工作的时候,组里其他人就在两人旁边看着他们操作。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几乎连剪刀剪断线头的声音都听得见。
无形中也给两人增添了些紧张与压迫感。
两个人最先选择制作的都是那张相对比较简单的衬衫。盛凌希的目光一寸一寸在设计图上观察许久,才开始下笔在打版纸上画切点。
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唇角是微微抿着的,一双明艳的眼也有种异常的、分外严冷的灼亮。
一旁的施小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心里隐隐升起激动。
……
所有人都只知道盛凌希是学服装设计的,但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打版也很好。
因为几乎没有人记得了,她的奶奶谢依水女士,就曾是国内很知名的初代打版师。
她奶奶谢依水跟她爷爷盛均廷,将“盛”,从一个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私家小作坊,一步一步,做大做强,打出名望,做到举国闻名、声名鹊起。
只是或许这世上的所有繁华都有落幕的时候,“盛”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但哪怕是灰烬,她想也是带着金丝锦绣的。
盛凌希的打版,就是跟她的奶奶谢依水学的。
年幼时,先是给芭比娃娃做衣裳;
到后来,她便给自己、给小伙伴们玩着做衣裳;
再长大,奶奶听说她想做一名专业的优秀的服装设计的时候,便开始认真用心教她,倾囊相授。
再再后来她到了中央圣马丁,学到了更多更先进的技巧,也知奶奶的有些方法已经旧了,但有些却也仿佛独家真传。
她将新、旧两种方法相结合,几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那是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拥有的宝藏。
所以,这次比赛,她会赢,也必须赢。
不仅是为了让江异服气。
更是为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