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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第 271 章 郑济河和范老两人也有……


    郑济河和范老两人也有些懵:“不是说来视察吗?咋突然回去了?”


    周宗宝也不理解, 望了望天上的日头说:“从这里回吴城起码要两个多小时,估计是怕天黑了,行船不方便吧。”


    刘主任和他带来的红小兵们毕竟不是河边长大的, 有几个人会游泳,他们也不知道。


    这两天郑济河和范老两人一直都住在猪圈边打扫猪粪, 身上臭烘烘的, 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也是为了方便吴城红小兵们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身上的狼狈,知道他们在猪圈里与猪粪为伍, 受苦受难,在折腾他们的时候,会下手轻一点, 至少不会对着他们扔粪球,毕竟他们身上已经满是猪粪的味道, 已经住在了猪圈里。


    周宗宝也有些受不了两人身上的味道,无奈地说:“你说你们何必做到这等地步?打扫打扫猪圈也就得了, 还把自己身上搞的满是味道,还要小许主任不在,不然她非得说你们!”


    许明月对卫生要求非常高, 不光是蒲河口监狱, 就连猪圈她都要求每天打扫, 务必不让猪粪堆积在猪圈内。


    但打扫猪圈、处理猪粪这样的活, 一般都是蒲河口关押的真正的犯人在做,郑济河和范老两人也会打扫猪圈,基本都是做最后冲水的工作。


    范老还在研究更适合猪生长的饲料配方。


    郑济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薄衫外套,蹲在河边洗了洗, 又清洗着自己的两只胳膊,呵呵笑着说:“小许主任年轻,不知道外面人的心险恶着呢!”


    郑济河来的早,受到的折磨还不算多,范老是今年三四月份刚来的,在京城差点被折腾到了半条命去,老妻受不了折磨,和他商量后,带着他的孩子们一起和他断绝了关系,只剩下他一人。


    这也是他希望的。


    他受的折磨更多,看的人心也更多,期间有害他万劫不复的,也有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不至于有万念俱灰之感,现在也是沉默谨慎了很多,只静静在一旁洗手洗衣服,两个人旁边都放着一个竹制的肥皂盒,里面放着本地产的土肥皂,这种土肥皂没有味道,洗衣服还可以,洗身体会使得皮肤十分干燥,可此时两人却顾不得,都专心致志的清洗着身上的粪水味,清洗衣物。


    洗完衣服两人也没走,郑济河赤着脚就走到河滩边上,就这样在长满了水草、荷叶的淤泥里摸起了螺蛳和河蚌,等两人清洗完身体和衣物,就用大大的荷叶,包着一包螺蛳和河蚌递给周宗宝说:“这一包你给小许主任带回去,她喜欢吃这个。”


    养猪场如今已经正式步入了正轨,日常养猪、照料猪都是蒲河口的犯罪较轻的犯人们在做,郑济河的主要是在研究蒲河口的沼气发电。


    如今临河大队的发电机设备全都到了,下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等发电机设备全部安装好,就为整个临河大队通电。


    蒲河口距离临河大队太远,要是拉电线过来,还得经过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费用较高,要是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愿意一起交钱通电的话,连带着蒲河口一起是没什么问题的,问题就在于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都太穷了,连拉线通电的钱都没有。


    郑济河在养猪场成立之初,就设计好了沼气发电的计划,只等着条件成熟罢了。


    他将螺蛳和河蚌给了周宗宝后,就自己和范老两人也一人包着一荷叶的螺蛳和河蚌回养猪场。


    不知道是不是三年灾害期间,本地人吃螺蛳、河蚌吃腻了,明明河边满是各色螺蛳和河蚌,本地人却鲜少去吃它们,但河蚌和螺蛳里又富含丰富的蛋白质,钙、硒等矿物质,有助于增长猪的骨骼健康和免疫系统健康,自从范老来了后,就在使用螺蛳和河蚌给养猪场的猪们,搭配浮萍和小球藻给养猪场的猪吃,偶尔他们自己也会做一顿蒜蓉河蚌解馋。


    周宗宝抱着这两包河蚌也很是无奈。


    蒲河口没肉,为了维持这些蒲河口后勤工作人员和犯人们的营养和健康,蒲河口日常最常吃的,除了那些各类野菜,就属螺蛳和河蚌最多,他们来到蒲河口九年,就吃了九年的河蚌。


    周宗宝本就是北方口味,吃不惯着南方的河蚌,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河蚌吃下来,他现在也和很多本地人一样,看到河蚌就有种胃里翻涌的感觉。


    可是没办法,小许主任爱吃!


    主要是小许主任的做饭和他们不同,小许主任有油,做出的蒜蓉河蚌、红烧河蚌能鲜掉人的舌头。


    可大厨房里没有油,哪怕有葱姜放在糠米粥里一起煮着去腥,做出来的河蚌依然又腥又柴,难以下咽。


    他们后勤的工作人员还好,吃的河蚌至少还吐过沙,认真的清洗过,犯人们吃的河蚌那都是当天从河里摸上来,当天就现剖开煮的,只加了点盐,每天如此,那些犯人们还不能不吃,不吃挑堤坝没力气,等待他们的,就是监督他们干活的民兵们的竹丝鞭子。


    为了能吃饱,能有力气干活,蒲河口的犯人们是忍着干呕也要把河蚌粥吞下去。


    反倒是郑济河和范老等下放来这里还不到两年的,大约是过去没有吃过河蚌,偶尔吃一次还算新鲜。


    刘主任他们一走,陈卫民教授他们就又开始了每日到临河大队报到,发电机设备进了水电站,并不是马上就能有电,能使用了,还需要后续的安装和调整,这些都需要陈卫民教授他们带着人去一一测试。


    水电站的发电机设备在安装的时候,全临河大队的人都在围着看热闹,纷纷好奇地问:“建军书记,是不是这个安装好了,我们大队就也跟炭山一样有电了?”


    江建军也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答:“哪有那么容易?还要安装电线!”


    江建军和许红桦等几个大队书记,也开始每家每户的登记,愿意拉线通电的人家。


    第一个登记的就是住在荒山的许明月家,然后就是许凤台兄弟俩。


    拉线通电的费用大部分大队部出,但每家每户也许出一小部分的安装费用,比如电灯泡,得他们自己花钱买,每个月还要按照每家每户灯泡数量的多少,交电费。


    这个时代的电费和后世按照电表的交法不同,这时代的电费叫做‘灯泡制’,也就是数你家里的灯泡有几个,按照灯泡数量和灯泡的瓦数交电费,十五瓦的灯泡一个月一毛五,二十五瓦的两毛五分钱,以此类推,如果家里有两个十五瓦的灯泡,那一个月的电费就是三毛钱。


    一个月三毛钱,对城里有工作的人家来说,可能不多,但对没有固定收入,每年都靠着公分过活的农村人来说,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任何时候,要花钱的事情,推广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哪怕临河大队的人,人人都羡慕河对岸的炭山有电,日日期待着他们临河大队啥时候能通电,但一旦大队部的干部们来说通电要交少部分的钱,以后每个月还会产生固定电费的时候,很多人家依然犹豫了,选择了不安装电灯泡,不通电。


    他们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电的日子,也没有觉得没电有什么不便的。


    “山上的桐油果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捡点桐油果子回来榨灯油,用油灯不是一样能看见东西,再说了,到晚上就上床睡觉了,谁还在晚上做事情不成?一个月一毛五,一年就有两块钱了,有这两块钱,我不如买几斤肉吃,给家里娃儿们买件衣裳穿!”


    这样的想法,还是村里普遍的想法,尤其是施、胡、万三个山脚下的村子,村民们统一对通电不是很感兴趣。


    他们自己对通电不敢兴趣,却对许家村和江家村通电很感兴趣,都很好奇许家村和江家村通电是什么样子。


    不光是他们好奇,隔壁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也都好奇的不行。


    和平大队离的远,也就大队长和生产主任过来看了一下,建设大队就在许家村隔壁,不光大队里的干部们白天来江家村的水电站看热闹,连带着几个知青下工后,都绕着堤坝过来看热闹,他们也想通电。


    他们每天晚上都要电灯熬油的看书,对电灯的需求更大,现在临河大队能通电,他们就更羡慕插队在临河大队的知青们,也更想快点参加临河小学招老师的考试,考到临河大队来了。


    其实许凤台家也不想通电的,他家里有菱角船,除了旱灾三年期间,桐油树都干死了那三年,他没榨桐油外,之后的每年他都会榨桐油果子来给家里木船木盆刷桐油,晚上有什么事,也可以点桐油灯,自觉家里不需要用电。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入了级的国家干部,一个月有十二块钱的工资和票证,他依然精打细算的很。


    可他一向听许明月的话,觉得妹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妹妹让他通电,他也就二话没说,登记在了要通电的住户名单上。


    大队里的其他干部们自不必说,都是大队干部,别人家都通了电,只有他家不通电,像什么话?


    之后就是大队部和临河小学。


    给临河小学通电的时候,又产生了一些问题。


    大队部的部分干部们觉得,临河小学可以通电,但没有必要每个教室都通电。


    临河小学四十多个教室,按照这时代的‘灯泡制’来算的话,即使瓦数最低的十五瓦灯泡,每个月也要六七块钱的电费!


    六七块钱,都快赶上大队部很多干部的半个月工资了!


    原本建设临河小学,就已经花掉了大队部很多的钱了,现在又要每个月花这么多电费,自然是要遭到大队部大部分干部的反对的。


    第272章 第 272 章 可这一回,老校长却强……


    可这一回, 老校长却强硬的很,许明月说要给每个教室都通上电,老校长就要通电!


    在老校长看来, 临河小学建在了他们许家村,那就是他们许家村的学校, 现在学校的一切支出都是大队部在承担, 那为啥不不通电?反正这钱不花在学校, 也是要花在别的地方的,花在哪里不是花?


    许明月也说:“主席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 再苦不能苦孩子!”主席说没说过这句话许明月不知道,在座的其他大队干部也不知道,反正许明月说主席说过, 那就是主席说过了:“主席又说: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这教育孩子,培养人才, 就和我们大山里种树一样,是重中之重!”


    老校长听许明月这么一说,坐在大队部的会议室主位上, 猛地一敲拐杖:“对!再穷不能穷教育, 再苦不能苦孩子!你们一个个的也别眼皮子钱, 舍不得花这点钱,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在座的谁家没孩子?没孙子?今后子子孙孙后代都是要在临河小学读书的!给学校多花点钱,都便宜给谁了?难不成是便宜了我这个土都埋到脖颈子处的老头子了吗?还不是便宜你们的子孙后代!”


    许明月也跟着说:“对对对,校长说的对, 主席说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


    在座的不少人都是背过《红色宝贝书》和《主席语录》的,不禁疑惑他们好像也没从这两本书里看到过主席说过这样的话啊?可许明月现在是整个临河大队级别最高的干部,只比江天旺和许金虎低一级而已,她在临河大队素有威望,哪怕大家心里疑惑,也不禁思考,是不是小许主任的话语,毕竟从她以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看出,最后的结果都是带着临河大队乃至整个水埠公社越走越好!


    这样想着,许红桦和江建军等人态度就不由软化了,许红桦率先举手说:“既然校长和小许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支持给临河小学每个教室都按上灯泡,毕竟跟着党走,跟着主席的指示走,总不会错的。”


    江建军见他这么说,也开口说:“小许主任这些年为我们临河大队做的每一件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很多事我们现在可能不清楚,但就像主席语录说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主席都这么说了,那就跟着做吧。”


    大队长和大队书记一表态,其他干部也只能举手表态支持。


    施胡万三个村子的小队长就更没话说了,他们三个村子,包括小江家村,目前就只有他们三个在拿工资的小队长家里是确定通电的,其他人家他们说破了皮,人家也不远通电,说交不起一个月一毛五的电费。


    简直放他的臭狗屁!一个月一毛五的电费都交不起了?


    但他们不愿意通电,他们也不能强拉他们来通电,毕竟后续电费是要他们自己交的,山里本就贫困,要不是近十来年成立了生产大队,他们三个村子被划分到临河大队,和许家村、江家村绑定在一起,抱紧了许家村和江家村的大腿,跟着这两个村子混饭吃,他们三个村子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了。


    至于江家村和许家村,愿意通电的人家就多了很多了,主要是这两个村子一向爱攀比,不光是村子与村子之间的攀比,还有他们各自村子的内部,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之间,也喜欢攀比,那个房要是通电的人数比别的房少了,就跟输了一样,他们各自小队的小队长,就挨家挨户的去聊天,去做思想工作,这个思想工作自然不是什么要支持大队部的建设,支持国家建设之类,而是很原始的:“他们二房有五十二户要通电的,咱们大房只有四十一户,足足比二房少了十一户,咱们可是大房,老祖宗传下来的长子嫡孙!”


    “还有哪家没通电的,赶紧过来报名,一个月一毛五的电费都掏不起了?你家里是穷疯了,哪怕是去炭山干上几天活,一年的电费也交清了!我们大房不说通电的人家比二房多,可也万万不能比二房少!”


    另外两房则是:“大房和二房都有五十多户通电的,咱们就算比他们少,也不能少太多吧?这三十户都没有,像话吗?我也不要太多,四十户总要有吧?”


    这时候人的家族宗族观念极强,尤其宗族内部,攀比之风更甚,最后许家村和江家村两个村子,都凑足了差不多两百户要通电的人家,不过他们家家户户都只要求开一个电灯泡。


    大队部也不管他们,把要通电的人家都记上名单,每家每户还要交一块钱拉电线用,可把这些人家给心疼坏了,也幸亏本地有炭山在,家家户户的壮劳力在农闲期间,每家每户出一个壮劳力去挑堤坝,剩下的壮劳力就去炭山钻碳洞挣钱,他们家里实际上是不缺钱的。


    交了钱,大队部又安排村里的壮劳力们去山上的杉树林砍杉树做电线杆。


    本地的水杉树生长的又高又直,很适合当电线杆。


    一棵棵的杉树从山上砍下来后,还不能马上用,而是全部堆到了水电站下面的河道里泡着,要好好泡上一段时间才能用。


    水埠公社那边,江天旺也将临河大队要用的电线给拉来了。


    陈卫民他们一日都不得闲,先是安装发电机设备,还要实验,试用。


    等水电站全部安装完毕,又开始装电线。


    本地因为有水患风险,在安装杉树电线杆时,也是有讲究的,刚开始大队干部都要把电线杆安装在堤坝半腰处,杉树由于足够直,足够高,即使安装在堤坝梯形的半腰处,也足足高出堤坝高度两米多,别以为高出堤坝两米多,站在堤坝上的人就能够到电线,杉树高五六米,堤坝路面距离梯形腰处又有两米多远,行人根本不可能碰到。


    前世临河大队的电线杆就是这样埋的。


    但在许明月前世上初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件,许明月当时就是当事人之一。


    九八年洪水,整个大河以南除了许家村这个地势足够高的村子外,所有村子都被淹了,江家村也被淹了一半。


    由于只有许家村幸免于难,所有灾民都齐聚许家村,许家村的船只也负责接送大河以南所有学生周末的


    回家问题,许明月当时就是被接送在船上的学生之一。


    中学放学本就晚,从后来的水埠镇回到许家村天都黑透了,且由于堤坝全被淹没,这些被埋在堤坝半腰的电线杆就只有一个顶头露在水面上。


    见过电线的人都知道,电线杆的高度并不是电线的高度,电线中间是呈弧形垂落下来约有一米的长度的,也就是说,当时电线距离洪水水面的高度不足一米,夜里行船看不见电线,哪怕船老板已经足够小心,用竹篙挑起了电线,电线依然被打在了船舵上。


    在水上生活了几十年,水性比水鸭子还好的船老板当下就被打下了船,船离开了掌舵的船老板,机器依然在向前行驶,洪水期间,船越是接近许家村,堤坝就越多,可能撞上的电线也就越多。


    她至今都还记得满船的哭声和持续了好几天的水上搜救。


    好吧,那并不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死亡。


    最后在许明月的反对下,这一次的电线杆没有再埋在堤坝半腰,而是直接埋在了堤坝的路面上。


    村干部们虽然接受了许明月的建议,可跟着过去埋电线杆时,看着电线杆杵在堤坝路面上,左看右看,还是哪里觉得不太对劲,说:“这路面本就不宽,也就勉强两辆车通行,现在又搞个电线杆杵在这,这稍不小心,人和车都得滚到这大河里去。”


    许明月说:“那就加宽路面,在堤坝两边安排路障。”


    大队部的干部们都没听过路障是啥玩意儿,等听完许明月的解释,才明白过来,路障就是挡在堤坝路面两边,防止人车滚入大河里的玩意儿。


    “这么长的堤坝,那得准备多少路障?这把我们山上的树给砍凸了也不够啊?况且山上的树都是公家的,哪里能这么瞎砍?”


    修些枝条当柴火烧也就罢了,主杆是万万不能砍的。


    许明月就瞪他们:“不能砍树,还不能种树了?就折些柳条插在河边,要不了几年,这河堤两边就要长满柳树,到时候这荷红柳绿的,比南湖差哪儿了?”


    并不是大队里的干部们想不到,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愿意想,思维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上面下达个指令,他们就照着上面的要求做,多的是一步都不肯想,不可做。


    毕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挑堤坝、钻碳洞、春耕秋收冬小麦,已经将这个时候的人都快榨干了,他们没有那个体力,也没有那个脑力再去给自己找麻烦。


    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事情能少一点就少一点。


    他们原本觉得许明月说的做路障太麻烦,种树也太麻烦,但若是剪一些柳枝插在河边,倒也不是多大的事了,叫大队部里放牛的老人带着娃儿们就能轻松做了。


    第273章 第 273 章 由于马上双抢就要到来……


    由于马上双抢就要到来, 临河大队必须加班加点的把杉树电线杆和电线全都拉起来。


    不光是陈卫民,连带着后来下放到蒲河口的几个会些水电知识的老师教授,下放到大河以南的知青们, 都被调集起来,全力为临河大队的通电工作努力。


    这些知青们干农活或许不行, 可多年的学习底子让他们跟着这些教授大拿们学习水电知识, 却比只度过扫盲班的本地泥腿子速度要快的多, 也正好把临河大队的壮劳力们空余出来,为接下来的双抢全力以赴。


    一直忙到七月底,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经过了一年多的修建,临河大队终于通上了电。


    在中元节那天,大队部、荒山、临河小学, 几个大队干部家里,灯火通明。


    说是灯火通明也不准确, 因为家家户户,包括大队部在内, 所有的房间都使用了瓦数最小的十五瓦灯泡,十五瓦的灯泡光线昏黄,实际上只做到了让原本有夜盲症的人, 在夜里不再是瞎子而已, 可这样的灯火, 于临河大队来说, 却是期盼了许多年的存在。


    许许多多的人家,大晚上的举着火把走出来,去大队长和大队主任家瞧新鲜,更多的人则是去大队部和临河小学外面瞧热闹。


    临河小学的学生们望着宿舍内亮起来的灯泡也都欣喜好奇不已。


    这不是遥远的河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 而是置身于他们头顶的电灯。


    他们全都好奇的看着,不敢碰,也不敢摸。


    开关电灯的并不是后世普遍的按钮,而是一个黑色塑料的半圆镶嵌在进门的墙边木框上,下面垂下来一根结实的麻线绳,拉一下,电灯就开了,再拉一下,电灯就关了。


    有好奇的学生就想一直拉,一直关,被城里来的知青老师们连忙阻止说:“哎哎哎!不可以一直开一直关,灯泡会炸掉的!”


    吓得学生忙缩回了手,生怕自己把灯泡弄炸了,要他赔钱。


    老校长还不知道灯泡会‘炸’,听到知青老师的话,忙说:“今后灯泡天黑打开,睡觉前关上,中间不许开开关关的,哪个宿舍的灯泡要是被人手欠拉‘炸’了,抓到是谁就谁赔,没抓到的,全宿舍一起赔!”


    吓得宿舍小孩们全都把手藏在身后,还有人冲着刚刚拉线绳的调皮小子喊:“三柱子,要是你再敢乱拉电灯线绳,我就告诉老师,叫你赔!”


    名叫‘三柱子’的学生忙反驳说:“我以后不拉了还不行吗?”


    知青老师们又建议道:“以后开灯关灯的事情,就交给班长和副班长负责,其他人不要随便开灯关灯……”


    话音未落,刚刚还灯火通明的临河小学,又突兀地陷入了黑暗,所有学生都惊叫起来,生怕是电灯泡坏了,要他们赔电灯泡。


    隔壁建设大队看到临河大队许家村的高地上,临河小学灯火闪耀,全都惊呼着从家里走出来,大声喊着:“快看,临河大队通电了!”


    “哎哟娘哎,临河大队真的通电了喂!”


    “咦?咋又没了?”


    看到刚才还灯火点点的临河大队,突然和他们大队一样,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建设大队的人又都惊呼了起来。


    其实何止是建设大队,再远些的和平大队,山脚下的施、胡、万三个村子,隔壁的石涧大队,很多人都从家里走出来,站到山下的水库的大坝上,走到河堤的堤岸上,全都翘首往临河大队张望着。


    这可是他们临河大队的头一份!


    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民看到刚才村长家里还灯火通亮呢,忽然电灯又灭了,有些见不得别人家好的人,还拍手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哎哟,亮不到三分钟就息了,有什么用啊?每个月还要花那些钱,还不如用灯盏呢,想什么时候吹灭就什么时候吹灭,还不要钱!”


    这是不少村民的心声,万家村的村长听到这样的话语,不耐烦地呵斥道:“不想看就回家去!没人叫你们来看,你们不愿意通电是你们的事,回头别后悔就行了!”


    其实他心里也着急,毕竟给家里通电,可是花了一块多钱的。


    等了不到十分钟,电灯又亮了起来,原来临河大队的这个水电站只是个小型的一级水电站,用的是512KW水轮机和256KW的发电机联机发电,刚通电,一下子整个临河大队的电灯全都打开了,电压不稳,现在经过陈教授他们的修缮,灯又亮了起来。


    老校长听说学校的灯全部亮着不仅浪费电,还会造成电压不稳,忙叫知青老师们上楼,将楼上暂时没有学生的班级的电灯全都关了,楼下除了几个宿舍的灯外,也全都要关电,老校长还规定了:“以后学生宿舍每天晚上七点关电灯,教师宿舍八点关灯!”


    农村原本就睡得着,夏日的夜晚,吃的早的人家,七点前就全部吃完洗漱完毕,乘会儿凉就睡觉了,迟的八点也就睡了,在老校长看来,八点还不睡觉,晚上是想做贼去?


    知青们则欣喜他们下乡来,不仅有宽敞的砖瓦房住,居然还有电灯,除了每天要干农活,晴天还要挑堤坝,不能随意外出外,和城里生活没什么两样,这些考上了教师岗位的知青们就更不必说了,像叶甜、李欣、罗喻义这样和原生家庭关系好的,春天过去,还给家里寄了他们春天在炉山上采的明前茶,晒的笋干、蕨菜干、小鱼干等,要不是他们老家没有吃菱角菜,也不会菱角菜的烧法,他们恨不能再寄些菱角菜、藕带、芡实藤给家里尝尝。


    藕带和芡实藤在本地常见,宛如野菜一般,实际上吃起来清甜爽口,滋味甚美!


    农村的农活虽累,却比他们原本想的要好的多,除了临河小学外,等双抢过后,临河大队的养鸭场也要再扩建一番,听说到时候也会再招几个人到养鸭场,除此外,临河大队的养鸡场和养鹅场也在计划之中了。


    这三个厂子的工作虽不像小学老师那样轻松体面,却也是人人都想进入的厂子。


    因为有这些厂子工作在前面吊着,插队到临河大队的知青们不仅不觉得辛苦,还拼命的学习和干活,就是想让老校长和村里的大队干部们看到他们的努力和能干,争取让下一次招考老师和养鸭场、养鸡场、养鹅场工人时,能够优先招他们。


    中元节后,整个大河以南就正式进入了双抢模式,临河小学也放了暑假,学校的学生们回家后,怎么跟家里吹牛说临河大队通了电,灯火有多么明亮,开关电灯有多么方便,临河大队的良田有很多,听得山里人对临河大队更是向往不已且不提。


    一整个双抢下来,所有知青脸上脖子上,黑了不止一个色,掀开他们的短袖,袖子里面是白的,袖子外面是黑的。


    整个双抢期间,养鸭场的鸭蛋暂停了供应水埠公社的供销社,而是全部提供给了临河大队的队员们,除此外,还从临河大队的养鱼场里,捕捞了一批已经长成的鲢鱼和胖头鱼,给村民们每日加些荤腥。


    蒲河口养猪场的第一批猪已经可以出栏,除了继续要怀崽的母猪外,临河大队还像蒲河口的养猪场买了五头猪,宰杀了分给了村民,以补他们整个双抢期间的消耗,可把临河大队的村民们笑弯了腰。


    临河大队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好日子,又是鸭蛋又是鱼,又是猪肉的,哪怕实际上分到他们每家每户已经剩不了不少,可那也是荤腥啊,往年只有到年底杀年猪的时候,每家每户才能分上个一斤两斤的,就这一斤两斤的肉还舍不得吃,得腌制起来,等到双抢的时候,每天切个一片两片的,给家里壮劳力们吃,以补高强度的劳作下,身体的亏空。


    哪像今年,才年中呢,就又是分鱼又是分肉的,浑身的疲惫都仿佛随着发下来的新鲜猪肉和鲜鱼而没有那么劳累了。


    河圩的七千多亩地,山脚下的几百亩地,临河大队加起来总共得有八千亩地,一个临河大队的人干不完,就找山里的‘亲戚’们出来帮忙,不光山里的男人们出来‘走亲戚’,帮忙割稻插秧,山里的女人们同样能干,还有的家里有更小的孩子无人照顾的,就将小孩们放在田埂上,她们在田里干活,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娃儿憨憨的坐在田头抓蚱蜢吃,晚上她们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睡,临河小学的教室都暂时开放了出来,几张课桌,一张芦苇席,就是一张可以让她们暂时休憩的床。


    包吃包住不说,结束后还每人给六十斤稻子二十斤红薯,那可是经过一个夏天暴晒过的新鲜稻子,出去稻糠,也有近五十斤大米了,要是掺着野菜、米糠、红薯省着点吃,可以够他们全家吃两三月了。


    关键是,他们在临河大队干两个月活,就能为家里省下两个月的口粮,家里老人孩子们就更吃的更多一点,少饿一点肚子。


    第274章 第 274 章 蒲河口现如今同样有八……


    蒲河口现如今同样有八千多亩地, 同样招了很多山里出来的青壮年男女来干活。


    妇女们要比男人要难得多,因为她们除了要干活,还要带孩子, 大些的孩子还好,四五岁了, 可以放在田埂上, 让他们自己玩, 勤快些的,蒲河口因为没有小孩子,掉在地上、稻田里的稻穗没人捡, 这些四五岁的小孩子,就已经知道牵着弟弟妹妹,撅着个小屁股, 在田里、田埂上,或是跟在他们父母的后面, 捡稻穗。


    可更小的,甚至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 或者一两岁的小孩子,怕田埂上有蛇,蒲河口一马平川, 全是稻田, 又没有什么可以遮阳的树木, 这些妇女们就只能把孩子背在身上, 用麻布扎好,背着孩子干活。


    不是没有男人也背着孩子干活的,极少,倒是妇女们背着孩子干活的, 十有四五,刚开始民兵们还不同意他们这样,后来许明月过来巡查时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紧张的额上的汗都冒出来的妇女和民兵们这才松了口气。


    那些捡稻穗的小孩子们,每天的收获也不小,多的,一天可以捡他们小小的怀抱,满满一怀抱。


    许明月还没有苛责到连这样的稻穗都要没收的地步,也正因为如此,有少数心眼灵活的人,在捆稻子和挑稻子时,会故意落下一些稻穗,给稻田里的小孩子去捡,若是捡的多,他们晚上就不在蒲河口监狱里睡了,带着自家孩子捡的一抱稻穗,用两个竹子编织的粪箕,趁着夜色挑着两个孩子回家,带回去的一抱稻子就交给家里的老人,放在家门口晒着,第二天一大早,再乘着蒙蒙光亮,继续挑着一双儿女来蒲河口。


    之所以都愿意带着孩子来,除了小孩子能捡些稻穗外,这几天蒲河口的口粮不是稀的,而是干的,还有蒜蓉河蚌,蒜蓉河蚌的蒜蓉里,放了油。


    蒲河口人多,煮的饭也多,小孩子们饭量不大,混在里面多吃几口,蒲河口的民兵们也不会说他们。


    一直到双抢结束,他们还意犹未尽,颇有些遗憾,双抢居然结束了,河蚌对于住在大河边上的人,是已经吃的见到就想吐的东西,可对他们山里人来说,却是好东西,况且蒲河口劳改农场的厨子也不知道怎么烧的,不仅闻不到半点腥味,还烧的不老不柴,很是肥美。


    等他们又挑着孩子回家,有些勤快的,家门口晒了起码有二三十斤干的稻子了。


    双抢结束,临河大队和蒲河口农场,又陷入了下一轮更加忙碌的时候。


    首先是双抢结束了,临河小学第二学期的开学计划即将开始。


    原本按道理来说,他们第一学期的开学时间在正月十五,还不到下一学年的招生需求,但怕下学期又和这学期一样,整个双抢期间都在忙,根本没有时间为学校开学做准备,临河小学的老师校长们决定,先在大河以南的招聘几个老师,为接下来的开学,和下一届的招生做准备。


    这次招的老师没有去年年底招的那么多,暂时先招三个本地老师和三个知青老师。


    这个招考通知一出来,已经等待了大半年的知青们一下子就紧张火热了起来,全部不顾身体的劳累,每日里捧着书学习!


    其次,临河大队通电了,为了防止过不了两年国家政策有变,这些专家教授们随时都可能离开这里,陈卫民这些教授们在临河小学也开了一个班,学生全都是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原本是只想选男孩子的,后来把女孩子们也算了进去,整整齐齐凑了三十人,给他们做水电培训,防止他们走了之后,临河大队没有了维护和维修水电站设备的人。


    其次,就是临河大队,后来被称为‘临河水电站’的水电站完成后,江天旺对于老家临河大队终于完成了通电问题,激动的老泪纵横的同时,终于又想起了,他现在不只是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更是整个水埠公社的书记,他现在的责任已经不只是对临河大队的了,大河以南的建设大队,和平大队,蒲河口农场,这三个地方,也都是他现在这个水埠公社书记的责任。


    之前陈卫民他们在考察整个大河以南的山水时,就发现大河以南的地理条件很好,不光是背山面水的问题,山里的水资源同样很丰富,不然这座大山里,也养不活那么多的山民。


    当初在做整体的大河以南的水电站计划时,这些个专家教授虽是身陷囹圄,可强烈的责任感和专业意识,依然让他们对整个大河以南的水电计划,做了完整的规划,若是按照他们的水电站计划,可以做到‘一山八站,十库相连,渠渠贯通’,不仅将能解决整个大河以南的用电问题,甚至通过这一个个建起来的水电站,做到覆盖住大河以南,包括山里面一万多亩田地的灌溉问题。


    这必然是个庞大的工程,而此时的江天旺和许金虎两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公社书记和公社主任,他们对大山里的人没有责任,有责任的,只剩下建设大队、和平大队和蒲河口农场,所以之前陈卫民教授他们提出的‘一山八站’的计划里面,他们下一步能够实现的计划,就是在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之间,再建一个水电站,实现水埠公社在大河以南的所有生产大队,都能通电的野王。


    这个计划叫江天旺激动的不能自已,躺在床上连夜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此刻临河大队灯火通明的景象,满脑子都是他站在大河的这一头,就像大河以南的他们,遥望炭山的满山灯火时的模样,看到整个大河以南也能灯火如星辰般璀璨。


    但这个计划并不是一朝一夕,甚至比临河大队更为困难一些,原因便在于,临河大队是整个大河以南首屈一指的富裕大队,自家大队部就可以提供不少资金支持,可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兜里比脸都干净,也就意味着,想在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之间建水电站,全部的建设资金都得公社里出。


    除此之外,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别看着很羡慕临河大队通电了,但实际上他们自己本身愿意通电的意愿并不大,和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普通村民一样的想法——通电要钱!


    还有长达一年多的劳动。


    他们每年本来就要挑堤坝,钻碳洞,干农活,一年到头已经难得休息,若是要建水电站,对他们来说,就又多了一个劳作,就好似古代老百姓,又多了一项劳役一样,且不说他们身体能不能吃的消,他们愿不愿意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再多出一项体力劳动来,也是个问题。


    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有这个通电,建水电站的时间,他们更愿意在家里多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江天旺把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的书记、主任都喊道水埠公社,一连开了好几天的会,得到的反馈都让江天旺搓脸。


    他们两个大队修建水电站的意愿不大,许明月的蒲河口农场修建水电站通电的意愿很大啊!


    可惜当初陈卫民他们考察的时候,更适合建水电站的位置,便是在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中间,从大山里流向竹子河一条山涧里,接着自山上流下来的水势,建水电站。


    许明月所在的蒲河口的位置,有一条两三百米宽的河道,这条河道足以灌溉两岸的田地,水势极为缓和,并没有很合适的建立水电站的位置。


    “建不了水利发电站,可以建沼气发电站啊!”许明月特别积极主动的为他们蒲河口农场争取说:“从去年蒲河口的养猪场养猪开始,我们就已经在为蒲河口的沼气发电做准备,如今蒲河口的沼气池已经发酵了整整一年,既然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都没有建水电站的意愿,不如让陈教授他们先建我蒲河口的电站,解决我蒲河口的用电问题。”


    她对江天旺说:“书记也别只看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村子多,人多,我们蒲河口人也不少,加上还有个养猪场,也是继续通电的。”


    经过公社干部们和下面的大队干部们的商讨和许明月的积极争取,水埠公社定下了下一个发电站的位置,就放在了蒲河口农场。


    在带领着他的团队在临河大队忙活了整整一年多的陈卫民教授,终于又回到了蒲河口,开始在蒲河口养猪场不远的位置,开始建第二个发电站。


    这其实也让陈卫民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虽然临河大队的氛围也很好,村民们也都很尊敬他们,可他们在临河大队干活,依然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每天都要带着人远离人群,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只有回到蒲河口劳改农场,他们才仿佛有了安全感,也只有每天回到蒲河口的监狱牢房里,他们才睡的踏实。


    他们知道,只有这里的小许主任,才是真正将他们当做人看待,在切实的保护着他们的人。


    能够回到蒲河口,不需要每天再去临河大队,让他们每个人心底都踏实了不少,对蒲河口要建的沼气发电站也都又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就像他们过去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用自己那么多年学习的知识,在为祖国发光发热一样,好似他们没有被下放,没有身陷囹圄,依然是过去岗位上的一份子。


    第275章 第 275 章 在临河小学开办的‘水……


    在临河小学开办的‘水电培训’班, 并不需要陈卫民等专家教授每天去授课,前期只需要一个人,每天早午去教授两节课, 下课就就立即赶回蒲河口的养猪场就行了。


    他们甚至可以在蒲河口吃完早餐,到临河小学上课, 上完课就立即由临河大队的人操着船, 将他们直接送到蒲河口的养猪场, 开始参与建设蒲河口沼气发电站和自主设计研发水轮机和发电机。


    是的,自主研发。


    早在陈卫民教授他们没有遭受到迫害下放之前,他们在省城就已经在做国内发电机自主研发的事情了, 当时已经出现了一些成果,可惜这样的成果在一场人为的灾难面前被毁于一旦,原本已经心灰意冷之下, 已经绝了继续自主研发国内的发电机设备的想法,可这一年多在临河大队建设‘临河水电站’, 和最开始他们用双腿走遍和测量完大河以南的山山水水之后,写下的‘一山八站’计划书, 和已经建设成功的水电站,蒲河口对他们宽松的环境,又让他们燃起了自主研发国内发电机的梦。


    只是过去的资料已经全部损毁, 无法找回, 自主研发发电机这条路, 依然需要他们仔细整理和摸索, 好在有江天旺从采购回来的国外的水轮机和发电机作为参考,加上他们之前研究的成果,他们想要继续完成自主研发发电机的想法不再是梦想。


    他们将想法和小许主任汇报了之后,果然得到了小许主任的大力支持。


    实际上, 许明月带来的车里还有来自几十年后的电动机和电池,许明月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东西也都拆装下来给这些专家教授去研究,或许对他们也有一定的作用。


    而且她的车内电池和电动机是每个月刷新一次的,并不担心这些专家教授们拆开一个,就坏了,无法再拆再使用,她完全可以给他们十几二十个,让他们慢慢拆着研究。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在几个专家教授们提出想要自主研发国内的发电机后,许明月就问他们需要哪些工具设备,她会尽量向上面打报告,将东西给他们弄来,“另外,需不需要重新帮你们再盖一座工厂,让你们专心在里面搞研究?”


    几个专家教授都去过许明月在蒲河口建的养猪场,当初建养猪场,许明月就是奔着做大做强的上面去建的,养猪场的面积和规模都建的十分的大,加上今年新养的五百只小猪崽,对于蒲河口养猪场来说,依然还小的很,他们完全可以在养猪场内划一片区域给他们,这样假如再遭遇到上一次的吴城革委会的红小兵们突击检查,他们也能和郑济河教授和范老一样,可以立即去猪圈内打扫猪粪,瞬间化身为下放的劳改犯。


    这样能为许明月和蒲河口农场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许明月却想着,老是这样战战兢兢的也不是办法,她记得炉山上就有天然溶洞,不知道能不能将山上的天然溶洞人工扩充一下,暂时给几位专家教授当研发基地使用。


    这天然溶洞本地人知道的不少,却因为炉山太过高、远,很少人去,一直到几十年后,这座溶洞都没有被开发出来,哪怕后来有人承包了本地的一些山头,开发出来作为景区,这个溶洞所在位置都不在其中,原因便是,炉山是一座巨大的茶山,是被人承包了种茶叶的,自然无法开发出来作为景区使用。


    只是如何开阔溶洞这些许明月自己是半点不懂的,很多设备也没有,还需要去炭山那边打听,开能不能搞些设备回来,炭山作为一个巨型矿藏,开了那么多年的矿,对于如何扩建溶洞应该是有一定心得和行动能力的。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便问陈卫民他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需要的东西倒也好办,当初他们被打为黑五类之后,他们所研究写在纸上的资料自然是毁于一旦,可很多他们辛辛苦苦跟当年他们留学在外的同学朋友弄回来的设备,却不是那么轻易能被损毁的,即使被损毁了,只要东西能够给他们拉来,修修补补,或许也还能用。


    “只是不知道现在东西都在哪儿。”陈卫民和其他几个专家苦笑道:“说不定已经被卖给了废品站也说不定。”


    他们内心自然觉得不可能被卖到废品站的,但也真的想不出会被弄到什么地方去,毕竟这些设备当年都是他们花了很多功夫和金钱才千难万难的从国外买回来的,人就算再无知,看不到这些东西的价值,最多是扔在角落里机会,总不好将那些东西砸了当废品卖吧?


    这个想法把他们自己都逗笑了。


    许明月却笑不出来。


    她将他们送出办公室后,就和孟福生、赵红莲打了声招呼,她要去省城一趟,让他们帮着照顾着点阿锦。


    阿锦都十一岁了,从小就受蒙氏教育启蒙的她,除了黏糊了她一些外,生活中的自主能力很强,只是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留她一个人在临河大队她不放心,现在许凤莲也不在临河大队了,无人看顾她,她还是不放心,赵红莲每天和她一样早出晚归,晚上回到临河大队,可以帮着看顾一下她。


    赵红莲不知道许明月要去省城做什么,却很热情的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说:“你就放心吧,阿锦的事情交给我,包你好好的!”


    赵红莲虽说被许明月调到蒲河口来帮她做后勤工作,但她这几年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照顾家里,哪怕跟着许凤台学了几个字,也只会认些简单的,并不会写,来到蒲河口后,她主要工作都在管厨房这一块。


    她又是勤快闲不下来的,许明月来教后厨厨娘的厨艺后,她觉得大姑姐对人太不藏私,什么绝活都交给外人,她自然是要跟着学的,一年多下来,她倒是学了一手的好厨艺,每日给许明月做的饭菜,她还不放心别人做,每每都是她亲自下厨,把厨房的事情管理的紧紧有条。


    叮嘱完孟福生和赵红莲,她又叫来周宗宝、许凤翔、许凤潮几人,主要是安排蒲河口的生产事宜。


    双抢虽然结束,蒲河口农场的生产却并未结束,早稻收割了,还有晚稻和套种红薯与大豆花生的事情依然不能停,大豆和花生不光是可以作为日常的主粮使用,更重要的是,这两种农作物都可以榨油。


    现在市面上的油如此紧缺,大河以南的人常年缺少油腥,今年许明月就打算多种些大豆和花生,看能不能开个榨油坊,实现自主榨油。


    等交待完了全部事情后,许明月才带着两个民兵一起,乘船去往水埠公社,和江天旺、许金虎两人说起陈卫民教授他们打算自主研发发电机的事情,听得江天旺眼中异彩连连。


    实在是这一年多,他为了‘临河发电站’的这一台水轮机和两台联合发电机,真是把脚下的千层底都跑的磨破了两双,头发都跑白了一半,才好不容易搞来这国外的发电机来,要是陈卫民教授他们能够实现自主研发的发电机,那岂不是说,陈卫民在最初计划书里写的什么‘一山八站’计划,就不用再去买什么国外的发电机了?


    这国外的发电机不能难弄,关键是贵啊!


    能为家乡做的事,江天旺向来不含糊,当下就开了证明给许明月,并且起身说:“这事你别急,这一年多我都跑了多少趟省城了,省城我比你熟,蒲河口还有一堆事在等着你,省城你就别去了,需要什么东西,你给我列个清单,我去给你跑!”


    他和周县长也有不少战友,退伍后是分到省城那边的,还认识些人,许明月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跑,东西拉不回来不说,也太危险了。


    不要以为他们这地界平静,外面就和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样安全,就在大山深处另一头的一个县市,一直到几十年后,还都是拐卖和毒贩的基地,那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形成了乡与乡、村与村之间的联动,但这些只有本地人知道,外地人是很少听说,甚至闻所未闻的,甚至很多本地的学生都很少知道。


    江天旺不知道大山那头的县市是个罪恶之乡,但也知道外面乱象的,便打算继续去跑,这一年多他都跑习惯了,不让他做点什么,他反而觉得不自在,实在是许金虎权利欲太重,现在整个水埠公社兼之五公山公社都是他的一言堂,他也懒得和许金虎争,只要做些为国为民的实事。


    许明月却是有另外的想法。


    此时她的车子空间内吃食全都被清空了出来,里面塞了很多最近新刷新出来的旧衣、旧鞋、床单之类的东西,她看能不能将车里的东西带到外地卖掉,换些钱票,等清空了空间,采买到陈卫民教授他们说的设备之类,哪怕大件的东西不好带,一些可以用车装回来的东西,她也能通过她的车,先装回来一些。


    至于江天旺说的危险,遇到她,危险的到底是她,还是别人,还真不好说。


    第276章 第 276 章 江天旺见说服不了许明……


    江天旺见说服不了许明月, 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指了指她说:“你这脾气,咋就这么犟呢?你以为出去一趟容易啊?”


    真的很不容易, 他们要先划船去邻市,再从邻市坐火车去省城。


    其实更近的方法, 是直接去吴城做汽车去省城, 问题是吴城现在没有汽车站, 也没有火车站,想要做汽车直达省城,就得碰上炭山运煤去往省城的卡车, 做卡车一路上还很不安全,江天旺就遇到过好几次拦路抢劫的。


    这次因为带了许明月,顾忌她的安全, 就没再跟炭山运煤的卡车,而是坐火车, 但去邻市坐火车,实际上已经晚上两个相反的方向了, 而从邻市到省城的火车要绕个大圈,原本做汽车四个小时的车程,坐火车要八个小时。


    临行前, 许凤莲拿了一袋子一大早就起来煮好的鸡蛋和小米饼给她和江天旺:“阿姐, 路上饿了就吃鸡蛋和小米饼, 我早上刚做的, 馅儿里面放了咸肉丁,香着呢!”


    小米饼是水埠公社的地方小吃,是用鲜大米磨成面粉,用开水烫熟面粉后做的, 里面用腌的酸豇豆和豆腐干末做馅儿,一般没人会舍得往饼里放咸肉丁的,还是蒲河口养猪场的第一批到了出栏的时间,给江天旺和许金虎这里各送了一头,江天旺自己只留下了一点,剩下的都让小儿媳妇腌制了起来,她现在怀着孕,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许凤莲平时自己吃肉都抠抠搜搜,一次只用到片个薄薄几片,给许明月倒是舍得了,特意切割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将猪肉都熬出油来混着咸肉丁炒了酸豇豆和豆腐干,香的很!


    面饼一面烤的金黄焦脆,半个巴掌大小,基本两个小饼一碗面汤也就饱了。


    这是她特意给许明月做的,她公公江天旺不过是个顺带罢了。


    许凤莲如今肚子大了,虽还在水埠公社大院的财务部上班,做的事情却少了,大多数都在财务室里打毛线衣、纳鞋底,知道阿姐要去省城,忙烫了鲜米面粉,煮了鸡蛋,给公公和阿姐带上。


    江天旺一边剥了个鸡蛋,拿着鲜米饼咬了一口,吃到里面的肉香味,感叹呢:“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了,还能吃到这肉味的鲜米饼。”


    过去这一年多,他为了水轮机和发电机等设备,往吴城、省城、金城跑了无数趟,他这小儿媳能够想到给他煮几个鸡蛋备上路上吃,就已经强过许多人了,毕竟鸡蛋难得,现在跟许明月一起出门才晓得,路上还能带油煎的米饼的。


    许明月就爱家乡的这一口小米饼,笑着给两个两个民兵一人拿了一块,才咬了一口对坐她对面的江天旺说:“我特意嘱咐她的,她知道我就好这一口。”


    许凤莲考虑到许明月的口味,特意做的皮薄陷多肉多,给公公做的米饼都是面皮厚实耐饱腹,里面馅儿放的少少的。


    好在江天旺就喜欢吃面皮厚实能饱腹的。


    剩下的许明月放到身后的背篓里,实际上借着背篓直接扔到了车里,车里时间静止,这刚出锅的小米饼是吃起来最香软酥脆的时候,要是冷了,没有烤的金黄酥脆的那一面,就会变得像年糕一样硬,就没那么好吃了。


    八月底的天热的出奇,河面上的风又湿又热又闷,许明月头上顶着个草帽,手里还打着把遮阳伞,还是汗流浃背。


    江天旺就更不用说,热的手不断的招着河水清洗自己的胳膊,一直到邻市的码头了,才找了个阴凉处,不停的用草帽给自己扇风,对送他们来的民兵说:“这次我们去省城也不知道要几天,你们也别费心过来接我们了,回头我们自己找船回去。”


    一行四个人,三男一女,就这么到了邻市火车站。


    对于这个时代的火车,许明月并不陌生,她中学时父母在省城做生意,她寒暑假就是这么坐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独自去省城找父母的,那时候也没有座位,站在过道里,就和这时代一样。


    江天旺却以为她没有坐过火车,把她当自己晚辈一样照顾,从下了公交车开始,就让她走在他和两个民兵中间,上车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千万别随便和陌生人搭腔,路上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一声。”又对两个民兵说:“你们这一路上没别的,就跟好小许主任,看住了她,千万别跟丢了。”


    人多的时候还一直拉着她的小臂,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她就被人拐卖走了。


    许明月并不知道这时代火车上的乱象,她前世的年代,哪怕她小时候坐过绿皮火车,那时候的人物资已经相当丰裕了,车上有盒饭,也有方便面,她从老家的火车去省城找父母,车厢里也基本都是老家的人,只要当心点,就不用担心会遇到拐卖的事。


    可这时代不同,火车上人员冗杂,有下放来的劳改犯,有插队的知青,还有许多全国到处串联的红小兵。


    红小兵们尤其的张扬,在火车上声音最大的就是他们,一路上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唱红歌、集体朗诵主席语录和革命宣言,精神面貌十分的激昂。


    他们的这种精神面貌是很能感染人的,连带着车厢内其余的陌生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看着他们,恨不能自己也能再年轻一二十岁,跟着这些年轻的红小兵们一起去闹革命。


    许明月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安静的站在火车的角落里看着。


    是的,站着。


    火车上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有买着票。


    许明月的车里有出去搭帐篷玩带的小马扎,可火车上连坐小马扎的空间都没有,里面人挤得快从窗户里挤出去了,又是最为炎热的夏天,里面的味道可想而知。


    哪怕有两个民兵帮她隔档着人群,她依然能从两个民兵,还有周围人身上传来一阵阵的难以言喻的汗臭混合着狐臭的味道,直熏的脑袋发晕,就连敞开的窗户吹过来的风,都无法缓解车厢内的气味。


    这是许明月头一次感受到,这时代夏季火车的拥挤和味道。


    没有风油精,只有她前世去泰国游玩时买的据说可以驱蚊、消除蚊虫叮咬的肿包、预防晕车用的口红大小类似国内风油精的东西,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东西上面有字母和泰国文字了,忙掏出来拧开盖子放在鼻尖猛吸,还往自己人中和太阳穴的位置涂了涂,依然得不到缓解。


    挤到后面,她已经麻木了,她已经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好在途中一直有人上,有人下,他们带的两个民兵都是人高马大,身体比较壮实的那种,他们大约也是察觉到许明月被车上气味熏得面色发白,满脸菜色的模样,等到有人下车的时候空出座位来时,忙上前一个跨步,抢先占了个座位,喊着许明月:“小许主任,来这里坐!”


    许明月这是也顾不得谦让了,在另一个民兵胳膊的护送下,就着民兵露出来的腋窝里的味道,她是一秒钟都忍不下去,忙过去坐下,头伸到窗户那里,对着迎面吹来的热风猛吸新鲜空气,搞得两个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的民兵也很不好意思。


    江天旺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对许明月说:“我就说让你别出来吧?你们小姑娘哪里吃得了这个苦?”他气定神闲的靠在火车箱上,笑着说:“这才开了两三个小时,后面还有的坐呢,你趁着现在有座,赶紧先趴着睡一会儿。”


    许明月倒是不困,就是头晕,这还是她头一次晕火车。


    她摇摇头说:“叔,我没事,风吹吹就好了。”


    江天旺看她这宛如蔫了的咸菜样的狼狈样,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等许明月缓过了劲,就要起身让座位给江天旺坐,被江天旺按住了肩膀说:“你得了吧,我来来回回不知道坐过多少回了,我没得一点事,还是你自己坐吧,看你这样子,我都怕你中暑晕过去,这要在路上晕了,我们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火车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较大的站,两个民兵和江天旺终于在又有人下车的时候,瞅准机会寻到了个三个人可以相互面对面的座位,做到了椅子上。


    连续站了三四个小时,饶是江天旺自诩还是壮年,也有些吃不消,坐下后,不到五分钟,就头仰靠在椅背上,呼噜声打的震天响。


    两个民兵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都是青年壮汉,原本还不困,被江天旺的呼噜声引的,也泛起困来,三十多岁的民兵叫坐在他对面,和许明月是斜对面的二十多岁的民兵看着点许明月,就也趴在桌子上小眯一会儿。


    他们俩是路上负责保护江天旺和许明月,顺便抬东西的,也是要保持好体力的,刚刚站了将近四个小时,体力消耗也非常大,还有四个小时才到省城,他们也要抓紧时间休息。


    许明月睡不着,就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直到又一次停靠站时,她对面坐下了以为四十多岁的妇女。


    到这一站时,原本还拥挤吵闹的车厢,不知为何,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第277章 第 277 章 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整个……


    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整个车厢都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插队的知青们唱红歌的依然在唱红歌,串联的红小兵们深情朗诵主席语录的依然在朗诵主席语录,说话的, 睡觉打呼噜的,声音依然此起彼伏。


    但许明月就是感觉车厢好似忽然由闹转静了似的。


    此时列车播音员的声音也适时的在车厢内响起:“乘客朋友们请注意, 乘客朋友们请注意了, 列车到达站点为复市站, 有在此站下车的旅客请务必保管好自己的随身财务和行李物品,尤其是钱包、车票等重要物品,不要随意和陌生人搭话, 看好自己的小孩,防止财务丢失,发生意外。”


    说话的依然是之前甜美的女声, 一连播报了三次。


    许明月注意到,一些乘客到了此站时, 有孩子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神色很是警惕, 有带着年轻姑娘上车的,在车上也都抓紧了自家姑娘。


    这样的乘客并不多,大多数还是像那些无知无觉的知青们和红小兵们依然, 依然在车厢内大咧咧的说笑着。


    此时许明月面前的空位上, 也坐上来两名新的乘客,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四十来岁,面容带笑怀里抱着一位幼童的中年妇女。


    幼童在妇女怀中熟睡,大夏天的,她居然还有头巾将孩子脸轻轻包裹住, 弯下腰笑着问许明月:“姑娘,这里有人坐吗?”


    许明月抬眼看着她,“你票上的座位号是多少号,就是坐在哪里。”


    许明月之前买的是站票,但途中上上下下,有些座位就空了出来,许明月就赶紧找列车员补了坐票。


    中年妇女见她这么说,就呵呵笑着坐了下来,笑着问许明月:“姑娘,你一个人出门呐?”


    许明月看了瞪大眼睛看往这边的民兵一眼,笑着点头说:“是啊,大姐也一个人?”


    中年妇女拍了拍怀中熟睡的孩子,脸上略微露出些愁苦之色:“唉,孩子生病了,带他来医院看看,家里正忙呢,哪里有时间陪我一起过来?坐火车不要票吗?”她又问许明月:“姑娘是去哪儿啊?我看你口音不像咱们复市人啊?”


    别说吴城本地就十里不同音了,复市有点接近的北边,口音和吴城那边是完全不同了。


    许明月前世并没有来过这边,出了吴城,说的便是普通话。


    许明月说:“去省城探亲。”


    中年妇女又笑起来说:“姑娘生的标志,说不好还能嫁个省城的人家呢。”


    许明月却好奇的问她:“这么热的天,你还把孩子的脸捂住,不怕中暑了吗?”


    她看到孩子的外面还包裹着一件大人的破旧衣服,还是长袖的,将小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中年妇女闻言,忙低头将孩子脸上的布巾掀了掀,但也没有露出幼童面容,只是稍稍的掀高一点,让孩子更容易透气呼吸。


    她瞅着脸说:“唉,火车上风大,可不能着凉了。”说着,轻轻摇了摇怀中孩子。


    许明月听她这样说,不由问道:“要不要我把窗户关小一点?”


    许明月这边正好是迎着风坐,中年妇女坐在她对面,实际上是背着风的,火车外的热风呼呼的往许明月的脸上吹,吹得她鬓角的细发全都飞往脑后。


    中年妇女忙笑着说:“哎,不用,吹不到的,我下一站就到了。”


    许明月还是提醒了一句说:“天这么热,孩子不好包这么严实的,车厢里闷,别闷中暑了。”


    中年妇女被她这么一提醒,也笑着说了句:“哎,是,是,姑娘这么漂亮,人也贴心,想必嫁的婆家也很好吧?”说着,她不禁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乱说话了,姑娘看着有二十出头了吧?嫁人了吗?我大姑姐就嫁在省城了,家里外甥也跟姑娘差不多大了。”


    她又理了理孩子外面包裹着的破旧薄褂,露出幼童一截白嫩的小手,又很快用薄褂给盖住了。


    不知是不是除了阿锦外,就再没生养过别的孩子,阿锦从小到大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天使宝宝,这使得她这些年的心态一直都还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人心情愉悦放松,便也显现在了脸上,面容、神态便还如未成婚时的小姑娘一样,加上她这些年保养得当,外表确实看不出来她已经临近三十。


    许明月微微一笑道:“我今年三十有五,孩子都上初中了。”


    中年妇人明显不信,嗔怪地说了一句:“小姑娘年纪轻轻,还忽悠起我来了。”


    列车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列车播音员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旅客们,马上就要到安阳站了,站点上下车人多手杂,请旅客们提高警惕,将行李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带孩子的旅客请牵好自己的孩子、女儿,睡觉的旅客也请醒一醒,看好自己的行李物品,防止丢失。”


    又是一连播报了三遍。


    听到前方马上要到站了,之前说自己下一站就要下的中年妇女面露难色来。


    她在座位上坐立不安扭动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好意思的对许明月说:“小姑娘,我肚子有些疼,想去下茅厕,你帮我抱下孩子,我马上就回来,行吗?”


    她看了许明月身边坐着的男人一眼,祈求地看着许明月。


    许明月面容柔和可亲,一看就是比较好说话好相处的人。


    可许明月还是拒绝说:“大姐,你也真是心大,我们俩萍水相逢,你居然敢把自己的孩子给我看着?”


    中年妇人说:“哎呀,我快憋不住了,一会儿别拉裤兜里,火车还在开着呢,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好姑娘,你赶紧帮我抱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许明月连连摆手:“哎呀,我可不敢抱,出了事咋办?”


    中年妇女一把将熟睡的幼童塞到许明月怀里,着急道:“哎呀,我娃儿乖着呢,吵不到你。”说着赶忙着急的往快要锁起来的列车厕所里跑去。


    许明月也忙叫了声:“大姐,你快点啊,厕所要锁门了!”


    许是许明月的声音吵醒了过道对面的江天旺,他搓了搓脸,连带着一起向后摸了摸头发,问坐在他对面的民兵:“到哪儿了?”


    民兵说:“快到安阳了。”


    安阳只是个停留五分钟的小站,按道理来说,江天旺应该趴下继续睡的,他却搓了搓脸,目光向许明月看去,见她怀里抱着个东西,由于薄褂包裹的严实,他中间还隔着几个人,也没看出来是什么,见她人好好的坐在那儿,就放下了心,嘱咐民兵说:“看好你们主任,还有四个小时就到省城了。”


    他叹了口气说:“也不晓得我们吴城啥时候建个火车站,这么大个县城,连个火车站都没有,每次都要跑邻市,绕这么大个圈!回来我看有没有去炭山的煤车,有煤车的话,我们坐煤车回来。”


    运煤的大货车一般都不是一个人出车,车上一般有两个人,从炭山离开的时候,车斗内还装着满满一车煤,要是一两个人跟运煤车出去,挤挤还能坐的下,能带上他们,可他们四个人,跟运煤卡车走,就难了。


    但若是回来,一般就是空车,或者装着些他们自己准备的别的货物,别的货物不像煤炭,又脏,车斗装的又满,他们就是想坐在车斗的煤堆上,都不好坐,车斗内要是装的别的货物,做的就是这些货车司机的私活,一般不会装太多,他们这次去省城为的就是蒲河口下放的那些专家教授们过去从国外买回来的机器、设备、图纸等,还能借晕煤车的车斗装带一下。


    他们哪怕是坐在货物上,颠簸一些,也是可以的。


    民兵也不是一直在看着许明月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偶尔回头看一眼许明月,确定她在座位上就行了,且许明月毕竟是个近三十岁的大人,又是他的领导,从内心里,他就没有把许明月当成一个需要看顾的小姑娘,心里也放松些。


    江天旺坐了一会儿,觉得腰疼,又从自己的行李篓里拿出个搪瓷茶缸,起身去车厢的另外一头去接些开水。


    此时列车播报员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旅客们,安阳站到了,请旅客朋友们保管好……”


    安阳站虽是个小站,上上下下的乘客还不少,列车刚一到站,她身边的男人就起身拉着她要下车。


    许明月可不是好性子的人,胳膊猛一挣开男人的胳膊大声呵斥:“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想耍流氓啊?”


    男人拉着许明月的胳膊就使劲的往车下拖:“老子是你男人,耍什么流氓?傻了吧唧的娘们儿,到站了!”


    车厢内气味混杂难闻,许明月当时不想往车厢里面挤,就站在了两个车厢相连接的靠第一个窗的位置,后来车厢座位空出,她坐的也是距离下车口最近的第一个座位的位置,是以男人要是将她脱离了座位的话,立刻就能将她拖下车。


    此时许多人都在往车下挤,裹挟着男人抓着许明月的手,像是一堵人墙将她困在中间,挣脱不得。


    许明月万万没想到,电视剧电影中发生的剧情,居然被她遇到了,她怀里抱着幼童,腾不出手来推开男人,被他拉的差点脱离了座位。


    她坐在座位上,身体猛地向后一靠,抬起脚就往男人的命根子上狠狠一蹬:“傻你妈?一个人贩子还敢称我男人?”她气不过的对着疼的捂着铛弯下腰的男人脸部又是狠狠一脚,尖声叫喊:“抓人贩子啦!乘警,有人贩子!”


    第278章 第 278 章 就在许明月大喊着叫乘……


    就在许明月大喊着叫乘警的时候, 之前那个说去上厕所的中年妇女回来了,跟劝架一样过来拉扯许明月说:“哎呀,妹子, 你和你男人吵架也要有个度,当心孩子!”她一边拉扯着许明月的胳膊, 将她往车厢门口拖, 一边说:“妹子, 到站了,别挡了别人的路,咱们下车再说。”


    许明月就是有再大的力气, 在两只手抱着一个幼童的情况下,也无法挣脱中年女人和三十多岁男人的双手拉扯,且她周围还不止这两个人, 还有两个男人也围在她周围,对她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许明月却不能扔掉手中的幼童。


    早在她和中年女人说孩子捂太严实了,孩子会中暑的时候, 中年女人掀了掀幼童身上的薄衫,给幼童透气,露出的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出来时, 许明月就知道, 这个孩子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眼窝深陷, 深褐色皮肤的中年妇女的孩子。


    是以中年女人将孩子塞过来, 说要上厕所时,她没有拒绝,而是顺手将孩子接了过来。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让坐在过道对面的两个民兵站了起来,使劲的扯开拉扯许明月的男人, 之前休息的那个是许家村的,性子最是冲动,伸手一拳就砸在男人的头上,用水埠话怒骂:“拉扯你爹啊?谁是你婆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你知道你拉扯的是谁不?那是国家干部你知道吗?这是十八级干部你知道不?”


    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年代男人中算高的了,他打架也没别的花哨,就是一拳又一拳的往男人头上、耳朵上、脸上砸,男人本来就被许明月一脚踹在鼻子上,鼻血喷了一地,再被他这一拳一拳的砸下来,直吓得中年妇女撕扯着许家村民兵尖声大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外乡人欺负我们本地人了!”


    被许家村民兵粗大的手掌一巴掌扇到了中年妇女的脸上,用一口地地道道的水埠公社方言,说着安阳县人听不懂的话:“谁是外乡人呢?瞎了你的狗眼听不出我说的本地话啊?你再听听我说的四不四本地话?四不四?四不四?”


    一边说一边大耳瓜子就狠狠抽了过去。


    他旁边的两个人男的见中年妇女和三十多岁的男人被打,顿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小刀,对着许家村民兵的腰子就捅了过去。


    许家村民兵弯腰扇中年妇女耳刮子呢,背对着他身后的两个男的,根本没意识到后面的动作,许明月之前是坐在火车位上,之前被中年妇女和男子拉着半起身,是看的一清二楚,见到许家村民兵身后男人的动作,当下就一个大石头朝他身后男的头上砸了过去。


    男人避之不及,直接被突然从天而降的石头给砸了个满头开花,鲜血顺着他的头顿时流了一脸。


    那石头得有人人头那么大,周围人群拥挤,石头滚落在地上,不知道又砸到谁的腿上、脚上,一时间周围尖叫声四起。


    周围人都被吓坏了,纷纷往车外面挤,还有趴在车窗上探头往里面看的。


    中年妇女双手不停的在许家村民兵脸上乱抓,嘴里尖叫着:“外地人欺负本乡人了,没天理了!”


    有些本地人不明所以,听到这叫喊声,就上前给人贩子帮忙。


    还有一男子见身边同伴头被大石头砸破了脑袋,鲜血四溅,也被激发了凶性,掏出刀就对着许家村民兵的脖子上砍去。


    许明月拎去竹篓子就往男人脸上狠狠一怼,竹篓子是竹片编织而成,竹片并未被仔细打磨过,是最原始的粗胚样子,尤其是底部,为承重,被编织了一层又一层,这一把怼上去,上面的毛刺竹片差点没扎到男子眼睛里,手上的菜刀也被半人高的竹篓子挡住,砍不了人。


    这时另一位反应慢了半拍的青年民兵也反应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持刀男子,给他来了个锁喉,趁机争夺他手里的菜刀。


    在车厢另一头倒水的江天旺此时也赶了过来。


    火车上的水都是开水,江天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赶到这边,就看到两个男子一个拿匕首,一个举菜刀,要砍他带来的两个民兵,而他前面还有一个高壮男子伸着拳头要到锁喉的青年民兵,急的他完全顾不得手里的东西,拿起茶缸,对着他前面挥起拳头的男子兜头就是一茶缸的热开水对着他的颈脖倒了下去。


    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被烫到的男子宛如一只即将被宰的猪般又叫又跳了起来,连忙伸手要扯开自己的衣领,可周围人太多了,全都挤在过道里舀下车,他瞬间就通红起泡的脖子,立刻就被挤挤攘攘的人群给蹭下来一层通红的皮。


    江天旺拿着搪瓷茶缸兜头就对这被烫的男人头上砸了过去。


    此时许明月也站稳了,也在用普通话大声喊着:“抓人贩子,这些人都是人贩子,别让他们跑了,抓人贩子立大功啊!”


    不是她不想用本地话说,实在是水埠公社的方言太土了,土到出了水埠公社,外面人根本听不懂,她又不会说安阳县话,只能用普通话喊。


    原本听到中年妇女喊‘外乡人欺负本地人’的话,过来帮这些人贩子的本地人,听到许明月的喊话,很多也反应过来了,尤其是车上的红小兵们,他们原本听不懂这些人讲的南方方言,此时听到许明月的喊声,才终于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红小兵和知青们批斗起别人厉害,但有些热血的也是真热血,一听到有人贩子,全都踩着火车上的桌子冲了上来。


    有几个原本在火车出口位置接应的人贩子,一看到这些红小兵的架势,忙退了回去,混入到人群中,不敢再上前。


    实在是这两年的红小兵太疯魔了,到处抄家,到处批斗。


    此时站稳的许明月也腾出脚来,抱着怀里的幼童,对着之前要拉扯她被她踢了蛋的男人,就是一阵狠踹:“狗东西也不睁大狗眼看看,就凭你这狗东西也敢自称我男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男人弓着身子弯着腰,双眼凸起,脸上全是鼻血,许明月也不管,对着他的脸和胸口部位就使劲踹!


    可惜现在是夏天,天气太热,她穿的是凉鞋,踢起来不起劲,气的她又狠狠多踢了几脚,踢的男人眼睛往上直翻。


    终于挤进来的江天旺那她这架势,和男子快要不行的模样,忙拉住她说:“大兰子,大兰子可不能再打了,你再踢下去他要没命了!”


    锁着一个男子喉的许家村民兵闻言对着被踢了蛋的男人屁股就是补了一脚,狠狠呸道:“畜牲不如的玩意儿,打死活该!”


    之前由于是换乘站,上上下下挤挤攘攘的人太多,阻挠了乘警们挤过来的路,此刻乘警们也终于赶了过来,问周围人:“咋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


    被脸都被许家村民兵扇肿了的中年妇女一把抱住大腿,用安阳县方言可怜兮兮的嚎啕大哭:“警察同志,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一来他们就拽着我打啊,我都不认识他们啊!”


    这时许明月却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对过来的乘警说:“我是吴城县水埠公社蒲河口农场主任许明月,这位是我们水埠公社书记江天旺,这是我们的证件和证明,这几个人上车后就打听我是不是一个人,我看这人怀里抱着的幼童有些不对劲,就说是一个人,刚刚火车到站停车,这男的就突然说我是他媳妇,强拉我下车!”她一指坐在地上抱着乘警大腿哭的中年妇女说:“她也是人贩子一伙儿的,这孩子就是她塞给我的,我严重怀疑这孩子来路不对!”


    她一把掀开幼童身上包裹着的破旧薄褂,对乘警们说:“你们看她这黑熊精的模样,能生出这么白嫩的小娃娃来,这小娃娃一看就知道是她从好人家偷出来的!”


    中年女人扑上来就要撕许明月的嘴,“你才黑熊精!我撕烂你的嘴!”


    许明月手里抱着娃,连忙身体后仰,向后躲开,那中年妇女满脸恶毒,长指甲缝中的黑灰不停的挠向许明月,却被她身边的乘警死死的抱住胳膊,向前不了半分。


    许明月一到达安全区域,就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中年妇女的头发,狠狠向下一拽,差点没将中年妇女直接按地上去,头皮都差点给她扯下来,疼的中年妇女撕心裂肺的大叫。


    周围人都被许明月这彪悍劲给惊到,没想到她长得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样子,打起架来居然毫不手软,下手这么狠。


    江天旺也挤过来,拿出他的证件和证明给乘警们看,用他蹩脚的普通话说:“我是吴城县水埠公社书记江天旺,这位是我们水埠公社十八级干部许凤兰,我们是去省城机械厂去采购发电机设备的!”


    许明月他们不认识,一看到江天旺,乘警立刻就有印象了,实在是江天旺之前坐这趟火车,跑了太多次省城,跑的这些乘警们都看他眼熟了。


    第279章 第 279 章 等他们抱着孩子从公安……


    等他们抱着孩子从公安局里走出来, 江天旺还在抹着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你咋这么虎呢?早看出他们不对了,还敢说自己是一个人?你要说是几个人一起来的, 人家也不能盯上你啊?”


    许明月怀里的孩子已经给医生看过了,喂了迷药, 至于对身体有没有损伤, 还得看以后, 至于许明月为什么没有把孩子留在警察局,而是带了出来,是她突然想起来, 前世听阿锦好朋友的妈妈说起过这个地方,说是这里是个有名的犯罪之乡,拐卖、贩毒成风。


    什么样的地方, 能够被当地人称得上是一句‘犯罪成风’啊?由此也可见,当地拐卖、贩毒之猖獗。


    她过去是听都没有听过。


    但因为只是被提了一嘴, 说了她隔壁村就有人贩毒的事,但和她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相干, 当地人都三缄其口,不让她们这些普通正在上学读书的女孩子们知道,后面那女孩妈妈就没有再多提, 她也就没有再问, 一直到察觉到火车停靠在复市和安阳县站时, 火车上一瞬间的气场变化, 火车上人神情的警惕,和车乘人员一而再再而三的广播提醒时,她才想起来。


    也是那时,她对周围留了个心思。


    江天旺望着她怀里还未苏醒的幼童, 皱眉问:“这孩子你不交给警察,你要带回去养啊?”


    幼童是个男娃,他还以为是许明月和孟福生结婚好几年,都没生出个孩子来,起了抱养这个男娃的心思呢,说:“你要真想收养个男娃也行,是要给阿锦找个兄弟当靠山,这娃儿年纪小不记事,你养好了,和你亲生的没区别。”顿了顿,他又说:“夫妻俩之间,是得有个娃儿。”


    当地人很多人都觉得,许明月和孟福生两人之间没个孩子,迟早得散。


    也就是现在国家政策紧张,才让孟福生一个京城人下放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来,可哪里会有千年不变的政策?他们从民国到抗日、再到新华国成立,经历了太多变数,只要等这几年过去,孟福生迟早会回去的,到时候他和许明月之间没个孩子,许明月年龄又大了,等阿锦出嫁了,她一个人老无所依,只能等死。


    许明月不知道江天旺一瞬间脑中已经想了许多,诧异地看着他说:“啥?我们咋没娃?我们不是已经有阿锦了吗?”


    江天旺看着她是欲言又止,想说,那也不是孟技术员的孩子,可想到她怀里的孩子也不是孟技术员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愣是没开口,疑惑地问:“咋?你不是想收养这娃儿?”


    许明月无语地说:“我收养个鬼哦,我真是精力旺盛到无处发泄,才会想到再给自己弄个娃,好不容易阿锦大了,我轻松些了,还给自己弄个娃回去,我是闲自己太清闲了咋地?”


    和孟福生的二人世界是不香吗?


    许明月自己感情冷淡了些,却极喜欢阿锦和孟福生这种粘人的人。


    她和孟福生之间没有孩子,两个人过的不要太开心,鬼才想给自己再养个孩子呢,真想养,她自己不会生?


    她和孟福生避孕也避的很辛苦呢。


    江天旺不解地问:“你既然不想收养这娃儿,为啥不交给警察,把他带出来干啥?”


    许明月在这里没说话,一直等他们又坐上了火车,快到省城的时候,许明月才幽幽地说了句:“我不放心安阳县的警察。”


    江天旺一时间没听明白:“你啥意思?”


    许明月没说话了。


    主要是受到前世阿锦好朋友的妈妈的话的影响。


    一个一直到几十年后,还是当地狠狠有名的犯罪之乡,拐卖、贩毒成风的地方,当地政府要是没点猫腻,谁信?


    反正她是信不过安阳县警察局的,至于那些人贩子,她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人她也带不走,事情发生在安阳县火车站,这些人贩子只能交给当地警察,她和江天旺开的证明也不能在安阳县多待,还得去省城办事情呢。


    江天旺不知道许明月的想法,还在劝她呢:“要是这孩子找不到父母,你就收养他得了,我看他长得还挺体面,像你的孩子,你救了他,也是你们的缘份不是?”


    他是真的觉得许明月能收养个儿子,是个不错的主意。


    夫妻俩之间,总归得有个孩子,哪怕是个收养的孩子,那也是有个羁绊不是?不然像个什么话?跟个搭伙过日子似的,孟技术员又不是本地人,要是哪天跑了,真是找都没地儿找去。


    这孩子看着也就两岁左右的模样,生的是白白嫩嫩可可爱爱,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许明月把孩子往江天旺怀里一塞:“我看他长得也挺像你孙子的,要不你带回去收养?”


    吓的江天旺差点没把怀里幼童给摔出去,忙抱好了孩子,手忙脚乱地说:“你不想收养他,还带着他做什么?”


    许明月没有回答他,到了省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省城的公安局。


    他们因为在安阳县耽误了许久,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省城公安局灯火依然亮着,里面还有两个值班的民警在。


    听到许明月说这孩子是从人贩子手中抢来的后,也很吃惊。


    “人贩子是从复市上的车,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从复市拐来的,即使不是复市,也应该是复市周边。”许明月把她知道的情况和公安局的两个民警说了后,又补充了一句:“中途他醒了一次,喂了个鸡蛋吃了,又睡下了,估计是迷药还在起作用。”


    孩子交给民警后,他们也没走远,就在公安局不远的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她一间,江天旺和两个民兵一间。


    三个人坐了一天的火车,又遭遇了人贩子的事,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加上是夏日,火车上各种味道混杂,此时四个人身上都是臭的,跟前台要了几壶热水,等他们全部洗漱好,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招待所房间不隔音,隔壁房间的三个大男人呼噜声已经响的跟打雷一样,许明月还从车里拿出了自己的床单被套,给招待所的床单重新换了下来。


    省城温度要比临河大队那边热好几度,现在已经过了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临河大队那边早晚睡觉都要盖个小薄被了,省城还热的出奇,夜里也不曾凉快些。


    第二天一早,一向睡眠很好的她,难得的顶了两个大黑眼圈出来。


    江天旺看她这精神不济的样子,还以为她还想着那被拐的男娃子呢,笑着说:“是惦记那男娃娃了吧?要我说,那娃娃要是找不到他父母,你就带回家,给阿锦当弟弟得了。”


    他刷着牙,喉咙里咕噜咕噜着漱口水。


    还没等他们刷完牙,两个民兵就用牛皮纸包了一大包早餐回来,居然是几个大肉包子。


    他们早上起来的早,招待所的早餐是一晚稀的没几粒米的白米粥加两根红薯。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还好心的告诉他们:“出门左拐再右拐就是国营饭店,早上有肉包子供应,你们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有肉包子,迟了就没了!”


    工作人员的话音还未落,江天旺就抽出来两块钱和几张粮票、肉票给两个民兵,两个民兵是拔腿就跑,排了好一会儿的队,买了十二个大肉包子和几个菜包子回来,要不是肉票不够,他们恨不能全买肉包!


    他们这次出来算是出公差,一路上的吃喝住行都是能报销的,两个民兵都是头一次来省城,还没吃过省城国营饭店的肉包呢,江天旺给他们多少钱多少票,他们就紧着最高规格的买。


    这时代的大肉包那是真的大啊,比成年男性的拳头还大,猪肉也是这个年代的土猪肉,肉质鲜美,国营饭店的大厨也都是原来各私营酒楼出来的大厨,水埠公社国营饭店的厨子完全不能比。


    饶是许明月前世带着阿锦吃过不少地方的美食,省城国营饭店的大肉包,依然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几个人都是最能吃的年纪,每个人分了三个肉包一个菜包。


    许明月吃不下三个大肉包,藏了两个放车里,准备带回去给阿锦和孟福生也尝尝,她又吃了个菜包。


    现在天热,包子不能放,他们哪怕有心想给家里孩子留两个,也存不住,全都塞到了肚子里。


    江天旺他们不知道许明月藏了两只,还以为她一个人吃了四个包子,也不由的笑起来,略带得意说:“还是省城的肉包子好吃吧?”


    许明月意犹未尽的点头:“不知道国营饭店中午有什么菜,咱们中午还来!”


    水埠公社出外差的机会极少,来省城的机会就更少了,江天旺他自己艺高人胆大,出门多少趟,都是一个人,也就确定了发电机设备那次,多带了几个人出去,这次也是多了许明月这个女干部,才多派了两个民兵保护,不然水埠公社的人哪里有机会出外差?


    这可是个抢手的活,既可以包食宿,还能有去城里增长见识,增加吹牛资本的机会。


    现在听小许主任说中午还要去国营饭店吃饭,两个民兵眼睛都亮了!


    吃完早饭,他们顺路又去不远处的公安局看了下那幼童。


    幼童已经醒来,一个女民警正在给幼童喂蛋羹。


    大约还记得许明月给他喂过鸡蛋,见到许明月他立刻笑着露出只有几颗牙的嘴,张开双臂要许明月抱抱。


    江天旺用手背拍了下许明月的胳膊,稀奇地说:“嘿,这小娃娃还记得你哩!”


    第280章 第 280 章 江天旺看着小娃娃是越……


    江天旺看着小娃娃是越看越喜爱, 瞧他那长的白白嫩嫩的模样,合该是大兰子的儿子。


    许明月却完全没有这么想,也完全没有要去抱这幼童的意思, 只是朝幼童打了声招呼:“醒来啦?”


    喂蛋羹是个女警,三十岁左右的年龄, 脸上有些沧桑, 明明脸上看着不太大, 两鬓却有星星点点的白发。


    她昨晚并不在,不认识许明月他们,见他们过来, 还以为是有什么警情,没想到是认识这幼童的,“这孩子昨天是你们抱来的?”


    许明月看着女警官笑了一下说:“是的, 我们昨天在火车上从人贩子手里抢来的,人贩子从复市站上的车, 大概是复市附近的,我们要来省城公干, 暂时不方便回复市,就带来省城了。”


    女警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人一眼,略微有些好奇地问:“公干?”


    江天旺笑着接道:“我们来自吴城县水埠公社, 是去机械厂采买一些发电机设备的。”


    女警官知道这孩子是他们送来的后, 就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闻言不由地侧头朝里面办公室喊了声:“小刘, 这几位同志是要去机械厂采买设备,你不是对机械厂熟吗?带几位同志去看看!”


    公安局是个两层楼的大院,上下两排,中间一个楼梯。


    里面一个办公室里很快走出来一个年轻板正的青年警官, 穿着便衣,见到他们四人,先是对女警官笑了一下,然后才温声问江天旺他们:“你们要去机械厂采买设备?采买什么设备?”


    t他父亲就是机械厂的工人,还是带徒弟的那种,他从小就在机械厂附近长大,对里面特别熟。


    听到几人要采买设备,也没惊讶,反而跟女警官招呼了一声:“那我先带他们去机械厂看看。”


    女警官在给幼童擦着唇角,眉间有两道深深的褶印:“去吧。”


    江天旺来了省城这么多次,都不知道还能找到机械厂的人带着自己,每次都是自己去机械厂,又是送烟又是送瓜子的,和门卫室的人套近乎,都没想到过找到本地的公安局,找一找看有没有熟悉的人问一下。


    青年警官自己有自行车,看四人都是靠着四条腿,便慢慢骑车带着四人来到公交站:“你们去过机械厂吗?知道在哪站吗?”


    江天旺来过那么多趟,对机械厂比对自己家都熟了,忙点头说:“知道。”


    青年警官这次却是看着许明月说的。


    四个人中,两个没出来过的民兵是一点普通话都不会说,江天旺是自己过去在部队的那些年,跟自己的战友学过一些蹩脚的北方话,但口音特别重,青年警官听着有些吃力,再说话时,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到会用普通话和他沟通的许明月身上。


    实际上青年警官说的也不是普通话,而是省城方言,但很接近普通话发音了,因为是本省口音,江天旺四人都能听懂。


    许明月没有去过机械厂,但江天旺知道,也就是她知道了,可她还是问了一下要坐哪辆车,到哪站下。


    青年公安说了后,就跨上他的自行车:“你们坐公交车去,我先去机械厂门口等你们。”


    这个时间点的公交车特别拥挤,哪怕是早上,许明月下车的时候依然是一身的汗,加上昨晚还没睡好,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


    江天旺还以为她是晕车呢,说她:“跟你说了我来省城就行了吧?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颠簸的苦?”他嘴里叨逼叨的念叨着:“等到了回去你才知晓厉害呢,我头一次坐运煤车回去,那家伙把我癫的……”


    许明月都不知道江天旺能这么唠叨的,忙小跑了两步上前:“刘警官!”


    刘警官顺利的带着他们来到机械厂的门卫室,给门卫看了他们的证件和证明。


    门卫都认识江天旺了,看了江天旺一眼,对他的到来毫不奇怪,挥手让他们进去,刘警官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中年男人跟前,喊了声:“爸。”


    中年男人正专心的对一个生产线的设备忙碌着,听到叫他的声音,从嘈杂的设备中抬起头,手里全是黑乎乎的油,他拿过一旁同样黑乎乎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抬头略带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刘公安大声地在他爸耳边喊:“这几位吴城来的同志过来机械厂采买一些设备,我就直接给他们带过来了!”


    喊的中年男人一激灵,瞪了刘警官一眼,用比他还大的声音喊回来:“喊啥?老子还没聋!”说着甩下手里油乎乎的黑布,向外面走。


    一直到外面嘈杂声没有那么大了,才问江天旺几人:“就是你们要采买设备?要什么?”


    江天旺还没开口,许明月便已经率先开口了,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嗓门也不由的提高了两分,“我们想采买一辆四轮拖拉机、脱粒机、谷糠分离机,这些有吗?”


    这些机械厂还真有,省机械厂就有生产,只是没有质量上和国外进口的有些差距,容易坏。


    刘师傅也没说话,直接带着他们去另一件厂房,一边走还一边大声问:“拖拉机买了会开吗?你们要怎么运回去?”


    江天旺说:“这里有往吴城的运煤车吗?我们跟着运煤的大货车回去就行!”


    刘师傅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厂房,指着里面一个个崭新的机械说:“呶,这些都是,你们运回去容易,难的是修理,你们最好派两个人过来,学习几天,要是哪里坏了,还能自己修。”


    都是本省人,对于本省的一些城镇还是知道的,吴城又是历史古城,刘师傅知道吴城,却没去过,知道从省城到吴城用大货车拉,起码也得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来回一趟不容易,要是机械设备买回去真坏了,让他们厂的人下去修也不现实。


    太远了,这年头城里的人下一次乡可不容易,路途远都是小事,关键是不安全,谁都不愿意往那老远的乡下跑。


    许明月这个时候才趁机拿出了蒲河口陈卫民他们列的设备单子出来,递给刘师傅说:“刘师傅,我这里有我们水埠公社需要采买的设备清单,您看清单上的这些设备有吗?”


    刘师傅接过清单,看着上面列着一列的东西‘赫’了一声:“还不少!”他抖了抖手上的纸,问许明月:“你们要这么多东西干嘛?”


    许明月笑着说:“您刚才不是说东西坏了没人修吗?我们这次来省城除了要采买一些农具机械外,咱水埠公社今年新建了一个水电站,想着水电站要是出了问题,也得需要设备维修,就一起采买回去,要是有点什么事,不耽误双抢收粮食、灌溉农田,这插完秧要是水电站抽不上来水,无法灌溉农田,那一年的收成就白费了,可不能行!”


    刘师傅这才点头,皱眉看向手里的清单,说:“里面大多数东西我都能给你们凑齐,有几样东西……”他指着清单上个别的几个要的机械设备,还有一些书籍说:“这些东西可不好搞,你也别拿出来问别人了,直接去废品站看看有没有,废品站要是没有就没有了。”


    说着,他脸色有些冷淡了,却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清单还给了几人。


    见小刘公安还在这里,不由看了二儿子一眼:“你不回去,还在这杵着干嘛?”


    小刘警官讪笑了一下,对江天旺几人说:“行,那我回去工作了,有事来咱们所里找我,回头别忘了过来。”


    他说的是许明月他们抱来的小孩的事。


    昨晚上太晚,公安局的人都下班了,早上一大早,公安局的公安就打电话联系了复市那边,让复市那边帮忙寻找打听有没有丢失孩子的家庭。


    江天旺也对带他们过来的小刘公安很是感激,握着小刘公安的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这年代的工作特性,让有正式工作的人,对外地乡下来的人很是看不起,江天旺前几次来都碰了老鼻子灰了,哪有这次这么顺利,顺顺当当的就被带到机械厂。


    小刘公安走后,刘师傅就带着他们去后面副厂长办公室去开证明。


    采买机械设备这样的小事自然不需要厂长亲自出面,采买的事情归副厂长负责,需要在副厂长这里开过了证明,手续齐全了才可以。


    江天旺他们是小刘公安直接带过来的,刘师傅刚才没有看他们的证件和证明,此时带他们到副厂长办公室开证明了,才看到他们证件上的信息。


    副厂长也看到了他们证件上的信息:“你们是吴城水埠公社的?我看你这证件上咋写的是蒲河口劳改农场?”


    江天旺忙堆笑说:“是,蒲河口劳改农场是我们水埠公社在三年困难时期,圈河滩为农田,后来建造的。”他指着许明月说:“这位就是我们蒲河口劳改农场的生产主任许凤兰。”


    机械厂副厂长这才将目光投向许明月,目光深邃:“你知道陈卫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