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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比试


    盛凌希的动作非常快, 几乎下笔后便不再迟疑,她下手的每一步基本都是利落且从容,完全有别于她平日那副悠哉闲散的散漫样子。


    看得周围人都不禁有些愣。


    因为只看版型, 两个人这次用的布料就是初步打版所用的白坯布。


    便宜、抗皱、易裁, 也最能代替所有布料看出版型的问题所在。


    剪刀剪掉最后一根线头,一个简单的欧式版型白衬衫完成。


    周围围着的人一瞬鸦雀无声。


    半晌才微微漫开了些许窃窃私语。


    “还不错啊……”


    “居然……”


    “她竟然真的……”


    施小秋默默望着她笑得欣慰又惊喜。她早知道,虽然不知道组长的真实实力,但那日从她看她修改一件衣裳就能看出她的水平时,便知晓她绝非等闲之辈。


    在盛凌希完成的半分钟后,江异那边似乎也完成了。


    那边四周零星地响起一些欢呼鼓掌声。


    同样的欧版白衬衫穿在人形立台上, 荷叶边层层叠叠, 捏褶细小而漂亮, 真仿若从设计稿中变出来的。


    江异唇角微勾, 向盛凌希眺了道挑衅似的眼神。


    一群人将两个人台并排推到一处,下一秒, 一时都有些发懵。


    一模一样。


    两件衬衫, 无论从外观、版型、尺寸……对比,几乎都一模一样。


    可说是双胞胎无异。


    “这……”


    “算谁对啊……”


    秦雅卉和罗飞互相对视一眼, 而后上前将衬衫翻转过来干脆开始检查走线与裁剪细节。


    只见盛凌希与江异所选择的锁边走线与捏褶方法不尽相同,一个采用并拢针,一个采用双针脚,可谓殊途同归。


    孰强孰弱,不分伯仲。


    周围所有人都纠结了,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地争论起来该算谁赢。盛凌希和江异站在一片微微的嘈杂声里面无表情。


    仔细商量了好一会儿,秦雅卉才转过身来, 对众说:“这一局——”


    众人屏息。


    江异也似微微提起了精神,胸膛胸膛小幅度地鼓了一下, 似有若无地瞟向盛凌希的眼神有些忌惮的冷意。


    盛凌希面容静默看都不看他。


    秦雅卉:“平局。”


    四下像怔定了半秒,才共同泄了口气。江异也似怔了一秒后才懊恼地抿抿唇蹙眉盯她一眼转回工作台了。


    盛凌希心下微沉说不出什么心情。


    还有第二条连衣裙。


    在正式开始做这条连衣裙的时候,盛凌希不再像方才那般利落迅速,而是拿着设计图反复斟酌推敲许久,神色颇有踌躇。


    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的版型还真的有些刁钻。


    裙子的整体是抹胸形制,华丽繁复。


    整个裙摆是不规则的波浪状,平面图看似简单,可3D立起来便是前短后长的层叠燕尾。


    最特别的当属裙摆右腰处的一朵玫瑰,看似像后来的点缀,花朵周围的裙布却绽开了一片片形似叶片的褶皱,显然是要一片布折叠做下来,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可以说,这对打版师的立体平面转化思维、审美、剪裁,要求都极高。


    必须要分文不差、要极度精准。


    眉间隐隐有了蹙痕像是始终定不下来方案,四周看着的人也微微投来各异的眼神和各异的窃窃探讨声。


    施小秋神情有担忧。


    余光里,那头的江异似乎已经开始动作了。


    他没再先在裁版纸上打版,而是直接扯过一块一大块布料别在立台上进行立裁。


    盛凌希再三抿唇横了横心索性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剖面。


    气氛似乎又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四周又不约而同地静滞下来。


    盛凌希还在画图的时候,那边的江异初次的试验几乎已经完成。


    人性立台上逐渐开始出现设计图中呈现的效果,只消最终的剪裁便好。空气像拉满的弦,所有人屏息静气,看着他拿起剪刀在布料上左比右划开始斟酌下刀。


    咔——静谧大厅里倏地撕开一声剪刀划破布料的裂帛声响。


    那头有隐约的提气动静传来,盛凌希不觉抬眸向那儿眺了一眼,紧接着就见周围围着的那些人泄气般叹了口气。


    失败。


    江异也似有些泄气,抿抿唇撂开剪刀滞了口气,无意中抬眸时视线恰与远处的盛凌希对上,立时又变成了一种含着敌意的森冷。


    盛凌希只是无所谓似的勾唇朝他笑笑,继续画图了。


    江异做过很多次试验,他在每一次试验的时候,盛凌希都还在埋头画图。


    无一例外。


    他的每一次试验也全都失败。


    等将近第五次最终剪裁也失败的时候,江异像是终于有了不耐烦。将剪刀重重地丢到了工作台上,眉宇含愠,下颌绷紧,不知道是在气这衣服还是在气他自己。


    而这一刻盛凌希也终于停了笔,笔尖悠然地在指尖转了圈倚坐在桌上,隔远朝这边笑了声,“欸!”


    江异看过去。


    盛凌希笑意吟吟,“做不出来了?这就要放弃了?”


    她语气轻佻听来挑衅,江异一听不禁神色更沉,冷冷地逼视她几秒蓦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你又好到了哪儿去!”


    于是盛凌希笑得更深了,极其傲然地说了声,“看好了!”


    然后,众人只见——她也像方才的江异一般,扯过一大块布料飞快固定在立台上。


    然后摆型、打褶、画切线,动作飒落得仿佛比方才做衬衫时更甚,仿若这些动作她已经做过了百遍千遍。


    一切准备好,她拿起剪刀,几乎未加思索顺着一条画好的切线上就划过去。


    空气里只听疾而利落的“咔”一声——仿佛剪刀那一瞬也划破了空气。再将余下的布料丢开时,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幕令人咋舌的场景——


    一条连衣裙,燕尾摆,抹胸制。


    整个裙摆是不规则的波浪状,裙摆右腰处有一朵布扎的玫瑰。那玫瑰是和裙摆同一块布料折叠而成的,绽放得正盛,花朵周围的裙布漾开了一片片形似叶片的褶皱。


    白坯布虽简洁,却已见繁复华丽。


    周围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怔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条裙子像反应不过神。


    秦雅卉面露怔忡;施小秋惊叹观止;蒋娇跟着其他人讶得眼睛都似不敢眨生怕一不小心这一幕就碎了。


    江异难以置信,似震惊也似茫然久久不曾出声。


    而盛凌希这一刻脸上原本散漫的笑也终于收敛得正色,在一片各色目光中只看江异。


    她眸光冷亮,眉宇间像是一瞬迸发出一种绝对的矜傲和张狂,比曾经的江异更狂,说:“你输了!”


    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消息很快又在集团设计部传开了!


    R.M成衣设计部那个关系户竟打败了曾经设计部门都公认的种子选手江异,还是用他最擅长的打版,当真令人震惊。


    各服装品牌设计部门私下大大小小的群里都流传开盛凌希所打版的那条抹胸裙照片,一时之间又是一片惊愕咋舌。


    其实R.M这条连衣裙的设计很漂亮,但当初不曾落地成衣的原因,就是组里极少有人能够打版这款最完美的样衣。


    技术工艺太复杂,自然很难再入厂进行批量制作。所以最后品牌干脆决定将这设计放入高定组,延缓立项。


    而原来真的有人能够一次做出来。


    盛凌希的名字忽然成了各设计组的高频词。


    而林西宴这边,路杰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进办公室,兴冲冲的模样脚步都急了,“林总!盛小姐那边——”


    林西宴正在通电话,一瞬抬眸无声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路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失仪立刻恭敬站好了抱歉地颔首。


    等电话通完,林西宴放下手机,才淡声问:“怎么了?”


    路杰说起这个语气还不禁雀跃的。林西宴在听他绘声绘色地讲完过程后才微微浮露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似有若无轻扬唇角。


    R.M成衣设计部,气氛在盛凌希做出这条连衣裙后却陷入长久的静默,说不出是僵持还是诡异。


    江异始终没说话,神情却从起初的震惊、到失措、再到茫然落寞后来似乎开始被迫接受了这个结果认命,脸色和唇色都白了。


    盛凌希也一直漠然看着他,不说话。


    他目光渐渐转到盛凌希的脸上,唇瓣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下慢慢收好了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


    盛凌希没拦。


    周围似乎有人似乎想劝拦又不敢,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盛凌希才淡淡说了声,“复位,上班!”


    然后便迅速转身回到了工位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围所有人面面相觑神情忌惮不敢说话,纷纷稀稀拉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


    后续这一下午,整个设计组仍是没有人和盛凌希与施小秋说话。


    不同的是,曾经是刻意冷落,而今是不敢。


    偶时盛凌希和某个组员对视上的时候,对方眼神中那种诚惶诚恐又崇拜敬慕的眼神都快冲破天际。


    施小秋悄悄给盛凌希发消息,「组长!咱好像火了!!」


    盛气·凌人·希:「我看出来了……o(╥﹏╥)o」


    对面还未回,盛凌希突然收到另一个人的微信,居然是来自林西宴。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Leo:「今晚别坐地铁回了,地库等你。」-


    傍晚下了班,盛凌希拎着一个硕大的购物袋悄咪咪溜到地下车库,到总裁办专属区时还贼头贼脑地看着周围生怕被发现。


    那辆000连号的迈巴赫上,林西宴已经在车上等了,大抵是远远地看到她降下车窗淡淡唤了声,“上车。”


    盛凌希飞快打开车门坐进去。


    一上车,盛凌希摘下帽子、口罩、墨镜。


    这卫衣外套还是她为了抵御空调风特意放在办公室的,很厚,这一道过来就几乎闷出一身汗。


    林西宴看着她这一身鬼鬼祟祟的行头不禁轻哂,“你打地道战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盛凌希阴恻恻瞪他一眼,“说好了隐婚隐婚,没事就不要在公司见……你倒是悠闲下来直接在车里等,我这要是被看见不知道又要被说什么闲话了。到底什么事啊?”


    还不待他答,她到底兴奋,忍不住显摆般乐滋滋说道:“诶我跟你说!我今天完成了一件大事!我可帅了!我……”


    林西宴已经不咸不淡从手机里翻出那张早就在公司传得铺天盖地的版衣照片展现在她面前。


    盛凌希一顿,讪讪笑笑摸摸脖颈,“原来你知道了呀!”眼睛里亮盈盈的喜意还在不断往外溢,“也是,我这一遭,虽说不能让L.K举集团地震吧也该震震脚!”


    一点都不谦虚。


    林西宴兴味盎然地瞥她两眼莫名的也像被她的喜意感染,微微扬了下唇角看向她脚边的大袋子。


    “这就是你那两件衣裳?”


    “嗯哼。”盛凌希歪着头盎然说:“这可是我在L.K的第一笔战绩,很重要的。我打算带回去立在屋里每天看着,是鞭策,也是激励!”


    林西宴轻哂了声像无奈点点头,“行。”


    嘚瑟完了,盛凌希问起,“你呢?今天让我和你一起,是不是有事?”


    林西宴微微垂眸默了瞬,才轻“嗯”一声,静默说:“凌希,陪我去个地方吧。”


    第32章 感情


    汽车在高速上开了很久, 最终是在一个名为“溪畔山庄”的建筑前停下来。


    周围群山环抱,层峦叠翠,初秋的月亮坠下一线淡白冷光。


    盛凌希走下车, 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的场景, 不解的目光看向林西宴,“这是哪儿?”


    “溪畔山庄。”林西宴只答,让路杰将车停在山庄外自顾带着盛凌希向里走。


    一道上盛凌希的奇异越来越盛。


    这山庄很大,绿化得也漂亮,可人却似很少。


    一直快走到主别墅的门口,盛凌希才遥遥见了几个人。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阿姨正在门前收整着晒的茶叶, 林西宴平静唤了一声, “兰姨。”


    阿姨立刻抬起头来, 视线却在看见林西宴的那一刻微顿住, 紧接着露出一抹讶异似的神色,“……大少?”


    林西宴目光平静。


    兰姨喜笑, 立刻向屋中边跑边唤道:“夫人!大少来了!夫人……”


    很快, 又一道身影跟着兰姨一同出来。


    穿着宽松纯色的棉白家居裙,天然的黑长直发, 身形窈窕,气质温柔和婉。


    她看起来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却很好,神态体态都仿若别有一番独具一格的风味,最重要的是,她拥有着一张和林意珺看似一模一样却又仿若截然不同的脸。


    盛凌希彻底愣住了,怔怔地盯了她半天像没反应过来。


    林惜珺。


    居然是林惜珺!


    林西宴的母亲……林惜珺。


    当年林惜珺和宋厉成传出婚变, 圈内有关两人离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么, 一夜之间,这些传闻销声匿迹。


    盛凌希便再也没见过林惜珺。


    没有人说她去了哪儿。


    好像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她的名字,似乎也在林家彻底消失了,很少再听有人提起。


    她无影无踪得仿佛从没出现过般,可盛凌希一直记得,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宽容,即便她误伤了林西宴都能笑着问是否吓到了她的“惜珺阿姨”。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


    愣了会儿盛凌希错愕的目光望向林西宴,一双大眼睛满是疑问。


    林西宴却望着林惜珺,低浅轻唤,“妈。”


    “西宴……?”林惜珺似也惊讶极了,立刻上前来抚住他的臂膀上看下看,喜出望外,“怎么突然来了?都不说一声……今天是工作日,来这一道花了挺久吧?是不是还没吃饭?你看你……”


    目光再从林西宴看向他身边的人时,林惜珺也似愣了愣,似乎想认却又不敢认,“这是……”


    “阿……”盛凌希半开的口欲言又止,突然有些纠结,是该叫“阿姨”还是该叫“妈”。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不敢,最终唤道:“惜珺阿姨,好久不见。”


    “……凌希?”林惜珺便更惊讶了,“真的是你?”立刻也如至珍宝般将她也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是我,惜珺阿姨。”盛凌希笑得乖巧。


    因为他们俩还没吃晚饭,林惜珺立刻开始张罗起后厨做些饭。主餐上来前她先拿来些自己先前吃剩的让他们先垫一垫。


    “你们来得突然,也没让人说一声,我平时吃饭吃得早,六点后几乎就不进餐了,所以也没剩什么东西,你们先委屈委屈……”


    粥、面包片、沙拉、素炒青菜……


    林西宴视线只在餐桌几道菜上一扫了便微微蹙起眉,望着林惜珺的眼神有些嗔怪,“妈,你又不好好吃饭。”


    林惜珺反而笑睇他一眼,“哪有没好好吃饭,好好吃了的,只怪你来得太晚了已经吃完了。”


    林西宴不说话了,脸色却还深沉。


    盛凌希的目光滴溜溜地在他们母子间来回转不敢多说什么,轻轻夹起一块牛油果放进林西宴的碗里,“我看挺好的,健康!”


    林西宴微顿无声默默抬头望了她一眼,神色虽还是淡的但眉宇间的不悦似乎稍霁。


    盛凌希意味深长向他眨眨眼。


    盛凌希观察到了,这个溪畔山庄的别墅很大,也很豪华,整体的风格和林家当年在潇山类似,辉煌华丽。


    这里的人也很多,各种阿姨、厨师、司机、园丁、安保人员……


    林林总总让盛凌希觉得应当该是热闹极了。


    可是主人家却只有林惜珺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


    那种完全不同于周身环境的冷清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是她身上的素颜白裙,或许是这桌上的清粥小菜。


    总之,她在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仿若同林西宴一斑的冷清岑寂感。那种淡淡的,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疏离得很远很远。


    等晚餐正式上来后,这个餐厅里才似有了点烟火气,厨师将晚餐准备得很丰盛,四菜一汤有菜有肉,就像普通人家的晚餐。


    林西宴这一刻才说起,“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林惜珺正在为他俩盛汤,唇边还噙着温浅笑意。


    林西宴目光深浓望向盛凌希悄无声息握住了她的手,“我结婚了。”


    话一说完,林惜珺手中的瓷勺却像一抖,“当”的一声清脆碰响,瓷勺掉进碗底,猝起的声音也让盛凌希怔了怔。


    她也是怔的,怔怔望着林西宴像没缓过神。


    过会儿才似思绪回笼唇瓣动了动僵硬说:“结……结婚了?”


    她神情是惊的,却说不上喜,“和……?”


    她下意识看向盛凌希。盛凌希怔了下片倾立马接话,“啊……对!惜珺……阿姨。”


    盛凌希正正神情弯唇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诚挚望着她说:“阿姨,我和西宴……已经结婚了,所以我现在应该叫您……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盛凌希觉得林惜珺的脸色似乎苍白了。


    她仍旧是惊忡的,却还是看不出喜意,片倾才像消化掉这一切扯唇笑应了声,“诶。”


    那笑也似勉勉强强。


    盛凌希心里的疑惑这一刻快要达到鼎盛。


    饭席间,林惜珺和林西宴似如常唠起了一些家常。


    “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还有凌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真的是在这儿不闻世事太久,好多事都不知道了……”


    盛凌希微顿,不知道该怎么答,有些谨慎地望了林西宴一眼。


    林西宴淡定自若,“不突然,婚约都定了六年了,她这次回来后就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静静地看着林惜珺,眼眸深黑而直接。


    总像是无形的,在反逆、对峙着什么。


    于是林惜珺唇边的笑意也像僵了一秒,很快妥协般又笑笑,“你们孩子们觉得开心就好了。”


    她又问起了三兄妹的事。


    “西宴,你最近怎么样?工作累吗?听说你升职了,入了总裁办,是不是很忙呢?”


    林西宴答了还好。林惜珺指尖悄声扣紧裙摆像犹豫了许久许久才道:“那……西寒呢?他一切……都还好吗?”


    这一句,让林西宴遽然又抬起眸来直直看向她,目光说不出是探寻还是质问。


    林惜珺被他望得像愈渐惭颜不自在。


    盛凌希也愈加不解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看了个来回,吃饭的动作都不觉放轻。


    林西宴片晌还是答了,“他也还好。”


    他嗓音一瞬有点冷但也低哑,顿了顿又补充,“在读大学了,成绩不错,就是性子内向,还不如落凡。”


    林惜珺像小心翼翼轻提了一口气立刻追问:“那……他身体都还好吗?心脏……什么的,都还好吗?”


    “西寒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他现在是住校还是住家里?如果住校……学校的吃住条件他都习惯吗?”


    “还有他性子闷,受了委屈也不说,不会受欺负吧?落凡小的时候就爱逗弄他,有时候就没了轻重,他们现在还——”


    “妈。”到最后林西宴都像有些受不了了,倏然截断,声色一瞬都肃冷下来。


    林惜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渐涌上了歉疚之色。


    林西宴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很深,“只有……西寒吗?”


    “……”


    “只有……”他注视着她,目色幽浓深沉,沉甸甸的好似有种令人难承的重量,一字一句像受伤,“林西寒吗?”


    林惜珺喉咙哽塞半晌说不出话,眼眶却渐渐像愧恨地红了。


    盛凌希怪异地看过全程大气都不敢出。


    等着顿气氛僵亘的晚餐终于吃完,林西宴让山庄这儿的管家兰姨带着盛凌希出去走走,这儿的夜景不错。


    盛凌希知道,想来是他们母子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且这氛围实在折磨人,忙不迭赶紧溜了。


    盛凌希一走,林惜珺和林西宴相互静默,许久不曾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林惜珺才试探般低声开口:“西宴……和凌希结婚,是谁决定的?”


    林西宴微顿,屋内明亮的水晶灯化不开他眼底的幽沉,“是我。”


    这回答并不令林惜珺意外,只是神情忽然有了种似杂陈又似难以言喻的感慨,又缓声问:“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林西宴一瞬抿唇未答话。


    这沉默更像无形回答了什么,林惜珺再开口的声音也有点发急发颤了,“西宴,结婚……并不是件小事。”她像在斟酌着表达,却抑不急迫,“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一声不吭沉静少言的,可是但凡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怎样也要努力得到了,执拗得很……”


    林西宴无声捏紧指尖仍旧不语。


    “可是人和物不一样啊西宴!人是有感情的,是有自我意识的,你不能……”


    “妈!”他打断了她的话,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蜷得紧紧的,脸上却仍旧执拗一片,“我和凌希跟你和我爸不一样。”


    他的话,也像一瞬刺破了林惜珺的某个痛点,林惜珺话语一顿脸色蓦地一白。


    林西宴歉意垂了垂眸,“正像你说的,人是有感情的。我和凌希……是有感情的。”


    对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是……你对她是有感情的,一直有。”许久许久,林惜珺哑声开口,“那她对你呢?”


    “……”


    好像胀满的气球在最重要的一刻轻轻碰上了尖锐的针尖。


    林西宴的世界里有“砰”一声轰然的响动,他的唇色也蓦地发白。


    “你从小就喜欢她。”林惜珺叹声说。


    “你总去偷看她,明明我们家离园区的东门更近,可你却总是让让司机走西门。开着车大张大摆似的从她家面前过,害得人家以为你在显摆你那连号的车牌……”


    “高中了,还突然翻出初中的笔记,大半夜的熬夜重抄了一遍,让你睡都不睡,害得第二天起迟了被你爷爷骂……”


    “那次你摔马,其实伤了左手腕,那次实际和凌希也有关……对吧?但你不说,没和她说也和家里瞒着,说是自己摔的。但其实你一直不知道,后来凌希遇见我,早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还和我道歉……”


    说起曾经的一些往事,林西宴五味杂陈,绷紧的神色也微松动了些。


    “但是,西宴。”林惜珺话锋一转,“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凌希是跟戚家那个孩子关系最好的,我们园区里面又有哪家的长辈没开过他们玩笑的?觉得他们早晚是一对。”


    “我也很喜欢凌希,她漂亮,活泼,又会讨人开心。可是西宴,她喜欢你吗?她是为什么嫁给你的?你……”


    “总之,”林西宴的眼神又冷了,声色哑了神色却仍恁般倔强,“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也不会变成你们这样。”


    “……”林惜珺又怔忡地望了他许久才无可奈何般一叹,“但愿吧。”


    林西宴唇紧抿成一条线许久缓缓垂下目光。


    算算时间,盛凌希也该快回来了。林惜珺踯躅许久还是轻声开了口,“西宴,对不起。”


    林西宴复杂地看向她。


    她深呼吸了两下像稳了稳情绪才轻轻说:“其实……当然不只有西寒。”


    这一句,让林西宴的呼吸滞住了,他一瞬不瞬容颜冷峻眼角却微微有些发红。


    林惜珺音调藏着细微哽咽,“西宴,其实妈妈一直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


    “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已经这样了,已经……这样了。所以我就……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林西宴怔定片刻蓦地微微别过眼。


    林惜珺:“西宴,你从小就懂事,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心思很敏感。那时候,是我对你关系不够,也是我……第一次当母亲,真的不知道怎么当,就任凭你爷爷和你爸那么严的要求你,让你变得像今天这样……”


    林西宴低侧着脸抿着唇角黑眸闪烁水光,他胸膛轻轻起伏像压抑下了什么片晌重新看向她,“妈,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林惜珺目光复杂。


    林西宴静声说:“你们当初说得都对,只有变强大,变优秀,才能有说话和选择的权利,才能不委迫于人。”


    “我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能选择……自己想选的人。我还会更强大,会对赌,也会赌赢,会接管L.K。我保护得了也保护得好我想保护的人。”


    林惜珺的眼神一时不知该是心疼还是欣慰,红着眼掉下一颗泪。


    离去前,林西宴又说:“妈,其实我想说……我从没怪过你。”


    “但是……也不只有西寒。”


    林惜珺怔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宁静纯粹,这一刻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仿佛很多年都不曾再见过了的,还会哭、会闹、会委屈了叫“妈妈”的小男孩。


    “我、落凡、西寒,我们都……”都爱你。


    ……


    回去的路上,盛凌希在车里一直沉默,数次探寻地看向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今天的一切,都让她实在太惊愕也太不明所以了,现在简直满头问号全是雾水。


    林西宴自打上车之后,情绪就似乎有些不对。


    像是释怀了什么,神态放松了许多,但是似乎也不太高,就是平平淡淡的,好像一滩经不起波澜的潭水,眼眸深晦面无表情。


    盛凌希在第不知多少出次已经鼓起勇气决定开口时视线一触到他的冰冷侧脸一瞬又退缩回来。


    算了算了……还是别问了。


    不要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林西宴面色不变,寡淡出声,“想问什么,就问。”


    第33章 往事


    盛凌希一滞, 莫名有种“本来是偷偷看小抄一回头却被老师逮到现行”的感觉,窘了下不大好意思地出声,“我……没什么想问的。”


    林西宴便继续沉默, 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 到底还是好奇,她还是忍不住试探地小声问:“那个……惜珺阿姨……为什么会住在这儿呀?”


    林西宴不咸不淡,“‘我没什么想问的’。”


    “……”盛凌希一个白眼,“你爱说不说。”


    她哼了声抿嘴望向窗外,不理他了。


    林西宴隔了半晌才像从胸臆里缓缓舒了口气,声色仍是很淡, “你还记得, 我十七岁那年, 我父母闹离婚吗?”


    盛凌希立刻转过头来亮着眼睛看向他, 头点得却小心翼翼,心下却不由有了迟疑。


    这件事……对林西宴而言算一个痛点。


    她不止记得这件事, 还一直记得, 那年那夜那个狼狈的林西宴。


    林西宴却不在意般地说:“他们并没离婚。”


    “啊?”盛凌希愣了,“那惜珺阿姨怎么会住在这儿啊?当时潇山的人都传他们离了, 惜珺阿姨是太伤心了远走他乡才不见了的,还说是因为你爸出——”


    一股脑说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说漏了嘴,连忙噤声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林西宴还是很淡然,“他们没离婚,我妈是因为伤心才走的,但不是因为我父亲, 至于我父亲出轨的传闻……”


    沿途的霓虹灯光坠入车内微微映亮了林西宴深黑的眼,他像不知情绪地一叹。


    ……


    林惜珺和宋厉成的这场婚姻, 说好听了是场互相无感情的联姻,说不好听,便是凤凰男飞上枝头的入赘。


    宋厉成,算是他爷爷林墨笙的学生,也是他一手培养出的最得意的门生。


    他的待人、接物、行事、三观准则……一切几乎都是以林墨笙最满意的样子为准则刻出来的。林墨笙收留他数年几乎也将他看做半个儿子无异。


    宋厉成是个孤儿,幼时吃过苦、要过饭、捡过垃圾睡过大街。


    被林墨笙青眼,算是他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


    他或许自己也知道,林家,L.K,是凭靠他自己努力即便几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所以也甘愿把自己变为一个“工具人”,任凭林墨笙如何雕琢似乎都能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林墨笙,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虽半辈子生在西欧长大,可那种上世纪东亚思想却仿若在他骨子里根深蒂固。重利益、轻情感,重男轻女。


    林墨笙与他奶奶程衣的婚姻,自然也是没有感情的联姻。


    他放弃了自己喜爱的穷家女,娶了当时西欧著名的华裔手表世家程家的独女。所生的两个女儿,自然也是给足物质甚少关爱。


    林惜珺林意珺二十岁那年,林墨笙计划让姐妹俩其中一人与宋厉成结婚。


    因为他需要一个有力的接班人。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有力且是自家人的,接班的男人。


    那时候,他仍旧觉得能接班L.K的仍旧该是男人。他不允许原本对做生意天分颇高的林意珺插手集团中许多事,又鄙夷于对生意场毫无兴致的林惜珺那平平无奇的天分。


    被迫结婚的决定一出,自然遭到了姐妹俩一致的强烈反对。而自小便鬼主意颇多的林意珺连夜便收拾行李离家出走逃了。


    结婚的对象便落到了林惜珺的头上。


    林惜珺争过闹过也绝食过。


    却根本拗不过林墨笙的强权。


    可林惜珺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他叫做,许云轩。


    ……


    “许云轩……?”盛凌希皱眉重复,总觉得这名字听来十分耳熟,这会儿猛不丁却又想不起来。


    某一瞬,她突然想起,亮着眼睛点着手惊道:“那不是——”


    “对。”林西宴静静截断了她的话,没让她说出来,继续说:“就是他。”


    ……


    许云轩,上世纪国内十分著名的影视歌三栖男星,一部电视剧《思君》令他火遍大江南北,甚至流传海外。


    一次海外表演,林惜珺对他一见钟情,接着自家品牌代言的便利在后台与他见面、相识、又迅速坠入爱河。在那个车马慢书信远的年代,就一封一封信飞过大洋彼岸,相恋联系着。


    林墨笙对于许云轩自然不能应肯,在他看来,自家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青年都可谓被外人占了绝户,何况是一个戏子。


    他棒打了鸳鸯,最终强迫林惜珺嫁给了宋厉成。林惜珺也最终无奈忍痛写了分手信与许云轩断联,乖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和宋厉成结了婚。


    这场婚姻,对外,是穷小子与富家女的爱情终成真,相敬如宾,伉俪情深。


    可对内,林惜珺一直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人,宋厉成也是。他们不过是个林墨笙为实现自己利益绑在一起的可怜人。他们没有爱,也永远不会有。她说不上恨他,但也绝对爱不起来。


    许云轩与林惜珺的又一次相遇,已经在近十年后,这期间,她已为人妇为人母,而林西宴那一年九岁。


    在又一次的赴欧公演,林惜珺远远的看过他的海报。原本那只是一场无声的、沉默的怀念,却在心弦跳动的一瞬听见一声轻似幻听的,“惜珺?”


    回过头,眼前人是故人,时光枯萎,他的容颜却仿佛从未老去,仍如昔年初见时般,温和的,微笑着。当时的他轻轻在后台捞住了跌跌撞撞奔跑险些摔在他怀里的她,唇边挑着笑,温暖又疏懒,“小姑娘,瞎跑什么呢?这是后台,你找谁?”


    十七岁的林惜珺眼神瞬间烁亮,“我找你。”


    许云轩便错愕,“找我?”


    “对!我找你。我看过你的表演,很好看。我叫林惜珺,我喜欢你!”


    ……


    林惜珺惊怔住,眼睛渐渐红了。


    那时候,快十年,他们从不曾有过一次联络。


    他早已失去她的消息,只知道她结了婚,和她父亲满意的人,她家境那么好,她也一直那么好,应当会生活得不错。


    她却一直知道他的,到底是公众人物。她知道他这些年工作愈渐努力,档期总是排得特别满特别满;


    他一直没结婚,还是单身。已经被国内的娱乐圈调侃为“单身铁钉户”;


    除此之外,身体似乎也不大好,尤其是心脏;


    已经有数次劳累过度进医院的新闻。


    这次来比利时卢森堡,是他参演的一个话剧赴欧公演。


    她其实早知道他在这儿……却没奢想过会遇见。可在他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时,她还是答了,“我……路过。”


    可是她所居的安德卫普距离卢森堡三百公里,她又怎么会路过这儿呢?而许云轩最终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于是林惜珺小心问:“你……跑来这么远公演,身体能受得住吗?尤其是心脏,不是上个月才……”才进过医院。


    许云轩只是顿了一秒笑着反问:“你知道我上个月进过医院?”


    她一窘,像被戳破了什么心思,低头嗫嚅,“听……听说过一些。”


    于是他唇边像悄悄偷笑了一下,转瞬即逝,说:“都是小问题,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那就好……”


    那一天,他们只是寥寥说了那几句,便分别了。


    再遇见,是六年后林家举家回国。他们都住在帝都,便似乎有了更多的机会相见。


    而林墨笙也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林惜珺对许云轩这抹经年未灭的焰火,开始对林惜珺的各种出行、交际,多加留神。林惜珺与许云轩数次万分难得的相会,都至多不过寥寥寒暄,或匆匆一瞥。


    可这场早就埋藏在层层往事尘埃中的情愫,终于在她回国两年后,林西宴十七岁这年彻底打翻了。


    那年起初,最先发生的一件导火索,是宋厉成曾经在孤儿院相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被他以妹妹相称的青梅竹马关晓月找到他,称自己生活困难求他相助。


    宋厉成为她在外租了房子,又请了佣人,在外人看来,几乎像是找了个外室在外养着。


    东窗事发后,林老大发雷霆,最终的让步是允他将关晓月接到林家,但只能当个保姆阿姨。


    同年,娱乐圈传出消息,许云轩的心脏病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已经停了所有工作在私人山庄疗养。


    或者说,等死无异。


    林惜珺几近崩溃,无论如何都要跑去照顾他,她在林墨笙以断绝关系相逼时哭着说:


    “反正,他喜欢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也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她指的是宋厉成。


    “你让我结婚,我结了;你让我生孩子,我生了;你想要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也已经为你培养出来了……”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就不能有个自己想要的吗!”


    林墨笙只始终铁寒着脸,“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林惜珺毅然决然还是要走。


    林墨笙便急了,吩咐保镖,“给我扣住她!”


    立时便有无数保镖上前来拦她。他们抓她的手腕,扣住她的肩膀。林惜珺剧烈挣扯,因为怕伤到她,保镖们不敢使力,一阵嘶嚎挣扯间几乎打起来。


    混乱间,直到一个身影上前来飞快推开了她身边的几个人,森冷的神色暗藏波涛对着林墨笙,“让她走。”


    是十七岁的林西宴。


    林惜珺也怔了,飞快上前来环护住林西宴的肩膀生怕他们会伤到他。林墨笙却始终刚肃,“谁拦,给我一起扣。把他们都带回去!”


    于是那些保镖又飞快上前来无情挣扯着这两人,林西宴再不管不顾,抿着唇一拳一脚把学的搏击跆拳道全部在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直到不多时又有两个奶声奶气的小身影跑来。


    “哥!妈!”


    “你们别打我哥!别拉我妈!坏人——”


    那天到最后,林西宴最终将将堵着几个保镖,仓促地回头对林惜珺喊:“妈!走。”


    林惜珺满面泪痕地站在原地神色踌躇。


    “走啊!”


    直到他愤厉地嘶喊了一声,她才咬咬牙,最后万分不舍般望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直到林惜珺的身影彻底不见,林西宴才泄下劲,缓缓地紧了紧禁锢着那几个保镖的手又松开,蓦然低头坠下大片的眼泪。


    他衣衫凌乱,手背和脸颊有方才争执间无意擦过的痕迹,木然站在原地紧抿着唇无声地、却剧烈地哭。


    林墨笙铁青着脸上前想责备,他却蓦地转身推开他头也不回地便跑走了。


    ……


    林惜珺只照顾了许云轩两个月。


    但据她所说,那两个月,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好像很久很久很久没这样纯粹的开心过了。


    许云轩离世于一个落了雪的冬天。在他离世的前一夜,她曾和他依偎在床边,屋内的暖气暖洋洋的,两个人说起曾经的稀疏往事。


    说起初见时她的跌跌撞撞和无畏,他不禁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思君》啊!”林惜珺便笑吟吟说,轻哼起一首来自于久远的歌:“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于是许云轩也缓缓跟着她和声,两个人渐渐笑成一团。


    窗外的雪落下来的时候,他轻轻咳,苍白如纸的脸色已经如外面的雪花一般。他眸光却异常的灼亮,映着外面的雪色对她说:


    “惜珺,我坚持不住了。”


    “我没什么家人,只有一些钱和溪畔山庄的这个房产,是给你的。你从小就是个公主,是住在城堡里的。为我你和你跟你家里人决裂……太傻了。这也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好的了。”


    “从今以后,天人永隔,思珺依旧,万望珺,珍重。”


    第34章 安慰


    后来, 许云轩逝世后,林家奶奶程衣曾出面来接林惜珺回家。


    林墨笙对林惜珺的态度虽还是不允许任何人再在林家提起她的名字,但对林奶奶的行为却到底没说什么, 相当于默认。


    林惜珺却不肯, 她执拗地住在这个几近帝都边缘的溪畔山庄,守着她和许云轩这最后一点回忆。


    余生或许很长,但只要有思念,又好像很短。


    她将山庄打理得很好,有大片的花园,种了桃花树、樱花树。


    这样从春至秋, 每一季都会有花来看。春有桃樱;夏百花争艳;秋有各色的菊;


    到冬天, 她就披着羽绒毯烤着暖炉坐在屋檐下看雪, 雪花落在掌心里的时候, 融化的雪水亮盈盈的,仿佛那一夜他眸中闪出的光亮。


    当思念有了形状, 这世界万物的风似乎都温柔。


    林西宴、林落凡、林西寒三兄妹偶尔去看她, 她也永远温柔,永远是他们慈爱的妈妈。


    但那段时间, 林家这边却曾传出一点流言,说林家最小的儿子林西寒并非宋厉成的亲生子。


    原因无他,因为他心脏不好。


    许云轩心脏病离世,而林西寒自幼心肺功能弱,自小就没少令林惜珺衣不解带不分昼夜地守着,她的大部分母爱与关怀,也几乎尽数都给了林西寒。


    林惜珺与许云轩久经重逢的那一次, 与林西寒的年纪也对得上。


    林老再次心生狐疑,甚至带得林西寒那段时间在林家的处境都尴尬起来。宋厉成沉脸了数日险些要带着林西寒去验DNA。


    最终是被林西宴强冷拦下来。


    “我管他父亲是谁。”林西宴只说:“他都是毋庸置疑的林家人。”


    林西宴是嫉妒过, 嫉妒过林西寒自小能得了母亲全部的呵护和关爱,嫉妒他似乎从不用严于律己,可以自由自在。


    但这些,他从不曾迁怒于林西寒本身。他也永远相信,林惜珺是个怎样的人。


    林老也明白,林西寒如若验了DNA,确凿了他非宋厉成的血脉,那这对林家甚至L.K而言都算是个丑闻。


    而换一种层面说,无论他是不是,只要他去验了。


    他都……不再是了。


    宋厉成黑着脸也只能作罢。


    那天到最后,林西宴只是目光静静落在已经住进林家、名义上是洒扫保姆实际上却饱受宋厉成多番照顾的关晓云的肚子上,不阴不阳地一哂,“小心点,若是还有一个生在这儿,可就不姓林了。”


    宋厉成和林西宴之间那不尴不尬的矛盾就此拉锯开。


    ……


    等听他都叙述完,盛凌希久久沉默,静静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五味杂陈。


    盛凌希突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秋天的那个夜晚。她和戚行川、肖嫣、黎思斯等人出去秋游归来,心情畅快,一道哼着歌,互相笑闹争逐着也送着沿途到家的小伙伴们回家。


    在经过潇山官邸一处山水亭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假山石下坐着一道孤寂影子。


    天色暗,那一处的阴影吞没了周围所有光线,更显得他的身形幽寂而深长。她还未看清是谁便不觉吓了一跳。


    直到有同行的小伙伴遥遥认出来那好像是林西宴。


    他们说,他父母最近在闹离婚,想来是受了什么挫折才一个人躲来这里的。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打扰他,也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回家后,盛凌希思来想去,还是一个人踏着月色偷偷出了门。


    到假山角,他竟还在。


    月影西移,冷白的月光终于在这一刻照亮了他的身上,她才看清他有多狼狈。


    脸上手臂满是伤痕,校服外套扯破一角,木然地坐在那里孑然冷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西宴。


    在往常,他永远干净整洁,永远端正高远,好像一片完美的永不融化的漂亮雪花。


    盛凌希在那一瞬似乎想了许多,也似乎大脑空白,但最终还是毫无顾忌般一屁股畅快坐到了他的身边,“哎呀!”


    他这才舍得般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很静,清清淡淡,仿佛没什么情绪,却分明含着古怪。


    “看什么?”于是盛凌希也古怪般看他一眼,语气是种满不在意的,“这假山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坐这儿,我就不能了?”


    于是他又缓缓默默垂下睫,任她了。


    她看着她的侧脸微抿抿唇,索性开始拿出手机玩贪吃蛇。手机游戏的音乐是种灵动跳跃的电子音,清灵灵的,她刻意将声音调大了一格像玩得欢快。


    “哎呀!这儿这儿这儿!”


    “快吃!快吃!”


    “诶诶诶别往那儿走了别往那儿走了!快撞上了!”


    “尾巴尾巴——尾巴!诶别别别——”


    当啷当啷,游戏死了。盛凌希也一瞬颓下眉眼哀叹一声像泄下气来。


    身旁的他一直不曾说话,眉宇却在无声间隐隐微蹙起,像烦躁也像不耐。


    她眼眸滴溜溜的一转索性将手机又伸到他面前,又恢复了洋溢盎然的样子问:“诶,你会玩儿吗?你们这种学霸……玩游戏应该也很厉害的吧?你帮我试试呗我这关总是过不去。”


    他视线一低落在她手里的手机上,不接。


    僵滞了十几秒,盛凌希再次泄下劲,闷闷地将手机放下了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语,“唉……也是,你们这些学霸,还是男生,就算玩游戏,应该也不会玩这种小儿科的了,都是什么……《七王争霸》、《魔兽世界》什么的。”


    “诶说起来,这些游戏你玩过吗?我看我们班有很多男生都在玩,据说都有通过好几百关的了,真这么好玩吗?”


    “我也想玩,但是我操作总跟不上,那个什么上下键左右键,Alt开火Ctrl蹲的……好几次等我在键盘上找到这些键的时候,人都死没烟儿了。”


    “诶不过!我跟你说,我小七哥玩的很厉害!上次我在他家的时候——”


    “你好吵。”身边的人终于淡淡出了声,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耐,一贯清沉的声线此刻听来也有些不正常的沙哑。


    盛凌希话语一下停了唇边却像得逞地笑了下,而后又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撇撇嘴,“那我不说了。”


    声音也委委屈屈的。


    林西宴不动声色看她一眼轻叹了口气,那舒长的一声仿佛是从胸臆最深处发出的,像有无尽愁绪,“还是说吧。”


    盛凌希顿露怪异,“你这人真怪。”


    林西宴不置可否。


    她反而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周遭瞬时静下来,秋天的夜晚连风似乎都带着寂寥,萧瑟瑟的,月亮惨白惨白。


    盛凌希抬头盯了会儿月亮才问:“诶,你干嘛一个人在这儿啊?”


    林西宴没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索性无所谓地说了声,“算了。”而后直直地看着他的侧脸像在等待着什么。


    只看得林西宴都奇怪起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看她。


    盛凌希也奇怪,“礼尚往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林西宴只能无奈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我不想在家,所以……”


    她话一出口,林西宴的神情突然变了,变成一种正色严肃又隐含歉意的神情,复杂望住她。


    盛凌希对上他的目光眸色水盈地眨眨眼,“怎么了?觉得刚刚态度不好对不起我了呀?没事儿!”豪迈一摆手,“因为~~~”


    她语调拖长又变作一种兮兮神秘的狡黠姿态,只听话锋一转忽然又说:“我骗你的!”


    林西宴的神情一顿刹那沉下来,比刚才更沉冷。


    盛凌希咯咯笑得像风吹银铃。


    她在笑,他的脸色就随着她的笑越来越冷。直到某一瞬终于忍不住了,冷厉斥声,“盛凌希!”


    盛凌希笑得脸发红。


    “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咳。”盛凌希轻咳着肃肃神色不笑了,一双眼还是亮晶晶的,等缓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是阴历六月二十九。其实……也不算玩笑。我爸妈去世的那一天,阴历就是六月二十九。”


    “只不过,他们是在大西洋上沉没的。西方国家……应该不说阴历的吧?可是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我就想让他们看看。不过他们在天上……应该能看到的吧?”


    她说着语气悠缓下来,林西宴随着她的话面庞的冷厉也渐渐褪去了。又是一番不知道该说什么彼此沉默。


    寂静间,就这时,寂静空气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咕噜~”声。


    那声音显见是从林西宴的肚子里传来的,他不由自主窘迫地微微按住胃部,抿唇别过脸。


    盛凌希诧异地看他一眼眼梢又机巧挑起来,手肘轻杵他一下,“诶,你饿啦?”


    林西宴别着脸索性往旁挪远她一些,执拗不看她。


    盛凌希便一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袋秋游剩下的方便面,“喏!”


    林西宴微怔,诧异看向她。


    盛凌希便吟吟笑着将递给他的方便面抬了抬示意。


    他不动,面容还是静冷的,像犹豫。但犹豫了少顷,还是伸出手去试探地接。


    在他即将碰到方便面的刹那——


    她却忽地手一缩将方便面又飞快收回来,调戏的巧笑又像一串清脆小银铃。


    林西宴不咸不淡盯她一眼索性把手放下了。


    盛凌希这时才说:“你空着腹,方便面太硬,这么直接吃伤胃的。”


    他语气渺淡毫无情绪,“那怎么吃。”


    她像仔细思忖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很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眸一亮洋溢说了声:“跟我来!”而后飞快起身又拽住他的臂弯将他拉起来。


    被她拉住的刹那,林西宴恍若触电,手臂血液都像僵了瞬怔忡片刻才回流。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将右手背在身后轻握了握。


    盛凌希带林西宴去了潇山官邸的中心会馆。


    潇山官邸的会馆,是园区物业为了回馈户主所设的公共活动中心。有图书室、有健身厅……美容SPA小超市等等。


    管理超市的是个胖大叔。盛凌希和肖嫣几个小姐妹嘴馋,时常来这儿购物,与胖大叔的关系也处得很好。听了她的需求,立刻借给她微波炉又为她准备好东西。


    水、牛奶、鸡蛋、白醋……


    看着她将那些食材杂七杂八地跟方便面混在一起,林西宴眉心顿跳,不禁问:“你在做什么黑暗料理?”


    “黑不黑暗的,做完你不就知道喽。”盛凌希笑眯眯抬眸看他一眼一点都不生气。


    她将泡面没入碗中,没过开水,微波炉里叮一分钟;


    倒掉一半水,她又倒入四勺牛奶两勺醋,还有方便面调料,又叮一分钟;


    林西宴默默看着她制作的整个过程。


    等方便面做完,盛凌希带着隔热手套将碗碟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嘶嘶哈哈地叨咕,“烫烫烫烫……”


    这微波炉位置放得较高,以她的身高颇有点勉强,他不动声色地递了一把手帮她将碗碟放在桌上。


    放好后,盛凌希眼神灼亮,“尝尝!”


    林西宴异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才迟疑拿起筷吃了一小口。


    盛凌希一眨不眨万分期盼般盯着他的表情。


    只一口,林西宴原本的质疑的神情便微微变了变。


    但仍旧看不出情绪。


    只是他很快便吃了第二口,且夹起的面条也多了许多,盛凌希默默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那是十七岁的一个秋,好像是很普通平凡的一天,又好像很不一样。他经过大起大落的跌宕感觉眼前的黑暗似乎很难过去了。但没想到最终的场景,会是在一个超市的小厨房,周围拥挤乱糟糟的,桌上满是乌七八糟的调料。


    她仿佛永远静不下来,没一会儿又嘻嘻哈哈的。他就默默看着她嘻嘻哈哈吃着一份特别的方便面。


    盛凌希那天最后说:“林西宴,别灰心。”


    “其实……我很羡慕你。”


    林西宴分外不解地看她一眼。


    她便迎着他的视线弯起唇角,纯粹的,真诚的,静声说:“你的爸爸妈妈只是离婚了,你还能够看到他们。”


    “而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变成海洋上的星星了。”


    第35章 开心


    回过神来, 汽车已经开进了星河湾,路杰将车停泊在1103幢门前下车开车门。


    林西宴一言未发,沉默迈下车门便朝里走了。途径张姨时张姨笑问想吃什么他只淡淡答了声“吃过了”便走进门。


    盛凌希慢吞吞紧随其后下了车。


    在盛凌希进来后, 张姨不禁试探着问怎么了。


    盛凌希默了默又哀叹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去了溪畔山庄。”


    张姨便立刻了然,不再说话。


    盛凌希又想到什么问道:“诶,张姨,我问您哈。”


    “林西宴平时不开心的时候……会发脾气什么的吗?朝你们……或是朝什么物品?摔摔枕头砸砸墙什么的。”


    “那不会。”张姨仿佛听到一个天方夜谭笑道:“大少脾气很好的,就算不开心也就是一个人静静待会儿,从不会朝我们发脾气的。再说他也珍惜物品不会随便摔东西。”


    盛凌希暗索了一下又问:“那……您知道, 他做什么事会开心一些吗?他开心的时候又会做些什么呢?”


    这话倒把张姨问住了, 恰逢其他两个保姆阿姨出来几个人你看我我问你讨论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


    “大少……做什么会开心?”


    “没有吧……”


    “大少开心过吗?”


    林西宴性子淡, 喜怒不形于色。


    正如他不开心时都是默默的, 那即便是开心似乎也从没有过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林家的阿姨们还一直觉得他性格极佳情绪很稳定的。


    硬要算……好像还是在盛凌希搬来星河湾之后,他笑容什么的明显多了些。


    盛凌希迷茫了, 默默抬头望着别墅三层的方向不知所从。


    在你波澜不惊的表象下, 又究竟崩溃过多少次?


    林西宴。


    我又该怎样……能让你开心些?-


    这个周末,肖嫣扬言她们几个小姐妹已经很久没聚了, 攒局共同相聚小风荷。


    餐厅包厢流水潺潺,丝竹清幽。几个人小伙伴也亲昵依旧,没一会儿便七嘴八舌地热闹开来。


    几个小姐妹从最近大家各自的一些情况,盛凌希始终还没发一言,就微锁着眉像自顾在思索着什么。


    “诶,说你呢。”直到肖嫣实在忍不住了,杵她一下, “你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啊?”盛凌希这才呆呆回神,怔怔迎上面前那十几只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


    直到有姐妹重复了一句, “说你不是和林西宴结婚了吗?感觉怎么样啊?”


    盛凌希这才想到一个诸葛亮不如七个臭皮匠,立刻问:“诶,我问你们昂!你们说……我想让林西宴平时开心一点,该怎么做比较好?”


    场面顿时静寂了一刹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阵心照不宣心领神会的,“哦~~”


    “呦~~~”


    盛凌希:“……”


    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出起招。


    “这还不简单!你就平时在那什么的时候……穿个内个……”首先说的是姜希月,饶有兴味地在自己的身上虚比了一下,“保证他‘开心’得都飞了!”


    “哪个哪个?什么什么?”盛凌希没看懂。


    “哎呀你这个不行,太俗了!”另一个姐妹立道:“要我说,那种小兔子的比较好。现在不流行纯欲风么?可爱性感兼备,也适合凌希一些!”


    “小兔子的才俗吧?要我说啊,制服!千年不倒亘古不变,经典的绝对是有道理的的!”


    “诶诶诶制服可以制服可以诶!Cosplay!”


    “你甚至可以给林西宴也来一套,来个情侣的。”


    “林西宴还用买?他那么多西装随便来一套不就能Play?领带扯一扯扣子开两颗就馋死人了好吧?”


    “也是诶……”


    “…………”


    盛凌希终于在她们密不透风的探讨中听明白,忽然无语凝噎,半阴着眼又听她们七嘴八舌争论了会儿骤然挥手截断,“哎呀行了!”


    周围一瞬都静下来看她。


    她憋红着脸说不出是羞臊还是气,几个词蹦得像便秘,“不是……那种……开心!是那种……那种!!开心!”


    “哪种?”姐妹们明显没看懂,黎思斯悠悠开口,“你非要自己硬来啊?那对体力对技术要求都好大的吧?……要不我给你找点教程片儿?你们两个互相探索一下也成……”


    “……”实在说不清了,盛凌希闭眼悠悠叹了口气,找了个直白的说辞一板一眼毫无语气地道:“是、发自、内心的、纯开心!是!素的!开心!!不是!!你们说得那种!!开心!!!”


    现场又静了一刹后几人共同嗤之以鼻。


    “害!”


    “素的开心有什么意思啊!”


    “真是……”


    “都成年人了。”


    “没意思……”


    盛凌希无言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问她们。


    一群人里,今浠像是突然摸到了什么关键点,突然弱弱问了声,“凌希,你和林西宴……该不会……还没……那个呢吧?”


    这一句,像一瞬在空气里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嘈嘈切切立刻消音紧接着十几道目光像探寻的利箭般嗖嗖嗖直直射向她。


    “……”盛凌希盯着一圈吃人似的视线怔了许久才尴尬的一声轻咳。


    “我靠?!”所有人立刻更惊了,扬起的声音比刚才都高了好几调。


    “不是吧你盛凌希?”


    “你搞纯爱的啊?!”


    “林西宴是正常男人吗?”


    “你是正常女人吗?”


    “你们俩是正常人吗!”


    “……”盛凌希面露烦躁,“哎呀我们两个本来也是形婚,到时候对赌一结束就要离了的,所以还签了守身如玉协议……哎呀哎呀跑题了!我是看他最近因为一点事总不开心,所以想着怎么能让他开心一点的,毕竟我俩现在也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开心了我也能轻松些不是?快说快说!”


    “不是形婚归形婚咱也不用这么灭人欲吧?林西宴诶那可是林西宴!”


    “就是啊……”


    “你看他那身材!那腰!那手!那大长腿!”


    “你睡了他也不亏。”


    “真是暴殄天物!”


    盛凌希坚持把话题拉回来。


    说起“素”的开心,几个人一时都有点偃旗息鼓了,寥寥提的几个方案都觉没趣。


    “去酒吧蹦迪?”


    “去悬崖蹦极?”


    “去骑机车?去Shopping?”


    盛凌希:“……你们说得这都是林西宴吗?林西宴要能干出这些事那和我是奥黛丽赫本有什么区别。”


    “要不我说,你就给他收养个小动物得了。”实在没辙了,黎思斯边涂指甲油边随口提议,漫不经心的,“小猫小狗小仓鼠什么的……都多治愈啊。说起来,你以前不还和戚行川一起养过一只刺猬来着,起名叫什么什么来着……?”


    “狗宴。”肖嫣啜着咖啡淡淡接话。


    “哦对对对!”几个人都想起。


    “狗宴狗宴!”


    “林西宴知道吗?”


    “哈哈哈……”


    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盛凌希闷闷地翻她们一记白眼,知道靠她们果然没用继续自己琢磨自食其力去了。


    不过盛凌希很快也没有全部的心思去烦恼这个了,因为第二天,又一个消息的传来立刻分散掉了她一大半的注意力。


    新一周上班,盛凌希刚踏入R.M成衣部设计组办公室时就听闻,R.M的高定部有一组成员全组离职,组长算是带着手下组员和部分客户资源被翘走的,设计部管理层那边已经是风雨交加轩然大波。


    但全组离职,于一个品牌的高定设计基底自然是重创,可于下面的成衣部而言,却反算一个机会。


    ——上层已经决定,打算从目前的成衣部设计小组中升调一组入高定部。


    一时之间,成衣部设计组这边个个打起了精神,蓄势待发,一种隐然的竞争氛围似乎也在无形弥漫。


    到下午,明令终于下来了。


    R.M成衣部即将进行一场秋冬新季款考核,考核的胜败结果通知中未明说,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


    盛凌希竟隐隐有点期待。


    但很快另一个消息,便熄灭了她一半的跃跃之火。


    这次考核,是要要求以组的单位进行的。


    小组成员缺一不可,且连日常考勤都要算在内。


    盛凌希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看见江异,不禁问施小秋,“江异呢?”


    “他……没来。”施小秋踯躅说:“而且……我刚刚送材料时回来碰到了人事部的婷姐,她说……江异上周末给她提离职了。”


    盛凌希一顿。


    盛凌希那一日当众折败了江异,却也没想过让他真的走人。


    江异性子刚骨头硬,但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也只有让他彻底服气后才能收编。


    明天一早小组新季作品提案就要上交了。盛凌希又说:“就不能和他们先说说么?我一个人也能设计兼打版。先让他们把我们组报上再说。”


    施小秋颓着脸,“说了,而且我刚刚碰到一组的秦雅卉,又争取了一遍,结果她就说不行,说规定就是规定。”


    “其实这种考核以前也有过不会可丁可卯搞这么严的,这回也不知道怎么,非要卡得这么严格……”


    盛凌希顿时明白了什么唇角微抿,很快不知名地轻哂一笑。


    那日盛凌希在设计组大败江异,可算大出风头,光芒无两。


    可太过张扬得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靶子,这会儿这是想方设法在防着她。


    看着施小秋几乎要哭的脸,盛凌希最终拍拍她的肩,道:“别操心,交给我。”


    第36章 路过


    这天傍晚下了班, 盛凌希从人事部经理付婷那儿要来了江异家的住址,独自一人前往。


    江异家的住址是在一个名叫小乔村的地方,地方较偏, 已经趋近于帝都的六环外。


    这儿出租屋、自建房遍地, 沥青道狭窄且古老。沿途挤站着许多推车叫卖的小商小贩。仿佛是将帝都的繁华辉煌撕开一角,露出那奢华后的人间沧桑。


    江异家的门牌是小乔街35号,顺着街道一家一家走过去,盛凌希最终在一个名为“江氏裁缝铺”的门前停下来。


    铺面的门面也已经很旧了,红底黄字都已褪了颜色,上面错落的划痕仿佛岁月留下的斑驳。


    裁缝铺里此刻只有一个老奶奶, 带着老花镜, 踩着缝纫机。店里的陈设亦是简单狭小却收整的干净。


    大抵是看见有人来, 老奶奶从缝纫机里抬起头, 在看见盛凌希的那一瞬和蔼笑起来,“姑娘, 是要改衣服吗?”


    “哦……”盛凌希迟疑地向周围观察了圈, 话说得谨慎而缓慢,“不是……奶奶, 我想请问,江异家……是在这儿吗?”


    那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动作迟缓。


    她看盛凌希的时候,还需要微眯着眼凝神,将老花镜往下拨。视线又在盛凌希的脸上停驻一会儿后才问:“是呀,你是……?”


    “奶奶您好,我想找一下江异。”


    顿了片刻, 奶奶突然露出一种惊喜带着暧昧的笑来,“哦……你是他女朋友吧?”


    “啊?……啊不是不是不是!”盛凌希怔了下连忙摆手, 忙解释,“奶奶,您误会了,我是他……同事。”她没敢说出组长这个词,又说:“江异……今天没来上班,最近也总是迟到早退的,我就想来看看他怎么了。”


    “哦……”江奶奶的神情立刻像有些失望,可很快又变为另一种担忧急切起来,说:“姑娘,是不是小异最近在公司表现得不好,你们公司想开除他了?”


    盛凌希一怔。


    江奶奶语气更急,“姑娘!您别怪小异,也拜托您让你们领导……别怪罪小异!这事儿说来都怪我!是我这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总是三天两头闹病的,小异是为了照顾我,这才总是请假的。我也说过他,让他不要总请假总请假,可他总说你们公司领导都同意了的,让我放心的。”


    “姑娘,说到底,这是也是我拖累了他,不是小异自己想叛逆的。您能不能让你们领导再宽容宽容,千万别不要他……”


    盛凌希更怔了。真的没有想到,他先前总是迟到早退居然会是真的有事。


    她在江奶奶几乎就要急到向她鞠躬时连忙搀住她的手臂拦住她,“奶奶!您别急,您放心,没有人要开除江异的,我这不是……也是代表公司过来看看江异怎么样了,来慰问一下。”


    江奶奶终于稍稍放下心。


    江奶奶说江异替她去附近的布料市场取布料了,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才回。


    盛凌希等他这会儿,就在江奶奶的热情陪同下聊了一会儿江异。简单参观了他的房间,也算对他有了个更深些的了解。


    江奶奶说,江异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是留守儿童,自小父母就出外打工了,把他丢给了江奶奶看养。


    后来父母离了婚,又各自成了家,他就彻底成了个没人要的小孩和江奶奶相依为命。


    他从小学习成绩一般,但格外听话懂事,还对做衣服有极大的兴趣。


    七八岁就能帮她处理一些简单的针线活了。


    还因为总是和缝纫机打交道,被同龄小男生欺负过,说他是女孩子。


    盛凌希不禁笑。


    聊着聊着,屋外夕阳西斜,唠家常的闲聊也让盛凌希的心弦不自觉松弛下来忘了时间。江异也从外面归来。


    “奶奶!这布料我给你放这儿了!那个李老板太不地道了又多收了我二十……”他肩上扛着个大麻袋,身上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的鬼火少年而是简单的黑T黑裤,略微沾了点尘土。


    在看见盛凌希的刹那立刻将麻袋丢开来立马上前将江奶奶护在身后如临大敌般冷冷注视她,“你怎么在这儿!”


    盛凌希并不意外地挑挑眉。


    得,刚对他升起的那点怜悯心烟消云散。


    不等她说话,是江奶奶最先嗔怪地朝着江异的后脑勺呼了一下,直呼得江异猝不及防捂头叫唤。


    “怎么和同事说话呢!”


    盛凌希喜闻乐见站在原地看着不动。江异怨怼地揉着脑袋瞪着她愤道:“她算什么同事。”


    “是。”盛凌希这一刻才悠悠道:“不算同事。确切地说,应该算是组长,领导。直系领导。”


    江奶奶一听神色立刻又急起来,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地对他又凿又打,和打一只小狗似的。


    “领导!领导你也敢这么说话!”


    “直系领导都找到家里来了……你不说你平时请的那些假没事吗!”


    “你就框我吧你!让你不好好上班!让你不好好工作!能进这么好的公司容易吗……”


    “嗷嗷嗷奶奶奶奶!奶奶!”江异被打得在不大的屋里连圈跑边躲边求饶。


    盛凌希忍俊不禁。


    直到十分“勉强”地将他们两个从中劝开,盛凌希说:“奶奶,我可以和江异说几句话吗?”


    江奶奶当然笑着说可以,再转回面向江异时,顿时又露出严厉的神色小声叮嘱,“好好和领导说!”


    江异满脸不愿。


    带着江异走出裁缝铺,盛凌希找个了夕阳正好的空地,淡淡看着他。


    还不等她说话,江异首先出声,“我知道你找我干嘛。”


    盛凌希颇意外似的挑了下眉梢。


    他看着她的眼神含着冷讽,“R.M成衣部的考核要开始了,以组进行,没有我,你们组参加不了了吧?想让我回去助你一臂之力,是吧?”


    “你知道就好。”盛凌希也不客气,直接说:“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准时来上班,就这样。”说完抬腿就要走。?


    江异惊诧看着她的背影,“你做梦呢?”


    于是盛凌希又停步,回头。


    江异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现在是你求我,还是在命令我?就这一句……就完了?”


    “江异,你搞搞清楚。”于是盛凌希笑起来,明晃晃的,金色夕阳落在她的眸里灿艳一片,“咱俩究竟谁是组长?谁是组员?况且上班工作本来也是你的职责,还要我求你?到底是谁在做梦?”


    江异滞了一下脸色冷了,不忿说:“我已经提离职了。”


    “离职是要有当组组长批准的,我可没批。再说,就算离职,也要有一个月的交接期,这个月,你还是得来上班。”


    江异脸色更冷,紧瞪着她胸膛起伏,质问:“你不是要开除我么!”


    “我现在不想开除了啊。”


    她语气轻飘飘仿若在说一件极为轻松的事,听在江异耳中却愈渐愤慨,又分毫没办法只能死死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撕了。


    盛凌希就看着他这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愈渐开怀,笑了会儿才微微肃正神色说道:“江异,我不管你以前对我是什么意见,我究竟是什么实力,那天你也都看到了。”


    江异面色崩冷。她就迎着他刺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淡声说:“说实话,我本来也没想让你走。什么离开L.K、不做打版师……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错,有才华,能力也强,这些都毋庸置疑。但是我也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人外有人山比山高,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可代替。”


    江异眸光漾了一下冷冷一哂,“讽刺谁呢你!”


    “我要是真想讽刺你,”盛凌希丝毫不惧,“我今天就不会来这儿了。”


    江异下颌绷紧。


    盛凌希说:“我知道,当初在高定部,你被不如你的关系户挤,所以你对关系户憎恶、不忿,甚至故意用这种反叛不驯的方式去对抗。”


    说起这个……江异不自觉拳头握紧。


    “我也知道,以你的家境……能走到那一步,一定非常不容易。所以被挤的那一刻,你有情绪,我都能理解。”


    “但若我是你,绝对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我绝对会用自己的实力重新打回去,将当初那些看不起我的看轻了我的辜负了我的都压在我底下,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让他们再没办法质疑。”


    “而不是……几句话就说着‘离职’、‘这辈子不当打版师’……像个无脑小孩儿似的去做一些根本伤不到任何人的叛逆事。愚蠢、幼稚!”


    “你懂什么!”江异反驳,“也就是你们这种既得利益者,才能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


    “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你说的这种既得利益者。”盛凌希冷言截断,“但这就是这社会的法则!就是这么残酷。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认!你服了,你就能适应规则;不服,就只能被清扫出局;你胜,你就也能成为这种既得者;你败,就只能成为别人利益的牺牲品!”


    江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没说出话来。


    缓缓舒了口气,盛凌希最终从包里掏出一份揉得皱巴巴的作品提案没好气丢他怀里。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个机会。要么,你回来跟我们参加考核,我发誓会拼尽全力带你们回高定部。以你的实力,绝对不止于高定部。”


    江异讶异看了看她。


    她话锋倏地又一转。


    “要么,就像你自己说的,给我滚出L.K!这辈子别当打版师了!真是……幼稚死了!反正怎么选,你好好想想清楚!”-


    盛凌希告别江异后,独自一个人朝着小桥村外走去。


    这会儿夕阳的光暗下来,漫天几乎都是昏黄的澄粉色,远山在暮色中勾勒了轮廓。


    刚走到小乔村口,她脚步停顿住。


    那辆连号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道旁树荫下,一道身影静静倚在车身上,双手随意地揣在西裤兜里,落拓又颀长。


    落日熔金,漫天的夕云山影成为了他的背景。


    夕光将他一贯冷峻的面庞似乎也照映了几分柔和暖色。


    盛凌希有些怔,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地怔了几秒才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这儿是一处微斜的坡道,她在他几步之外停下来。两人身旁正是一颗高大的银杏树。


    入了秋,树叶泛黄,风吹得树隙沙沙响动,有几片叶片打着旋落进风里。


    林西宴的黑眸静静注视她,只说:“路过。”


    她顿了下便轻笑起来,天边的光掉进她的眸子里,揉碎了一片光影,“那可真是奇了,三环的居然能从七环路过了!”


    林西宴便也微勾下唇角轻笑起来,暖色光线总将他这一刻映得格外温柔,“走吧。”


    他转身走到车门处走为她开车门。


    盛凌希却站在原地没动。


    再偏头望进她的眼睛,盛凌希却突然歪头笑起来,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笑意吟吟的眼睛里又有了那种攒着什么诡计的狡黠模样,望着他说道:“林西宴,今天,你敢不敢和我走?”


    林西宴微讶了一下狐疑一哂,“要把我卖了吗?”


    “是。”她干脆,仰起下巴目光灼亮,“敢吗?”


    或许是夕阳太灿烂,亦或许是这天傍晚的风太温柔。


    林西宴最终微微弯起唇角,风带来的他的话,听在盛凌希的耳畔总似有种别样的深情,“记得卖贵一些,也好供你多吃几顿肉。”


    第37章 自由


    盛凌希最终带林西宴来到一个名为“七里街”的地方。


    这也偏, 是帝都六环外一处著名的“社畜聚集点”。由于人多杂乱,逐渐组成了一条完美的游乐街。


    这儿有小吃、有服装日用品、有九块九能买一大堆的布灵布灵小饰品……附近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学城,更是堆聚了很多很新潮很猎奇的玩意儿。


    七里街但凡不逢恶劣天气, 几乎永远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将迈巴赫停在两条件开外。盛凌希让路杰自己去周围吃吃玩玩, 带着他步行到七里街。


    走在七里街,林西宴自上而下几乎格格不入。还没走多远便引得了不少目光的侧看。他也似乎颇有些不自在,看着周围语气淡淡,“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嗯哼!”盛凌希倒似兴奋极了,来到这儿,仿佛回到属于她的快乐天堂。


    “大少爷, 这不是看你整天高处云端的, 带你体会体会人间烟火, 也算见见世面。别总这么肃着脸, 开心点!”


    林西宴轻哂,听不出语气, “这算什么见世面。”


    “这当然算啦!”盛凌希嗔怪, “世界的上面也是‘面’,世界的下面也是‘面’, 这世界又不是一面的,当然是成千上万面才组成的‘世面’。许你天天在你那二十七层坐看帝都繁华CBD,就不能看看你那些员工们的普通人生活啦?”


    林西宴轻弯了下唇点点头。


    林西宴其实早知道七里街这个地方,说起来……还是在她口中知道的。


    她从小就和潇山大部分小孩不一样,或许是七岁前在外长大的,爱热闹、爱闯荡,喜欢吃牛排西餐, 但也吃得了苍蝇馆子路边摊。按潇山许多那种规矩繁多的家庭里来说,就是“野得很”。


    那时上学, 她偶尔就会祈求戚行川陪她去七里街玩儿,想吃七里街的烤串。


    每当这个时候,戚行川总是表现得好像很无奈,“凌希,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吃外面的东西,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你就不怕吃多拉肚子。”


    他伸手轻弹她的脑袋,她就按着刘海机灵去躲,然后用半撒娇半耍赖的语气去央求,“不会啊,七里街那家齐大叔烤串我都吃过多少次了,也没见哪次拉肚子。再说了小七哥,上次你去吃,不也说好吃,而且也没少吃,两大盘呢!还说我呢。”


    “走嘛小七哥!反正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戚叔叔和行礼哥,你上次根本不是来给我补功课而是去偷吃烤串去了!看他们怎么罚你!”


    一般到最后,都会是戚行川像无奈又宠惯地说:“好了好了,依你了,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盛凌希就得意洋洋跳起来,“耶!我就知道小七哥最好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还敢!”


    ……


    当时,他在一墙之隔,原本是想回教室取错拿的试卷,却仓促听到了一耳朵。


    他看他在笑,她在闹,也第一次知道了七里街这个地方。


    然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傍晚,他在司机接他下了竞赛课回家的路上,突然提出改道要去七里街。


    司机对他的决定意外又犹豫,他声称回家晚了的后果他自己担着,坚持让他开车。


    到了七里街,他还未下车,远远就看到了那处热闹熙攘的场面。


    那里仿佛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灯火通明,烟火味浓。


    来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笑着,闹着。


    他们有好朋友、有恋人;


    一对一对,结伴而行。


    他忽然就想到他们两个。


    把他们两个放入这些人群里,就仿若两粒沙丢入了汪洋大海,他仿佛能从那些一对一对的笑脸上看见他们两个在这儿时的模样。


    那天的他最终没下车,淡声说:“开车。”


    “……啊?”司机愣。


    他抿唇,声线略低,“回去吧。”


    ……


    从思绪里抽出来,盛凌希已经带他走到一家烤串摊前,兴冲冲杵杵他,“诶,你饿不?”


    林西宴微顿,抬起头。


    果见蓝底白字的牌子上写着:齐大叔烤串。


    他表情未变眸色却渐深。


    他发呆这会儿,盛凌希已经伸手比出五个手指头,豪迈说:“老板,来十个串!”


    “得嘞!”老板立刻下单,目光在触及到她身边的林西宴时,却忽然像犹豫地顿了顿,“那个……老板,您好。您们确定……”要吃他家的串?


    别的不说,就林西宴这身行头,看着就挺唬人的。


    西装板挺而考究,线条流畅一丝不苟。


    更不消说他整个人的气质气场,气宇轩昂冷峻料峭,光站在这儿就是一景。


    怎么都不像在小食街路边摊吃东西的。


    盛凌希的目光跟随老板的视线转到林西宴的身上隐约明白了什么,立刻巧笑起来说:“确定啊,怎么不确定!我们还是专门来的呢!”


    她说着还一把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吟吟笑,林西宴一瞬背脊微僵诧异望了她一眼。


    “我老公也说你们家的烤串好吃,上次吃完之后流连了好久,今天特意大老远来的!老板,你看我们这么诚心的份上不得多赠我们两根烤肠?”


    被气质非凡的大佬的赞言肯定,烤串店老板心中自然惊喜极了,立刻笑得开怀,“欸!那得嘞!美女,老板,你们先坐里面等,我再多赠你们两串板筋!”


    “谢谢老板!”


    等在烤串摊后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坐下,盛凌希才放下手,林西宴微蜷了一下指节表面神色自若。


    坐好后,他看着她。


    目光沉静像很郑重地说:“我没吃过。”


    这是在谴责她刚才那句瞎话呢。


    盛凌希无所谓笑笑手托腮看着他漫道:“待会儿不就吃过喽?”


    林西宴不咸不淡扯扯唇角。


    如盛凌希所说,这家店的味道应当真的不错,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说,就这会儿就已一波一波换了几趟人,位置爆满得更是几乎比周围同类的摊店多几倍。


    周围的顾客出来进去时,都不禁向他们两个递来一眼,而后就亮着眼睛叽叽咕咕跟同伴边偷瞄边小声探讨。


    盛凌希漫无所谓,林西宴如常自若。他即便是坐在环境嘈杂的路边摊都背脊挺得颀直气质疏冷。


    盛凌希一见他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无端想逗他,眼睛一转小声道:“诶,那边有女孩在看你呢。”


    林西宴抬眸。


    刚一抬,他视线就正巧和不远处一桌一个年轻女孩撞上。


    女孩像怔了下仓促地低下头,余光却还不断在瞟向这边面色娇羞。她周围的朋友立刻像起哄又像鼓舞似的催促着她什么。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看样子是正纠结要不要上前来要联系方式。


    只停驻两秒,林西宴便自若移开视线。


    目光渺淡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盛凌希悠悠观察着他的神情持续逗他,“长得还挺好看诶。”


    “……”


    “清纯挂,年纪看着还挺小的,好像是个大学生。”


    “太远了。”林西宴冷淡瞟她一眼语气也不冷不热,“没看清。”


    “我看清了,我眼神好。”哪知盛凌希笑道。


    “诶,她好像想管你要联系方式。”


    “但是好像又不太敢。”


    “好可爱哦~小妹妹,脸都红了,好像是个小兔子似的,想rua!”


    “诶林西宴,说实话,这妹子看着真不错诶!你喜不喜欢这类型?要不要我帮你去搭个桥……”


    “盛凌希。”好像实在忍不了了,林西宴忽地沉声叫她的全名,他一贯寡淡的脸色此刻也像蒙了一片阴云,“你有完没完。”


    “没完啊,咱俩怎么能完?”盛凌希却还是笑悠悠的,托着腮的指尖在脸颊一下一下轻点,“还是你想要跟我‘完’?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俩明天就去办离……”


    “离”那个字刚一出口,林西宴的脸色更沉下来,森森盯着她的眼眸也变得像冰凉冰凉。


    她连忙改口,“诶好好好……哎呀不是你说的让我把你卖贵点嘛!再说了,是你自己招蜂引蝶,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西宴阴着脸不冷不热地淡哂声,没说话。


    视线再向周围留意时,他便发觉不远处有几桌男生也在看着她,有的目光直白得甚至都快黏在了她身上,对上她身边的他的眼神时也隐透了几分敌意。


    “你还说我。”林西宴的冷笑声更阴沉,“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盛凌希不解地怔了怔向周围探视了一圈立刻明了,很快又弯弯唇灿艳一笑,“那我长得美,我有什么办法。”


    她笑眯眯的模样仿佛眼睛里都藏着一弯明亮小月牙,“我总不能把我的脸蒙起来吧?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林西宴讥诮扯唇,“你还挺自信。”


    “那当然。”盛凌希毫不客套地照单全收得意仰仰脑袋,“自信无畏,快乐加倍!”


    林西宴又不阴不阳轻哂一声看着她眼神里的讥诮渐渐散去。


    不过不得不说,这几个词……还真都和她对得上的。


    自信、无畏、快乐、鲜活;


    永远明亮,永远恣意闪耀;


    好像原本一朵生活在玻璃罩里娇养长大的小玫瑰,却生出了刺,玻璃罩光鲜她分毫不怕别人观赏注视,却也能将想破开玻璃罩挑衅她的扎得鲜血淋漓。


    静静注视她几秒,林西宴眸色渐深。


    凌希。


    你当永远自信,永远无畏;


    永远快快乐乐。


    ……


    过了会儿,烤串上来,盛凌希立刻一脸期待地注视他,“尝尝看!”


    林西宴微顿,轻轻用纸巾包裹住签尾吃了口。


    盛凌希一瞬不瞬。


    浓郁的肉香味在口腔漫开的刹那,林西宴对着她点点头。而后盛凌希便立刻也像特别开心似的笑起来,也拿起一串大快朵颐。


    林西宴其实不是没吃过烤串,只是这种小食街的烤串,是头一回。


    说实在,是比他曾在西餐厅日料店吃得那种要好吃很多。


    肉质说不上好,但香味很浓。油似乎也不少。


    这种重油、很多调料的混合在一起的浓重香味,就是林墨笙与宋厉成惯常说的也不允林家出现的垃圾食品的味道。


    盛凌希没敢让林西宴吃太多,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他那个大少爷肠胃,又日常精细饮食,担忧一时不惯再真吃出什么毛病。


    浅尝辄止后,盛凌希去前面买单。


    林西宴就坐在原位将他们吃完的签子一一收整干净,起身时,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你好……”


    是刚才那个女生。


    “帅哥你好,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一直在观察你,很……倾慕你的气质。”


    “请问,能跟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她仰头看着他,眸光星星亮亮,手机紧张地握在胸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朋友像壮胆。


    林西宴微顿面上没露出什么神色,很快说:“抱歉,我已婚了。”


    他跟她们向盛凌希的方向示意了下,“刚才在我身边那位,就是我夫人。”


    女孩一怔立刻迷茫跟同伴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女孩表示不信,“骗人的吧……你们……看着也不像夫妻呀。”


    “就是呀,手上也没有婚戒……”


    “我们特意观察的呢……”


    说到这个……林西宴不知想到什么微抿起唇,左手也悄声无息地碰了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不戴婚戒,那是因为婚戒太沉了呀!”就这时前去买单的盛凌希回来了,散漫悠哉的样子还是像方才一样好像永远乐得开怀。


    她走过来,然后,格外自然地挽住了林西宴的手臂。


    动作自然得仿佛每天都在做一般。


    女孩们怔住了。


    林西宴也微怔住,怔忡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盛凌希只是还是一如往常的平常神色耸耸他的肩,笑道:“是吧?就你送我那五克拉大粉钻,我要是天天带着,左胳膊都得比右胳膊细两圈。”


    林西宴低着眸目光渐渐深邃,顺势落下手跟她十指相扣。


    握紧。


    那几个女孩还是像很不信的样子,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你说什么呢?找借口也得找个真实点的吧……”


    盛凌希只是笑,道:“总之,抱歉啦小妹妹,这个人是我的。”


    她拍拍林西宴的肩膀,“概不出售,千金不换!”-


    等出了烤串摊,盛凌希才放开手,两个人又没入街道熙攘繁密的人流。


    盛凌希还是想调侃,“我说你林西宴……可真行。平时耀武扬威不是挺带劲的么?怎么这会儿这么纯情,人家小姑娘两句话你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了。你也是没事长那么帅干嘛真是个祸水……”


    林西宴默默走在她身侧,神情寡淡,未置可否。


    路过一家DIY银饰饰品店,盛凌希目光一定像瞬时走不动到了,拽着他停下,“诶等会儿……等会儿!”


    林西宴不解地看向她。


    她走上前,在那一桌林林总总精致各异的银饰品上巡视了圈,很快拿起一枚很精巧的戒指照在灯光下看了看。


    看店的女孩甜声道:“美女,这是我们别的顾客预定的款。我们家的每款饰品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盛凌希本来也没打算要这一枚,笑吟吟问:“诶美女,我问下,你们家是不是也能自己做?”


    女孩点头。


    她立刻便回头,让林西宴配合她一下。他不禁问:“怎么了?”


    盛凌希只是眨眼笑笑,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到后面的DIY工作台,然后依照步骤用棉线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绕了圈。


    林西宴立刻隐约猜到什么,沉缓的心跳加速了跳动。


    盛凌希的确是给他做了一枚婚戒,银制的,最普通的小银圈。


    但她做得很用心,从选材、到大小宽度确认、再到上面刻印的图案,都是亲自决定设计的,全程还不允许他帮忙一次,美其名曰不假手于人。数次拿着钳子锤子乒了乓啷的模样看得林西宴心惊肉跳生怕她误伤到。


    等戒指做完,盛凌希看着戒指上的图案弯起唇角,时间也已不知过了几个小时。


    她掌心洁白托着一枚更加银亮的戒圈递到他面前。


    “喏,林西宴,那些女孩不是说你没有婚戒吗?现在,你就有啦!以后一些场合带着它,也省得小蝶小花惦记着。”


    林西宴面色沉静,低眸,望着那枚戒指长久失神。


    那戒指上,刻的是一只飞鸟,展翅高飞的鸟。


    鸟头与鸟身都是刻在戒身上的,唯有两片翅膀微微凸起,在明亮灯火下反射微微的光。


    盛凌希将戒指带在他的无名指上,她的眸光在那一刻仿佛闪烁出同翅膀一样的光泽,坚定的,诚挚的。


    “林西宴,我愿你如飞鸟,肆意翱翔。可以永远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


    第38章 老大


    晚上回到星河湾, 林西宴洗过澡,视线再一次落在床头的那枚银戒上,凝眸停顿。


    灯光下, 戒指上飞鸟的翅膀一如既往地反射着银光, 仿佛飞翔时羽亮流动的色泽,将他深黑的眼眸也映入了一抹微亮。


    他不自觉在灯光下长久凝视,胸膛里的心跳沉缓跳动。


    ——“林西宴。”


    ——“我愿你如飞鸟……”


    他淡薄的唇角不觉微弯。


    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林西宴又取出了那个旧盒子。盒子打开,上次放进的小红本还在最上面,在周遭一片冷灰色调下仿佛一抹鲜艳的火焰。


    犹豫良久, 他最终没舍得将这枚戒指放进盒子里, 而是在掌心里握住……握紧了。


    他找了根黑色素线将戒指挂住带在脖子上。


    戒指自然垂下的时候, 在胸口, 仿佛能抵住胸膛里的跳动。


    他不由自主拿出纸笔莫名想记下些什么,又几番欲笔又止。


    以前的林西宴总是羡慕, 羡慕她的自由自在;羡慕……戚行川总能在她身边;


    羡慕他们一起去七里街、去秋游、去吃小吃、去逛街。肆意玩闹, 年少漫长。


    那时的时光好像总是很长很长,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就得到她所有的关注与鼓励的。而她的百般维护、她的好也仿佛尽数都给了他的。哪怕……他比他更优秀。


    而终于有一天, 他也能站在她身边做这些事了。


    原来……


    是这种感觉。


    「我想,


    我甚至愿意这一刻就这么死掉。


    在她将它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曾有一场海啸;


    但我静静地站着,


    没有让她知道。」-


    第二天,就是R.M成衣设计小组上交新季作品提案的日子了,盛凌希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静静等。


    这次新冬季考核将, 以固定主题“灵歌”为标准。从设计、到市场定位、到受众分析等方位,全方面进行考量。各小组就以自己的职能职责环绕“灵歌”进行一场当组的设计提案。高定部那头通过后, 再进行下一步。


    上午九点半,设计部各小组人陆续来齐后,一组组长罗飞、秦雅卉两人也开始张罗起上交作品提案事宜。一时之间,办公区内窸窣喧杂。


    施小秋脸色急切,手里的阐述表都攥得发皱,“组长,怎么办啊?”


    “放心。”盛凌希面色镇静言语笃定,“他会来。”


    她不动声色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盛凌希其实不仅在等江异,她今日一早也委托了人事部,只要江异一出现在那儿就第一时间通知她。


    不过,她还是有八成的几率肯定,他会回来的。


    否则,若他真的没有选择这个而是选择了那个几近堵死自己的路,那这样脑子有洞的人想来她也没什么必须收他的必要了。


    就这会儿,秦雅卉和罗飞林林总总已经将其他组的提案收得差不多了。走到五组的工区附近时,不禁微顿。


    秦雅卉静静迎上盛凌希的目光跟她对视两秒,转身走了。


    盛凌希在她身后出声叫住她,“等等。”


    秦雅卉顿步,回眸。


    周围的人也一瞬纷纷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番心照不宣的诡异气氛。


    组里人谁不知道成衣部这一次的考核被一组的罗飞、秦雅卉改了规则,说是必须要以组进行,实际上,就是故意想卡盛凌希的。谁叫她上次一鸣惊人当真有点实力不容小觑的味道。


    有人不禁就摇摇头……可惜了。但也无怪。


    升高定部的机会本就难得,且盛凌希能力再怎么强,在这儿也还算是个没经验的新人,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


    而罗飞、秦雅卉哪个不是实力强劲的老手而一组话语权也是最强的,她们这些小鱼小虾也说不得什么。


    没有人会为她鸣不平。哪怕,这件事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不平。


    而最终让等看热闹的人失望了。盛凌希只是一如既往地笑得和善,看着秦雅卉心平气和道:“我们组还有人没到呢,秦组长,拜托再等一下。”


    她主动将自己手里的那份提案表递给她,“这是我的,先给您。”


    秦雅卉站着,没动。


    周围人也看着,不动。直到空气里拉满的那根代表古怪气氛的弦即将绷断的前一秒,秦雅卉淡声开了口,“盛凌希。”


    她比盛凌希大两岁,人也是冷静威严挂,短短几个字说得不怒沉着,“这次考核是以组进行的。”


    “我知道。”盛凌希仍在笑,“我和小秋的先给你,他一会儿就来了。”


    施小秋怔了怔闻言连忙把自己的提案交到盛凌希手里,盛凌希一齐递给她。


    静滞两秒,秦雅卉像不想再多理她,“那就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吧。”转身就要走。


    “诶……”盛凌希便连忙上前两步想拉住她。罗飞这时从不远处赶来神色不悦地隔开她的手。


    “盛凌希,你别胡搅蛮缠,规则就是规则,你有没有点团队意识?你……”


    “老大。”


    正说着,部门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淡淡的一声。


    散漫的,带点低哑的冷,颇有点鬼火少年的叛逆气质。


    所有人不禁怔了怔,就看见江异一身黑衣黑裤斜挎个黑色大书包走进来。脸上神情还是淡的,但望着盛凌希的眼神已没了那股敌意,径直走到盛凌希的跟前。


    周围静滞了一秒后忽然漫开一片震讶的低语。


    “江异啊……”


    “怎么会……”


    “这什么情况?”


    罗飞瞠目结舌;施小秋顿露喜色;而盛凌希则是错愕了一秒后不禁露出讶异轻笑。


    “你叫我什么?”


    “老大啊。”江异又叫了一声,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女生面前忽然仿佛一座冷拓的山,“你是我们组的领导,自然就是老大。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但应该没来迟吧。”


    他无声将手中自己那份提案表递给她。


    盛凌希彻底笑起来,笑吟吟将表格接过了一同递给秦雅卉,扑克牌般一一展开来,“这回,我们组齐了!总可以了吧?”


    “R.M成衣部设计小组五组,组员共三人,盛凌希、施小秋、江异,现齐全!”


    秦雅卉像怔住了原地怔忡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罗飞微恼似的微微沉下了脸-


    “Cheers!”——


    晚上八点,盛凌希、施小秋、江异三人相聚在“F-F”酒吧,美其名曰小组的第一次正式团建。


    黎思斯亲自送完酒便走了,让他们几个放开了吃放开了玩,今天姐妹的事业征途又前进了一步她也开心,全程她买单。施小秋举起手中硕大的啤酒杯开心得仿佛就要一口闷。


    盛凌希不禁笑,悠悠也举起了杯,等待。


    江异却半天没动静,抱臂拢眉坐在沙发里像耍酷。直到盛凌希和施小秋对视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他才像颇不耐烦似的拿起酒杯跟她们轻碰了下。


    叮!


    三杯相碰,施小秋像更开心了,道了声,“干杯!”就喝了一大口。


    盛凌希也悠悠啜。江异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口就将酒杯撂下了,淡笼着眉宇像透着一点烦。


    “诶,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施小秋目光在盛凌希和他之间绕了个来回后好奇兮兮问:“那天……组长到底都和你说什么了?你真的选择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今天你来之前我真的以为要完蛋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盛凌希笑而不语,意味深长挑眉望江异。


    说起这个……江异似乎更烦,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像不乐意似的道:“她能跟我说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盛凌希无声“哦~”了下悠悠盯着他笑得耐人寻味。


    江异咳声别过眼,“我就是看不惯一组的样子,不想让他们得逞罢了。反正……和她无关!”


    盛凌希慢悠悠嗯声点点头笑意更悠长。


    施小秋感叹,“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组,总算是齐啦!这次新冬季要加油!希望能有个好开局,也好让我们在组里不用一直这么尴尬了。”


    江异这一刻才像敢看了盛凌希一眼,眉头还是犹疑蹙着的,“说好的,你会带我们回高定部。”


    施小秋讶异地看了看她。


    江异:“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也要信守承诺。”


    “我可没这么说过。”盛凌希顿了顿放下啤酒杯,眸光笑盈像漫不经意,“我当时说得可是,‘我会争取拼尽全力’。可不是百分百。”


    江异顿时沉下脸,“你骗我?”


    “诶?那怎么能说是骗呢?”盛凌希唇边狡黠,“再说,怎么能叫‘我带你们回’?你们自己不努力吗?不上进吗?我更愿意称之为,‘携手共进’、‘顶峰相见’!”


    江异微怔住。


    施小秋被短短的几句话鼓舞,又一次举起了酒杯,眸色灼亮道:“敬携手共进!”


    盛凌希也举起,“敬顶峰相见!”


    两人再次示意地看向江异,江异憋着脸像不知道该说什么词,憋了半天最终说了句,“干……干杯。”


    三个人都笑了。


    三个杯子碰在一块,像碰开了一段即将同行前往的不知名的未来之路。


    过会儿桌上彻底聊开笑来,江异也像喝得什么都不顾了,问:“说起来,老大,我真有个问题想知道。”


    盛凌希挑眉示意他问。


    “你背后那后台……到底是谁啊?”江异:“这搞得排场那么大……又是人事部经理亲自下场、又是空降的。我们都怀疑你怕不是关系大到要牵连董事会那边。”


    说起这个,盛凌希和施小秋同时顿住。而后意味不明地滴溜溜交递了下眼神。


    关于盛凌希和林西宴的关系,施小秋是知道的。那次在R.M世纪门店,肖嫣那句“他姓林”已经预示得太明显,何况后来回来后她还有两次偶然时机碰到了林西宴。


    但她没说。


    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盛凌希于她而言是伯乐也是贵人,她自然也会全心全力去回报。她既然选择隐瞒,那一定有她的道理。何况这段日子来和她接触她早就几乎忘了她是“少夫人”的事。


    盛凌希语意悠长,“你真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他干嘛问。


    盛凌希便笑得更幽深,刚想开口,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清缓的,“凌希。”


    江异的眼睛蓦然睁大,看清来人后愣了下后才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谁,下意识惊呼一声,“我靠?!”


    第39章 伤口


    嘈闹的酒吧, 光线昏暗,林西宴的身影却仿若永远冷清渺淡。西装衬衫穿得整洁,身形挺拔, 冷峻颀长。


    直到他走到这一桌, 盛凌希才起身,微笑的脸上也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黎思斯说你在这儿。”林西宴说:“我顺带路过就来看看。”


    周围的音乐声是吵闹劲爆的,他的声音却仿若能冲破嘈杂的一抹冰溪,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肃冷下来。


    “又是路过呀~”盛凌希便神秘兮兮笑起来,意味无穷的。


    林西宴表情镇定不变。


    他俩说话这会儿, 施小秋和江异早就站起来了, 看着林西宴毕恭毕敬神情肃然。


    “林……小林总。”施小秋率先鞠了一躬。


    江异神情还是讶的, 身上那股谁也不服的痞劲儿也收敛了大半, 同样微微颔首叫了声,“林总……”


    “现在是下班时间, 而且也不是在公司, 你们不用这么毕恭毕敬。”林西宴淡声说:“也不用叫我林总。”


    那……叫什么?


    施小秋和江异对视了一眼仿佛一秒钟内有无数头脑风暴开展,最后是施小秋率先憋红着脸像勉强憋出的一句, “老大姐夫。”


    “……”江异像看脑缺似的向旁看了她一眼。


    林西宴也:“……”


    盛凌希被逗笑。


    “诶行行行,你们不用纠结这个了,叫他什么都行,叫他小宴子都行。”她摆手调和了古怪僵滞的氛围。


    林西宴不咸不淡扫她一眼。


    盛凌希扭头对上他的目光不禁轻笑,又说:“你现在走吗?走得话我和你一起走。我们这儿也差不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林西宴点点头。盛凌希便扭头吩咐今天先到这儿先走了。


    若他们俩还想再玩会儿就尽情玩不过不能耽误明天的工作。


    施小秋和江异一同应下来。


    待他们俩的身影一离开酒吧,江异才像从方才的一幕里琢磨出什么味儿来讶异看向施小秋,“什么情况?他们两个——”


    施小秋用一种“就是你想的那样”的嗔怪眼神盯着他点点头。


    江异还是不可思议, “不是……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还是……”


    “你没看见刚才小林总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嘛?布灵布灵那么闪。”施小秋嗔叹,“再说,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你一开始对咱老大那态度简直一副‘甭管你后台是谁反正谁来我创死谁’!”


    江异喉头哽了一下张口结舌,最终叹息了声,“真是我勒个去了。”-


    走出酒吧,盛凌希想散步醒醒酒,就沿着人行道的树影和林西宴并排往前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月明风清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月光将身影拖得悠长。


    盛凌希在地砖上跳格子。


    林西宴伴在她身侧看着她跳,那一蹦一跳的足尖好像也踏在了他心尖上,他不觉微翘唇角清声问:“心情很好?”


    “嗯哼!”最后一格跳完,盛凌希转身面向他倒着朝后走,“解决了一个小难题,当然很好!”


    “看路。”林西宴把她正回来,再次并肩走到她身边。语气听来轻松平淡,“我看好像还好啊,也没那么难。刚才在酒吧,不是对你还挺恭敬的么?还叫你老大。”


    “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花了多少的口舌和多大的能力才把他给收编的好不好!”盛凌希嗔怪瞟他,“再说了林西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究竟是想让我帮你对赌啊还是在故意借机报复我啊?分了这么个刺头给我……我这出师还未捷呢身先被折腾死一半……”


    林西宴轻哂,冷白的月亮照着他冷白清隽的面庞,格外显得英挺俊帅。


    “是你说要能力强的。”他说:“你就说,能力强不强吧。”


    这倒是没法反驳。


    盛凌希撇撇嘴最后哼声斜了他一眼,撂下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继续上前跳格子去了。


    夜已深沉,帝都闹市区的夜却是繁华明亮得。周围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林西宴看她跳了会儿,在一处有路灯照耀下的拐角站定下来,轻唤了声,“凌希。”


    盛凌希回眸。


    头顶灿暖的路灯一瞬也像被揉碎掉进她本就明亮眼睛里。林西宴注视了少顷才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盛凌希面露疑惑。


    指尖递给她的,是一枚戒指。


    也是银的。


    那戒指的做工不算精致,甚至细微处有些粗糙,但却很特别很漂亮。


    中间是朵绽开的小玫瑰花的形状,两边的藤蔓组成了戒环,纤细而小巧。


    盛凌希有些讶异,小心翼翼拿起它在灯光下仔细瞧了瞧,霓虹灯色下的玫瑰花瓣闪烁着流动似的光。


    林西宴顿了顿已经轻轻拉过她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带进她的无名指上。


    “你不是说,卢洛玫瑰太沉了,不好带么。”


    玫瑰花圈进她的无名指,几乎正正好好。


    他左手无名指的飞鸟泛动着和它同样的流光,声色清磁低沉,“那以后,就带着它吧。”


    盛凌希这才隐约明白了什么般在他放下手后又将戒指抵在眼前仔细瞧了瞧,眉眼忽地一弯笑黠道:“哦~林西宴!怪不得你会说路过,‘F-F’和七里街可都在西边。”


    “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七里街那家DIY银饰店做戒指去啦?这是你特意去做的?”


    林西宴唇一抿,不答。


    他看着她流光闪烁的眼神看了几秒,很快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了。盛凌希却追在他身旁像只快乐小鸟似的开始盎然调侃。


    “说呀林西宴!是不是?是不是呀?”


    “哎呀真没想到,你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会做这种精细的手工活呢!What a surprise!”


    “不过你看看你这手工……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嘛!和我比还是差一点点点。你看这花瓣,还有一瓣没怎么绽开;还有这叶子,还能更精细点。还有这里这里……”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林西宴蓦地刹停脚步。


    侧头睨她的眼神也变得淡漠一片,声线也凉了下来,“不想要就别要。”


    他说着上前一步像是要拉住她的手将戒指取下来。盛凌希却先一步飞快把左手背在身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手掌在他面前摊开,五根葱白的手指灵巧的动了动,像是在向他讨要着什么。


    林西宴不解,蹙着眉,“什么?”


    “手。”


    他眉间的蹙痕未平,仍是不解。


    但最终还是寒着脸听话地将自己的左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指尖落进她掌心的刹那,盛凌希一把反扣住他的手拉近了仔细看了看。果见,他一贯冷白修长的指尖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


    猩红的,最深的一道还丝丝渗着点血


    林西宴在她仔细观察的这几秒突然明白了她要干什么,面庞更加绷冷下来蓦地将手抽回背在身后冷着脸便要走了。


    “欸……”盛凌希却一把将他拉住,执拗地将他的手给硬扯回来。


    她想面对一个赌气的小孩盯着他无奈又嗔怪地叹了声气,然后从包包里取出两枚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裹在他的手指上。


    林西宴背脊微僵。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街道,路灯昏黄。


    她轻轻将创可贴贴在他的指尖上,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弄痛他一样,一眨不眨的长睫微颤落了星点细碎微光。


    “少爷,你可得好好保护好你的手。”盛凌希边贴边说:“你这可是日理万机的手,L.K多少员工可都等着你这双手发工资呢!可不能随便伤了,至于这个——”


    她趁空抬起头对他一笑晃了晃带着戒指的手指头,“很好看,也很漂亮,刚刚是逗你。林西宴,你很厉害,第一次做就能做这么好。”


    你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林西宴的视线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片晌抿唇微别开眼。


    风将灯火与月色吹碎在她的眉眼上,她的目光此刻被光亮晕染得也像有种别样的诚挚。林西宴在她再次低下头去时几不可见地微微弯唇。


    途径下一个路口时,两人正碰见一个小商贩在卖小动物。


    小猫、小狗、小兔子……那些动物看上去像是家养的,就是最普通的小田园犬小田园猫,被关在笼子里,叫声奶声奶气。还有几个年轻人正围在周围欢喜地逗弄。


    “哇,好可爱诶……”盛凌希远远看见便眼神一亮,连忙跑过去也蹲下来,爱若珍宝地瞧。


    林西宴就在几步之外站住了,注视她。


    看她又珍惜又怜爱地抱抱小猫,又摸摸小狗。最终还是将它们都交到小贩怀里像眷恋不舍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到林西宴的身旁。


    “不买一只吗?”林西宴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看她方才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吧。


    “算了吧。”目光又落在那些小猫小狗上不舍又遗憾地叹了口气,盛凌希还是说:“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呢,还养动物。以前又不是没养过,结果……还是别耽误它们了。”


    林西宴闻言眸光微动,表面不动声色,“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养过一只刺猬。”


    “昂……”说起这个,无端的盛凌希也有点不太自在起来,囫囵地应了声眼神微微闪烁。


    盛凌希那只刺猬,还是自己十三四岁那年和戚行川一起在七里街套圈套到的。


    说来也巧合,当时因为一点琐事,她和林西宴有过一场不大愉快的争执。戚行川为了哄她开心,就主动提出带她去七里街套圈。


    当时她看中的其实是只小猫咪,软绵绵很可爱。结果那天不知是因为她堵着气还是果真流日不顺,一向可称作“神圈手”的她好几个圈都套空了,剩最后一个时,一偏——就套成了小猫咪旁边的小刺猬。


    盛凌希哇地就哭了。


    套圈摊老板当即就被她的眼泪吓到了,声称不然让她加十块钱换成那只小猫咪也行。


    但那天最终,她还是带着那只小刺猬回了家。


    后来养起来后,就觉得它也挺可爱的。


    盛凌希还为它做过很多针织小帽子、小毛球。五颜六色扎在它的背上,她的小刺猬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一只小刺猬。


    林西宴像随口问:“那后来那只刺猬呢?”


    “不知道。”盛凌希长叹,跟着他漫步往前走,忽然有些感慨。


    当年她出国出的急,自然没有空给小刺猬办托运,没能带着它一同去英国。


    后来听爷爷说那只小刺猬不见了。或许……是缘分尽了。它也去奔赴它的自由了吧。


    林西宴脸色平静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问:“你那只刺猬,叫什么名字?”


    说到这个……盛凌希正肆意弥漫的感慨忽地一哽。再看向林西宴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尴尬心虚起来。


    第40章 狗宴


    林西宴却没看懂盛凌希的眼神, 不解地挑挑眉。


    盛凌希讪讪地盯着他的眼睛片晌尴尬地一声笑,磕磕巴巴道:“咳……我这……猛不丁的,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它叫……什么来着?”


    而她眼睛里那种越来越盛的心虚和忍俊不禁又怎能逃得过林西宴的眼睛, 林西宴平静无波的脸色渐渐沉肃下,望着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声色冷峻。


    “说。”


    盛凌希眼神闪烁有点顶不住他这种眼神,吞吞吐吐开了口不敢看他,“狗……狗宴。”


    话一出。


    林西宴眸光漾出一丝微愕。


    下一秒。


    他脸色整个一沉转身就走。


    “诶……诶林西宴诶……”盛凌希连忙小碎步追在他身后,“林西宴你别生气呀林西宴……林西宴!”


    “哎呀当时那名字就是随便取的, 真不是那个意思, 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它, 你别因为这个生气嘛!”


    “再说啦, 你还没问我是哪个‘gou’哪个‘yan’呢!人家我的小刺猬,是‘苟富贵’的‘苟’, ‘燕子’的‘燕’!人家叫苟燕!苟燕!”


    “哈哈哈哈苟燕……只是同音而已, 又不同字,你可别随便碰瓷啊!”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笑得欢快。


    林西宴的脚步却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黑,某一瞬真的忍不了了蓦地站住郁愤瞪住她,“盛凌希!”


    “到!”盛凌希立马乖乖站直了还做了个小学生敬礼的姿势,看着他冷漠阴沉的面庞愈渐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西宴的脸色更加阴沉。


    就这时,有一个遛狗的阿姨从两人身边走过。


    小狗的牵引绳好像坏了,捣腾着小腿一溜烟往前跑。阿姨就在后面边喊边追。


    “希希!希希你不要跑啊希希!”


    “你小心车啊希希!”


    “希希!”


    盛凌希:……?


    林西宴也微顿, 很快面庞上的愠怒像渐渐烟消云散,变为一种似笑非笑的谐谑盎然, 紧盯着盛凌希蓦地勾唇一声哂笑。


    他散漫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盛凌希脸一黑立即气急败坏地追上他,“诶不是你……林西宴!你说清楚你笑什么呢你林西宴!”


    林西宴不当回事,“我笑了吗?”


    “……还说没笑!你瞅瞅你那嘴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哦。”林西宴步调漫然,“我笑‘希希’。”


    盛凌希一滞,上前就要打他,沿途的路灯将两人追打的悠长身影拖得渐行渐远。


    “还笑你……不许笑!!你大爷的林西宴!”


    “我笑怎么了,人家又没说哪个‘xi’。”


    “林西宴的‘西’!”


    “盛凌希的‘希’。”


    “林西宴的‘西’!!”


    “盛凌希的‘希’。”


    “林西宴的……”


    ……-


    又过了几天,R.M成衣部通知了此次新季提案中通过的小组,盛凌希所领导的第五组赫在其列。


    江异和施小秋乐不可支,其余通过的小组也都纷纷喜不自胜,开始打鸡血般着手准备起下一步。


    设计部小组一组的氛围最近却很难高兴起来。


    这次新季提案,据说五组是第一个全票通过的。且不肖说其他各小组多多少少都曾被打过来重改过,就是一小组在曾经往季的作品提案中,即便最顺的也要回改过三两次。


    当初通知下发时,组里便又是一番吃惊震讶。成衣部不少人对盛凌希的能力不禁又多了几分猜度和好奇,甚至有人已断言这次擢升高定部的小组恐怕会在一组和五组之间产生。


    这对一组而言,无疑是份威胁和忌惮。


    几天下来组里的氛围阴云密布人人自危。


    这晚小组团建,组长秦雅卉在饭桌上,还在问。


    “这次新品提案,我,回改一回;罗飞,回改一回;Coco卓拉,改两回;蒋娇三回小琪四回。其他人的全毙。”


    “而五组,全组一次通过,一字未改。这情况,大家都怎么看?”


    日料店内流烟潺潺,音乐舒缓。包厢内的气氛却仿若降至冰点,个个噤若寒蝉无一人动筷。


    秦雅卉肃冷的目光一一从面前每一个组员的脸上掠过,见无人发言,索性开始点名,“Coco。”


    “啊……”桌上立刻有个女生耸然微惊微微正起神情,求助似的望了望周围才讪笑道:“我觉得……不,不就是主题提案嘛。”


    她微微深呼吸也像在给自己打气,“提案也不过就是第一关,纸上谈兵,真正要比的还是最终的设计。以前……我们组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在初步定风格的时候就险些被毙了,结果靠罗组长的设计力挽狂澜。现在初稿设计图都还没见,成品怎么样更是个未知数,我们要把后面每一关都稳住了就好。”


    她一说完,桌上其他几个人立刻连连点头附和,也努力缓和氛围。


    “对对……”


    “后面一定能稳住了……”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们三个么?”


    “你们就是这么轻敌的么?”一片晏晏言笑间,秦雅卉又一次冷漠出声,声色也比方才更冷更严峻。


    一时之间,满桌皆静,所有人再次忌惮噤言。


    秦雅卉眉眼冷峭不悦,“她既然能一次性通过,你是觉得,她只懂理论不懂实践是么?”


    “那她若真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设计部当初为什么敢让她空降下来带组?就因为她是关系户?那随便给她安排成个组员混日子就是了还敢让她当组长,你当R.M高管都傻么?”


    “还是你忘了,上次她和江异叫板打版是个怎样的表现?是,那只是打版,看不出她的设计水准。但一个打版水平都这么高的设计师,你不觉得更恐怖么?”


    一屋人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相互交递着视线心照不宣。


    秦雅卉是组里出了名的秋风扫落叶,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自己的组员要求更严格。


    她本是从小镇里出来的,能爬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原本都要独立带组了,却突然被一个横空出世的盛凌希给无奈挤到一组。组里人都觉得她这次将考核看得这样重也不止是为了争这个高定部名额,也是对盛凌希憋着火。


    有人终于像有点忍不住了,小声嘀咕,“那设计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不如她就是不如她么,你骂我们也没用啊……”


    “就是啊,那也不是着急就能考上清华北大……”


    秦雅卉听见了,像心有不甘抿紧唇扣紧指尖。


    罗飞仔细观察着组员们的动静笑着出声调节氛围,“好了,都下班了,还聊这些让人丧气的做什么,好不容易团个建,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好好吃个饭,都吃饭吧!”


    他说着悄无声息向秦雅卉使了个眼神像在劝解。秦雅卉却道:“还有你。”


    她看向他的眼神也有种恨铁不成钢似的不满,“这次送上去的,那是什么东西?学生作业吗?要不是我替你改了改,你是打算改几次?”


    “你若是不想去高定组,不如趁早退出。反正就算我们组升了你我也只有一个人能当组长,不要挡我的路。”


    到底都是组长,却被当着组员的面被毫不客气地训了顿,罗飞脸色微僵到底有些挂不住。


    坐在角落的蒋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脸色也稍有些不好看。可到底也说不得什么。


    这顿饭,吃得整个一组人都如坐针毡。


    等吃完,众人纷纷张罗散局赶紧逃了。


    蒋娇在地铁口跟几个要好的同事告了辞,又在周围像漫不经心溜达了圈,直到收到微信,才原路折返。


    方才的日料店是在一个狭窄胡同里,颇有点酒香巷子深的意味。周围行人寥寥,风景却美。


    罗飞正站在一簇枯萎的紫藤萝前,叼着烟摆弄着手机。


    “小飞哥!”


    她跑过去,直接同他拥了个满怀。


    罗飞漫不经心勾了下唇一手轻揽住她的背。


    蒋娇跟他腻歪了会儿,才想起来抱怨,“小飞哥,秦雅卉也太……刚才她那么说你,听得我都烦了,又不是她一个人是组长……”


    罗飞却仿佛并不太在意只眼神微顿一秒又笑,“她就那样,别管她。”而后低头去轻吻她的唇,“都只剩我们两个了,就别再说公司的事了。说说……想我没?”


    蒋娇被他吻得面红耳赤,神色羞赧。


    这天两人偷偷约完会,分别时,天已经暗下来。


    离去前,蒋娇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嘱咐,“小飞哥,我觉得……这次高定部,你尽量别和五组争,也别惹盛凌希……”


    罗飞便诧异一笑,不禁问:“怎么了?”


    蒋娇一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于盛凌希和林西宴的事,蒋娇知道,但没对任何人说过。


    在她看来,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的事和私下一向分得很清。


    何况职场言多必失这种八卦说出去肯定会在组里成个爆炸新闻,她可不想让这种事出自她的口中落人口实。


    她想了想,还是硬生生憋出几个字,“她……有后台,惹不起。”


    罗飞便笑得更深,一脸雅痞味的痞帅气,看得蒋娇一时出神。


    “你就放心吧,我只在考核中‘惹’她,平时,我对她没兴趣。”他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微像有了点严肃的质问,“倒是你,这次的阐述做得不行啊,改了这么多次,怎么?水平下降了?还是故意敷衍我?”


    “啊不不不!”蒋娇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惊慌的神色,忙解释,“小飞哥,实在是这次时间紧,我还要做两个……真有点急。你放心,等出设计图的时候,我一定把你那个修得很完美的!不能再被秦雅卉骂了……”


    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罗飞很快又笑起来,低头轻吻,“吓唬你呢,没生气。”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