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第 281 章 许明月瞳孔猛地一缩,……
许明月瞳孔猛地一缩,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装作疑惑不解地看着副厂长:“邢厂长,您问的这人是?”
副厂长却像是随口一提似的:“哦,是去年从我们省城下放到底下去的黑五类, 我记得就是下放到吴城的一个劳改农场,故而问问。”
许明月不知他何意, 长长地‘哦’了一声:“这和我们这次来采购的东西有关吗?”
副厂长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采购清单说:“采买拖拉机、脱粒机、谷糠分离机, 买些装配工具回去倒也能理解。”他目光宛若鹰隼般盯着许明月几人, 唇角往上轻轻一扯:“只是这扳手、螺丝刀等用于零部件安装的装配也就罢了,这起重机,葫芦、车床、铣床、磨床、刨床之类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清单, “还有这卡尺、千分尺、绕线机、耐压测试仪……”
陈卫民作为从国外学成归来的专家,想要自主研发出属于自己国家的发电机和水轮机等设备,除了动用他自己的关系, 从国外采买回来一批设备外,很多工具、设备都绕不开机械厂的支持。
当初陈卫民他们的很多设备, 都是经过他的手帮他们搞回来的,此时看到清单上的东西, 自然就想到陈卫民了。
许明月不知他何意,说:“邢厂长有所不知,我们水埠公社今年刚建立起一个小型水电站, 您也知道咱小地方人, 读过的书不多, 水电站建好后专家们就走了, 留下我们小地方人,哪里懂的水电维修啊?这不采购些设备回去,想着自己摸索,要是今后哪里坏了, 也有工具上手修不是?”
邢厂长却没有信许明月明显敷衍的话,拿着手里的清单,对许明月他们说:“跟我走吧。”
他起身往外面走,带着他们来到机械厂一个十分偏僻的库房角落,角落里堆着一个盖着油布的东西,掀开了油布对许明月他们说:“自己叫车来拉走。”
角落里堆了一堆破破烂烂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东西,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有些还被砸坏了,上面有明显的凹痕和被暴力拆解的痕迹。
邢厂长说:“还有些东西我这里就没有了,你得去城东的废品站问问,看能不能寻到些什么。”
当初陈卫民他们出事,能够离开他们的人全部都离开了,连孩子都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就更没人敢收拢他们实验室里的东西了。
邢厂长也不敢。
实在是这些设备当初都是经了他手采购的,作为一个机械厂副厂长,他是最知道这些设备的难得,在风波平静了一些后,他才悄摸的叫他媳妇去废品站找回来一些东西,还不敢光明正大的采买,一些上面带有英文标识的东西和书籍,他是半点不敢沾的。
今天要不是在采购清单上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他也不会带他们来拉走这些东西。
他嘴上虽说着不知道陈卫民他们当初被下放到哪个劳改农场,可看到是吴城的劳改农场,和手里的采购清单中夹杂的私货,他又哪里不明白?
大环境的浪潮下,很多人就像浪潮中随时可以被浪打翻的小船,自救都困难,何况渡人?况且他和陈卫民既没有太深的交情,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可惜这些经过他手弄来的设备罢了。
此刻把这些东西弄走,他自己心头也松下了一块大石头。
虽说机械厂有这些机械设备再正常不过,可他心头总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股邪风就会吹到自己头上,现在东西给出去了,他也不用一直提着一颗心了。
许明月没想到这么容易得就采买到自己真正想要买的东西,等拿到了机械厂给他们开的采买单子,她才发现,那角落的一堆宛如破烂的玩意儿,并没有在采购单子上,那一堆东西全都是机械厂白送的。
江天旺识得字还是在部队学的,虽会写会算,但也就个小学的程度,两个民兵也都只是读了个扫盲班,勉强不当个睁眼瞎罢了,哪里知道采买单子上写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四个人中,唯一正儿八经的读过书的,也只有许明月一个罢了。
他们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就跟在许明月和邢厂长身后,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个只会说水埠公社方言土话的民兵能听懂省城的话,他们说话省城人却听不懂,头一次出远门的两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就更不敢开口说话了,怕一开口就露了怯。
江天旺倒是大致能知道一些,但有许明月在前面顶着,他也就老老实实跟在许明月身边,等他们借了机械厂的板车来,拉着两板车的东西离开了机械厂,江天旺才找到机会问许明月:“大兰子,你和那什么机械厂副厂长打什么哑谜呢?我们就拉着这些东西回去?”
也没给钱啊!
许明月用水埠公社地方土话说:“这些旧货是邢厂长送给我们采买设备的搭头,带回去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融了打两个犁头不也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分量可不轻。
江天旺看着出了机械厂的大门,上面还盖着破油布的板车,也没说话,和两个民兵一起,一个前面拉,一个后面推,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将东西拉到了他们晚上下榻的招待所,累的够呛。
第二天,几人又去城东的废品站。
这个废品站非常大,在一个空旷无人之地,连个院墙都没有,除了两间小屋住着人外,就只有老鼠和蟑螂在废品堆里钻来钻去。
面对这样一个堆积成山,乱七八糟的废品站,他们就是想找东西,一时站在废品站里,也是没有头绪。
正在分拣废品的老头儿看四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模样,大声的喊了一声:“你们是想找什么东西啊?”
他将手里的金属物品往一个小堆上一扔,发出哐地一声响。
这次是江天旺上前去递了一根烟给老头儿说:“老丈,我们都是下面农村来的,想买些旧书回去给娃儿们擦屁股,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适合给娃儿们擦屁股的纸?”
老头儿接过香烟,哟,前进牌香烟。
他满意的将烟夹在了自己耳朵上,说:“擦屁股纸嘛,就报纸好了喽!”
他指着一叠折好的报纸。
许明月上前,拿起一叠报纸翻了翻,笑着对老头儿说:“报纸好,拿回去糊墙,草屑不掉,床也干净点。”
现在农村的土坯房用的土砖内,是混合了很多稻草碎做成的,这东西干了后,手抹在墙上,就容易掉草碎和泥土,糊上报纸后家里会干净许多。
她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内容,指着上面主席的话和图像对老头儿说:“老丈,这上面还有大领导的话呢,可不能瞎说。”
老头儿也被虎了一跳,生怕这几个人拿住这个话头来批斗他,忙正襟了神色,忽地想起什么,带着他们来到最里面的角落里一堆洋文字堆的书籍前,对江天旺说:“原本是要拿回去引火用的,你们自己翻翻看,找几本干净的拿到你们村头厕所里擦屁股吧。”
这一大堆洋文字,江天旺他们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要什么。
许明月也装作完全看不懂的样子,蹲下身在这群破旧受潮发霉的书堆里挑挑拣拣,那些原文国外小说许明月看都没看一眼,专门找专业书籍和工具书,还真被她挑出来不少,全都是大头部,笑着对江天旺说:“叔,你看这些纸老多了,放在村口厕所里一本能用一年!”
江天旺也龇了个大牙乐。
老头儿刚才说错话,生怕他们拿话头上纲上线,不耐烦地赶他们说:“拿了就走吧,这几本擦屁股纸就不收你们钱了。”
这里很多东西都是被人□□了之后,剩下的破烂拉到他这里的,本来也没花钱。
许明月这时候却不着急了,眼看着老头儿往刚才分拣废品的地方走,她趁此刻众人注意力都跟着老头儿走了,悄悄收了一些书到车子里,有外文的,也有中文的。
往前走的时候,许明月还看到一些撕毁的字画和古籍,她也不懂鉴定东西的真假,只知道在这个时代,毁去了很多文物和瑰宝,很多东西被懂行的红小兵看到,悄摸的也就带回家藏起来了,可更多的红小兵全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小伙子,哪里懂什么文物收藏,很多又是一股热血上头,黄金珠宝什么的他们还能看出价值,遇到这些字画、古籍,上来就是一顿撕,最后都成了废品站引火的废纸。
前面江天旺三人还在围着老头儿说着什么,老头儿不爱搭理许明月一个姑娘,也没在意她一个人在后面翻翻捡捡。
许明月就一个人弯腰蹲在纸质类废品堆前,在一堆被撕毁的不知真假、年代的字画、古籍中挑挑拣拣,捡一些她觉得或许还能修复好的一些东西,悄悄的收在车子里。
第282章 第 282 章 许明月收的外文书籍里……
许明月收的外文书籍里, 还有许多是许明月看不懂文字的书,她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都一通收了些, 还翻到了一些中文手稿,全都像垃圾一样在地上被踩的脏兮兮的, 收集起来很不方便, 她是将能捡的都捡了。
那边, 江天旺还在问老头儿有没有废铁废机械的事。
老头儿不解:“你们要那玩意儿干嘛?”
江天旺睁眼睛说瞎话,“这不是大炼钢的时候,把村里犁头、菜刀都融了炼钢去了嘛, 近几年虽陆续买了些铁锹回来,还是不够用,看能不能买些废铁回去, 打个菜刀锄头的也好。”
老头儿说:“废铁可不能像擦屁股纸一样送给你们啊,要钱的!”
他起身, 带着江天旺来到废铁堆前,都是杂乱无章的堆着老大一堆, 江天旺也不知道许明月要找的是啥,喊了许明月一声:“大兰子,你看哪些废铁好打锄头、爬犁, 你来看一下!”
老头儿狐疑地打量了江天旺一眼:“你一个大男人, 还问人家一个小姑娘什么铁好打爬犁?”
江天旺摸了摸脑袋, 呵呵笑道:“我十来岁就进了部队打仗去了, 退伍回来就当了干部,别看我上面八辈贫农,种田上的事还真不如他们。”
老头儿没想到江天旺还是退伍军人转业回来的,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你不懂这些了, 其实有啥好挑的?就找分量重的就是了,铁多,融了打的农具不也多了?这还用人家一个小姑娘来看?她懂什么?”
江天旺又拿了根烟给老头儿点上,两人就在废铁堆边吸了一口,江天旺这才说:“老丈,我也不瞒你,我们是吴城山边上出来的,穷乡僻壤,啥都没有。”他吸了口烟说:“今年我们山里建了个水电站,这次来省城就是去机械厂采买些维修工具回去的。”他压低了声音,“听机械厂的人说你这里有些废品能对我们有用,你也晓得我们乡下人,没什么钱,这不就来您这看看。”
老头儿吸着烟,看了他一眼,又起身往废品站最里面去,在一堆稻草下面盖着一些尚且保存还算完好的东西,掀了稻草的一角说:“你看看你们用不用的上,要称斤两的。”
这些东西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拉到这里来的时候,看着都像是好东西,老头儿也不是那种万事不知的人,现在外面人心乱了,他一个糟老头子没能力改变外面的事,但好东西被拉到了他这里,总不能真当废铁融了。
江天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喊许明月过来,许明月也不懂,只说:“都拉回去就是了,最低也就是融了打犁头。”
江天旺还从里面挑挑拣拣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挑出来准备一车拉回水埠公社。
至于传说中床、桌子里夹带的妆匣、黄金、翡翠之类的,许明月是通通没看见,稍微好些的桌子、椅子、木床之类的,早就被人拿回家了,能到这里的,全都是被砸的完全拼装不起来,只能当木柴烧的凳子腿。
都砸成这样了,即使真夹藏着什么好东西,也早就被人翻走了,即使还能到废品站,也被废品站的人又检查过一遍了,又哪里轮得到许明月、江天旺他们简陋?
即使是废铁堆中,能用的好东西也极少,大多数都是扭曲破旧锈迹斑斑没法用了,不然以这年代资源的匮乏,真能用得上的好东西,哪里来得了废品站?
若说真有什么有价值的,也就在那堆废纸堆了,这还得考眼力。
许明月哪里会有眼力?这些她啥都不懂,完全凭感觉罢了。
称了斤两,这些东西分量都不轻,许明月因为拿了一些撕碎的字画、古籍,还有一些外文书籍,给老头儿多添了一块钱:“谢谢老丈。”
老头儿也没拒绝,慢条斯理的把钱折起来放在上衣口袋里,又坐回他之前分拣的废品堆前,将里面东西按照材质不同,分门别类的分拣堆放。
他也不管江天旺他们买了这么东西要怎么带回去。
许明月他们是带了两个板车来的,之前在机械厂拉回去的东西放在招待所的院子里,用油布盖上了。
四个人又是一阵推拉,把两板车的东西拉回了招待所。
如此一天过去,四个人都累的不轻,第二天起来,江天旺带了水埠公社武装部的三十岁左右的民兵,对许明月说:“我去联系一下去我们水埠运煤的货车,再去机械厂拉上脱粒机和谷糠分离机,你要没事就去公安局看那孩子找到家人了没。”
过去临河大队是没有电的,即使江天旺知道省机械厂有拖拉机、打谷机等机械,临河大队都用不了,现在临河大队有了自己的水电站,村里通了电,这些机械设备大队里也能用了。
机械厂和运输大队江天旺是跑惯了的,现在天气热,他也不需要许明月跟着他一起跑,其实他一个人去就行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孩子,他是真心把许明月当做自己人,才会想让许明月收养那个孩子的,他小儿媳心里老是惦记着这个姐姐,总觉得自己姐姐前半生受了太多苦,生怕她下半辈子无依无靠,要是许明月和孟福生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别说许凤莲了,就是他们这些周边的长辈心里都能放心些。
许明月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只以为他担心那个幼童,遂点头答应下来,吃过早饭后,就去了公安局了解情况。
公安局的女公安见她过来,就知道是来问孩子情况的,神情放松,面带笑意的对许明月说:“孩子父母找到了。”
许明月略有些诧异:“这么快?”
她以为起码要好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孩子父母就找到了。
女警官把孩子递给许明月:“你要不要抱抱他?”
许明月顺手接过来,逗了孩子两下。
“孩子父母是复市的,孩子丢了后他们就在找了,和复市那边报了公安,我们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联系上他父母了,只是现在还没见着人,只等确认身份了。”虽说孩子的无关外貌都能对得上号,但毕竟没见到真人。
而且这次被抓住的几人,还是周游在复市周边的资深拐卖团伙,涉及不少幼童和妇女的拐卖案。
而他们之所以只在复市周边城镇游走拐卖,还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无证明不得外出的政策,却也因为这两年的红小兵大串联运动,近两年拐卖了不少坐火车途经复市周边落单的红小兵女青年。
这年头交通不便,这些红小兵女青年又是全国串联,具体什么时候失踪,在哪里失踪她们的父母都不知道,更别说寻找了。
这次要不是恰好遇到了四人同行的许明月几人,抓到了这几个人,那些已经被卖进山里的红小兵女青年,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被人发现,又何年何月才能够被解救。
即使如此,想要解救出她们的行动依旧困难。
这些具体的事情女公安没和许明月说,只说孩子的父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从复市到省城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这年头汽车也少,许明月知道孩子父母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也不着急,将孩子递还给女公安后,就告辞。
女公安有些诧异:“你不等等孩子父母?”
许明月笑着说:“我们是来省城公干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女公安这才想起来,几个人是来省城采买农用机械的,问了一句:“东西采买的怎么样了?”
按道理来说,有小刘带着他们去,问题应该不大,省机械厂全名为省新生动力机械厂,正是他们省公安厅筹建的,别说小刘的父亲是省机械厂的八级工,整个省机械厂的八级工都不多,就是小刘这个省公安局公安的身份,带着许明月他们去机械厂,按道理来说,设备采买问题都不会太大,这也是为什么江天旺去年一年往省机械厂来了十几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顺利的原因。
许明月笑着对女公安道谢:“昨天去机械厂谈妥了,已经去找去吴城的运煤车了,到时候跟着运煤车回去。”
女公安没有问既然事情都谈妥了,许明月还有什么事,不论私事、公事,既然许明月说了还有事,女公安也就没有多留,而是说:“孩子父母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到,你要有空就见一见,到底是孩子的救命恩人。”
许明月笑了笑没说话,手指背又轻轻的在幼童白嫩的小脸上摸了摸,就带着许家村民兵出来了。
出了公安局,许明月就对许家村民兵说:“柱子,我去省城的供销社逛逛,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给家里带回去,你回招待所看着我们的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别丢了。”
许铁柱还有些不愿意,他二十来岁的年纪,也是头一次来省城,也想在省城逛逛呢,况且刚遇到人贩子的事情,他也不放心许明月一个人在外面逛,“jiang书记都说了,让我跟着你保护你呢!”
“这是在省城,又不是在乡下,放心吧,大白天,出不了事。”
许铁柱还是不愿意,又不敢和许明月犟。
许明月虽只比他大几岁,却是他的直属领导,在临河大队又威望极高。
他站在原地不愿意走,许明月又嘱咐了他一句,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许铁柱想追又不敢追,想找江天旺告状,此时江天旺又不在,为难极了,又担心的要命,既担心许明月的安危,又担心招待所院子里放着的东西丢失,最终看着许明月大步离去的背影,还是咬牙回到招待所看着昨天买的一堆东西,心想着jiang 书记回来肯定得向书记告状,她一个人乱跑也不带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出吴城来省城,第一次出来就碰上人贩子要拐卖许明月的事,这让他心头对外界有了个十分危险的印象,一直到他年老孙女要上大学了,这个家里女孩儿不管去哪儿他都要亲自接送的习惯都还在维持着,总是把许明月一个十八级干部当初外出公干,都差点被人贩子拐卖的事当例子给家中后辈们说。
许明月离开后不久,就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给自己画了个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老年妆,套了一件薄外衫,也没找省城的黑市,而是向着厂房聚集区去了。
九月初,虽已经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了,可白天依然热的厉害,许明月穿的单薄,也没有假发,想换装成男人都不行,只能往老了黑了画,还得把自己露在外面的手和手背都涂抹成跟脸相近的宛若晒黑的肤色,之后就拎着一个麻布袋子,往厂房聚集区的家属楼去了。
昨天许明月去省机械厂时就发现,省机械厂是一座非常大的厂子,有多大呢?光是进口机床设备就有一百多台,配备锻压、起重运输、起重、电气等设备就有上前台。
当然,这些数据许明月并不知道具体的,只昨日粗略看了一眼,许明月也不由为省机械厂的规模感到吃惊,这也是她今天来到厂房聚集区来卖她车里囤积的货物原因之一。
因为这个机械厂的存在,周围同时还聚集了造纸厂、制糖厂、饮料厂等。
许明月并没有在周围看到有纺织厂,所以她这次从车里拿出来的主要东西还是当初给小爷爷买的那套花开富贵的四件套。
至于那些旧衣服,大河以南的孩子们都穿不过来呢,更别说买到省城了。
她都不需要叫卖,直接到了厂房聚集区的家属楼外面,大蛇皮袋外面露出一段崭新的花开富贵被套的一角,就有人过来问了。
不到一个小时,上百套花开富贵的四件套就被销售一空。
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制糖厂、饮料厂、机械厂的工人,并不缺钱票,遇到这样好看的四件套,都不用许明月说话,就直接被她们拉到自家小院里,问起价格,还主动帮她拉来了她们的亲朋好友。
主要是这样质量好,花色又漂亮,价格还便宜的瑕疵床单实在难得,别说当床单用了,那么大一个床单被套,就是裁剪下来做衣服,都要做多少套了,这年头布票多少难得啦?一年到头的布票攒下来,都不一定能买一套衣服,现在有不要布票的花布,谁看到不抢着要?
她也不在同一个地方放太多货,这边清完,再换个装扮去下一个地方,如法炮制,等到中午的时候,她这次来省城带的一车货物就清完了。
许明月不要布票,其它工业票却是要的,城里人缺布票、油票,其它工业票证缺不缺,除了钱之外,许明月还收了许多各种乱七八糟的票证。
在收这些票证时,居然有个人因为要的四件套太多,没有足够的钱票,递来一张自行车票。
这还是她来到这时代,头一次看到自行车票。
说来好笑,临河大队这么大,包括许金虎和江天旺在内,至今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大家出门就坐船,坐船坐习惯了,包括许金虎在内,整个大河以南的人都没有要买自行车的意识。
此刻也是收到自行车票,许明月才想起来,或许可以给自己买一辆自行车,不过她和孟福生日常出门也是用船,好像没有要用到自行车的时候。
她捏着手里的自行车票,恍惚了一瞬,问对方:“有收音机票吗?”
前世的八十年代,她爸给爷爷买了一个收音机,那个收音机是爷爷的宝贝,陪伴着爷爷度过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被问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只有自行车票。”就这一张自行车票,都是她好不容易换来的。
可自行车票难得,布票更是难得,还是这么多粉色的彩色花纹的布,想到家里儿女们都即将要成家,又狠了狠心,准备将这自行车票都换成花布料。
她是摸着手上漂亮的布匹,越摸越是喜欢。
最终还是让许明月兑换到一张收音机票。
出了厂房家属楼区,许明月就卸干净脸上画老的妆容,再换上乡镇淳朴姑娘的妆容,找到省城的供销社,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收音机。
收音机她是要送给现在日子已经过好,再不会受前世之苦的青年版爷爷,可她脑海中全是前世爷爷躺在家门口老槐树下的躺椅上,旁边放着一个已经陈旧的收音机,听着收音机里说书人说着‘岳王爷’的故事。
买好收音机,她又想起来,给爷爷买了东西,不好漏掉老太太、许凤莲、许凤发,又给老太太买了一把短筒的手电筒。
老太太年纪大了,夜里起夜看不见不方便,有个手电筒也安全些。
忽又觉得,现在临河大队虽有了电,但晚上外面依然黑漆漆的,走路非常容易摔跤,便干脆地说:“麻烦给我来十个手电筒。”
没想到惹来售货员怀疑的一瞥,起身都没起身,磕着瓜子抬眼看她:“买手电筒是要票的,你有那么多票吗?张口就是十把手电筒?”
许明月笑着拿出一把钱票,客客气气地说:“我这次来省城公干,单位不少同事都给了钱票,让我给他妈带东西呢,我一个人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你是不晓得,我们下面供销社买什么东西都限量,哪里像省城,好多东西真是我们乡下见都没见过的。”
一番话把售货员捧的终于露了笑脸,骄傲地说:“那是的呀,手电筒厂就在我们省城,你们有货都不错了,肯定要限购的呀!”说着,终于起身给许明月拿了两根长短不一的手电筒,问她:“要哪种?这种要两节电池,这种要三节电池,电池要不要的啦?你最好电池也带一些回去,不然没电了,手电筒就用不了啊。”她又拿了一盒灯珠下来,“还有这灯珠嘛你最好也带两盒,不然灯珠丝烧了没有灯珠手电筒也没用的呀!”
售货员不拿灯珠出来,许明月还真没想到要买灯珠,实在是这种老式手电筒离她的记忆太遥远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还要买灯珠。
听她这么说,许明月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不限量的,说:“都给我来两盒。”
“2.5,3.8的,要哪种?”售货员指着柜台上长手电筒说:“一般短的用2.5的,长的用3.8的,呶,就是这种。”
许明月主意到,3.8V的外包装盒上写着‘矿灯泡’,一盒里面大约有五十个灯珠。
想到灯珠这东西容易烧坏,许明月说:“一种给我来两盒吧。”
售货员也不管她要这么多灯珠用不用得完,直接拿了四盒灯珠给她。
之后许明月看货架上还有糕点、麦乳精、奶粉、热水壶、糖水罐头、饼干、奶糖、酥糖等,就着手中的钱票,能买的都买了。
许明月空间里有太多东西不能正大光明的拿出来用,她就想借着来省城的机会,多带一些东西回去,到时候车里的一些东西掺杂在省城供销社买的东西里面,说是在省城买的,也就不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倒是省城供销社里有一样她过去从未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问售货员:“那是什么?”
售货员往角落里随便看了一眼,说:“石笔,石板。”她反应冷淡的很,瞥向许明月:“怎么,你要?”
第283章 第 283 章 许明月好奇地指着石笔……
许明月好奇地指着石笔和石板问:“能给我看看吗?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要买才给看, 不买看什么?”售货员语气不太好地问:“要买吗?要买我就拿给你!”
许明月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在这个时代太正常了,她还在国营饭店看到过‘不可以没有理由殴打顾客’的横幅和牌子, 由此也可见,这个年代的售货员和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牛叉之处。
许明月点头说:“买, 先给我一个石笔和石板看看。”又问了句:“这东西做什么用的?这笔什么材质?”
“做什么用?写字用的, 还能做什么用?当饼干吃不成?”石板分量不轻, 售货员拿了个石板轻轻放在柜台上,提醒她:“轻点啊,砸坏了橱柜, 石板磕了碰了都是不退不换的。”
石板容易摔坏,很多人买回去不小心把石板掉到地上,就摔坏了。
石笔一根近一米长, 用的时候要在上面掰一段下来在石板上写,或是放在口袋里当笔用。
许明月拿了石笔在石板上写写画画, 触感有些像粉笔写字,在石板上写的字可以擦掉, 反复使用。
她问售货员:“这东西有多少个?多少钱一套?要票吗?”
“石板二毛,石笔一毛八分钱,不要票!”售货员回答完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问多少个干嘛?你还能全要了?”
许明月笑道:“我想订五百套, 有吗?”
她车里阿锦的铅笔本子一个月才刷新一次, 即使这么多年囤积了很多, 可也是消耗品, 随着学校学生越来越多,她囤积的那点本子和铅笔必定不够用的,如果有了这石笔石板,学校的孩子们能够用石笔在石板上练字, 就可以省下很多笔和本子的钱。
供销社里也有铅笔和本子,铅笔两分一支,作业本一毛,也不贵,只是这东西水埠公社的供销社里就有,没必要在省城买。
许明月给青年版爷爷买了收音机,给老太太买了手电筒、人参麦乳精和鹿茸麦乳精,里面有没有人参鹿茸也不知道,给许凤莲和嫂子赵红莲买了友谊牌的雪花膏和炼乳,给许凤发买了两套红色双喜字的枕巾。
许凤发今年虚岁也有二十一岁了,今年年初赵红莲生了许爱党,按照老家的风俗,明年开春他就能成家立业了,这套枕巾可以给他做新婚贺礼,给孟福生和阿锦一人买了只沪市牌半音阶口琴,另外,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手电筒和分层的铝制饭盒。
几个孩子她也没有忘记,什么麦乳精、奶粉、各种糕点、糖果,只要是她这里有票的,通通都买上。
省城供销社的售货员看许明月买这么多东西,不由吃惊地说:“同志,你不是来买东西的,你是来进货的吧?买这么多东西,你带的回去吗?”
许明月笑着说:“我是跟空了的大货车回去,到时候把东西装大货车车厢就行了,这些石板石笔先放在这,我明天来拿行吗?”
售货员摇头说:“不行,五百套石板石笔,我们哪来这么多的石板石笔,就那些,都在那儿了。”
石笔是用牛皮纸抱着的,有些像没有包装版的管状烟花,许明月瞅了一眼撕开了半边牛皮纸包装的石笔,粗摸估计有二三十根,距离她要的五百根差了远了,石板也就只有几十个。
这时供销社的主管被人喊了过来,问许明月:“同志,是你要石板吧?听说你要五百块石板和石笔?”
许明月点头说:“咱们乡下穷,学生买不起笔和本子,看到这里有石板石笔,想着给乡下小学的孩子们带一些回去,有了石板和石笔练字,以后她们也不用为买一支笔一个本子为难了。”
供销社主管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圆脸男人,他热情的握住许明月的手说:“懂,都懂,都是为了孩子,这样,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一天,我今天就安排人来送货,明天早上你再来拿。”
见许明月买了这么多东西,圆脸主管又说:“这样,你在省城有落脚的地儿吗?我看你买的东西多,我叫人顺便给你送过去。”
许明月没想到这年代就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了,笑着点头说:“那谢谢您了,我就住在省公安局隔壁不多远的平安招待所,您给我送那儿就行,对了,这里有自行车吗?我还想再买一辆自行车。”
省城供销社说是供销社,更准确的说是商店,柜台后面长长的一排柜子,每个柜子上面都写了字,分别对应着下面的东西,如‘烟酒副食’‘日用百货’‘水果蔬菜’‘布匹鞋帽’‘油盐酱醋’等等。
圆脸主管笑着点头说:“有!隔壁就是自行车车行。”他叫了个年轻小姑娘:“秀梅,你带这位同志去。”
名叫秀梅的圆脸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没有之前售货员满脸的不耐,反而带着青春洋溢的笑容,对许明月说:“你跟我来。”又问她:“你带自行车票了吗?没票可买不到。”
之前她就听到许明月说她是乡下来省城公干的了,怕她不了解买自行车的情况。
许明月拿出那张自行车票来,“有的呢!”
有这位小姑娘领着,许明月很快就买好了自行车。
自行车是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许明月还没骑过这么高的大自行车,好在她前世是会骑自行车的,这辈子身高虽不如前世,但也算的是人高腿长,原本领着她的小姑娘还怕她买了自行车不会骑,没想到许明月三两下就从摇摇摆摆就骑的很好了。
回到供销社,许明月交了定金,领了收款的票据,就可以回去了。
如收音机、雪花膏、口琴、炼乳之类的小玩意儿,许明月自己拿了个蛇皮袋装了起来,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剩下的东西又装了个蛇皮袋,供销社主管叫了一个小伙子帮她送到平安招待所。
江天旺他们早就回来了,一直在等许明月回来,一直等不到,急的魂都要飞了。
由不得他们不急,许明月第一次出远门来省城,路上就遇上人贩子了,他们就怕在省城也不安全,许明月被人贩子拐走了。
在火车上时有他们三个,现在她一个人就出门逛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能不着急嘛?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看到她身下骑得崭新的自行车,车后面放的巨大包裹,还有供销社小伙子骑自行车送来的包裹,几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许明月:“你哪来的自行车?这么东西是啥?你咋出去一趟,带这两个大包裹回来呢?”
许明月轻车熟路的从自行车上下来,供销社的小伙子已经帮她将东西卸下来,轻手轻脚的放在招待所的门口了,许家村的民兵许铁柱忙过去接他:“我来,我来!”
等供销社的小伙子又骑了自行车回去,许明月才擦了擦额上的汗,喝了口水,对江天旺说:“叔,咱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当然是去逛逛啦,这些都是我给我阿娘阿哥阿妹他们带的礼物。”
她从蛇皮袋里拿了一包麦芽糖出来,给几人一人抓了一把,“省城的商店东西就是齐全哈,很多东西都是我们公社供销社都没有的,你看看这手电筒,还有收音机。”
几个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整个供销社,就只有许金虎和江天旺两人一人有一台收音机,许金虎、江天旺两人都当个宝贝似的,天天擦,谁都不给碰。
现在许明月不光买了自行车,还买了收音机!
“不是,你哪来的票?”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可不好搞。
许明月笑而不语。
“得,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江天旺以为许明月是从黑市换来的,立马挥手不说话了。
许明月能从黑市换来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他可一点不意外,毕竟人家手里握着那么大一个养猪场了,还有养鱼场每年分的鱼,别看吴城和邻市在长江边上,又有竹子河这个最大的淡水河,就以为家家户户都吃得起鱼了,并不是!
就以临河大队来说,若不是许明月给临河大队搞的这几个养鱼场,鱼对于他们这些临河的人家来说,虽算不上什么奢侈品,但想要做到日日有鱼,也是不可能的。
有鱼有肉,哪有换不到票的道理?至于在哪里换的,蒲河口距离邻市那么近,想在市里换一张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只要找对路子,还不容易?
至于许明月买这么多东西钱哪里来的,许明月一个十八级干部,和孟福生两个人拿着双工资,在大河以南那个地方,又没有花钱的地儿,光是想想都能算出,许明月夫妻俩这些年存多少钱了,怎么可能会没钱?
只是他也没想到,许明月能这么花钱就是了,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呀!
他看着许明月买的凤凰牌自行车和收音机,还有装了满满两大蛇皮袋的东西,剩下的东西就算没有自行车和收音机贵重,但装了这么两大袋,又能便宜到哪里去?
他心里直呼败家娘们儿,手上却指挥两个民兵,帮她将东西抬到房间里去。
到了房间,许明月又拿出一包面点外面裹着糖形状如枣的‘米果枣’出来,给他们吃。
“书记,我刚刚在省城的供销社看到有石笔和石板,就给咱们临河小学定了五百套石笔和石板,明天去拿货。”
江天旺一口米果枣还没咬碎,差点没呛到,惊呼道:“啥玩意儿?啥是石板?你说你买了多少套?”
第284章 第 284 章 江天旺是听许明月解释……
江天旺是听许明月解释完了石板石笔的作用, 才用掌心搓了搓脸,明明知道石板石笔对学生的作用,可他心里依然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大兰子是真会花钱啊。
这次来省城,光是拖拉机、脱粒机、谷糠分离机, 就花掉临河大队多少钱了, 就算这几年临河大队粮食大丰收, 又有养鱼场和养鸭场持续的在挣钱,这三样大型机械花出去,也要不少钱了, 现在又加了这五百分石板石笔。
像这些糖果糕点什么的,哪怕他如今都十七级干部了,依然不舍得买多, 这姑娘一买就是一大包,完全不把钱当钱。
也就是他们两口子都拿工资, 不然哪个家庭经得住这么花钱?小孟也不说说她。
想到她如今十八级干部的身份,和孟福生宛如入赘般住在许明月的房子里, 江天旺又觉得孟福生确实没底气管许明月花钱,她才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呢。
“这石板石笔多少钱?”江天旺无奈叹息说。
“石板两毛,石笔一毛八。”许明月说了价钱, 江天旺仔细的一算, 叹息道:“这么多钱, 能买多少笔和本子了, 搞什么石板石笔。”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临河大队目前是不收任何学杂费,在免费教学生的,每年在临河小学的投入极大。
本子和笔虽然便宜, 但这是不可持续的,石板和石笔则不同,一批学生毕业了,还可以留给下一届学生继续用,且刚入学的学生,笔都拿不好,用铅笔和本子给他们写字纯属浪费,有了石板石笔后,就在石板上练字。
从短时间看,花这么多钱买五百个石笔石板不划算,但从长期来看,这些石板和石笔绝对是很划算的买卖,如此江天旺也不说话了。
主要是,迄今为止,许明月为临河大队做下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还未出错过,并且为临河大队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临河小学暂时除外,但临河小学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江天旺和两个民兵看到许明月来省城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去,也不由都动了心思,想给家里人买点什么。
他们这次出来要采购农用设备和陈卫民教授他们提供的自主研发水轮机和发电机的工具设备,是带了不少钱票出来的,这些钱票都在许明月这里保管着,他们自己没有带多少钱票,却可以暂时从这个钱里借点出来,回去还上就行了。
下午的时候公安局那边带着孩子的父母来到了许明月他们下榻的招待所,手里提着一堆的东西,来感谢许明月。
幼童看着不到两岁的模样,他的父母也十分的年轻,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都生的一副体面的好相貌,关键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席中山装,口袋里别着一只笔,气质斯文中透着威严,不像是普通人。
他们已经从省公安局那里知道了许明月、江天旺等一行人的身份,知道就是这几个人救了自己的孙子,很是感谢,中年男人还塞了一把大团结给许明月,让许明月等人务必收下。
几人没说自己身份,许明月他们也不知道孩子的家人是什么人,只是看气势穿着,应该不是普通家庭出身,孩子是怎么丢的,许明月他们也没问,只是板着脸拒绝他们塞过来的大团结:“打击和抓捕罪犯,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国家干部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你拿这些东西出来,不是让我们犯错误吗?”
江天旺听许明月这么说,也是正色着脸将他们送来的东西推回去说:“这些你们也拿回去,你们找到孩子,安抚孩子情绪最重要,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几个人又是一番拉扯,最终他们带来的一大包感谢的礼物还是被留了下来,其它的许明月他们什么都没问,孩子的父母和爷爷好像还有急事,要回复市,许明月他们这次出来,开的证明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能在省城多待。
双方都的确有事,也就没有过多的客气。
等他们走后,江天旺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感叹了一句:“也是这小娃娃有福气,遇到了你。”
这要不是许明月心细,发现了端倪,这小娃娃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呢,他心里还有些遗憾许明月不能收养他,但又为孩子的父母亲人找到孩子而感到高兴。
许明月不在乎他们送来的东西,两个民兵却很是激动。
知道他们这一行是四个人,除了给许明月的那份里面多了两桶麦乳精和奶粉外,少了两包烟,多了一瓶酒。
江天旺三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里面都各有一桶麦乳精、奶粉,各色糕点、糖果、红糖、两包烟、一瓶五粮液,这个五粮液昨天许明月在省城供销社里就看到了,五粮液五元一瓶,茅台十元一瓶,许明月因为没有酒票,就没有买酒,没想到却被人送了两瓶。
看得出来,他们临行出来的急,东西全都是临时从省城供销社买的。
对于许明月比他们多了一瓶酒、一桶麦乳精和一桶奶粉的事,江天旺三人没有丝毫介意,他们对于奶粉不感兴趣,反而是对里面的两包‘老刀牌’香烟很感兴趣。
江天旺倒还好,作为水埠公社的书记,平时不缺烟抽,可对两个民兵来说,这两包香烟可就珍贵了,以后出门摆面子,都要靠这两包来自沪市烟草局的香烟了,两人对这两包香烟都爱不释手,当下就珍惜的揣进了兜里,他们都能想象,自己带着这两包香烟回去,在人群中该有多么的亮眼,多么有面子了。
至于其它麦乳精、糕点、糖果之类,他们正想明天去省城供销社取石板的时候,给家里买些东西回去呢,现在钱全省了!
第二天一早,江天旺去联系的大货车就到了,这辆大货车是常年往返于省城和炭山拉煤的,车斗的黑色煤灰都腌制入味,与车斗融合在一起了,非常脏。
江天旺几人也不在乎,先将这两天在机械厂和废品站买的那些工具、设备之类的东西搬上货车车斗,再将他们自己的东西搬上车,放在被油布盖好的工具设备上。
四个人在招待所退了房,路过省公安局的时候,原本是想和里面的女公安和小刘公安打声招呼,他们要回去的,但省城公安局里面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值班的民警,许明月和他们都不认识,就和里面的值班人员打了招呼,让他们给女公安和小刘公安带个话,他们先离开省城回水埠公社了。
值班的公安知道他们是这次拯救那幼童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也很热情,直说了女公安和小刘公安他们都出任务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在省城,还让他们在省城再待个几天再回去。
“不了不了,我们招待所都退了,出行证明上开的时间就这几天,哪里能过多停留?我们回去了,带我们向沈公安和小刘公安问个好!”
几人打了招呼后,就跟着大货车直奔机械厂。
昨天江天旺就来机械厂把他们要的机械都签好了单子,直接来机械厂拉上就行。
别的都好说,最难办的是小四轮的车斗。
小四轮的车斗不如大货车的车斗大,他们把车斗内的东西先卸下来后,再把小四轮的车斗叠放在大货车的车斗内,然后再将小四轮的车头、车轮这些一一弄上车,接着是脱粒机、谷糠分离机,光是这些东西搬上车,就足以把整个货车的车斗装满了。
一辆车不够,好在每天从省城往返炭山拉煤的煤车有好几辆,原本江天旺他们为了省钱,觉得一辆货车就足够用,现在不够,他们临时又添加了一辆车,将其它工具设备和许明月的自行车装在了后面来的车上,又去供销社将昨天定的五百块石笔石板搬上了车。
等到一切都装好搞定,江天旺和水埠公社武装部的民兵坐一辆车,许明月和许铁柱坐一辆车。
大货车每次出车都是两个人一起,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他们常年往返省城和炭山两地,知道江天旺是水埠公社书记,现在又知道了许明月是劳改农场的一把手,两个原本坐在副驾驶跟车的人都连忙让出了位置给江天旺和许明月,两个人倒也没拒绝。
江天旺主要是腰不行,他早年上战场,身上受了不少的伤,现在表面上看着没事,但实际上一到天阴就这里疼那里疼,前天做了八个小时的火车,这两天又一直在到处跑,他受了不少的罪,此时也不客气了。
许明月是受不了车斗内的煤灰,和货车行驶过程中一路扬起的烟尘,反倒是去车斗内坐着的两个跟车司机,和两个民兵都是男的,都有话题聊,两人一人一只烟,路上就聊的飞起。
等到了水埠公社,江天旺和水埠公社的民兵下了车,许明月和许铁柱还坐着两辆大货车,一路从水埠公社到炭山,再从炭山一路开了临河大队的大队部。
这还是临河大队的堤坝路与炭山修通后,第一次有大货车来临河大队,一时间所有村里的小孩全都跑过来看热闹。
很多从未出过大河以南的小孩,看到两辆这么大的大货车,都纷纷好奇的问许铁柱:“三叔,这就是火车吗?”
火车和货车在他们的方言体系当中发音一致,许铁柱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反而抱起喊他三叔的孩子,将他放到大货车车头的副驾驶位置,让他感受一下大货车的威风:“来,坐一下大货车!”
“三叔,你会开火车吗?”
许铁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那是不会的,我要会开大货车,我就去当运输司机了!”
他这个民兵是不入干部级别的,每天拿的不是工资,而是十个满工分,哪里能和运输司机的工资相比。
不说运输司机日常夹带私货赚的油水了,就是他们最低等的副五级司机一个月也有四十多块钱工资,像他们这种跑长途的运输司机,一个月工资有六七十块钱,相当于七级干部的工资了。
这些都是他在路上,听跟车司机和他说的,可把他羡慕的不行。
大货车的到来和新买的小四轮、脱粒机、谷糠分离机等机械的到来,让许明月买的新自行车在里面都没有了牌面,所有孩子和大人都围绕着大货车和崭新的小四轮看稀奇。
至于许明月他们这次去省城主要要带回来的那些破旧的工具设备,已然被他们全部忽略。
许明月他们还是回到水埠公社的一周后,才从《省城日报》的报纸上看到了省城公安局联合复市公安局以‘组合拳’的方式,针对复市、安阳县周边的违法犯罪拐卖妇女儿童团伙进了一次深度且覆盖面极广的打击行动。
第285章 第 285 章 报纸上写的这次针对违……
报纸上写的这次针对违法犯罪拐卖妇女儿童团伙的打击力度非常大, 总共抓获人贩子五十一人,被解救出来的妇女儿童有两百多人,并且针对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行动已然还在持续不断的打击。
报纸上写的并不详细, 实际上针对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的拯救工作,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很多被拐卖到大山里面的女人, 想要进去解救出来极难, 买卖妇女儿童的人,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他们觉得他们花钱了, 买回来的女人就是他们的私人物品,就是他们的,大山里面的人更是团结一致的对外, 有时候没有本地人领路,外面的人想要进去找到正确的方向和地方都不容易。
许明月看到这里的时候, 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们这个地方,因为有大河阻隔, 外面的人想进来较难,在许明月的记忆中,出现拐卖妇女儿童的事较少, 更多的是大山里面内部消化, 也就是换亲。
儿子娶不到媳妇, 就养个女儿, 等女儿长大了,换给另一户家中有女儿的家庭,互为姑嫂。
临河小学孙小草,现名孙萱草的小姑娘, 和她的表格赵青山两人的母亲,就属于当地比较常见的换亲现象。
换亲都还算好的,还有一种就是如王根生父母那样,生多个女儿,女儿要么扔了,要么卖了,或是将最不受宠的二女儿直接以高价彩礼的方式卖进大山里。
在她前世的这个时代里,她不知道有没有被插队下来的女知青们,有没有遭受到这样的对待,她没听长辈们说起过,唯一知道的,就是荒山上没有坟包,却始终有人在清明节挂幡烧纸钱的乱葬岗。
就是她现在住的那个荒山。
好在,自她来到这个时代为止,她目前还没有看到有无端枉死者,被拉到荒山随意掩埋。
许明月带回来的五百个石板和石笔已经拉到了临河小学。
对这批石板和石笔的到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老校长了。
老校长抠搜,哪怕临河小学的很多纸笔都是许明月无条件赞助的,他也心疼的不行,那些刚学会鞋子的小孩,用沙盘就行了,哪里就用得上铅笔和本子了?现在好了,有了石板和石笔,写完还能擦了再用,不用再给学生发铅笔本子了,铅笔本子得字练好了后,关键时刻再用!
他吩咐住在临河小学的知青们,让他们帮着把五百个石板石笔都搬到二楼空着的教室里。
这样的活虽累,住在临河小学的知青们却非常乐意帮忙,连女知青们都很积极的搬东西,他们都想在老校长面前表现,希望老校长能看到他们的勤劳努力,下次再有老师招聘考试,能优先录取他们,哪怕不能正式录取,日常当个代课老师也好啊,教不了语文、数学,他们教体育、音乐还不行吗?
是的,就在许明月他们去省城的那几天里,临河小学的第二次教师招聘考试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选了三个知青和三个当地人老师,三个知青分别是第一届插队到临河大队的知青沈志明,第一届插队到和平大队的张莹莹,第一次插队五公山公社后来当了红小兵四处串联批斗后来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女知青杨红霞。
杨红霞自从上次被取消资格后,这一年虽然还是争强好胜,在宿舍里有些不得人员,可她对学习这一块却从未放松过,平时上工回来再累,她都会找机会学习,这次她的考试成绩仅在张莹莹之下,考了第二名。
第三名自然就是沈志明了。
沈志明读书时成绩不咋地,但他有个好兄弟罗喻义啊。
九个男知青虽然睡在一个宿舍里,但罗喻义和沈志明这两个最初就一起插队到临河大队的人,关系不由自主的就是比当初来临河大队想要搞事的七个当过红小兵的七个男知青要亲近。
沈志明不聪明不要紧,罗喻义有书,有时间,会给他辅导。
张莹莹考上了临河小学教师后,就将自己的粮食关系从和平大队,转到了临河大队,并且在临河大队的新宿舍里,和楚秀秀、杜晓雅、阮芷兮成为了舍友。
她是来到临河大队之后,才知道临河大队的条件有多好,学校居然一日三餐,除了早晚是红薯大米粥外,中午那顿不光是干的,还有鱼。
住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不光是砖瓦水泥房,河边蚊子多,宿舍窗户居然还有网窗。
对比她在和平大队过的日子,简直天渊之别。
楚秀秀、杜晓雅三人从已经考试上岸的新舍友这里才知道,老师招聘考试的教材,是本地教材,而不是他们过去学的教材。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三个新知青都仿佛化身为年世兰,哭着大喊一声:“老知青们,你们瞒的我们好苦哇~!”
今年新来的知青们,一个都没考上!
原因和去年新来的知青们一样,他们上学时学的课本,和本地教材不一样,吃了教材不同的亏,老知青们面对找工作摆脱农活这事,又都默契的没将这事告诉新知青们,全都藏着自己的书,偷偷的看,偷偷努力,要不是新室友张莹莹告诉了她们,估计她们还被老知青们瞒在鼓里,心里疑惑怎么考试的内容和他们过去学的,有些不一样。
叶冰澜和楚秀秀两个大学生,都以为自己这次考试十拿九稳,她们一个大学生,考这个年代的语文、数学还不是手拿把掐?加上两个城里姑娘,头一次下乡经历真正的乡下生活,在两个月的双抢之后,通通累成狗,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学习。
叶冰澜晚上还要当黑市贩子,去黑市给自己手下的几个经销商货物,同时还要想办法打听和接近被下放在蒲河口农场的父母,根本没有多少心思看书。
楚秀秀就更不用说了,一亩地的种田空间,她白天在大队部里干农活,晚上去空间里干农活,每天累的眼睛一闭就睡熟,眼睛一睁就又是干农活的一天。
结果两人都没考上。
两个人天都塌了!
她们虽是穿越来的,但她们真的都是城里姑娘,没干过农活,穿到这个时代才知道,干农活真的好辛苦啊,弯着腰插秧,真的腰都要断了!
她们的纤纤十指,现在前面全都插秧插的黑黄黑黄的,人也黑黄黑黄的!
魏兆丰和阮芷兮对于自己没有考上老师的事情也十分惊讶,魏兆丰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很好,学什么都不费力,对这次老师招聘考试,自然也自信的很。
阮芷兮娇气了些,成绩没有魏兆丰上学时那么好,但在学校时也属上游,从没怀疑过自己考一个偏僻小山村的小学老师会考不上。
她们这些新知青全都住在新宿舍里,对老宿舍里的老知青们已经看了一年的书,并且每天都在看的书完全不知道是啥。
他们最初来的时候,全都是抱着非常轻松的态度考试的。
考试结果一出来,他们都有些傻眼。
几个新知青全都难以置信。
杜晓雅甚至还不服气为什么三个当地人老师卷子出的那么简单,他们的试卷那么难。
“不公平!这场考试不公平!重考!”外面红小兵批斗之风疯狂,他们这些新插队来的知青们多少也受到一些影响,全都来老校长办公室里抗议,要求重考。
新知青的闹腾老校长还没说什么,杨红霞气的要死:“凭什么重考?凭你一张嘴吗?你考不上就重考,那下次别人没考上是不是也要重考?”
她原本就因为去年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这事,暗中努力了一年,这次好不容易考上被录取,杜晓雅她们居然鼓动说要重考,她差点没直接和杜晓雅打起来!
杜晓雅也委屈的要命:“考试的内容和我们学的根本不一样!不公平!”
杨红霞冷笑道:“你们之前没学过,难不成我们就学过?我们去年第一次参加考试时也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去年考的人也都重考吗?”
把杜晓雅他们说的不吱声了。
可杜晓雅依然不服气,她人非常瘦,嗓音像是没有变过声似的童音,说:“那还有三个人呢?为什么他们的卷子那么简单?”
杨红霞翻了个白眼:“要是都录取我们插队来的知青,要是我们哪天回城了,这学校怎么办?”
这个时候知青们,除了叶冰澜和楚秀秀外,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年,觉得杨红霞说的话甚有道理。
对呀,要是全都录取他们知青的话,他们过一两年回城了,学校没老师了可怎么办?
以前的老知青都诧异的看向杨红霞,没想到一向毒舌刻薄的她,突然讲出这么明事理的话来。
只有叶冰澜和楚秀秀,已经开始买当地教科书,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为下一次的老师招聘做准备。
她们并不担心临河小学以后就不招老师了,光是看临河小学建的规模,就知道未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学生招进来。
三个当地人老师和知青们相比,那简直都不能称天与地的距离了,完全就是边教边学,跟老知青教师们学习。
她们全都是出自临河大队扫盲班的学生,相较于过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自从临河小学招收了五个本地人当老师后,临河大队的人对上扫盲班的热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不光中午去扫盲班学习,晚上也会点着桐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练字,复习着白天老师们教授的字和算术。
尤其是大队里的女孩子们。
许明月、许凤莲成了她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榜样,她们和许金虎的女儿许红荷还不一样,许红荷起码是个初中生,是读过高中的,许明月和许凤莲两姐妹,过去和她们一样,完全就是个睁眼瞎,愣是通过扫盲班的学习,一个成为了十八级干部,一个现在在水埠公社里担任财务工作,现在也是入了级的干部,吃国家粮食的人。
两个活生生的榜样立在那里,还有去年临河小学招的两个当地的女老师,干部的身份离她们太远,但学校老师的身份却离她们很近,只要努力够一够,是能够着的!
当老师,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光体面,每天还和村里干活的壮劳力们一样,能拿满十个工分。
大队里哪个能拿满十个工分的女人,不是把自己累的跟个老黄牛一样拼命的干活?日常她们也就拿到八九个工分而已。
她现在还管不了外界的事情,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目前能管的一亩三分地的事情。
那些机械到达临河大队后,又用船被拉到了蒲河口养猪场,陈卫民教授等人现在也常驻在了养猪场。
养猪场当初建的大,目前养猪的数量却并不太多,除了已经长成的六十头猪,和已经半大的两百头猪外,就是今年新增的五百只猪崽,六十头已经长成的猪,除去临河大队订购的五头,蒲河口农场自己消化的五头,每周给水埠公社肉联厂提供的两头外,现在剩下的不到二十头,算算时间,等这二十头猪全部给肉联厂供完,刚好第二轮养的两白头猪也该出栏了。
现在范教授和孟福生他们正在研究一种新的,可以增强猪崽免疫力,更适合它们生长的饲料,后面的猪生病的概率还会降低,生长的速度会加快。
不过这种饲料并不是几十年后的科技与狠活,而是以竹子河里现有的河蚌类生物为主要材料,加强猪崽们钙类的吸收。
养猪场还有很大的空间没有被填满,当初在建的时候,就是以千头猪衣裳的规模建的,现在多出来的场地和房间,就用来给陈卫民教授他们作为他们想要自主研发水轮机和发电机的研究基地。
实际上早在六年前,国内就已经自主研发出了第一台750千瓦的水轮机和256千瓦发电机联机发电,可以带动当地居民用电和一个小型面粉加工厂的用电。
陈卫民教授他们当初就是在750千瓦的水轮机的基础上,在研究更大千瓦的机械。
他们本以为这辈子或许都没有机会再实现他们的梦想,没想到时隔一年半,他们居然在一个劳改农场内,再度实现了他们的研究事业,当初被下放到这里的几个水、电机械工程、水力与河流动力类的几个专家教授全都被放到了养猪场内,除了自主研发发电机外,他们也开始了主持蒲河口农场和养猪场的沼气发电工作。
第286章 第 286 章舂米加工厂 要说临河大……
要说临河大队拉回来的拖拉机、脱粒机、谷糠分离机, 哪个机械最受欢迎,那无异是谷糠分离机,也就是土话说的碾米机。
临河大队因为地处偏僻, 没有电,在通电之前, 整个大河以南的人, 为谷糠分离的方法, 还是最古老的舂米。
不是远古时候,人为的用木棒往舂米的石臼里捣米,而是用锥窝和踏椎, 脚踩在木质踏椎上,一下一下的往石臼里舂米,用这样的方式舂出来的米, 很多都是碎米,哪怕用细密的筛子一遍一遍的筛过被石椎分离出来的大米和稻糠, 依然有很多米糠筛不出去,有很多细碎的米粒被筛入稻糠中, 这也是为什么临河大队有那么多糠米的原因。
可有了在谷糠分离机后,就不一样了,它不光舂米速度极快, 还不会发生用踏椎和石窝舂米时, 把正常的米粒给舂的稀碎的现象, 分离出来的大米粒粒饱满, 没有一点稻糠残留。
这样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稻糠的大米,大河以南的人祖祖辈辈都没有见到过,现在终于见到了,全都挑着自家今年新分到的稻谷, 来大队部后院厨房去碾米。
临河大队的日子好过了,就难免惠及到嫁在临河大队的媳妇儿们,秋收之后,她们回娘家,就难免带几斤大队部里分离出来的新鲜大米给老子娘尝尝。
她们很多人老子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米糠是很磨牙的,这样不掺杂一点米糠的大米,不论是给老人补身子,还是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幼童喝,都是很好的补身体的物品。
随着她们回娘家,临河大队通了电,有拖拉机、碾米机的消息顿时就传遍大河以南。
靠近石涧大队那边,在许明月的提议下将山下的荒地开发出了一千到三千多亩两个大队,顿时就不淡定了,尤其是距离临河大队最近的石涧大队。
之前临河小学开学,丁书记就羡慕的狠了,他侄孙子,多聪明多好的娃儿,愣是大字不识一个,想到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他大侄孙子帮他家婆娘去临河大队打探情况,丁书记就想把他侄孙子送进临河小学读书了。
可临河小学是免费收学生入学的,给临河、建设、和平三个大队的学生免费入学还能说得过去,毕竟这三个大队都属于水埠公社,可他们石涧大队虽离临河大队离的近,但他们是属于五公山公社,从没听说哪个学校,连隔壁公社的学生都免费收的。
不光是他自己的孙子,连整个石涧大队的小娃儿们,他都想送到临河大队上学去。
他们五公山公社倒是有小学,他们也不像临河大队,去水埠公社还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河,但他们大队距离五公山公社也不近啊。
他们石涧大队,算是距离五公山公社最远的边沿大队了,和水埠公社的临河大队比邻,他们又是在山涧里,一路上野兽较多,五公山公社的学校离的太远,学生要是没人护送着上学的话,很容易出事。
可临河小学就不一样了,只隔了几个村子,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都穿行在别的村子的村里头,只要不天黑出门,基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在得知临河大队又买了拖拉机和碾米机回来,丁书记这回是真坐不住了,跑到临河大队找江建军打听,他们大队的稻子能不能也来临河大队碾米,他们大队的娃儿,能不能也来临河小学上学。
这话把江建军问的也有些懵,他虽是临河大队的大队部书记,但临河大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要说不收石涧大队的学生吧,学校规模明显是按照将大河以南学生全收了的规模建的,要是收石涧大队的学生吧,学校现在给学生的所有书本、餐食全都是免费提供的。
免费提供给水埠公社旗下的娃儿们吃喝也就完了,隔壁五公山公社的娃儿,关他们水埠公社什么事?他们凭什么管?
还有碾米机的事,石涧大队的人来舂米倒是小事,可启动碾米机对机器有损耗不说,还耗电。
现在光是一个临河大队的米碾起来面前水电站还撑得住,再加上石涧大队,七百多瓦的电机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临河水电站的电消耗。
江建军私心里是不愿意给石涧大队开方便之门。
惯性思维使得他们此时都忘了,现在的五公山公社的革委会主任,正是他们大队出去的许金虎的女婿,他们现在两个公社是一家人了。
江建军一个人做不了主,就拉来了许红桦等大队部干部能开会。
许红桦倒是想说,现在五公山一把手是他姐夫,但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他反而不敢开口了。
等傍晚许明月夫妻回来,江建军又把许明月拉到大队部就丁书记提出的两个事情开会,到底接不接收石涧大队的娃儿入学,给不给石涧大队的队员们用碾米机舂米。
许明月累了一天,此时只想睡觉,根本不想被拉来开会,闻言便说:“那就在大队里开个舂米加工厂,别的大队想要来舂米,拿钱或者粮食来换就是了。”
第287章 第 287 章 “啥?啥加工厂?”江……
“啥?啥加工厂?”江建军一时没听明白, 咋说着说着,就又要开一个厂了?
许明月之前在省城就没有睡好,回来后又是临河、蒲河口两头跑, 又要忙临河大队开拖拉机的事,又要忙蒲河口设备到来后, 准备自主研发水轮机的事, 忙的好几天没睡好觉, 此时不仅困,太阳穴也有些隐隐作痛,便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略显疲惫地说:“舂米加工厂,现在我们临河大队通电了,舂米机光是供我们一个大队使用浪费了些, 不如弄一个舂米加工厂,整个大河以南, 乃至炭山的人想要舂米,都可以来我们舂米厂舂米。”
如今大河以南除去已经通电了的临河大队外, 别的大队、村落都还在使用最原始的脚踏舂米的方式,这种方式舂出来的米,想吃一口完全没有米糠的米饭, 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虽然他们有筛子可以将米糠分离, 可很难做到完全一点稻糠都没有的分离干净, 踏椎舂米是不分米粒和米糠的,一视同仁的砸碎。
大山里面山多地少且不提,从临河大队到五公山下的所有大队,已经全部从过去的贫瘠, 到如今一个大队拥有两三千亩地的良田,五公山公社那边虽不至于所有田地都和临河大队一样奢侈的种稻米,但多多少少也是会种一些稻米的,只要他们想吃稻米,又不想像过去一样辛辛苦苦的用脚踏石臼的方式舂米,就得来他们这舂米加工厂。
尤其是隔壁的石涧大队,当初在许明月的建议下,可是多出来三千亩的良田,石涧大队随着王根生的倒台,生产主任王主任也下台,换成了谢家村的人,现在丁书记和谢书记联手之下,学着临河大队,如今日子也过的蒸蒸日上,逐渐实现了吃饱自由。
人吃饱之后,就会有更多的需求,吃没有糠的米饭,就是他们下一步的追求。
年轻的江建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他爹江天旺摸头的习惯,也在自己满头乌发的后脑勺上摸了摸:“那就开舂米加工厂?”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见识,最远只去过几次吴城的江建军见识浅薄,从未想过开什么厂,现在被许明月这么一提醒,对呀,机器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开个舂米加工厂呢?不仅能给临河大队创收,也能给水埠公社创收。
这样一来,他们临河大队就有两个厂子啦!
江建军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生产的事情都是由生产大队长负责的,江建军不由看向许红桦:“那这事……?”
许红桦温和地笑了笑说:“这事我来办。”
江建军又看向众人说:“那咱们这舂米加工厂要开在哪儿呢?开在咱这大队部肯定不行,来来往往那么多文件呢,还有咱楼上的……”他用下巴朝上面抬了抬,话没说完,大家都能懂。
楼上是现在大队部的粮仓。
许红桦笑着说:“不是双抢刚过去吗?双抢两个月水泥厂和砖瓦厂估计又积攒下来不少水泥和砖瓦没用掉,现在咱们大队的粮食越来越多,咱这大队部的粮仓都放不下了,加上下乡插队到咱们大河以南的知青越来越多,大队部在你们江家村的最下方,我晚上都睡不踏实,你们看要不这样,在我们村的村中央位置,再修建个新稻仓,到时候你们村一个旧粮仓,咱们村一个新稻仓,分开放,也放心些。”
他这个提议一出来,众人都面面相觑。
许红桦性格脾气温和,却也受他父亲许金虎影响,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许家村扒拉。
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不像畏惧许金虎那样畏惧他,说:“要不建在我们村,我们村就在山脚下,人家要来偷也偷不到我们村……”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家村大房的小队长给打断了:“还偷不到你们村,就你们村那点人,要被山里土匪知道了粮仓建在你们村,一晚上就被人抢光了!”
可众人也不愿意建在许家村。
实在是城里生产大队才十来年,许家村的霸道却是持续了几十上百年,他们生怕新粮仓建许家村,就不拿出来,被许家村人自己霸占了。
许红桦见自己的话得不到除了许家村以外的人支持,便笑着问许明月:“小许主任,你怎么看?”
许明月正托着腮,眼皮半阖着,闻言道:“要建就建呗,正好许家村村中心空着的地方大。”
许家村村中心有口老井,整个许家村都是围绕着那口大井建的,中间留存的空间非常大,不光有井,距离老井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还有个非常大的池塘,居住在村中心周围的人,都在那个大池塘里洗衣洗菜。
江建军就问了:“新粮仓建在许家村,那舂米加工厂就建在我们村吧。”
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急了:“我们村离石涧大队和山里的大队都近,他们要是舂米,我们村位置多合适!”
许家村大房小队长第一个就不同意了:“那我们村跑你们村舂米有多不方便?那么远不是要挑死人?”
一句话把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都气的不轻,心想我们这十几年来都挑石头到你们下面的堤坝上,也没见过累死谁,怎么叫你们挑个担子到我们村,就挑死你了?
别看许家村和江家村的村尾离的这么近,中间就隔了个荒山和几亩水田,和村头的位置却离的相当遥远,施、胡、万三个村子在山脚下,要是从村尾穿过许家村走上去,挑着稻谷,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又是上坡路,不够累的,要是从村头走,下面村尾的住户同样要从下往上穿过许家村,再穿过山脚下的田地到达江家村,再到施、胡、万三个村子,同样路途遥远。
江建军见许家村大房小队长反对,看另外四个队长也是不同意的样子,他就出来打圆场说:“要不这样吧,新粮仓就建在许家村,许家村村子大,人多,粮仓建在许家村村中心,不怕土匪贼人惦记!”
许家村几百户人家,超过一千五百多人,哪个土匪贼人不要命敢去许家村偷东西?
见许家村人都点头表示赞同,江建军手里的笔横放在两手之间,说:“至于说舂米加工厂,就建在我们江家村,江家村离许家村、施、胡、万,小江家村都近,要是石涧大队或者别的大队想来我们大队的舂米加工厂舂米,走河边的堤坝也好,走石涧大队也好,都离的不远。”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说:“炭山到我们大队的堤坝路,刚好也修到了我们村大队部的位置,过来也方便。”
这句话说的许家村几个小队长不乐意了:“啥叫堤坝路通到你们村了?我们村的堤坝路就没通是吗?”
以许家村这种霸道的性子,当初在修堤坝路时,只修一条直线通往江家村的大堤坝路,许家村哪里肯干?他们村人多,壮劳力也多,愣是在距离水电站两百米外,拐着弯重新修建了一条通往许家村稻场高地的堤坝路。
明明许家村高地和江家村大队部相隔不到十分钟路程,偏偏两条分叉的堤坝路。
总之一句话,江家村有的,他们许家村也要有,江家村没有的,他们许家村也要有!
许家村二房的小队长也笑呵呵地说:“我看我们村的高地上也很合适嘛,地势高,场地又大,你们没听老陈(陈卫民教授)他们说?这机械最是怕水,舂米加工厂要是开在我们村的高地上,再大的水来了都不怕淹喽~!”
一句话把众人都干沉默了。
江家村初中毕业后,和许明月同一年当上记工员,后来许明月当上记工员,他也顺利当上小队长,成为入了级的青年干部说:“那放在我们村也不怕淹啊,大队部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们谁听过大水淹到过大队部的?”
还真别说,原江地主家的这套大宅子地址选的极好,地势平坦不说,这么多年,哪怕再大的水,哪怕门前已经是一片汪洋,这洪水都没有淹到过大队部里过。
要说大队部的地势,说低算不得低,但说高也绝对算不得高。
可一直到几十年后,许明月记忆中九八年那场超级洪水,都淹到她家高台的阶梯上了,愣是没有能淹过江家村大队部,也真是奇事。
江家村和许家村都想把舂米加工厂建在自己家村子,还是许明月说:“舂米加工厂建在我们村稻场上肯定不行,旁边是学校,碾米机声音太大,太吵了,影响孩子上课。”
江建军像是得到了许明月的支持似的,钢笔倒着一瞧桌子:“呶,我说吧,小许主任都支持建在我们村!”
许明月立刻举手表示反对:“这话我可没说啊,我只是说不适合建在学校旁边!”
许红桦马上说:“那建在荒山,荒山地方大,又在两个村子中间,还不怕被淹,总行了吧?”
就在众人思考着是不是退一步要答应的时候,又被许明月拒绝了:“我不同意,我家旁边要是有个舂米加工厂,一天天的机器声音那么大,我家日子过不过了?”
他们没想到,许明月居然拒绝厂子建在自己家旁边的,不由面面相觑。
许红桦听许明月再度提起碾米机噪音问题,想了一下,笑着同意道:“那就建在江家村吧,我们村都有新粮仓了,舂米加工厂就放在江家村,挺好。”
大队长都说话了,事情就定下来了。
许明月听他们说要把双抢两个月水泥、砖瓦厂生产的水泥、砖瓦都拉到临河大队来,便也勾起唇角,补充了一句:“既然要建新粮仓和舂米加工厂,那顺便把知青点也一起建了吧,插队来的知青越来越多了,现在人少还能住在学校,等明年学校再招生,来的人越来越多,以后没有考上老师的知青们肯定要搬出来住的。”
说到这个学校招生的问题,江建军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大家:“隔壁石涧大队丁书记到我们大队来问他孙子上学的事,想来我们小学上学,你们看同不同意?”
按道理来说,石涧大队属于五公山公社,他们大队娃儿们上学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临河大队的。
许明月却最先说:“收啊,为啥不收?不都是我们大河以南的娃儿?”
她小时候,因为大河以南和水埠公社离的远,村里有一半孩子,都在五公山中学念书。
五公山中学能收他们临河大队的学生,他们为啥不能收五公山公社的娃儿?
第288章 第 288 章 江建军听许明月这么说……
江建军听许明月这么说, 不由沉吟了一下,问:“那五公山公社的娃儿也免费入学吗?”
他们临河大队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都免费入学, 免费发放衣服,他们大队的粮食再多, 队员们也要有意见了。
多少人家到现在连个干饭都舍不得吃, 每天早晚混着红薯藤煮粥呢!
许明月也知道这个道理, 说:“不是我们水埠公社的娃儿,入学每学期五毛钱学费,一个月三斤粮食, 你们觉得呢?”
江建军问:“那女娃娃呢?”
许家村大房的小队长立刻说:“不是我们水埠公社的娃儿就不用补贴粮食了吧?都没收她们学费了,还倒贴她们粮食!那五公山公社又不是没有田地?他们每年种的粮食可不老少!”
自从许明月提出挖河道灌溉五公山下的一万多亩荒地后,五公山公社就再也不缺田地和粮食了。
临河大队的很多人, 都对许明月提出的女娃上学每个月补贴五斤糠米的事很不满,不过是因为临河大队七千多亩良田全都是因为许明月的提议, 才有了人人吃饱饭,大家才没反对而已。
可这糠米补贴给自己大队, 哪怕是水埠公社的女娃们他们都没什么意见,补贴给大山里的女娃,他们是真不愿意。
有那些糠米, 他们大队自己的娃吃多好。
许明月也知道他们想法, 提出意见说:“非水埠公社的女娃们来上学, 就不收她们学费了, 中午免费在学校吃一餐,你们看行不行?”
要是石涧大队的娃儿,距离临河大队很近,早晚在家里吃饭是来得及的。
她之所以这样提议, 还是因为这时代重男轻女现象依然严重,若不给女娃们一点好处,会让女娃们上学的家庭依然会非常少。
别看女娃上学只免费吃了一顿午饭,三年下来,却能为一个家庭省下不少口粮。
尤其是对于年纪小的女孩子来说,年纪太小,干活没工分,上学不光能照顾哥哥弟弟,还能少吃家里一顿饭,怎么算都划算。
这都没算学校还免费发校服穿,哪怕是毕业后要还给学校,那也值得啊!
精明一点的,还会想着让家中闺女偷回家,然后就不去学校了。
听到五公山公社的娃儿们也来占自己大队的便宜,大队部的很多干部们心里依然是不乐意,但摄于许明月如今的官职,都不敢提意见。
许明月见他们表情,也正色了起来,给他们画饼说:“你们也别看眼前一点利益,觉得五公山公社的娃儿们,不属于我们水埠公社,就没义务和责任给他们免费提供教育资源,我们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见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朝她看来,许明月接着说:“你们想想,二叔和J书记现在一个是水埠公社革委会主任,一个是水埠公社书记,都是一二把手了,两个人才四十出头,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以后总要往县里升吧?更别说水埠公社过去还是个大区,他们要是升到了县里,五公山公社是不是主任和书记的管辖范围内的老百姓?”
在座的干部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许明月。
许主任和J书记去年才升的革委会主任和公社书记,这还没满两年呢,你就敢往县里面想了,想的可真远啊!
大队部里很多许家村、江家村的干部们都还没有从许金虎和江天旺升为公社一二把手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许明月都已经惦记上县里位置了?
原本不敢想的大队干部们,被许明月画的大饼一下子晃了眼,畅享起了他们村出一个县级干部来。
那到时候他们不得鸡犬升天,多威风啊!
还是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们冷静,问许明月:“就是许主任和J书记升到县里,和给别的公社娃儿们免费入学有什么关系?”
许明月有些怒其不争地严肃道:“你们不会以为,许主任和J书记以后升到县里就到头了吧?要想主任、书记往上升,不得不给他们增加政绩?主任和书记是怎么升到公社里当一二把手的?还不是咱们大队在三年灾害时期,为大队开辟了三千多亩地,主任在蒲河口开辟了七千多亩地,为咱们省的救灾工作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才有了他们的晋升?这是什么?这就是政绩!”
许明月用手里的笔用力敲着桌面,加强自己的语气:“主任和书记担任公社一二把手以来,咱们大队把堤坝路修到了炭山,联通了大河两岸,这是不是政绩?咱大河以南修建了第一座水电站,实现了大河以南没有电的突破,这是不是政绩?咱们大队还在大河以南建了第一所学校,这是不是两位领导的政绩?咱们大队和蒲河口还在主任和书记的领导下,还建了养鸭场、养猪厂,给咱们大队和公社创收,给公社和吴城提供了稳定的猪肉、鸭肉、鸭蛋供应,这是不是政绩?”
众人被许明月这么一数:“我滴个老天爷,主任和书记上任两年,还真干了不少实事!”
许红桦补充说:“还有挖河沟通河渠,为我们临河大队和五公山公社解决了一万多亩荒地的灌溉问题,解决了五公山粮食的短缺问题呢!”
“对对对,这可都是政绩啊!”
这么一算,许主任和J书记不升官,谁升官?
难怪许明月敢为两位领导往县里想呢!
许明月手中笔帽敲击了一下桌面:“那两位领导升到县里去,想再往上升,是不是还要政绩?”她眼睛环视着众人:“这主席的话都放在那儿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意思?就是要推动男女平等!咱们主任和书记改变大河以南的文盲率,推动大河以南的男女平等,使得人人有书读,人人都识字,这是不是政绩?”
一番话说的,即使是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都不禁心潮澎湃了起来。
“这这这……这真能行?”
“咋识字还能算政绩?”
“教孩子识字,咋就不是政绩?自古以来,判断一个官员的政绩如何,不过是‘农、吏、学’三字罢了,农就是农桑,咱们老百姓种田吃饱肚子;吏就是官吏,吏治清明;那你什么说,学是什么?”
他们还真不知道‘学’是什么,这样的论调,他们过去听都没听过。
不过许明月官大她说的都有理,便问:“这个‘学’不会就是送娃上学吧?”
“也差不多。”许明月点头说:“‘学’,用古话说就是教化之意,什么是教化,就是普及治下百姓的识字率,不然为什么扫盲班开了这么多年,还在坚持给不识字的老百姓扫盲?这就是教化之功!”
她对许红桦和江建军说:“咱们大河以南过去一所学校都没有,临河小学是咱们大河以南建的第一所小学,意义非凡,要是它做好了咱们整个大河以南的教育工作,等以后二叔和J书记升到县里,是不是他们的政绩?”
他们都是从小生长在大河以南,连吴城都没去过两次的见识有限的人,哪怕是当了大队干部,遇到的也是许金虎这种强势的领导,也都是许金虎和江天旺他们拿主意,领导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眼睛里就只有临河大队这一亩三分地,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了。
他们都不知道,政绩原来是这样来的。
许红桦和江建军两人也是醍醐灌顶。
许明月强调说:“要么怎么说叫为老百姓办实事呢?为老百姓创收某好处的事,做好了,那就是政绩!你们想想,要是我们水埠公社,我们临河大队也出了县级领导,你们出去面上有没有光?”
那何止是有光啊,他们是实打实的出去后,没人再敢欺负他们,大河以东的人也不敢再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乡下人!
说不得他们的闺女还能往大河以东嫁,嫁到工人家庭中!
虽然这几年随着临河大队的良田增加,收成增多,已经有姑娘往大河以东嫁了,但人数依然极少,且都是出自干部家庭,嫁的也不一定是大河以东的工人家庭。
但只要是出了这往年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大河以南,依然是全家人的骄傲,说起自己嫁到了大河以东的闺女,那嗓门都要大几分,胸膛都要挺起来,哪怕他们每年都要给女儿女婿家送不少粮食,他们也愿意!
可要是他们大队出了县级干部领导,那就不一样了。
江建军和许红桦也是被许明月的大饼画的心潮澎湃,一拍桌子说:“行!就这么定了!五公山公社的娃儿们也免费入学,女娃进学中午免顿饭!每个月再送两斤糠米!”
许红桦也说:“现在咱们村都有舂米加工厂了,以后家家户户吃的都是纯大米饭,谁还吃糠米?那糠米里面都是稀碎的小米,山里人少田少粮的,也是可怜,送了就送了!”
江建军也表示赞同,许明月却反对了,说:“糠米先别送了,有这两斤糠米在学校,让她们吃饱比什么都强,五公山公社现在不缺粮食,真把糠米给她们带回去,也进不了她们肚子。”
这时代一个家庭中的粮食分配,通常是主食紧着家中的壮劳力们吃,他们要吃饱,才能有力气干力气活,割稻、插秧、挑担子、挑堤坝,哪样都是力气活,虽然这些活女人一样在干,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使得这一代的女性活一点没少干,但思想还是过去的老思想,觉得家里的粮食就应该先供应给家里的老爷们儿,剩下的才轮得到她们。
只是现在的重体力活她们也在干,吃的太少,她们身体也吃不消,这就导致,在分了大部分主食给家里的男人们后,女人分到的食物虽不如男人们多,但也能吃个五分饱,最后剩下的一点,才是孩子的。
孩子也分三六九等,而女孩,无疑是一个家庭中低层的低层,一餐能喝到一碗野菜红薯粥,就已经算是吃饱饭了,更刻薄女孩的家庭,只有一碗稀的能照清人面容的野菜汤。
这种情况越是在土地稀少大山里,就表现越是明显。
所以许明月才提出,石涧大队的糠米就不要送了,中午让孩子们在学校吃上一顿干的饱饭,比什么都强。
第289章 第 289 章 临河大队‘富裕’,还……
临河大队‘富裕’, 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那三年灾害之后,临河大队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挖过竹子河里新长出来的野生莲藕,反而一直在种植和保护, 几年下来,如今的竹子河已经和三年灾害之前一样‘接天莲叶无穷碧’了, 从进入夏日开始, 藕带、莲蓬就没少过, 又有野生的菱角和芡实藤,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蕨菜,偶尔还有一顿豆腐鱼汤。
不说没有油水, 这些大锅菜少的口味怎么样,至少孩子们的营养是均衡的,是在逐渐补充增长的。
临河小学的孩子虽不至于吃的多好, 但一年下来,学生们的个头是蹭蹭长, 过去长到十五岁,都还没有来葵水的女孩子, 现在也都开始发育成亭亭玉立小姑娘的模样了。
现在的条件有限,许明月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少,也不过是尽量的为大河以南的女孩子们争取到一个识字的机会, 能够在中午有顿吃饱饭的机会罢了。
如今临河大队不缺粮食, 许明月的大饼一画, 别的干部先不说, 许家村和江家村的干部们都纷纷表示赞同了。
许家村的人都认为现在水埠公社的一把手是许金虎,要升到县里,肯定是他们村的许金虎许主任升到县里去当干部啊!
江家村的人都认为江天旺才是水埠公社实际意义上的一把手,要是往上升, 肯定是江天旺,两边都觉得自己村占便宜,自然是非常支持。
许家村和江家村的干部们都达成统一意见了,施、胡、万三个村子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小江家村,从来都是和江家村同气连枝,虽分成了两个村子,但小江家村从来都以江家村马首是瞻,说是两个村子,但因为离的不远,大家还是习惯性的把这两个村子看做一个村子,不过是因为江家村太大了,土地不够住不下,这才分出去了而已。
“行,那我回头跟丁书记说。”江建军定下这件事,又看向许明月说:“小许主任,这大队学拖拉机的事,还要你多多上心。”
拖拉机是买回来了,都不会开!反倒是许明月一个女同志,看着瘦瘦高高,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可坐上拖拉机座椅,扶着那方向盘,突突突地就在稻场上转起了圈。
转圈不是因为她不会开,而是她很会开,稻场面积有限,想要能够施展的开,就只能绕着稻场转圈,再驶向堤坝上,到养鸭场位置掉头回来。
当时把一众临河大队的人都看傻了!
临河大队的堤坝路面不过三米,会车是不容易会车,只能单行,她一个从未摸过车的女同志,就敢把拖拉机开上堤坝,还能在堤坝上掉头开回来,直接把临河大队的所有人都镇住了。
所有人都担心她把拖拉机开进竹子河里。
这台沪市机械厂产的拖拉机什么都好,既省油,耐力足,质量好,还抗造,只一点不好,没有助力器,方向盘十分沉重,非大力者不可掌握。
村里好几个小伙子看许明月开拖拉机跟玩儿似的,都以为开拖拉机很简单呢,结果一圈试下来,差点没把拖拉机开到稻场下面的田里去,有胆子大的小伙子,还想把学着许明月,把拖拉机往堤坝上开,吓得江建军连忙阻止那些祸害他们大队大宝贝的小伙子们,可别把他们村新买的大宝贝给开到河里去了。
那临河大队就亏大了!
一台拖拉机,可不少钱!
临河大队有了拖拉机,今后河圩里的七千多亩地的稻穗,就不需要人再辛辛苦苦的挑到稻场来,只需要从下面的河圩里,挑到堤坝路上,等拖拉机过来,一车拉到稻场就行了。
不光是运送稻穗,还有筑堤坝,同样不再需要人辛辛苦苦从山上挑石头,只需要开着拖拉机到山上的采石场,将石头装在拖拉机车斗中,一车便能拉下来几十个老百姓累死累活整整一天才能挑下来的石头,省时省力不说,建堤坝速度和效率也能提高上来。
今年开春和梅雨季节时,那大雨下的,看的人都胆战心惊,许红桦和江建军两人一天往堤坝上也不知道要跑几趟,天天站在水电站的廊檐下向下眺望,生怕持续不断的大雨让竹子河的河水涨的淹没了堤坝。
一旦竹子河的河水淹过堤坝,那被堤坝阻隔在外的河水,就会瞬间淹没河圩里的七千多亩稻田,临河大队一整年的收成就全没了。
现在有了拖拉机,他们就能加快速度筑建堤坝,运送更多的石头和水泥,使得堤坝更加的坚固耐用。
可以说,拖拉机的到来,对整个临河大队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就好比是从一个纯农耕时代,正是进入了工业化时代。
自那以后,许明月就成了临河大队所有小孩大人崇拜的目标,是所有小青年眼中的神,很多人都想拜师许明月,也想把开拖拉机学会,以后就是大队里的拖拉机手,多威风!
可惜许明月就开了那么一次,就又把拖拉机开回了大队部门口的雨廊下,就自己忙去了,一直到今天才被叫来大队部开会。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许明月,江建军就想把许明月教人学拖拉机的事情定下来。
“我现在哪里有空教人学开拖拉机?马上春红薯就熟了,要收春红薯,还要种秋红薯,之后又要种油菜和冬小麦,还要上山砍柴,为过冬做准备。”她是真没有时间教人学车。
河边的冬天冷的手都不敢从衣袖里伸出来,没有足够的过冬柴火是真不行,炭山虽有煤炭,蒲河口却不能只用煤炭,给牢房里犯人休息的机会。
该砍的柴还是得砍,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江建军有些为难地说:“小许主任,你看你能不能稍微抽点时间,早上,或者傍晚都行,教一个小时,保证不耽误你什么事!”
许明月刚才画大饼,愣是把自己画精神了,此时也不困了,说:“早上肯定不行,我起不来太早,傍晚吧,我早点回来。”
现在白天的日照还算长,一直到晚上六点多天都还亮着,教人一个小时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件事,你们想要叫人来学开拖拉机,别搞一些小心思,只叫自己亲戚来学,学拖拉机不光是要会开,还要会修,会点电路机械的东西最好。”她抬起眼帘看向大队部会议室里在座的个位大队干部,说:“老陈他们不是在学校开了教水电机械维修的班吗?就从这个班里找人来学吧,初步选三个人,就选考试考的最好的三个人,学了理论知识,到时候再来看他们动手能力怎么样。”
江建军一听,连连点头:“要得!要得!”他之前还真没想到那么多。
确实,会开拖拉机不会修怎么行?
他们这次买回来的拖拉机是沪市机械厂自主研发出来,去年才开始生产,今年才开始投往全国各地的,许明月在机械厂的时候选择这一款拖拉机,一是这一款拖拉机十分省油耐用;二就是看中这款拖拉机的生产地是沪市机械厂,到时候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不论是维修也好、换零件也好,相较于其它一些北方产的拖拉机,要近的多,要修理起来也能找的到人。
许明月这个提议一出,不少心里想着把自家孩子送来学开拖拉机的干部们心底暗暗叹气,回到家把家里皮小子们全都赶到临河小学水电机械培训班去学习去。
现在临河大队和蒲河口的地儿多了,初步解决了‘吃饱饭’的问题,临河大队已经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寒’,饥寒饥寒,寒冷对人的打击丝毫不弱于饥饿。
不光是‘温饱’,许明月觉得,临河大队也可以开始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了,比如油!
有了更多的地,不光可以种棉花,还可以种油菜。
有了油菜,来年就可以榨油,解决吃油难、没有油水的问题。
许明月说:“现在咱们大队的田地也多了,河圩里的田地种的粮食就够吃,山脚下的地是不是可以种一些油菜花和棉花出来?
临河大队的干部们皆是一愣。
现在为什么整个市场大环境都缺布?单位发布票,都是0.015市尺一张布票的发,一家人囤几年才能囤出一件新衣裳。
实在是那几年没饭吃,饿怕了!
老百姓首选就是多种粮食。
都不种棉花,哪来的布?
临河大队的干部们也一样,他们满脑子都是种粮食,种多多的粮食,哪怕临河大队已经实现了吃饱自由,可他们还是像身后有着怪兽在追赶似的,拼命的种粮食,囤粮食,没有想过要种棉花。
此时被许明月提出来,才想到,对啊,我们大队已经有这么多地了,是不是能腾出来一部分种棉花了?
他们很多人家的被子都盖了几十年,都结成棉团了,还在用着。
生产大队长的许红桦皱了皱眉,觉得这事是他这个生产大队长没考虑周全,说:“今年我们大队已经种植了一些油菜,我们准备在秋收过后,河圩里的田继续种冬小麦,山脚下的田地种油菜,等来年开春,山脚下的地就用来种棉花,你们看行不行?”
第290章 第 290 章 油菜开花后25到35……
油菜开花后25到35天左右收籽, 收完油菜花籽后,正好就是种棉花的时间,在此之间, 可以先给棉花育苗。
许红桦的提议自然是得到了临河大队所有干部的同意。
现在临河大队不缺粮食了,只等来年种了棉花, 就能解决家中棉被棉衣的问题。
许红桦回去后, 将今天临河大队部开会的内容和他爷爷说了, 老校长听完虎着脸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以为有了那七千多亩稻田就能忽略咱山脚下的地了吗?咱祖祖辈辈都是靠山脚下的地活命的!”
老校长坐在木椅上,身板直挺挺的, 双手搭在拐杖上:“你没看到今年的河水涨的有多深?只差一点堤坝就被淹了,咱们这地方,每隔小十年就有一次水灾,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意外的时候!”
老校长说:“上次旱灾是五九年到六一年, 现在眼看着又是下半年,一年又要过去, 明年就是六八年,这早则两三年,多则三五年, 必然要有水灾, 你不在山脚下种一些粮食, 一旦堤坝被水淹了, 一年的收成就全没了,我看到时候你从哪里变出粮食来给他们吃!”
他严肃的瞥了一眼此时还年轻的大孙子:“你也不是小年轻了,作为一个大队的生产大队长,考虑事情不能想当然, 把该想到的都要想到。”他说:“今年大兰子刚弄来那么多棉袄,哪里就要冷死人了?真要那么冷,就不能勤快点,平时做点土坯砖阴干,等再冷些,家里砌个火炕,还能冻死他们?”
家里两个长辈都是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性子,许红桦从小就脾气好,此时被老爷子训,他也笑呵呵的,“行,听您的,回头我和大队部的人都说一声,一半种红薯,一半种棉花,你看可行?”
老爷子心下满意,却依然傲娇:“还要多问问孟技术员地要怎么种,你看看大兰子家的菜园子,哪家自留地的瓜果长的比她家的还好?小孟性子闷,你平时就要多去找他,别只晓得等别人来指导你,你不问人家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孟福生的性子这些年临河大队的人也都看明白了,人家本来就不属于他们这里,这些年虽和临河大队的人都熟了,却依然像游离在这块土地之外,除了许明月一家,他鲜少和外人打交道,一天到晚不是跟在许明月身后,就是和他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生长的各种植物打交道。
别人要来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拒绝,但你若不去找他,他从不会主动与周围人说话,更何况是建立联系。
许红桦也笑着应下老爷子的话:“行行行,我明天就去找他。”
临河小学宿舍内,没考上小学老师的楚秀秀此时正在她的种田空间里,吭哧吭哧的采收着她今年新种的棉花。
她的种田空间时间流速比外面要快一些,一般棉花四月播种,九月吐絮,从开始吐絮到枯霜来临还需要七八十天,但她空间里种的棉花现在才九月就已经生育结束,期间也不需要她特意来打理,黑土地上一根杂草都没有,甚至她都不知道空间里种的棉花是怎么解决长时间的光照问题。
楚秀秀一个城市姑娘,过去也没种过棉花,她会知道棉花需要光照,不过是前世听说过新疆长绒棉罢了。
搞不懂的原理,她也不着急,马上就要冬季来临了,她过来的时候,只带了原身的一床破被褥,和原身姐姐的新床褥。
可惜那床新床褥也只是春秋被罢了,听张莹莹说这里的冬天十分的潮湿寒冷,没有火炕和火桶的情况下,河边的湿气能让冬天的被子被褥像是能拧出水来。
她们的这个宿舍没有火炕,她每次想到自己床上垫的那个已经发硬结团的床褥和床单,就担心冬天会冻死。
她现在只想着赶紧把空间里的棉花都收了,弹两床棉花被出来,度过她下乡以来第一个冬天。
棉花收完,还得晒,还得去籽。
光是给棉花去籽的过程,就差点没干废她的手,可怜她白天干活累的要命,晚上还要回空间接着干,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穿越一趟是为了什么,为了体验劳动人民的辛劳与伟大吗?
一直到临河大队的活没有那么多了,她才找了个傍晚的时间,去问小许主任,哪里有弹棉花的,她家里人给她寄来了两袋棉花,她想找人做床被子。
这话还真把许明月问倒了,她也不知道,“回头我帮你问问。”
她也没问楚秀秀,为什么她家里给她寄棉花,不直接把棉花做成被子寄给她,反而要让她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乡下找人弹棉花做被子。
楚秀秀原本是想和小许主任说是买的棉花,可当地种的棉花极少,供销社里根本没有,她总不能说是黑市买的吧?
这话她们私底下去黑市买点东西还行,可不能对小许主任说。
许明月很快就帮她问到了弹棉花人的信息,还不在他们大河以南,要去大河以东去请人,到他们临河大队来弹棉花,这是要另外给人钱票的。
楚秀秀没有多少票,身上只有当初她下乡时街道办发的下乡安置费。
在半年来,她一直在空间里种一些蔬菜瓜果,偶尔有机会了,也会去黑市卖掉一些她吃不完的,手里倒是存了一些钱。
有了弹棉花人的信息,她怕自己一个人弹棉花太过惹眼,便和杜晓雅她们说,她在遇到了卖棉花的,问她们要不要棉花。
魏兆丰和苏向阳时常去黑市买些东西回来打牙祭,连带着阮芷兮、杜晓雅也没少往黑市跑,一听她说有卖棉花的,立刻就凑了过来,眼睛往大河的河面上瞟:“船上的?”
楚秀秀也压低声音问她:“你要吗?”
杜晓雅北方人,习惯了暖炕,教室里没有火炕让她对冬天很没有安全感,闻言连连点头:“要要要!”
楚秀秀说:“不过人家不接受很多人去,你们要的话,要多少和我说,我租了船给你带回来。”
她又问了张莹莹和阮芷兮。
阮芷兮一听有棉花,不光自己要了,还去问了魏兆丰,魏兆丰宿舍也是没有火炕的,知道有棉花后,都要了棉花。
世面上布票难得,棉花票同样难搞,在没有棉花票的情况下,这批棉花的价钱不低。
张莹莹是家中长女,家中能给她的支持极少,过来一年多快两年了,除了刚来时,家里给她寄过一点东西,后来就再也没寄过了,反而是她,多次给家里寄她从山上摘的蕨菜头和笋干。
她身上的钱就只有当初街道办发的知青安置费的一半,这批棉花不便宜,她手里的钱一直没敢用,哪怕冬季寒冷,她也没舍得买棉花做被子,只和楚秀秀说:“你给我带两斤吧。”
两斤棉花做不了被子,却可以做一件棉衣和一件棉裤了。
这边的冬季异常湿冷,若没有一条足够保暖的棉裤,湿寒的冷意仿佛能钻到人骨头缝里,针扎似的疼。
她才来了一年,今年每到阴天的时候,膝盖便已经有些酸酸的不舒服。
且棉衣和棉裤晚上脱了也可以盖在被子上,使得被窝里也暖和一些。
其实张莹莹更想去有火炕的宿舍,那怕挤一些都行,至少冬季火炕暖和,可惜女知青宿舍现在住了十个人,满员了。
阮芷兮和魏兆丰两人不缺钱,都要了十斤棉花。
这时候的棉花按照地区光照不同,亩产一般在四十斤到一百二十斤不等,但不知道是不是楚秀秀的种地空间黑土地异常肥沃的缘故,她空间的棉花在没有任何打理的情况下,亩产居然达到了一百斤,她种了半亩地的棉花,足足摘下来五十斤棉花。
在卖给了魏兆丰、阮芷兮各十斤棉花,苏向阳、杜晓雅一人五斤,张莹莹两斤,她自己留了十斤,剩下的八斤棉花,她还想给自己做件棉衣棉裤棉鞋啥的,就没再往外卖。
阮芷兮他们以为楚秀秀从黑市里买回来的棉花应该是人家早已经去过籽,处理好的,结果她们大晚上黑漆漆的,从小船上扛回来打开一看,棉花都跟刚从棉花地里新摘下来的一样,不光棉花籽都还在里面,上手一摸,好像也没有那么干燥。
“秀秀,这棉花不会是刚摘下来的吧?我咋瞅着这么新呢?”张莹莹问。
楚秀秀原本想靠她一个人把所有棉花籽都去了的,干了两个晚上她就吃不消了,于是就这么囫囵地给她们带了过来。
她和阮芷兮她们说,自己是乘渡船去炭山那边交易的,人家把她送到了渡口这边的堤坝就走了,实际上她哪里去了什么炭山?仗着黑灯瞎火,别人看不见她,她就直接在堤坝下面的蒿草丛里将棉花拿了出来,再叫来她早已让来接应的魏兆丰他们来帮着扛回来的。
“我哪里知道?我就听说有棉花,叫他给我留一些,想着你们可能也要,回来就赶紧告诉你们了。”楚秀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心虚说:“人家大概也知道黑市危险,知道我要的多,估计都给我拉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拉来的棉花是今年新摘的啊!”
几个人全都是城里来的,临河大队好些年都没种过棉花了,更不知道当地现实世界中的棉花还没成熟。
几人也没有多问,买到棉花了,就去问了老校长,新摘的棉花一般要晒多久。
正常一般晒五六天,但楚秀秀空间出的棉花,比现实中棉花采摘时间要早,九月末的天,白日里阳光依然炽烈,她们只晒了两天,棉花就已经干透,几个人晚上没事,全都坐在宿舍里,摘棉花籽。
她们几个新来的知青晒棉花,到底瞒不过同住在学校宿舍的其他知青。
他们虽然有火炕,原本的被子就足够他们过冬,但他们也需要棉衣棉裤啊!
就连老校长都过来问了他们一声,她们的棉花是哪里来的。
不管谁问,楚秀秀都咬死了说是家里人寄来的。
倒是老校长来问她关于棉花的事,让她灵机一动,把她空间剩下的八斤棉花,趁人不注意,抹黑送到了老校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