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吓了一跳
夜郎使团一路磨蹭了几个月, 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京城。
大墉皇帝派出燕王迎接,在皇宫内设宴款待。
重华殿内,卓悄无声息地进门跪在御案前, “燕王已接到夜郎使团。”
林听迫不及待询问:“怎样, 他们换了衣服没?”
卓说:“那夜郎使团一见到我们便嚷着要换衣裳,我们将衣裳递过去后又突然变了脸色称他们带了衣裳。”
“燕王没同意,称使团若是不换就是将他们自己的话当儿戏, 并非真心要谈和,使团的人又接过去换上了。”
林听笑了, 果然对付这种人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这会儿还真有点想看那群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裴行简见林听一脸期待, 便起身,“走吧,去宫宴。”.
宫宴设在永康殿, 裴行简一身鎏金冕服坐在上首。林听作为侍卫本应站在皇帝身侧, 但裴行简坐下后便让宫人在右下方第一位加了个位子。
而与他相对的, 正是燕王。
殿内众臣听到皇帝的话,纷纷震惊地看过来。
林听被数双眼睛盯着, 有些不敢下去,那可是第一个位置唉,能跟王爷坐对面, 裴行简是不是有点太宠他了?
不过就在宫人们依次添上菜后,林听二话不说就下去了。
他肚子正饿呢,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众臣见林大人竟如此熟稔, 有几个御史嘴唇动了动, 想说点什么,但一触到龙颜,又别回去了。
算了, 随他们高兴。
众人落座,这时夜郎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内,环佩铃铛,走路间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听听到声音探头看去,就见那领头的四皇子一身质朴的粗布衫,上红下绿,堪堪将全身遮住,相对的那头上就镶满了珠宝,熠熠生辉。
像是把全副身家都带都头上了似的。
其后的每个夜郎使臣都是差不多的装束,看着极为诡异。
“噗嗤——” 有几名官员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耶诗卓一瞪,赶紧捂住嘴。
剩下的官员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这上身贵族下身捡破烂的装束极具喜感,在殿内造成一阵骚动。
林听对他们这幅打扮非常满意。
四皇子面带不善看着这群人,眼神阴冷,似笑非笑地对大墉皇帝说:“原来这就是大墉的待客之道。”
言丞相站起来说:“谁能想到夜郎使团来我大墉竟然连件多的衣服都不带,夜郎服饰繁杂,又不好让夜郎使团穿着大墉服饰觐见,时间仓促,还请夜郎使团多多包涵。”
耶诗卓脸都青了,他们并非没带多的衣服,只是单纯想要为难大墉,没想到竟然反被摆了一道。
他扫过周围坐着的众人,在看到林听时突然眯了眼。
忽然感觉被盯上的林听:???他赶紧将自己往里缩。别看我别看我 ……
裴行简眉头一皱,不怒自威,“宫宴将开,请使团坐回自己的位置。”
夜郎使团到齐,宫宴开始。
殿内气氛高涨,众大臣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林听坐在皇帝下面,哐哐炫吃的。一个红袍官员端着酒杯过来,“林大人,在下敬林大人一杯。”
林听抬头,在桌面扫了一圈,“啊,我桌上没有酒杯。”
那官员神色一僵,宫宴的吃食绝不会弄错,林大人桌上有看着更加新鲜的水果,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鸡,还有鲜美的汤,这看着——跟皇帝桌上一模一样。
登时冒出一身冷汗,莫非不让林大人喝酒是皇帝的意思?
这时赵德海端着一盘刚上的糕点过来,笑眯眯地:“林大人,御膳房刚做的栗子糕。” 顺势将那官员往旁边一挤,“酒还不快拿开。”
那红袍官员摸了把脸上的汗,转头就对上皇帝那威亚的眼神,立马溜了。
周围官员一看,霎时打消了找林大人敬酒的心思。
林听偶尔往旁边一瞥,见众臣交谈和睦,那些桌上的菜都没动过,反而是酒上了一杯又一杯。
嘶~可恶的酒桌文化。
吃到一半又觉得口渴,旁边赵德海刚好下来放了杯果汁。
林听怀疑裴行简张了三只眼睛。不然怎么能一边观察殿内局势一边给他送果汁。
喝水时他又发现对面的燕王也跟他一样哐哐炫菜,旁边的酒都不带看一眼的。
顿时感慨,这场宴会上,怕是只有他们俩吃回本了吧。
埋头扒了几口,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一杯酒递到他眼前。
林听疑惑抬头,就见耶诗卓戴得像个花蝴蝶,手里端着两杯酒,一杯递给他,笑得一脸邪性:“这位大人怎么没见过?”
殿内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言丞相试图将耶诗卓拉回来:“四皇子,在下再敬你一杯。”
“对对,来喝来喝……”
耶诗卓不为所动,笑看着林听:“这位大人长得真俊,不知叫什么名字?”
林听咽下去,眨了眨眼看向裴行简。
裴行简面无表情:“他是朕的侍卫,四皇子若无事还请回去。”
“侍卫啊~” 耶诗卓勾着下颌思索,“大墉皇帝好福气啊,能有这般模样的侍卫守在身侧。”
什么意思,阴阳他是花瓶吗?
裴行简声音冷淡:“这与四皇子无关。”
四皇子笑笑,收回酒杯走了。
一顿饭吃得林听心惊胆跳,生怕四皇子又突然冒出来吓他一下。
还好直到宫宴结束耶诗卓都没没再过来。看着鸿胪寺将使团迎出去,林听终于松了口气。
那耶诗卓看他的眼神总感觉怪怪的,像条毒蛇。
林听缀在大臣们身后跟着一起出去,刚走出殿内就被庆公公拦住。
“天色已晚,圣上担心林大人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林大人今日在祥宁殿休息。”
林听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没事,我家离皇宫就一盏茶的路,不远。”
他往前走两步,又被庆子拦住,“林府的马车已经回去了。”
林听脚步一顿,“什么时候走的?” 他怎么不知道。
庆子笑得纯良无害:“圣上半个时辰前吩咐的。”
林听:…… 行吧。
跟着庆子到了祥宁殿,此时裴行简还在重华殿和几位大臣议事,院子里只有几盏角灯,映着昏暗的小路。
林听进了偏殿,洗漱完后就坐在窗前,回想宫宴上的场景,那耶诗卓明显就是个浪荡子,看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善,不像是愿意来谈和的。
想着想着,他脑海中又出现了裴行简的脸。
然后又开始纠结:他跑的时候要不要带几件衣裳,不不,还是多带点银票吧,万一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他,那他还得在外面生活呢……
庆子进来见林大人还没睡,便问道:“林大人可是在等皇上?”。
林听神色一僵,抬头上望:“我在欣赏月亮。”
庆子抬头只看到一轮残月。这有什么可欣赏的?
再晚些时候,赵德海也来了一趟祥宁殿,见林大人正望着窗外出神。
“林大人可是还在等圣上?”
林听脖子一梗,“谁、谁等他了,我在欣赏月亮。”
赵德海笑着:“是是,今日的月亮可真亮啊。”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林听收回目光,看向赵德海:“赵公公找我有什么事?”
赵德海说:“圣上和几位大臣在重华殿议事,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让林大人不要等了。”
林听唰地将头缩回窗户里,“哦。” 关上窗户转身上了床,清亮的声音透过棉被:“我没等他,困了,睡了。”
赵德海疯狂点头,“是是。” 心里乐开了花,这还没等呢,看看,那眼神都失落成啥样了。
他回了重华殿,此时殿内几位大臣还在同皇上议事。
等到那几名大臣离开了,赵德海才踱步进去。
殿内烛火已经熄了一根,屋子里一半光亮一半暗沉。
裴行简坐在御案后正看着桌面的文书,脸色被烛火晃得忽明忽暗。
赵德海小声,“圣上。”
裴行简揉着眉心,一整日的工作让他脸色稍显疲惫,“如何?”
赵德海一五一十地说了。
眼前的天子眼眸亮了一瞬,“他真在等朕?”
赵德海应声,”是呢,林大人害羞还不愿承认,老奴瞧得真真儿的。“
裴行简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日林听醉酒后的话,“他总有一日会离开朕。”
赵德海赶紧道:“哎哟圣上,醉酒后的话哪儿能信啊,老奴瞧着,林大人对圣上也是一番真心。”
裴行简不置可否。
赵德海又说:“再说了,林大人就算真跑了,咱们再把人带回来就是了。老奴倒是觉得圣上给林大人的安全感还不够。”
裴行简又听到个新词儿,“安全感?”
赵德海说:“林大人无亲无故,以前还当过小乞丐,喜爱的人又是皇帝,这身份上就不对等了。”
殿内沉寂,裴行简低垂眼睫思考许久,启唇:“宣燕王明日觐见。”
……
裴行简回到祥宁殿,院子里静悄悄地,偏殿的烛光已经吹散,。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偏殿去。
赵德海跟了进去。
进了殿内,裴行简放轻了声音,坐到床沿。
床上鼓起一块,林听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撮发丝。
一旁赵德海见圣上就这么呆坐着,轻声道:“圣上,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吧。” 林大人睡着呢,突然闯进来,要是被发现了不得吓着人家。
裴行简抬手制止,赵德海只得噤声。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边呆坐的那道身影上,眉眼柔和,眼神缱绻。
赵德海将圣上的眼神看在眼里,不免也着急。林大人这才十九岁,于情爱上自然没有那么通透,可就苦了他们圣上,这几日起夜的次数都明显增多了不少。
林听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感觉有个东西在盯着他。
翻身动了下,脚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挡住。
嗯?
眼睛掀开条缝往脚边一看,昏暗的房间里,一大块坚硬的黑块在他床尾一动不动。
林听混沌的脑子反应了一瞬,随后:
“我靠,” 猛地坐起来,牙齿打颤:“你你你你谁呀。”
他拽了下被子,没拽动,床尾的那团黑快纹丝不动,而且他突然发现除了床尾,旁边还有一团黑快,像两个来索命的无常。
林听已经顾不上冷不冷的了,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救命呀,有人要杀……唔!!!”
一只手捂住了他唇瓣。
林听脑子直接宕机,不管不顾地挣扎,“唔唔~~”
耳旁传来低语:“林听,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林听惶恐转头,
借着窗边月色,他终于看清了身后的人——不是裴行简还能是谁。
而旁边另一个——不是赵德海是谁。
…… 有病啊!!!林听差点骂出来,大半夜不睡觉坐他床头干什么,他都以为是上天觉得他任务做不好派黑白无常来抓他来了。
他拍拍裴行简捂嘴的手,眼神一凛:放开。
裴行简难得生出点尴尬,悻悻放了手。
一逃脱出来林听就咻地蹿到了门板后面,后背贴着门板,战战兢兢:“你们要干什么?”
赵德海此时已经尴尬地想要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
而裴行简勉强保持住脸上的平静,“刚才宫里有贼,朕来看看。”
贼?天玄卫守到皇宫还能有贼?骗谁呢。
你们两个才像贼。
又觉得这句话不对,皇宫本就是裴行简家的,他进自己家里的房间怎么能叫贼。
看起来,他才更像贼。
…… 林听配合地问:“那贼抓到了没?”
裴行简掩饰地咳了声,“刚抓到了。”
“哦,” 林听一幅微死的表情,“那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裴行简带着赵德海走了。
林听啪地坐到地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了吓死了。
一段惊心动魄的插曲后,林听发现,他睡不着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无比清醒,精神得能起来耕两亩地。
林听:……
翌日一早,燕王得到消息赶往祥宁殿,踏进大门时就见偏殿们突然打开了,
从里面冲出一个身影。
“这谁?” 他侄儿后宫来人了?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林听,眼皮耸拉,睫下青黑,像是一晚上没睡,虚浮着出去了。
燕王虎躯一震,他侄儿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等他再踏进正殿,就见他侄儿、当今的皇上正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床沿上,眼下同样的青黑,眉眼透着一股低气压。
燕王脚下一滑,这得是‘干’了多久?弄成这个样子?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又来?
林听一大清早在殿内留下一张请假后就急匆匆回了府上。
张吉看着自家大人一脸沧桑, 大惊,“大人您怎么了?”
林听将耳边的声音挥走,有气无力:“我去睡一觉, 别来烦我。”
说完他直奔房间, 一头栽进大床里睡了个昏天黑地。连中午张吉喊他吃饭都没能将人叫醒。
林听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时便感觉神清气爽,浑身精神。
他开门出去, 顺口喊了在院子里浇花的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下人说:“已经酉时三刻了。”
他竟然睡了一整个白天。
林听打着呵欠先去水塘里喂了鱼,而后再吃了饭, 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此时已到傍晚, 冬日的天色黑得早,还不到戌时天就暗了下来,林听吃得饱, 这会儿就是躺床上也睡不着, 就在院子里绕圈。
路上碰到张吉, 张管家一副欲言而止的神色。
林听见不得这种有话憋着不敢说的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本大人又不会吃了你。”
张吉委婉道:“大人,您就是再爱工作也要爱惜身体啊。”
林听心说这什么废话,他最爱惜身体最不爱工作了。
“昨日您忙到早上连觉都没睡, 虽然您年轻,可身体也经不住这样造啊。”
林听眨眨眼:“啊?”
张吉一脸疼惜:“唉,不是下人们多嘴, 都说圣上宠爱您, 可下人们看着您这一天天休息不好也心疼啊。”
林听心口腾升起一股暖流,安抚地拍拍张吉肩膀,“没事, 昨日皇上并未压榨我,” 这话说着怎么也感觉怪怪的,
“我昨夜留宿在宫内,没睡好是因为——” 他停了一下,想着该怎么解释裴行简昨夜那梦游般的举动,
“被一个小偷给吓得。”
张吉瞬间惊恐:“皇宫里也能进小偷?” 简直闻所未闻。
林听肯定点头,“没错,就是小偷,悄悄溜进我房间里,把我给吓醒了。”
虽然过程不对,但结果对啊,左右他都是一晚上没睡好。
张吉恍惚着走了,走到前院抬头望了下家里的院墙,不禁思考:如今的小偷也是越发猖獗了,都能偷到皇宫里了,他要不要也找点人来把院墙加固一下?
把人忽悠住,林听松了口气,继续绕着院子里消食。
等到他回到主院,就见张吉又匆忙赶过来禀报:“大人,皇上来了。”
林听脚步一顿,又来?
思索间,裴行简已经进了府里,一袭玄青色外衣,腰间缀了一串组佩,林听瞧着,跟他腰上的玉佩像是同一组。
四目相对,昨日的尴尬宛如幻灯片在脑海中显现,林听闭了下眼,完蛋,那黑漆漆像怪兽一样的身影已经挥之不去了啊。
裴行简倒是面上平静,一脸淡然,只在看到林听闭上眼时眉头轻皱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问:“怎么,朕很不忍直视吗?”
林听: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深呼吸,“没有,只是皇上的另一种形象已在臣的脑子里扎根。”
裴行简正将手伸到林听头上,拂过落在上面的枯叶,闻言神色绷紧了一瞬,“难道朕就只有那种形象能留在林卿的脑子里?”
林听正思考着要怎么回,就见裴行简忽然弯身,脸庞凑到他跟前,就快要亲上来。
林听一惊,要拉开距离,却被裴行简拦腰稳着,挣脱不开。
“那朕这种形象可留在林卿的脑子里?”
林听默了会儿,贫瘠的大脑里疯狂思索,掷地有声:“根深蒂固。”
裴行简满意了,手略微放开了些:“那你还要走?”
林听瞬间睁大眼,他他他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跑的?
“臣臣臣没说过要走啊?”
裴行简唇角一悬:“呵,想来林卿是酒后吐真言,醒了就忘了。”
林听:???
我靠,他上一次喝酒还是在京郊大营的时候,当晚什么记忆都没了,果然他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怪不得裴行简后面几天不正常得不像个正常人。
裴行简见林听一脸被看穿的神色,却不愿辩解,心沉了下去,果然……
罢了,他比林听年长近十岁,总要多迁就些。
林听正纠结呢,就听跟前沉稳的声音:“走吧,陪朕出去逛逛。”
林听脑中思绪混乱,来不及细想就被拉了出去。
京城各巷繁华,哪怕是如今十月天寒,夜晚冷风刮着脸,街道上的行人仍络绎不绝。
林听在大街上走了两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身旁的裴行简倏然停下脚步。
林听疑惑望去。
就见裴行简脱了自己披风给他搭上,修长的指尖拽着两条细绳系了个蝴蝶结。最后将他被拢在毛领里的发丝牵出来。
温热的手背擦过脖颈,林听喉头动了动,浑身上下都有点发热。
将人拾掇好,裴行简低头,就看见林听眉眼透着红晕,远处灯笼的余光映在他眼角,明艳动人。
裴行简心绪乱了一瞬,很想亲上去,但又很快调整好。
大街上,面前的小孩要脸。
“好了,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林听忍不住侧头去看裴行简。他能感觉得出来,刚才他是想亲上来的,不过又克制住了。
顿时又想到杨公明给他说的:那些话本子上都说,若是真喜欢一个人是克制不住的。
但林听又觉得裴行简似乎也不像是话本上说的那样?
……
裴行简将人送回府后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林听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后知后觉发现:裴行简这么晚出宫就为了陪他逛一下街?
第二日一早,林听抱着被子坐上床头,眼神放空,他他他又那个了……
下人打了水进来,见自家大人仿佛魂游天外,小声唤:“大人,大人?”
林听回神,挥手:“我没事,你们先下去,我自己来。”
那些下人便将水盆巾帕放到一旁置物架上,推门出去了。
林听拽着裤头靠上床架,身体里的情愫像是在迷宫里迷了路,横冲直撞怎么都出不去,撞得他心潮难忍。
他绝望地闭上眼,脑海中满是裴行简的身影,下了很大决心,慢慢将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头里……
等林听出了屋门,飘忽着坐到了院中。
一旁候着的张吉见了,惊讶:“大人,可是昨晚又没睡好?”
这个‘又’字就用得让林听很绝望,他摇头,“没事,是我的问题。” 是他的手不干净了。
恍然间又突然想到,曾经裴行简还牵过他那只手……
啊啊啊,打住,不能再想了。
平复许久,林听才终于感觉冷静下来。
转身吩咐:“去把市面上写情爱的话本子都买回来。” 他现在要研究一下他跟裴行简的关系要如何进展,还有他要怎么逃跑才能让裴行简成功追他。
身边样本太少,只能在书上找理论了。
张吉闻言手中的水壶抖了抖,“都、都要?这这,大人,这些话本子看多了伤身啊。”
林听摆手:“我买来是有正经事的,你别管,先去买了。”
张吉半信半疑地出去了。
等到下午,张吉就带着下人搬着一大摞话本子到了书房。
林听迫不及待翻开,他今日必要出个所以然来。
张吉见自家大人如此废寝忘食,想说又不敢说,只得关上门出去。
林听看得投入,中途下人来报:“夜郎四皇子求见。”
林听头也不抬:“他来见我干什么,让他先去皇上跟前拿‘许可证’。”
下人不知道许可证是什么,一五一十地说了。
“许可证?”耶诗卓笑道:“你家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那下人点头,“原话。”
耶诗卓笑得更灿烂,“知道了。”
林府大门合上,身边的侍卫愤愤:“这人不过是个大墉的臣子,竟然这么大的口气,连四皇子都不放在心上。”
四皇子笑道:“这个臣子可不是一般的臣子,你查到耶诗朗的位置了?”
那侍卫低头道:“耶诗朗因劫狱,被关在大理寺狱牢,那周围三层重甲兵把守,兄弟们进不去。”
“废话,你们要进得去,大墉皇帝就不会将消息透露出来,明显就是想用老二跟我们谈条件。”
“那我们真要救二皇子?”
耶诗卓眼神阴狠:“太子都说了,人要回去,但不能竖着回去。”
……
林听在府上关了几天,这几日耶诗卓又来了几次,都给了相同答复。
他虽然不能为皇上做什么,但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经过几天如饥似渴的学习,林听终于在上百种乱七八糟的方法中结合出了一种可行的方法。
最终的结论就是:但要有技巧性地跑,要毫无征兆地跑,要让人欲罢不能地跑。
他找来纸笔,一口气写了满满两页计划,最后弹了弹,深深折服于古人的智慧。
原来不长嘴的恋爱要这么谈.
这几日,朝堂上风雨飘摇。
夜郎前两月战败,使臣却半点不见战败的颓废,反而在和谈时提出众多不合理的理由,引燃整个朝堂的怒火。
大墉这边以耶诗律威胁,夜郎竟然不愿承认那是他们的皇子,甚至让大墉朝廷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下了朝,裴行简头疼地回了重华殿。
赵德海端着热汤走进来,心疼道:“圣上,先喝点热汤暖暖胃吧,别饿坏了肚子。”
裴行简本不想喝,但看到是鸽子汤,还是接过喝了。
将碗递回去时顺口一问:“他在干什么?”
赵德海说:“林大人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府里,就连耶诗卓三番五次去请都不搭理,让耶诗卓先到您这儿拿个什么‘许可证’?”
裴行简指尖点着桌面,面色沉重,“哼,他自知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便宜,便想从我身边人下手。”
他叫来天玄卫,“吩咐下去,在林府周围多加派人手,让巡城营拨一队留守在林府周围。”
天玄卫领命出去。
当天晚上,林听完成了心口的一件大事,满意地睡觉。
半夜,他迷糊醒来,想要起夜,人还没坐起来呢,就听头顶似乎有瓦片挪动的痕迹。
他往天花板瞧了瞧,是卓还是青山在他屋顶上?
但天玄卫似乎没有这么差的轻功把?
他套好衣服起床,不经意又往顶上一瞥,就与一张裹着黑面的人对上了眼。
林听:……
“我靠,又来?”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睡了龙床
夜晚冷寂, 屋外的风刮过门扉,撞出一声声叩击。
林听和那屋顶上的黑衣人对视一秒,瞬间腿软了下去, “你你你谁呀?”
大半夜的不睡觉, 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往他房里跑。他屋子里是卡了什么bug么。
那黑衣人见状咻地跳了下来,一手压着银色弯刀,刀面被屋顶透进来的月色擦得光亮。
林听脑子嗡地一声, 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人灭口。
他凭借本能抡起两条腿就往门口跑, 声音在冷风里颤抖:“来人啊, 杀人呐,救命——”
那黑衣人顿了一下,看了眼手中的弯刀, 将其收至身后, 压着声音慢慢逼近:“我家大人想见你一面。”
林听根本听不见后面那人的话, 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他觉得自己今日得嘎在这儿。
慌乱中, 终于将门扉打开,一拉开门,就看到青山那张宛如救命稻草的脸,
“青山呐——” 林听喜极而泣,刚才太过紧张,他都忘了卓和青山还在他府上蹲着。
忽然身后一阵闷哼,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青山手持长剑, 弯身道:“林大人,歹人已经被抓。”
林听跑到青山身后,转身抓着人衣摆探头往里看。
茫茫夜色, 屋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哪儿呢?”
这时桌面的蜡烛燃起来,将屋子照亮。
林听这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只见卓利剑归鞘,一手拿着火折子。看样子是他点燃了烛火。
而另一边地上躺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林听扒着青山靠近,用脚踢了下那黑衣人的腿。
没动。
再踢一下,还是没动。
他大惊失色:“死、死了?”
卓说:“没有,晕过去了,要抓活的。”
林听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吓死了吓死了。” 还以为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他松了手,颤巍巍过去,弯腰一把扯下对方面罩。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林听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是夜郎人。”
而且这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林听仔细辨认一番,脑中将所有见到夜郎人的场景过一遍,“我想起来了,当时都宫宴上,这人就是耶诗卓身旁的那个使臣。”
卓微皱了下眉,“使臣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应该是侍卫。”
林听明白了:“是侍卫伪装的使臣。”
这几日朝中的风向他也有所耳闻,夜郎使团耍赖不承认阿秋的身份,坚持称阿秋就是一个长得和他们二皇子身份相似的人,真正的二皇子早在废除太子之位的第二天就死了。
两方谈判陷入焦灼,气氛紧张,看来是他几日都不见耶诗卓,对方沉不住气想要找他做突破口,就想要用强的。
但对方想不到,他府上的侍卫更强。
他又踢了那黑衣人两脚,对卓说:“带去交给皇上。”
“是。” 卓应了声,但没走。
大半夜的被吵醒,林听看了眼漏风的屋子,今夜只能找个空屋睡了。
他困意上涌,发现像木头杵在屋子里的两人,打了个哈欠:“你们怎么还不走?” 别打扰他睡觉。
卓低头说:卓说:“卑职担心林大人会再遇到危险,还请林大人移步祥宁殿。”
林听:???
他哼了一声:
“你以为祥宁殿就安全了吗?前几日还进了贼呢。”
卓满脸疑惑,皇宫进贼了?
但坚持道:“卑职担心大人安全,望大人随卑职回祥宁殿。”
林听:…… 这话说得好像皇宫跟他家一样,随进随出的。
他淡淡道:“这么晚了,我去皇宫会不会太打扰皇上,打扰宫人了?” 宫里都睡了,他会不会扰民啊?
卓回想了下赵公公无数次的叮嘱:“圣上想念林大人的紧,有事没事多让林大人进宫陪陪圣上,什么时候来都行,晚上来更好嘿嘿嘿。”
坚定摇头,“不会,卑职带大人飞进去,其他人听不到声音的。”
好朴素而高级的方法。
但林听综合评估一番,他若是真要在其他房间睡,免不了又要把府里下人吵醒。
嗯?林听突然想起:“下人们如何了?” 他院子这么大的阵仗,怎么一个人声儿都没有。
卓指着被捆成一团的黑衣人:“被他迷晕了。”
林听:…… 他综合评估一番,若是真要在其他房间睡,那必然要重新铺床,而在皇宫,祥宁殿偏殿的床又大又软还舒服,这点祥宁殿胜出;
再者,皇宫里虽然也有‘贼’,但总体比府上安全了不少,如今关键时刻,他虽是个没什么用的侍卫,但保不齐耶诗卓后面还要干什么。
综上,还是皇宫更安全。
林听对卓说:“行吧,我收拾收拾东西跟你进宫里。”
……
另一边,
“啪——” 瓷杯在地面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到跪在地上之人的身上。
耶诗卓不可置信:“你说狼牙被抓了?”
那跪在脚边的暗卫以头抢地,趴在地上的手颤抖着,只敢小声回:“是,卑职没想到林听府上竟然有那么多天玄卫守着,院墙外还有巡城营,我们刚进府就被发现了,但对方按捺不动,等狼牙深入进去就被天玄卫包围了,狼牙不敌被抓了。”
耶诗卓狠狠踹了他一脚:“废物。”
“那林听不过是一个四品大员,大墉皇帝竟然将人看得如此紧,我们果然推断没错,那人对大墉皇帝很重要。”
他看向暗卫:“林听现在在哪儿?”
暗卫说:“被天玄卫带进皇宫了。”
大墉皇宫路线繁杂,守卫极其森严,别说人,就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他的暗卫被带进去,只怕是出不来了。
耶诗卓起得砸了好几个瓷器,“一群废物。”
……
林听被卓带着一路飞进了祥宁殿。放在院中。
“咳咳。” 林听一落地就捂着唇咳了几声。刚才在空中飞得跟支离弦的箭一样,冰冷的空气不停拍打他脸颊,冻得他脸都快僵了。
反观卓和青山,一身黑色束衣,淡定落地,衣角微脏都算不上。
他缩着脖子,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撞入一个温暖的环抱。
祥宁殿内灯火通明,裴行简紧紧抱着他,将他眼角的霜雪抹去,身上的披风将他包裹住。
周围宫人来往匆匆,纷纷低着头不敢看。
林听思绪混沌,他是不是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裴行简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但包裹他的暖意战胜了理智。算了,什么风化不风化的,保暖才最重要。
裴行简裹着人抱了一会儿,直到林听身上的沁凉散去,重新恢复暖意,他才将人带进屋里,坐到龙床上。
宫人们打着热水进门。
裴行简还记得林听在外人面前跟他太亲密会害羞,便挥了下手:“水盆放下,你们出去。”
宫人们只能照做。
赵德海在旁边裹着手探头:需要他不?
裴行简眼神一瞥,“你也出去。”
“好嘞。” 赵德海裹了个毛披风就出去了。
屋内烧着地龙,林听待了一会儿就觉得要热出汗了,推了下裴行简胸膛,“皇上,让臣出来吧。”
裴行简身上的温度高,再加上地龙,他快要热死了。
裴行简垂眸端详片刻,确保他是真的热,这才不舍地放开,转而从一旁桌上倒了碗水放到林听嘴边,“喝点水吧。”
林听手把着碗沿:“皇上,让臣来吧。”
“不必,朕喂你。” 裴行简看着他,手没松。
林听这会儿也开始犯困,便任由他去。
喝完了水,紧接着唇瓣就压上来一道温柔的触碰。
林听:!!!
他睁大了眼,“嗯嗯~~”
腰腹间裹上一双手,一只手灵活地钻入外袍,抓着里衣拽了拽。!!!
林听连忙用抓着那只不安分地手,慌忙摇头。
他只是个纯情小处男,还干不了这么黄的事。
裴行简呼吸一滞,抓着里衣的手紧了紧,终于松开了,抱着他狠狠吻了下去。
林听松了口气。被啃就被啃了吧,跟裴行简接吻还挺舒服的。
一刻钟后,裴行简终于放开林听,将人抱住,拿过一旁的巾帕沾了水在林听脸上擦拭干净。
随后扔回水盆里,下颌抵着发顶,“没事就好。”
林听只觉得唇都被亲麻了,他快要没知觉了,只能凭着本能:“有皇上的天玄卫在,臣很安全。”
“但朕还是担心。” 头顶传来悠长的一声叹息,“你出事,朕总是最着急。”
林听心口一酸,抬手贴在了裴行简手背。
他的手偏白,又瘦,比裴行简的小一点。反观裴行简的手,指骨分明,透着一股三十岁成年男性的粗犷,右手中指间一层厚厚的茧。
林听忍不住摸了下自己一手中指,光秃秃的。上大学后他写字这项技能都退化了。
屋内烛火摇曳,身侧的温度灼热,此情此景,氛围如此暧昧,林听突然想问:“皇上,你说的喜欢我有——” 没有掺杂其他不纯净的东西。
说到一半卡壳了。林听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那话,泄气地双手抚面。
啊啊啊,他果然说不出那种话。
这古代有情话大全卖不?他需要脱敏治疗。
裴行简看着人突然变了脸,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又怎么了?
“没事、没事,” 林听打了个呵欠,准备起身,“臣困了,先去偏殿睡了。”
刚起身就又被抱了回去,放到床上,“偏殿的床还没暖,很凉,朕的床刚暖好。”
林听裹上被子一角,触到床铺里的暖意,心颤了颤。
“那、那皇上呢?”
裴行简深邃眼眸看着他眼睛,“朕今夜审人,在重华殿睡。”
林听有些不好意思,让皇帝给他暖床,他这也太出息了吧。
理智告诉他应该去偏殿睡,但温暖的床击垮了他理智。
林听半点没犹豫,脱了外袍就将自己裹进了龙床里。
舒服~~
裴行简裹着披风出去了。屋内只留了一盏琉璃微弱的琉璃灯。
等人走远了,林听拽闷在床铺里,拽着被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檀香,令人安心……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就放了?
林听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醒来时,看着屋子里半陌生半熟悉的场景,朦胧的思绪逐渐清明, 他想起来自己昨日被带回了正殿, 还睡了龙床。
指尖压了压床褥,仿佛还能闻到裴行简身上的檀香味。
心口像是煨了一团火。
他试探地喊一声:“庆公公?”
外面立马传来回声:“奴才在。”
林听掀开被子起床,这时庆子也带着宫人端着水盆等进门.
他洗漱完就去了重华殿。
踏进殿内, 就见裴行简已经坐在御案前看折子了,林听左看右看, 只有赵德海在一旁守着, 没看到昨日那个蒙面人,不免好奇:“昨日那人呢?”
裴行简抬起头来,审了一夜, 此时眼底还蕴着熬夜后的薄红。
“腿打折, 送回夜郎使团了。”
林听不免担忧:“就这么送回去了?不再多审一审?”
裴行简放下折子道:“那侍卫倒是忠心,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只说一切是他自作主张,和耶诗卓没半点关系。”
林听来时就已经猜到审问过程不会这么顺利。
“会不会耶诗卓否认那黑衣人是他的侍卫?” 想到这几天夜郎使团的态度,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比起不要脸,夜郎使团简直是纯火炉青。
裴行简淡声:“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不认, 只是恐怕所有罪责都会让侍卫一人承担。”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林听。
感受到裴行简灼热的视线,林听问:“怎么了?” 低头时,发顶两撮毛搭了下来。
裴行简心口起伏:“昨夜吓着了?” 他忍了忍, 指尖抬起将碍眼的发丝拂到耳后。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 林听碎短的发丝都长了一截,似乎可以试着扎起来。
林听想了想,“嗯, 还行。” 又偏头看了眼裴行简,补了一句:“跟圣上那日差不多。”
跟前陷入一阵沉默,良久,裴行简似是叹息一声:“夜郎这几年一直不安分,如今派出使团更多是想试探我大墉实力,等这几日谈判结束就让他们离开。”
“要赶走他们?” 林听垂眸,夜郎使团来这儿算是客人,把他们赶走会不会有点不太礼貌?
裴行简似是看透了他想法,安抚地在头顶毛上摸了摸,“无妨,朕担心他们还会对你做什么。”
宽厚的大掌在头顶摩挲,林听被激得脖子往里缩。
他记得昨日的梦里,好像也有这个场景……
“林卿怎么脸红了?”
林听猛然收回思绪,拍拍脸,“啊,屋内地龙热的。” 快冷静下来呀!
这时赵德海进门禀报:“圣上,夜郎四皇子在殿外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认罪来了。
“宣。”
耶诗卓一进殿门就看到站在大墉皇帝身旁的林听,顿时咬咬牙,眼神不岔地盯着他。
就是这个人害他折损了身边最得力的暗卫。
林听被盯得头皮发麻,往裴行简身后捎了捎。
顺带不客气地盯回去,再盯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裴行简不动声色直起身,将林听挡住,面色沉冷:“四皇子来找朕何事?”
耶诗卓对上大墉皇帝的眼神,忍不住抖了一下。
大墉这位新帝登基虽不满三年,但他也曾听闻这位新帝性格暴戾,从小患上头疾,杀人如麻。
数年前就是这个人,打得他们夜郎喘不过气来。
之后大墉皇帝染上头疾,寻遍天下名医都治不好,他们本以为终于迎来了转机,精心布局,甚至不惜牺牲皇子,挑拨臣子和皇帝的关系,就为了能灭掉大墉。
却没想到大墉皇帝的头疾竟然好了。
此时的新帝面容肃穆,眼神深沉,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耶诗卓骤然紧张起来。
若非必要,他根本不愿意独自面对大墉皇帝。
“本王一早起来就听人说本王的侍卫被皇帝陛下打折了腿丢回来,一问才知是之前在宴会时见本王对你们大墉的这位林大人感兴趣,又几次求见都被拦在门外,那侍卫爱主心切,这才私自去林府上想把林大人请出来跟本王见一面。”
林听一脸不岔,“我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掀起来,你那侍卫刀锋都亮出来了还叫请呢,你咋不说他是莫名其妙掉进我屋里的。”
耶诗卓笑脸僵了一瞬,稍微倾身:“还请林大人赎罪,是本王没管教好自己的侍卫,这才让他擅作主张闯了林听。”
这话说的,将自己完全摘了出去。
裴行简脸色低沉,眼中像是蓄着怒火。
耶诗卓见状,更加确定了林听对这位大墉皇帝的意义不一般,继续说:“不如这样,本王做主替侍卫赔罪,赔林大人一箱金银珠宝如何?”
听到跟钱挂钩的,林听登时将头探出来,“给我看看。”
耶诗卓拍手,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进门。他打开箱盖,只见满满一摞金银珠串,将一整个箱子都塞满了。
林听看得眼睛都直了。
耶诗卓咬死了是侍卫不懂事做的手脚,已经处置了侍卫,又要给他们赔一箱金银珠宝。
林听早有心理准备,反正那人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从夜郎身上敲一笔回来。
耶诗卓显出了诚意,裴行简也不好再为难他们,只能不痛不痒地说几句,让耶诗卓走了。
等人走了,林听抱着那一箱子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他这跟白捡的有什么区别。
要不说那些歪门邪道的人怎么喜欢碰瓷儿呢,来钱是真快呀。
裴行简看林听笑得一脸灿烂,像是根本没把昨日的危险放在心上。薄唇抿了一下,捏着眉心开口:“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林听不解:“啊?他们不都赔罪了嘛。” 好歹耶诗卓道了歉,比面对阿秋耍无赖时的样子好多了。
但他看裴行简眼眉间压着怒火,手掌攥紧,似乎很生气。
便问:“皇上,你很生气吗?” 是因为他吗?
裴行简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他们伤了你,朕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林听疑惑:“难道皇上还有办法报复回去?”
裴行简冷笑一声,让天玄卫跟了上去.
等到林听下值回府上,就见张吉急匆匆赶过来说:“那夜郎的四皇子下午去醉仙楼里喝酒,调戏舞姬时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去,腿都折了,连□□那个地方也狠狠砸了一下,都把夜郎四皇子疼晕了。”
张吉将那画面形容得极其悲惨,林听听完整个过程也不免心惊:“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张吉说:“刚才我去醉仙楼买烤鸭刚好看到,那夜郎四皇子下身被撞得不轻,都流血了,只怕是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林听听得浑身舒畅,啧啧:“也是他恶有恶报。”
张吉一早醒来就知道了昨夜夜郎干的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爽快:“这种人就该狠狠收拾了。”
林听心情愉悦地进了自己院子,一进门就见屋顶上立着一溜的人,正拿着瓦片修补那空缺的圆洞。
而可怜的卓和青山被挤到狭小的脊线上,站成一排。尽管如此,这俩天玄卫仍旧蹲得标准,仿佛不受外界影响。
林听瞅了两眼,他家现在不仅有守门石,还有守屋人了。
卓和青山见他回来,纷纷跳下来,“林大人。”
林听往上瞧了两眼:“这是从哪儿请来的工匠,这技术还挺好。”
卓回答:“回大人,是圣上命卑职去营造司抓了几个工匠带过来。”
原来是皇家御用工匠,如今却被派来给他修房顶。
林听又见他们往上敷了一层白色的浆糊,“那又是什么?”
卓回道:“圣上吩咐了,要将林大人屋顶上的瓦片重铺一遍,还要将每片瓦都牢牢黏上。”
林听:“啊?”.
自上次被夜郎暗卫潜入房内后,连着几日,裴行简都派了工匠来,一会儿修房顶,一会而加固窗台,几日过去,林听眼见着他的房子被翻新了一遍。
这几日夜郎倒是安静,有时他跑到御前,就听说耶诗卓寻遍了京城大夫,裴行简为表关心,还派了几个宫里的太医去,回来后一个个摇着头,
“夜郎四皇子已经废了。”
“不能人道了。”
此后几日,耶诗卓躺在床上,两方谈判时夜郎没了主心骨,自然乱了阵脚,被大墉文臣找准漏洞一骨碌掀了个底朝天。
林听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只能每日在重华殿听那些大臣们谈论。
隐隐了解到如今夜郎已经处于下风。
就这么风雨飘摇地过了几日。
两方终于达成了协议,承认阿秋是夜郎国失散多年的二皇子,认了阿秋所做的事,并同意依附大墉,每年向大墉上贡。
而后夜郎使团上书,不日就要离京。
彼时林听正在给裴行简研磨,看到折子后有些震惊:“他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这才待了几天。
裴行简扫了眼折子,交给鸿胪寺卿,对林听说:“耶诗卓不能人道的消息已经传到夜郎,如今夜郎膝下几个孩子中,只有耶诗朗这个废太子能跟现太子抗衡,他们不得不将人带回去。”
林听担忧道:“臣觉得耶诗朗这人心思深沉,就这么放他回去会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裴行简倒是平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夜郎国王年岁已高,几子夺嫡必然元气大伤。”
林听明白了,等夜郎皇室打得头破血流之时,他们再出手收割。
夜郎使团在三日后离京。
为表友好,裴行简带着文武百官在城楼上目送他们离开。
林听瞧着他们离开的样子,颇有种来时风光无限,走时狼狈不堪的凄凉。
直至旌旗远去,众人才准备下楼。
一旁的言丞相感慨,“如今內患已除,外忧已解,倒是显出一副四海升平的景象。”
林听心口一颤,看了眼裴行简。
对方触到他的目光,迎过来。
林听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是不是立了个flag:要退休来着?
还有与杨公明约定的那件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裴行简牵了下他手,柔声道:“走吧。”
外面风大,吹得林听发丝凌乱。
裴行简替他裹紧了身上的厚毛披风,将搭在脸上的发丝拂去。
身旁风声赫赫,林听跟着裴行简下了城楼。
裴行简问他:“回林府还是去宫里。”
林听想了想,他需要一些准备时间,“林府吧。”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走了走了
夜郎使团走的第二日, 林听又去了一趟南相寺。
此时杨公明正在帮住持洒扫院落,见林听过来便问:“夜郎使团走了?”
林听迟疑地点了下头。
杨公明便接着询问:“计划准备得如何了?”
林听有些纠结:“还行,你说我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哇?”
杨公明一眼看穿他:“你舍不得皇上?”
林听脸色一红, 伸手比了个绿豆大小:“就、就这么一点点吧。”
杨公明‘哦’ , “那你还要不要寻找答案了?”
林听点头,“当然要。”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若是决定要跟裴行简在一起, 必须得弄清楚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
杨公明见他一脸不舍的表情,干脆道:“你若真舍不得, 不如直接问他得了。”
一想到在裴行简面前问“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身上的香气”, 一股难言的尴尬当即涌上心头。
林听立马摇头,“不行,不行。” 他、他害羞, 他问不出口。
杨公明:“那你现在就跑。”
林听脚尖点地摩挲着, “啊?这会不会太快了。” 断崖式分手好像不太好吧。
杨公明一脸恨铁不成钢:“林兄, 你可知快刀暂乱麻的道理,现在跑还来得及, 若是日后你真跟皇上在一起了,你想问都问不出口,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 憋一辈子。”
林听想到一辈子那么长,那他会憋死的,“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收拾行李就跑。”
他存了这么多钱, 工作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年假了。
杨公明十分欣慰,林大人虽身为御前侍卫, 年龄却比他还小,在情事上一窍不通,很容易被皇帝哄骗,趁这段时间看清自己的内心也好。
不过林听还是惊讶:“没想到杨兄虽未娶妻,却这么懂。”
杨公明谦虚地说:“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
“那些情爱话本子上学来的?”
杨公明点头。
林听疑惑:怎么他就没从那些情爱话本上学些东西?
两人谈论半天,最后林听终于下定决心,听从杨公明的建议。
“有些事情既然不想说,那就用行动来表达。我相信皇上一定懂的。” 杨公明安慰他。
离开南相寺前,林听最后询问杨公明:“这方法真的行?”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杨公明自信地拍拍胸脯:“放心吧,效果绝对好。”
林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曾经心心念念等任务完成了就退休,如今裴行简头疾已好,內患已除,外忧暂时掀不起风浪。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退休的好时机。
林听出了南相寺的门,就看见守在马车旁一声不吭的卓。
脚步一顿。差点忘了,裴行简派了卓和青山来保护他,若是不把这两人支走,那他一切踪迹不就暴露了么。
上了马车,林听沉思片刻,扣了扣车框:“卓。”
黑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
林听看着跪在车板上的卓,试探道:“卓大人,你在我这儿待了多久了?”
卓低头回道:“三百一十四天。”
林听惊叹:“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你可有想过重回御前?” 虽然他在外人眼里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但跟在他身边终究和跟在皇上身边前途是不一样的。林听就不信卓和青山没想过回去。
卓笔直地跪在地上:“臣奉皇上命行事。”
林听眉头一皱,这一根筋的孩子:“皇上什么命令?”
卓说:“跟在林大人身边,听林大人话。”
林听眯了眯眼,听他的话……
突然叹息一声:“你可知前两日皇宫进‘贼’了?”
说到这个,卓终于皱了眉头,“前两日林大人说过。” 自他被派到林大人身边,就鲜少与宫里的天玄卫接触,也不会特意去打听,自然不清楚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听继续忽悠:“一看就是你和青山不在,天玄卫其他人有所松懈,这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这贼人进了皇宫不说,甚至还闯进了祥宁殿。”
林听脑海中想着裴行简像鬼一样闯入偏殿的景象,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果然,卓听完后大惊失色,“卑职竟从不知道。”
皇宫被贼子闯入可是大事,而天玄卫却没能及时发现,他身为天玄卫首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听见卓果然被唬住了,继续诱哄:“这样吧,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事,给你们放几天假,你跟青山先回去重宫规纪律。” 那时天高皇帝远,他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卓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被绕得有点晕,是这样吗?
见卓有些动摇,林听再接再厉,继续游说。
等到了林府,卓终于想明白了,“林大人,卑职实在放心不下皇宫的安危,明日跟青山去宫里询问一番便立即赶回来。”
林听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想去多久都成。”
卓却坚持道:“臣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
林听计算着时间,离皇宫近这点坏处就体现出来了:以卓和青山的轻功,一来一回不过是眨眼间的距离,而他口中的贼人本就是瞎编的,这两人进宫一问就知道被骗了。
他得给自己留些充足的时间。
又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我前几日吃了醉仙楼的烤鸭还不错,这样明日你们进宫前先去醉仙楼排队买十只鸭子带去给天玄卫的兄弟们,就说是本大人感谢他们前些日子的保护。”
醉仙楼的烤鸭讲究现做现卖,等他们买完鸭子再进宫,那时他应该已经出城了。
卓听完后就要替兄弟们跪地感谢,林听一把将人拉起来:“别别,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 他干的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受不得这一跪。
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你们明日晚点发现他跑了.
他回去后就立刻收拾行李,从库房里拿了一沓银票。
张吉见了大惊,“大人,您这是要外出?要走多久?”
林听点了下头,随即又摇头,“看情况吧。” 看裴行简会不会找到他。
张吉一脸茫然?
“那、那何时走?”
林听将银票踹进兜里,闻言想了想:“明日吧。”
张吉大惊:“这么快,这这、府上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容老奴多问一句,林大人可是为何要走,去哪儿啊?”
林听拍拍张吉肩膀,“如今朝中各处都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本大人要休年假了。”
张吉脸上茫然更甚,“年假是什么?”
林听想了想,说:“是一种能让人非常快乐的东西,在我们那个地方,年假是在一段长时间的工作后休息的一种手段,时间在几日到几个月不定。”
张吉似懂非懂,但他明白自家大人每日在皇帝身边必然是心惊胆战,生怕踏错一步,这段时间林大人家都甚少回,他看着都心疼。
因此非常支持大人出去玩。
“那皇上那边——”
林听这才想起来,“哦对,我要写封辞职信,辞去官职。”
张吉大惊失色,当即抱住林听大腿喊:“什么?林大人您不要抛下我们啊——”
林听被抱得差点趔趄,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是大家的身契,给他们分了吧。”
张吉接过,一看上面竟然给每个人分了一大笔银子,顿时哭得更伤心,“呜呜,大人您把我带走吧,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听:…… 那他还叫什么逃跑。
他寸步难行,只能说:“张管家,你先放开我。”
张吉抽抽搭搭地放开。
林听裹好包裹道:“我是出去散心,一个人就够了,你们有了身契可以自己出去找活,我给你们的钱足够买一栋不小的院子了。
当然若是还想在府上多住一段日子也行,就是不知皇帝会不会把这府邸收回去。”
“呜呜……” 张吉还是舍不得。
“张管家,我走后,在皇上收回府邸前的这段时间,府上就交给你打理了。”
张吉一边哭一边答应下来。
林听给他说的是第二日下午,但翌日一早,在卓和青山动身去皇宫时,林听就拿着包裹走了。
走前,他在书房留了封辞职信,还压了张字条:
致皇上,
带上我亲爱的小包裹,今夜我就要流浪~~
他出了府门就蒙了面往正街的车马行走。
此时天微亮,路上行人稀疏,冰冷的空气中透着凉意。
林听裹紧了外衣,先去车马行买了辆豪华马车,租了个车夫,坐着马车就出城门了。
……
一个时辰后。
终于买到烤鸭的卓和青山两手提着烤鸭飞进了皇宫。
因着他们是天玄卫,宫内禁军发现了踪迹也任由他们飞走。
两人一路飞回了玄卫司。
此时没上值的兄弟们已经在院子里练功了,听见他们的声音,纷纷停下动作抬头:“首领、副首领,你们回来了。”
卓和青山将带回的烤鸭递过去,“这是林大人请兄弟们吃的。”
玄卫司的天玄卫平日里吃不到这些东西,一听是林大人带来的,纷纷凑过来。
卓让他们分着吃,随口问道:“前几日皇宫为何会进贼?”
此话一出,整个玄卫司都安静了。
天玄卫们茫然地互相对望,“什么贼?”
“皇宫里有咱们和禁军守着,怎么会有贼人进来?”
卓不解:“林大人说前几日宫里进了贼。”
其中一人说到:“前几日林大人留宿皇宫,确实大晚上的叫喊过,但后面发现那是皇上。”
卓开始觉得不对,“所以皇宫里没进贼?”
那群天玄卫点头。
卓和青山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外飞。
剩下的天玄卫见了,“首领、副首领你们干什么去?”
眨眼间那两人就飞远了。
等飞回林府,林听早就不在院子里了。
卓和青山将院子搜了个底朝天,最后拽着刚进门的张吉问:“林大人去哪儿了?”
张吉被拽得一个趔趄,疑惑:“林大人辞官休年假去了,你们不知道吗” 随即往里面一指:“喏,辞职信都还在书房里呢。”
随即就见眼前两个天玄卫像是天塌了一样,拿着辞职信咻地就不见了.
重华殿内,死一般的冷寂。
赵德海在一旁瑟瑟发抖,比起他,跪在地上的两个天玄卫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地板里。
御案后的那道身影紧紧拽着一封泛黄的纸页,深邃眼眸里像是被烈火点燃。
“圣上,或许林大人只是贪玩出去了。” 赵德海恨不得时光倒流,给当初说林大人要走的自己一个巴掌。
呸,乌鸦嘴。
裴行简充耳不闻,眼睛盯着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大字:
辞职(官)信: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而旁边还压着一张浅黄的纸条:带上我亲爱的小包裹,今夜我就要流浪~~
“所以,你们是说,林听用皇宫进贼的理由就将你们骗了进来。” 座上的帝王声音冷峻,面色沉稳,看不出喜怒。
卓和青山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喘。
将林大人弄丢,是他们失职。
“烤鸭在哪儿。”
门外的天玄卫拿着吃了一半的烤鸭进门。
“呵!” 裴行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低沉,盯着地上这群人。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天玄卫透不过气来。
卓和青山以头抢地, “卑职失职,请皇上责罚。”
裴行简视线转移到面前的信纸,整篇辞官信写得歪歪扭扭,唯独最后一排小字写得工整:臣特意将卓和青山支走,他们并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怪他们以及臣身边的人。
他盯着那纸条看了又看,指尖在上面摩挲。
上面的字很新,一看就是刚写不久。
若是在卓他们离开后才走,以林府的位置,这个时候应当刚出城门。
林卿啊,真是……
“一人二十大板,玄卫司里领罚。”
卓和青山一顿,玄卫司就是天玄卫,这是让他们自己打。皇上放过他们了,当即磕头:“谢皇上。”
天玄卫领命出去。
室内沉寂下来。
“赵德海,派人去找。”
赵德海在一旁惶惶不安,轻声道:“圣上,找到了可要将人带回来。”
裴行简折好那两张纸,妥帖放进衣袖,淡声:“不必,宣言阙、章怀玉觐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被抓了
言丞相和章太傅得到消息匆匆赶至宫内, 在重华殿大门碰到了赵德海。
二人提心吊胆想探探口风:“赵公公,敢问圣上叫我二人是为何事?”
赵德海叹息一声,“二位大人快进去吧, 圣上可等着呢。”
连把守御前数年的赵公公都一副难言的样子, 可想而知皇上找他们的事必然不小。二人顿时更紧张了。
小心翼翼地踏进重华殿,却没在御案前看到皇帝影子。两人稍一偏头,这才看到立在窗前的皇帝, 正望着窗外的景象,似是在出神。
两人小声走过去:“圣上。”
裴行简见他们过来, 这才走到御案前, 拾起桌面上一张黄纸递过去。
那两人接过,探头去看。
纸上赫然写着圣上将离宫一段时日,让二位大人暂代朝廷事务。
片刻, 言丞相颤抖着手:“这这、不可呀圣上, 重华殿不可一日无主啊!”
章太傅也言辞恳切:“圣上三思啊。”
裴行简双手傅于身后, 平静道:“朕不日便准备离宫,这些时日朝内大小事务就交给二位大臣管理。”
言丞相还要再劝:“圣上——”
裴行简抬手制止, “朕意已决。”
二位大臣劝说无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下。
章太傅问道:“请问圣上可是要去何处?做什么事?”
裴行简望着窗外, 雕花窗面外积雪倾轧枝条,偶有冬鸟掠过,冲向天边, “朕要休年假。”
两位大臣脑子一懵, “年假?” 那是什么?
裴行简不欲解释,交待完了朝中之事,便让那两人走了。
随后又叫来赵德海:“去准备吧。”
赵德海敛下心中的诧异, “是。”
当日下午,卓和青山就跪在了重华殿:“皇上,林大人往彩华城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裴行简有一瞬间的怅然。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林听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人会是他贫瘠痛苦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裴行简闭了下眼,“明日去彩华城。”.
林听架着马车一路出了城门。
他买的是最上等的马车,雇的也是最好的车夫,不仅驾车技术好,还自带武功,能一路护送他。
出了城门他便往彩华城的方向去。
算算时间,他离开彩华城已经有这么久了,那里也算是他命运的转折地,年假的第一站,就定在了彩华城。
一路行了数日,他们终于在一个黄昏到了彩华城。
城内一如他当初走的那样,街道宽阔、人生鼎沸。来往的百姓仍旧质朴。
但或许是他在京城待久了,如今再回临水街,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顺着临水街找到了当初帮助他的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娘。
“来两个肉包子。” 掏了一锭银子放进了篓里,接过热乎乎的包子,“不用找了。”
那老板娘吓了一跳,“唉唉,小公子,找你的钱……” 买包子的人已经远去。
林听找了彩华城内最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房。
如今他银钱充裕,可以在这里先玩几天再想想要干什么。
昨日张吉快马给他来了信,称皇帝并未准许他辞官,也没收回那宅子,并说那宅子已经赏给他了,就由他处置。
林听在车上回信,让张吉多雇几个守卫,府上的金子就留着,万一他缺钱了就给他寄过来。
不过林听早就将大部分金银珠宝换成了钱票,又将其存在了大墉最大的钱庄,足够他一辈子挥霍。
翌日一早,林听下楼。
这家客栈服务周到,一楼是饭堂,能为歇脚的旅客提供一日三餐饭食。
林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彩华城靠海,此时海面上雾气未散,路面寒风刺骨,但客栈里却烧着上好的炭火,透着暖意。
见林听坐下,小二便拿着菜单过来:“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林听随手在上面勾了个八宝粥、甜糯梅花糕,又问:“彩华城可有什么好玩的?”
那小二一听,笑道:“客官一看您就是外地的,咱们彩华城好玩的多着呢,这不今儿晚上东四街就有一出杂耍表演,来的可是咱们大墉数一数二的戏班子。”
林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么厉害,那我晚上瞧瞧去。”
就在这时,旁边那一桌凑过来两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这位公子可是出来游玩的?”
林听一边吃着梅花糕一边回复:“嗯嗯,耍年假的。”
那二人不解,年假是什么?
“正巧了,我们二位也是来此游玩的,见小公子跟我们有缘,不如晚上一道吧。”
林听想了想,这两人穿着贵气,而且能住这种客栈的也不差钱,应该不是为他钱财的。便点头:“行。”.
而另一边,皇帝行宫内。
卓从墙外飞入,停在皇帝面前,“林大人已和两男子约好晚上去看东四街的杂耍表演。”
‘咔擦——’ 筷子断裂的声音。
一旁赵德海心惊肉跳地去接皇上手中断裂的筷子,“圣上您手没事吧。”
裴行简啪地放下木筷,眉心紧蹙,透着一股危险的冷意:“你说,他要跟陌生男子晚上出去。”
卓:“是。”
赵德海心里为林大人默哀,试着为林听辩解,“说不定只是那两男子缠着林大人呢。”
“毕竟咱们林大人长得姿容昳丽,别说那两个男子了,就是圣上您也——”
裴行简胸廓起伏,呼吸重了几分。
赵德海看得焦急,他们圣上早在出城第二日就追上了林大人的马车,可圣上却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跟着,眼看着林大人高高兴兴地在城内逛了一圈。
而他们圣上呢,圣上保持着十步的距离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他本向圣上提议:“既然已经找到林大人了,不如就让林大人来行宫觐见吧。”
谁知他们圣上却说:“不急,我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赵德海还从没见圣上对谁这么宝贝过,一国之君竟如此小心翼翼。
“圣上,那晚上的杂耍咱们可要——”
裴行简指尖扣着桌面,“去准备。”
赵德海又是一惊。“是。”
……
当晚,林听换上一身干练的衣服,下楼看到已经等着的那两位兄弟。
那两人见了他眼色一亮,其中一人扇面遮脸,笑道:“林公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林听摸了摸脸,“还行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过去吧,晚了抢不到前排位置了。” 他拉着那两人出去。
三人结伴来到东四街西巷,此时台子下已有数人围着。
他们在里面挤了很久终于挤到了前面。
这时,周围爆发出一阵喧闹声。
林听探头看去,就见正前的台子上,一个身着褂袄的人喷出了一口火,火光冲天,将一方天地照得绚亮。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声:“好!”
林听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随后又有一人拿着板凳出来表演。
看到激动处,林听也会跟着人群一起高声欢呼,甚至为那些人投彩。
人群拥挤,将前面的人往前挤了几步,林听忽然感觉到身后碰上来一只手,他以为是后面的人挤着他,不耐地往旁边挪了下。
那触感停了。林听放心地继续看表演。
过了一会儿,后腰又触上来一只手,顺着他腰脊的位置往下。
林听往旁边捎了捎。怎么回事,这些人就不能往后退退,没看到连手都伸不开了么。
他找了个较为宽松的位置。
站了片刻,突然那只手又出现了,这次更加大胆,直接顺着他腰后摸了下去。
林听:……
我靠,性骚扰啊。
林听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转头骂回去,突然身旁掠过一阵风,而后是一声惨叫。
等他侧过头,就见裴行简正死死捏着一只手。
林听再一看,那手的主人不正是刚才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位公子中的一人。
他震惊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皇——” 裴行简食指在唇上竖了下。
林听惊疑不定地转口:“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见他一副被吓到的表情,裴行简眉心一跳,齿缝间冷冷哼出一声:“呵!”
林听跟着心口一颤。
竟然就么快就找到他了。林听想着那些话本子上的内容,此刻应该是久别重逢后的高兴,但他怎么看裴行简都觉得这人是在生气。
那被抓的人想要挣脱,但没挣开,不忿道:“你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裴行简冷笑,“哦?我亲眼看见你对他动手,怎么,不敢承认?”
周围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目光。
那男子怒骂:“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还不快给我放开,你他妈——啊!”
只听骨头咔擦一声,那人手腕瞬间垂下来。
裴行简将人扔给一旁的天玄卫,“带走。”
随后看向林听。
林听揣着手,咽了咽,小声说:“我、我自己走。”
一路回了行宫。
林听一路上战战兢兢,想要搭话,抬头却见裴行简神情紧绷,目不斜视,似乎并不想要跟他说话。
他又只能默默讲话咽回去。
不对呀,杨公明不是告诉他逃跑追妻后两人关系更好,最容易解开误会的么,怎么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裴行简那脸崩得老紧,。周围气压低得他都想把自己给埋进土里。
突然脚上碰到一颗石头,林听一个趔趄,“哎呀。”
腰上环上一双手,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夜色沁凉,林听陡然发现,裴行简的手指比空气还冷。
他被抱在行宫门前,裴行简似定住了,一时没放开他。
林听默了默,指尖拽着对方领口,抬起头来,“皇上,臣——唔——”
凶猛而沉重的吻压下来,林听瞬间被对方掠夺呼吸,只能被迫地承受。
他感觉到自己快要飘起来了,眼前闪过一道道暖灯,耳边似有大门合上的声音。
迷糊间,他好像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良久,裴行简终于放开他。
林听瘫痪的大脑逐渐重启。手往身旁摩挲,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
他一时恍惚道:“我这是,到龙床上来了?”
脚踝抚摸上一只略显粗粝的手,抬头就见裴行简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对方摩挲着林听脚踝,声音低沉:“林卿要去哪儿?”
林听被这目光吓了一跳,直觉这个时候得说些好话,脑子一抽:“去皇上的心里?”
随即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裴行简揽在怀里。
裴行简靠在他身后,喉结滚动,“嗯”。手指顺着衣领往下,拽着腰带一抽,衣袍散开。
“林卿,可愿意……” 裴行简声音喑哑,带着化不开的浓浓情愫。
林听感受到腰后抵着的某个东西,情热自心口漫出。
他心痒难耐,就着一股无言的热火点了头。
瞬间天旋地转,等睁开眼,就见裴行简已经撑在他头顶。眉眼如墨,眼眸中情愫深沉,看得他浑身撩起了火。
屋内烛火晃动,蜡油蓄着余热滴入盘中,
床幔飘动,白皙伶仃的手臂伸出来,腕间染上薄红。
床榻之上,帘幔内似有呻吟声溢出,很快便融入浑浊的水声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坦白
夜凉, 屋内烛火微微亮着。
“所以,你一直觉得朕是因为你身上的香气能治朕的头疾,才跟你表白的?”
事后, 裴行简抱着林听坐在床头, 手指尖翻阅着林听走前写的那封辞职信。
林听已经麻木了,任由裴行简抱着他,浑身摊成一个饼, 看到那封辞职信时,眸光闪动, 但实在没力气, 也懒得动了。
窗外月明星稀,屋角的刻漏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们从晚上九点回来到凌晨两点,整整五个小时。
林听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裴行简一个皇帝每天日理万机, 不应该体力比他这个年轻大学生更差吗, 怎么还反过来了?
“嗯?是吗?” 裴行简见人不回答, 凑上来继续问。
林听只能轻微点下头。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裴行简又问。
林听迟疑,他不能出卖朋友吧。
腰腹上又顶上某个东西。
林听慌了, 他已经被榨干了,不能再来了。
“杨公明。”
杨兄,我对不起你啊。
环在身上的手倏然收缩, 后背贴上滚烫的胸膛。
林听感受到裴行简急促的呼吸凑在耳边,而后头顶就被包裹进一只大掌。
裴行简就着林听的脑袋晃了晃,“你这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听脸色涨红, 唇瓣被亲得水润, 被晃得迷糊。
“难道臣想岔了?”
忽地身体一悬,他被裴行简转过身,两人面对面。
只见裴行简面色严肃, 双手抵着他肩膀,认真道:“林听,朕心悦你,不是因为异香或是别的什么,只因为那个人是你。”
林听听得耳热,忍不住摸摸耳垂。
所以,其实是他一开始就被阿秋的话给影响了。如今说开之后,就忽然觉得之前自己太过冲动了。
“你可知朕的意思?”
林听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滚到里面裹着被子把自己一包,恨不得就这么埋在里面不出来了。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裴行简抓着林听裹紧的被子松了松,“别裹进去出不来了,松松。”
林听挪动几分,闭眼睡觉.
翌日一早,林听醒来时裴行简已没在床上了。
等他出门,就见裴行简正坐在院中石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饶有兴致地看。
他走过去,探头一看,这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跟杨公明研究过的某本情爱话本子。
顿时心口像是撩了一团火烧到脸颊,林听震惊到颤声:“这这这……” 不可思议地看向裴行简。
裴行简淡定地放下话本子,“朕只是想看一看你们到底如何想的。”
然后捏捏眉心,“只是没想到,林卿的想法确实异于常人。”
林听立马辩解,“我那也是被阿秋误导的。”
裴行简眉峰一蹙,“耶诗朗?”
他将人拉进怀里,轻声道:“为何不直接找朕问,偏要找这种奇——” 他顿了一下,“奇特的方式?”
林听猜想他刚才想说的是‘奇怪’。
裴行简抬起他的脸颊,趁林听不注意,在上面啄了一下。
林听反应过来,脑中轰地炸开。
这这这…… 他他他他……
裴行简用手将人头掰过来,正对上他,他眼眸里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眉眼稍弯。
“是朕的问题,朕自认自己说得很明白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让林卿感受到朕的心意。”
“不不不,” 林听当即摆手,“臣现在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再说下去,他都快要熟透了。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恋爱,怎么这人却这样的嗯——不知羞耻?
腰肢覆上一只宽厚的手掌,揽着林听往前瘫在了裴行简身上。
裴行简声音低沉,“身体,还好吗?”
林听一开始以为问的是他身体如何,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这人是问他那个方面。
昨夜的暗流在心口滚烫,后脊漫上一股酥麻。
他虽然早有准备,但裴行简也、也太持久了,好几次他都快要吃不消,被这人摊在身上,像块饼一样翻来覆去。
不得不承认,裴行简虽然是第一次干那种事,经验却似乎很丰富。他今早上起来虽还有些松懒,但浑身上下基本没有什么不适的。
林听回道:“还行。”
裴行简挑眉,似乎对这还行的评价不算太满意。
林听只能憋着说:“还不错。”
裴行简神情松软下来。
“那林卿是如何想的?”
林听一口气又悬上来,“什么、怎么想的?”
裴行简颇有耐心,不急不缓地说:“朕心悦你,那林卿呢,对朕是什么想法?”
林听心跳加速,心说干嘛要问他,明明昨日两个人都、那个了,裴行简这么聪明还不明白吗
偏偏裴行简见他不说,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他,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情愫。
林听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双手在身下绞了绞,低声呢喃:“臣也是。”
裴行简偏头,“嗯?”
林听眼一闭,嘴一张:“我也心悦你。”
再一睁眼,正好跟领着宫人送早饭来的赵德海对上视线。
赵德海神情激动,手里的拂尘晃个不停,随即嘴角上扬,然后不断扩大,“嘿嘿、嘿嘿。”
林听:…… 他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观裴行简却很受用,旁若无人地说:“我也心悦你。”
林听脑子空白,当即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赵德海赶紧命宫人放下碗碟就促催这他们出去了。那小碎步迈得比谁都快。
等人走了,林听才放手。
裴行简蓄着笑意,“害羞了?”
林听浑身战栗,坐到了另一边,岔开话题:“吃饭吃饭。”
吃过早饭,裴行简便拉着林听出了门。
他们绕着临水街一路行进。
此时薄雾将散,街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来往行人匆匆。
林听正心上着周围的风景,突然手被裴行简拽住。两人十指紧扣。
林听慌了一瞬,想要抽出来,却被抓得更紧。
他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裴行简:?
眼前的帝王背着金灿的阳光,眼瞳里满是他的身影,“我与你只是相爱之人,并无君臣之分。”
林听不可置信地抬头,嘴唇张了张,“皇——” 唇瓣竖上一根手指,“喊我的名字,林听。”
周遭人潮涌动,喧杂声仿若渐行渐远。
林听溺在那一双温柔的眼里,“裴,行简。”
“嗯。”
“行简。”
“嗯”
……
彩华城临海,常与外界通商,受到外来各种文化杂糅,因此在大街上看到两个男人手牵手那些人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这牵手的两人俱是长相俊美,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是以他们一路上收到了众多目光。
林听已经从最开始的害羞到后面麻木了。
甚至还隐隐有点小骄傲。看,他对象竟然是皇上。
经过一个小巷口,林听脚步一顿,拉着裴行简就往里走。
他们来到一快空地,墙面立着一尊破落的神像。
林听双手合十虔诚拜见,对裴行简说:“这里就是我最初来这儿的落脚点。”
裴行简环顾四周,这个巷口很小,巷道也不长,地面污泥堆积,墙角斑驳痕迹,没一个角落是适合人住的。
林听还在感慨:“我刚来这儿时没有住的地方,就在这巷子里住了两天,身上也没有银子,就这么饿了两天,幸好碰到对面那个好心的老板娘,不然我都不一定能碰到卓他们。”
裴行简突然压下来,将林听紧紧抱在怀里,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林听感受到他的情绪,安抚地拍了拍,“其实当时若是让我选,我宁可住在这儿也不想进皇宫。那时候你多凶啊,在朝臣口中的风评又不好,我还担心被抓进去了后会不会被你一刀咔擦了。”
说着他又有点小小的自豪,“没想到我竟然会找一个皇帝当男朋友。”
裴行简心口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将林听搂在怀里,头埋在对方颈侧,“日后祥宁殿就是你的寝殿。”
“皇宫就是你的家。”
林听心口震荡。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宫还能成为他的家。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林听觉得既然他已决定要跟裴行简在一起,那他就应该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对方。
“皇……行简,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裴行简微微拉开距离,眸光飘动,“嗯。”
林听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家其实非常非常远。”
“我知道,远在天边。” 嘶哑的声音贴着耳膜震颤。
林听耳朵红得彻底,不敢去看人眼睛,“但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跟前落下沉默。
林听低着头,心跳得如擂鼓,担忧万一裴行简后悔了怎么办。
裴行简一手抚着林听头顶,淡声:“我知道。”
林听倏然抬眼,“嗯?”
裴行简看过来,“了无大师曾说我在此间并无能相伴一生的人,” 他静静看着林听,像是要将这个人融入眼里,“可你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林听并不是此间之人。
林听恍然,“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裴行简:“以前我只是猜测,无论大师批语如何,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你是不是此间的人,都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
林听捂着脸。哎呀,这情话真是……
既然说开了,林听便不再藏着掖着,将以前的事一股脑脱出。
“在我们那个地方,男性要到二十岁才能结婚领证。”
裴行简低头看他,“你今年才十九。”
林听立脸微微一红:“这里不一样。”
“要有结婚证才能代表两人是夫妻。”
“我们那个世界讲究一夫一妻制,当然一夫一夫制也是一样的。”
“朕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那等我们老了皇位怎么办?毕竟你家可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这有何可担心的,从宗室过继来一个不就行了。”
“找个聪明的,年龄小的,养在你膝下,以后也是你的孩子。”
……
两人在彩华城待了数日,裴行简借着休年假的机会在彩华城玩了一番,
当然林听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子里,毕竟他一连几日被裴行简榨干了,实在起不来。
裴行简就这么荒唐了几日,终于大发散心放了林听,
林听也终于在三日后出门。
被裴行简带着将彩华城玩了个底朝天,直到最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各个街市所在。
玩够了,他们才终于在临近年末踏上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