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卷王的六零年代 > 230-240
    第231章 第 231 章 这次招收的学生有两百……


    这次招收的学生有两百多个, 其中以临河大队送进来的学生最多,从七岁到十五岁的男女孩子,总共加起来有一百多个, 尤其是江家村和许家村,这两个村子是村风如此, 虽也重男轻女, 却没有溺女婴的习惯, 加上三年干旱时期,两个村子的老人孩子全都活下来了,这次本大队的小学上学, 家里有适龄孩子的,要是不送去上学,都要被村里人骂, 被村里人看不起的,当然是最积极的。


    另外就是隔壁的建设大队了, 也有五十多个学生,剩下的就是和平大队和大山里的加起来一百多个, 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有两百六十个学生。


    按照许明月给他们分的一个班四十到四十五个学生的话,就得开六个班。


    十个老师带六个班,教学上勉强也够了, 主要是开学后, 老村长才发现, 这些学生住宿的话, 至少还得再招两个生活老师和食堂管理员、锅炉房管理员。


    两百多个学生、老师,一天要做的饭可不少,他们这食堂已经算大的,足足两个大教室隔成的, 里面锅灶加炕灶,一共四个灶台,大锅的饭,小锅的菜,一锅烧出来根本不够吃,还得把三个大炕灶也煮上粥才勉强够这些小孩子吃,为了让在校住宿的小孩子们晚上能用上热水,在除了烧饭的那段时间外,三个炕灶上面一天到晚都烧着水,晚上这些小孩至少得洗脸、洗脚,女孩子还得洗PP。


    关键是这些小孩子被送来时,真的就一个光秃秃的人,连个毛巾都没有,还得给她们准备麻布毛巾。


    麻布再便宜,那也是布,那也要钱啊!


    看着那么多麻布被撕成小方巾的大小,发下去给这些臭小子、臭丫头当毛巾,老村长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还有每天要浪费那么多粮食给这些臭小子、臭丫头们吃,老村长已经在盘算着,等到开春,全部叫他们挖野菜去,什么山上的蕨菜水里的菱角菜,全都拉回来吃!


    不然就他们这光吃不进,他们临河大队就是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他们吃啊!


    前面几天基本全是这些琐碎的事,都没时间教学,尤其是前两天,安排了村里的妇人将这些小孩子的脏衣服全都洗了,放在火笼上烤干,这些小孩子基本上就只能待在大炕上,等衣服干。


    老村长和老师们安排他们生活上的事情,把每个小孩子的名字和人认了认,名字还都叫的不对。


    学校的书本也很简单,就三本书,《语文》《数学》《大领导语录》。


    学习,从《大领导语录》开始。


    天冷无法去班级上课没关系,背诵《大领导语录》不需要去班级上课,窝在大炕上也可以学!


    外面运动热火朝天,中学、高中、大学都受到了波及,外面的学校基本都停课了,很多课本自然也都堆积在仓库里,这下可便宜了临河大队。


    一船一船的课本被拉到临河小学,怕书籍受潮,二楼的课桌都还没完全打好,就先打了个书架,放置这些书。


    学校开校之初,如今已经不忙的许明月也到学校里来帮忙。


    她主要的工作,除了协助老校长和几个新老师们安排管理学校的事情外,主要是检查送来的这些书里,有没有‘禁书’,毕竟这个时代太特殊了,一旦这些书里夹带了什么不该夹带的书,被人发现了,那整个学校都要倒。


    还有课本里面的内容,也要一一检查。


    好在不该要的书,临河大队一本都没要,主要都是课本,课本内容也都是正常的。


    等检查完,就是发书,每个学生三本书。


    阿锦的文具盒里有名字贴,这是她班主任要求的,每个学生文具盒里都至少放一张可以随时用的名字贴,这样学校发了什么新书、新本子,就能立刻将姓名贴贴在课本上,防止孩子们回家忘记贴,回头书、本子丢了找不到。


    七年多的时间,许明月这里已经累积了许多的名字贴,在每个人的座位上、睡的床铺位上都贴了他们的名字,所有小孩子的座位、铺位,都是按照他们的身高排的,他们看到自己的名字就睡哪个位置,防的便是有些大些的孩子霸道些,霸占小些的孩子的位置,按照身高排位置,与他们相邻人的身高基本都差不多,就少了些大孩子欺压小孩子的事情发生。


    他们座位上贴名字,也方便新老师认识他们谁是谁。


    且由于男孩子太多,男生宿舍不够,又临时加了两个男生宿舍,只是这个宿舍没有火炕,只得临时将大队部里原江地主家里的一些拆掉的高床拿过来,拼接后,让这些小男孩们横着睡,小点的孩子,一个床上睡五到六个人,高床不够,老村长就想先把村里的竹床借来将就一下。


    大队里有很多闲置的竹床,但是河边水汽重,竹床回潮,一天到晚都是潮湿的,有时候甚至滴水,铺再多的稻草都不行,成年人睡在竹床上身体都受不住,更别说孩子了。


    只睡了一晚,老村长第二天来摸着已经有些受潮的稻草,就叫着:“不行,竹床还是太潮了,伢儿们睡竹床上,别睡出病来!”


    不能睡竹床,就让大些的男孩们把教室里的桌子拼接在一起,给他们当临时的床,晚上桌子全都跟大炕一样靠墙放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床,垫上稻草,男孩子们睡在上面。


    一楼有十四个教室。目前有课桌的教室大约有十个,用了六个教室,剩下的四个教室的桌子全都拼了起来,当做临时的男生宿舍。


    “还好你搞来了这些被子,不然这么冷的天,这些伢儿们没被子盖,都得冻生病!”老村长哪里知道,当个校长,学校的事情居然有这么多,每天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睁开眼睛就是各种事情。


    老村长叹气道:“还是你当初想的周到,给他们建大炕,铺些稻草就能睡,这第一年就有这么多学生,两个宿舍哪里够?”他指着一层宿舍对面的那六个教室说:“对面的教室也得空出来,多建几个大炕才行,不然天太冷了,伢儿们受不住!”


    许明月车里刷新出来的棉被,一床只有五斤重,是属于春秋被,哪怕是新棉被,冬天也是不够暖和的,若是配上火炕,倒是刚好够用。


    许明月见老村长这几天累的不轻,便建议他:“这人还是太少了,还得再招几个老师。”


    听的老村长直皱眉,怒斥她:“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晓得节省,这才宽裕了几年?就这么浪费粮食浪费钱?怎么就人手不够用了?”他指着那些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们,说:“让他们大的带小的,在这里免费的吃,免费的住,还不能干点活了?”


    老村长不愧是当过村长的人,在最开始的半个月手忙脚乱之后,很快就熟悉了学校的节奏起来,大冬天的,无法跑操,就安排人每周值日,值日什么呢?食堂做饭、打扫卫生,挖地。


    学校选择的地点就是许家村村尾的一大块平地上,这块平地一直都是作为打谷场来使用的,面积非常的大,而这么大块的面积,也只有中间那四五亩地,在双抢期间平整了做打谷场和晒谷场使用,周围还有一些零星的地,是属于长荒草的存在的。


    老村长就带着学校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把学校周围一些角角落落的地全部开发出来,打算种些蔬菜瓜果。


    用老村长的话说就是:“十四五岁了,都是家里半个劳力了,咋就不能干活了?来这里是学习的,不是来享福的!”


    对于老村长的安排,许明月一句话都没有。


    别说,对于年轻老师们说的话,一些学生不怎么听,甚至有升米恩斗米仇的现象,觉得学校免费给他们吃,给他们住是理所当然的,但老村长一出来,所有人连声都不敢吱一声,叫他们做啥就做啥。


    许明月便知道,老村长的安排才是对的。


    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了,老村长就每天监督他们早上起来跑操,七八岁组跑两圈,九、十组跑三圈、十岁以上组跑四圈。


    老村长人年纪大了,觉便少了,他们这里夜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晚上就睡得早,老村长每天五点钟就醒了,他当了村长多年,又闲下来多年,闲着多年不掌权,突然又当上了校长,老村长干劲十足,天天一大早就驻个竹杖,站在操场上监督,谁要是敢偷懒,就拿着竹杖打屁股。


    不过有老校长盯着,没有一个人敢偷懒,连带着知青老师们,有严肃的老村长在,神经都有些紧绷着,跟着学生跑。


    一边跑,一边背诵大领导的诗!


    其中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阿锦!


    《大领导诗集》她熟啊!


    还没上幼儿园,她妈每天给她刷牙就用诗句来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来磨她耳朵,还没上幼儿园呢,唐诗三百首她就全会了,其中包括大领导的一些著名诗词。


    于是操场上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领头有个个头不高的小女孩,在前面一骑绝尘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喊:“北国风光!”


    后面一群尾巴一样的小孩就跟着喊:“北国风光!”


    阿锦喊的是普通话,他们也跟着学普通话。


    开始的时候,有些大些的小孩,见阿锦一个不大的小姑娘跑的那么快,还追在她身边跟着一起跑。


    他们很多都是山里来的学生,每天上山下山,体力耐力都算好的,一圈,两圈,三圈……


    几圈下来,他们这些营养不良的小孩,哪里跑的过从小被许明月精心养大的阿锦?很快一个个就全部落在她后面,就她一个人还在前面跑的起劲!


    第232章 第 232 章 学校开学,她是最开心……


    阿锦在校游泳队的时候, 人送外号‘小钢炮’,说的便是她体力特别足,马力特别强, 从头练到尾两个小时不带停的,一直到最后速度依然保持很快。


    当然, 这是校游泳队的基操, 一线队的队员都是如此, 但很多队员练到最后都要累哭了,她还满脸笑嘻嘻的,体能还是很足的样子。


    穿越到这里这么些年, 阿锦的体能锻炼就没有停止过,每天都坚持练体能。


    前世教练的脸都模糊了,可教练上体能课时教她练体能的动作, 这么多年她全都一丝不苟的坚持每天打卡,夏天每天都保持六千到九千米游泳练习。


    阿锦体能强耐力强, 不代表她跑步也厉害,练游泳的小孩的脚和专业练田径的脚是不一样的, 观看过奥运会上游泳队的队员们走路的人就会察觉到,练游泳的小孩脚掌宛如鸭掌一般,是扁平的, 脚腕也因为游泳时的发力不同, 也会影响到跑步。


    阿锦四圈跑完了还想跑, 被许明月给叫住制止了, 让她去拉伸一下,阿锦也乖乖的去做拉伸。


    不过,这么一来,全校的新生都认识了阿锦, 尤其是听说了她是蒲河口劳改农场的小许主任的女儿后,看她的目光就像看外星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她说话‘偏态’哎!”


    ‘偏态’在本地方言中是个贬义词,意思是学外地人说话。


    “她不是‘偏态’,她说的是普通话,普通话你懂吗?”立刻有临河大队的本村人反驳上面小孩说的话。


    被问话的小孩见自己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住,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捂着嘴巴摇摇头。


    临河大队的本村人就得意洋洋的向他们解释:“知青老师们说的话你们知道吧?就是普通话!燕京你们知道不?首都!大主席他们在燕京话!官话呢!”


    被科普的山里小孩不明觉厉,看向阿锦的目光里透着崇拜!


    这些都是许明月向阿锦科普,阿锦有时候跟孟福生说普通话,被别的小孩听到,有小孩说她‘偏态’时,她就向那些小孩科普。


    那些小孩一听她居然会说首都话,会说大主席说的语言,原本的鄙夷就立刻化为了崇拜,还默默跟着她学,她说了句什么,他们就会悄悄记下来,回家偷偷的练习,他们练习时还挺不好意思的,生怕被别人知道他们说‘普通话’,被人说他们‘偏态’。


    明明学说普通话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总有一些人用抱团的鄙夷的语言,笑话的眼神去嘲笑别人。


    可在临河小学里,几个北边来的知青老师们,说的都是普通话,他们不会说方言,也听不懂方言,班里的小孩子们为了让老师们听懂他们的话,听懂他们的诉求,就被逼的不得不学习老师的语言。


    实际上,在见到阿锦用普通话自然大方又毫无障碍的和几个知青老师们交流的时候,他们是很羡慕的,内心也希望自己也能像阿锦一样威风,期望有一天能那样大方自然的用普通话和知青老师们说话的是自己。


    等天稍微暖和一点,不用时时刻刻待在有大炕的宿舍里了,老师们才带着他们去班级,按照他们在外面跑操时排的身高,被老师们一个个的引着去了他们对应的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有他们对应的名字。


    他们不识字不要紧,老师们识字。


    有些小孩名字用方言写不出来,老师们又实在听不懂,就用他们自己音译的方式,给他们重新取了名字,这就导致,很多小孩一连懵逼的看着老师们,不知道老师喊的是自己。


    不知道自己名字没关系,知道你身高就行了:“你们俩是一组,你就记得你跟他是同桌就行了,他在哪儿你在哪儿!”


    这样的话在小孩子中反反复复的说:“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赵中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中华!”


    老师们把一个个的小孩,摁在他们的座位上,指着他们桌角上的名字和学号:“看到没?你叫赵青山,赵青山就是你的名字,你要实在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就记住号码,24号!”


    他们坐在崭新的书桌前,东摸摸细看看,屁股在长凳上扭来扭去。


    年纪小的那一批,坐在长凳上,脚悬在凳子上够不着地,可还是好奇的看来看去,这一看,他们就看到了书桌下面还有个桌洞,每个桌洞里都有书和本子。


    书是公社的书店买好送来的,本子是许明月车里积攒了这么多年,阿锦当初的本子,还有铅笔也是许明月车里刷新出来的笔。


    只是铅笔并没有发下去,只有到要写字的时候,老师们会统一发铅笔,等写完了,再收上去。


    因为没有电,宿舍光线昏暗,放学后学生们回到宿舍并不需要写作业,所有作业在班级的时候就完成了。


    这个时候他们所学的,也不过是0到9十个数字,和aoe而已。


    每本书上都写着他们所对应的姓名、学号、班级。


    孙小草第一次拿到书本,放在桌上,一直反反复复的盯着看,不敢伸手摸,生怕自己的小黑爪子把书给摸破了。


    一直到下课了,她一年级三班的表哥来找她去吃饭,她还在不可置信的看着桌上的书,对男孩子说:“大锅,这就是书!”


    小男孩也有些神奇,骄傲地挺胸说:“我现在叫赵青山了!”


    孙小草也指着自己书上写的名字,笑的裂开没有了两颗门牙的嘴:“大锅,我叫孙萱草。”她指着她名字中间的‘萱’字,“萱,神萱的萱!”


    她嘿嘿的笑了:“大锅,萱草是不是天上长的草?”


    小男孩不懂:“老师是说是萱草,那肯定就是神仙(xuan)的草吧,快走吧,一会儿饭没了!”


    他拖着小女孩就往食堂跑。


    学校食堂的饭菜其实并不好,就是普通的糠米粥配咸豆角,但是浓稠,咸豆角有盐,每个小孩每顿一竹碗,吃完就没有第二碗了,他们每次都能把竹碗舔的干干净净,还能省了洗碗,可舔干净老师还非得让他们洗!


    阿锦只在学校食堂吃过一次,就不去了,放学不是回家吃,就是去大舅家吃。


    一直到一个月后,雪化了完了,没有那么冷了,临河小学才算是正式的步入了正轨,开始了每天进教室上课下课。


    但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没有下课铃。


    老村长好不容易,从自家仓库里,找到了一只断掉的已经锈迹斑斑的一截犁头,用个麻绳,吊在教室二楼的走廊上,没有手表,就让许金虎从吴城搞来了一座自鸣钟。


    这个自鸣钟是全大队独一份,老村长的心头爱,掌中宝,老村长……不,现在叫老校长了,老校长不用教学,主要就是管纪律!管上课下课的时间。


    他在二楼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他每天就盯着办公室里的自鸣钟,一节课四十分钟,课间十分钟,两节课后,中间有一次大课间,大课间不做别的,就是跑步!


    老校长的积极性特别高,一到上课时间,就拿着铁棒去敲击断犁头,清脆的响声便能传遍校园。


    传不遍校园也没关系,老校长一般会敲击十下,十下之后,他会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向下眺望,要是看到还有哪个班的学生还没回教室,还在操场上瞎玩,就立刻举着个大铁棒,指着下面喊:“你是哪个班的?上课铃都响了你听不见啊?还不回班级上课你在做什么?”


    听到老校长的大嗓门,原本还在操场上慢悠悠玩的小孩子们,立刻跟被狗追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立刻跑回班级上课。


    被老校长抓到,老校长是真打人啊,两指宽的长竹片,打在屁股上,打的你生疼还不伤身。


    都怕老校长。


    现在的操场上除了跑道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要是依许明月的意思,至少得准备一些跳绳,画一些跳格子,让学生们在课间的时候,能够放松的玩一下,被老校长拒绝了。


    “玩什么玩?他们来这里是学习的,不是来玩的!有这时间,不如多给我去挖几双菜地!”


    学校没有体育课,只有劳动课!


    学校上六天课,放一天假,就这一天假期,小孩子们也不能回家,不能玩,而是在老师们的带领下,洗澡洗头洗衣服打扫卫生,剩余的时间还要出去挖野菜,给他们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施肥。


    只有到月底的时候,有两天假,可以让住宿的小孩子们回趟家,顺便把学校发的糠米带回去。


    这也是老校长的意思,他指着下面已经是半大小子、姑娘们说:“那些小点的也就罢了,大点的那些,好些都十四五岁了,再过两年都能娶亲嫁人了,你以为她们能在学校待多久?不趁着现在抓紧时间多识点字,你以为他们出去了还有机会学习?玩?他们哪里有时间玩?”


    这句话不光是针对那些女孩子,男孩子也一样,他们在学校里面待个两年,认识了些字,回去也要娶亲生娃,从此就是一个家庭里的丈夫、父亲,成为一个家庭里面的主要劳动力了。


    “就是那些小的,你以为他们能在学校待几年?等上了十岁,家里牛不要放了?菜不要种了?”


    农村小孩五六岁就可以跟着村里老人们一起去放牛了。


    许明月和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们不懂,老村长却知道这些小孩们时间的紧迫,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待在学校里学习,能有个识字的机会,已经是他们天大的幸事。


    老校长最注重的就是许家村的教育。


    临河大队有了小学,二楼又空了那么多教室出来,这些教室的课桌虽还没打好,可老校长也不在意,在教室里垫一些砖头,砖头上搭上一块木板,就是一个简易的课桌,下面都不用板凳的,一张稻草编织的蒲团就是一个座位,他把临河大队的扫盲班从临河大队的大队部,搬到了临河小学。


    每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他都要把许家村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赶到学校里来上课,男的女的都要上。


    江家村和施、胡、万四个村子他不管,你爱上不上,他只管他许家村的人,然后让剩下的没考上的知青们当免费的老师。


    是的,免费老师。


    知青们干完一天的活,人都累的不行了,还得来免费上课,不来都不行,老校长是很懂怎么引诱这些知青们的:“你们又不是学校的老师,学校的宿舍都免费给你们住了,让你们到扫盲班来上几节课怎么了?我和你们说,今后再招老师,首先就招在扫盲班教过的,有经验的老师!”


    一番话说的这些知青们就是再累,都不敢耽误扫盲班的课,甚至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积极,都抢着来上课。


    正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农活的劳累,看到了身边五个知青在学校当老师时的‘轻松’,才会更加想要老师这份工作。


    真真是有对比才有幸福感。


    而且老校长也不是在给他们画大饼,临河小学这么多的教室,不可能一直空在那的,后面肯定还会继续招生,有了新的学生,就需要新的老师,体验过农活的劳累和艰辛,下一次的老师考试竞争只会更加的激烈。


    第233章 第 233 章 老校长看着学校中央那……


    老校长看着学校中央那块操场也很不顺眼, 要不是许明月拦着,老校长都想将学校中间的那块平地,也都全部挖了种菜。


    他实在不懂, 留那么大一块操场做什么,哪怕真要跑操, 学校外面那么大一块打谷场, 地面是好多年的打谷场了, 又结实又平整,用来跑操多好?老校长心心念念就是种地!


    不过许明月坚持,老校长虽不明白, 但尊重,按照许明月的意思,白天学校的大门是关闭的, 外面任何人都别想在白天到学校里来,学生也出不去, 尽最大可能的保障学生们的安全,毕竟不远处就是大河, 旁边就是大河沟,就是他们这些生活在水边,几乎人人都会游泳的村子, 每年都要淹死一两个人, 这些山里出来的孩子, 可能一不留神, 人就没了。


    即使是出来挖野菜,也必须在每个老师的带队指挥下,不得靠近水边。


    一个月后,在学校里被关了一个月的学生们, 终于放假可以回去了,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月时间,这些学生的精神面貌仿佛都有些不同了,不是过去的麻木,而是脸上有了笑容,有了精气神。


    许明月原本以为,学校里很多七八岁大的孩子,他们出来的时候,是由他们的家长带出来的,回去总会有家长来接,没想到是她想多了,完全没有家长来接他们,大些的孩子还好,小点的孩子一个个茫然又无措的站在学校门口,不知道该往哪边出发。


    他们完全不认识回家的路。


    要老校长说,不认识的就不回去,或者让其他大点的孩子带着就是了,多大点事?


    可许明月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阿锦一直是她接送上下学,她无比在意孩子的安全问题。


    尤其是她在中学时期,她所在的学校发生了一件案子,初三年级有个小姑娘放学路上,被她两个同学加一个同学的光棍叔叔带到一个砖窑中谋杀了。


    那个女生便是大山里出来的,每日走的那条路便是一条无人的山路,杀她的其中两个凶手,就是日常和她同路的人。


    这件事在她当时的学校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这也导致许明月格外注重这些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尤其是女学生。


    许明月把她的担忧和老校长说了,老校长手里握着打磨的光滑的拐杖,不屑地说:“我以为多大的事?就这点小事?”


    他直接叫了学校中三个本地男老师和罗喻义、张树鸣两个知青男老师,又在村里找了三个熟悉大山里路线的本地人,叫他们护送这些学生回去,并私底下告诫他们:“尤其那些女娃儿,我们自己学校的学生,关乎着我们临河小学的名声,别叫人在路上给人害了!”


    要说别的,几个本地男老师还不在乎,要说到临河小学的名声,几个人就格外郑重起来,尤其是许家村的几个人,拍着胸脯说:“老村长,你放心,保证给你安安全全的送回去,少了一根头发你来找我!”


    八个人分成四组,罗喻义和张树鸣都各自分配了一个本地老师,他们护送的主要是女生。


    所有的学生走的时候,穿的都是他们自己的衣服,学校给他们发的麻布‘校服’是不允许被穿回去的,因为一旦被她们穿回去,这些新麻布校服,可能就成了她们家中长辈或者男孩子们的衣服,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她们必须穿着她们原本破旧的衣服回去。


    女孩子们特别怕自己的新‘校服’放在学校被人偷了,毕竟是她们人生中的第一件新衣服,一个个都非常的珍惜,为了保住自己的新衣服,一个个是手段频出,用植物在自己的麻布衣服上染出记号的,用针线绣自己学号的,用碳灰故意把自己衣服弄黑一大片的。


    她们的担忧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小人之心,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并且在上学的这段时间,就已经不止一次的为谁偷谁的衣服这事,在老师们那里打过不少官司了。


    太穷了,总会让其中的一些人生出一些将其他人的衣服物品占为己有的心思。


    可惜她们回去的时候,发的五斤糠米是临走的时候,临时在校门口报名的时候,领糠米的地方领的,要是提前发给她们,估计还有的是官司打。


    男孩子们都羡慕女孩子们有糠米领,在这种时候,他们也生出如果他们也发糠米,或者他们也是女孩子,他们家里要是也有姐姐妹妹就好了的想法。


    他们大多数人家里,是没有姐姐妹妹的。


    女孩子人少,护送起来倒也方便,到了有些岔路的时候,五个男老师和三个本地人就就让男孩子们自己回去,他们优先继续护送那些有女孩子的队伍回去,最终将这些学生一个个都送到他们所在的大队,才途中集合,再一起返回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傍晚了。


    罗喻义和张树鸣两个从城里下来的知青,在送这些孩子们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这座大山有多大,有多深,在里面行走有多困难,里面的小孩能够有机会走出来读书,又有多困难,里面的女孩子们能够走出来,又是怎样的难。


    她们能够有机会走出来,完全就是因为每个月最后的两天假期,背回去的那五斤糠米。


    回来的途中,他们心情都有些沉重,原本只是为了逃避繁重的农活才当的老师,此刻看到大山里的学生走出来求学的不易后,他们心底涌现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心。


    张树鸣之前虽被插队到大山里,但大山也是分为深山和刚入山的地方,张树鸣家境不错,他当时插队的大队就在刚进山的大队里,并不是深山,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深山中的情况。


    回来后,他们又向宿舍里其他人说了大山里的情况,只是他人不像他们两人亲身经历过山路难,感受并不深,他们此时最大的念想并不是帮助他人,而是自己也赶紧考上老师,从每日的农活中脱身。


    开春后,风风火火的挑堤坝行动又开始了,放眼望去,整个河滩上全是干活干的热火朝天的人,大山里的人也是要出来挑堤坝的,两天的假期结束,这些学生们就三三两两的作伴,和自己大队里出来挑堤坝的大人们一起出山,再回到学校。


    *


    火车哐当哐当发出吵闹的声音,待到一个站点停下时,无数的人拥挤上这列火车。


    一个头上扎着马尾辫,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服,手里象征性的提着个编织袋的女生,艰难的挤进了车厢,面对着拥挤又吵闹的车厢,极为不适地避让着周围的人,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难闻的气味,让她难以适应的皱了皱眉。


    她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皙秀美,站在拥挤混乱的车厢中,与周围的人仿佛不在同一个图层。


    她的出现,也一下子吸引住周围人的目光,哪怕女孩子自认为自己已经打扮的非常普通且低调。


    车厢里几乎全是下乡的知青,他们中,有些人面色不太好,有些年轻人却是面色昂扬,一路唱着红色歌曲,喊着红色口号。


    有人看到了她的窘境,立刻主动的向她打招呼,喊着她:“你到我这里来吧,把包放到我座位下面。”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生。


    漂亮女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在车厢中环视了一圈,终于在有座位的人中,找到一位衣服洗的发白,身材瘦削,看着格外朴素的男生,用一块钱买了男生靠窗的座位,将自己的包塞上面放行李的地方。


    帮她塞行李的是卖了她座位的男生,拎起她的包,发现编织袋中物品不多,行李格外轻的时候,意外的问了句:“你也是下乡的知青吧?你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漂亮女生坐到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深深的吸了口窗户外面新鲜的空气,这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清冷的回答了男生的话:“回头我家里人会给我寄过来。”


    女孩子实在漂亮的过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淡漠的看过来的时候,男生心跳都仿佛跳漏了一拍,忙慌乱的点头:“哦哦哦!”脸刷一下红透了。


    在座的还有其他下乡的知青,都将目光落在新上来的女孩子身上,有个相貌不错的男生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道:“我叫苏向阳,是从燕京去南省插队的知青,我正是去农村帮助农村的乡亲们发展建设新农村的,大领导说过,农村大有可为!”


    他的目光完全是奔着穿着黑色运动服套装的女生去的,女生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傻子。


    她正在为自己接下来将近十年的农村生活烦恼。


    不是她不想留在城里,而是她现在的身份,留在城里根本逃脱不掉被批斗的命运,插队到无人认识的农村,只要小心一点,熬过这艰难的十年,考上大学就好了。


    她目光不由又看向窗外,内心烦恼地叹了口气。


    第234章 第 234 章 此时才刚开春,冰雪尚……


    此时才刚开春, 冰雪尚未完全消融,窗户外面一片萧瑟景象。


    火车停靠站的时候,开着窗户透气还行, 火车行驶的时候,车窗外的寒风便如刮骨钢刀般呼呼的吹在靠窗位置人的脸上。


    坐在叶冰澜旁边的女孩子实在是忍无可忍, 站起身将她刚刚停靠站时打开的窗户给关了起来, 惹来叶冰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身边的女孩子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地说:“你不冷,我还冷呢!”


    刚才许多知青上下车,人挤人, 车厢内温度不低,大多数都穿着棉袄,很多人都挤出汗来, 此时火车一开动,车厢内的人都不在像火车停靠站时那样往里面挤, 自然就感受到了冷意。


    叶冰澜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目光不由的看向她对面坐着的三人,居然同样是穿着干净整洁相貌俊秀的青年男女,对面的三人恰好也在看她, 几人的目光不由对视了个正着。


    之前向她自我介绍过的男生忙起身帮坐在叶冰澜身边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去关窗户, 不好意思的向叶冰澜道歉道:“小雅就这脾气, 不好意思。”


    坐叶冰澜身边的娇小女孩原本只是被窗户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冷, 并没有觉得什么,此时被苏向阳一句话说的直接炸了毛:“我什么脾气了?你跟谁道歉呢?我就关个窗,需要你道歉吗?”


    苏向阳只是好脾气的向叶冰澜点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面向杜晓雅时面容又严肃了些, 语气里略微带些责备地说:“我也没说你什么呀?这不是见你冷,帮你关窗了吗?”


    气的原本坐在中间位置的杜晓雅起身,越过叶冰澜,伸手愣是把刚刚关上的窗户又打开了,然后又用力拉上,恨恨地白了苏向阳一眼:“要你多事!”


    连带着对叶冰澜都气了起来,又狠狠地白了叶冰澜一眼。


    叶冰澜只觉无辜躺枪,只是她不欲多事,目光只是冷淡的看了苏向阳和杜晓雅一眼,又被杜晓雅瞪了回来。


    苏向阳有意讨好叶冰澜,忙对坐在身边的另外两个青年男女说:“相逢一场,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呗,我和小雅是去南省插队的知青,你们呢?”


    他身边坐着的两位男女知青看衣着家世应该都挺不俗,听到苏向阳问他们,男知青略微点了下头,说:“魏兆丰。也是去南省插队。”


    他身边的相貌秀丽气质文静的女孩子也微笑着自我介绍说:“阮芷兮。”


    对面的叶冰澜听到这两个名字,眉头略微的皱了一下,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目光不由的看向魏兆丰那张面容俊秀的脸,又看看阮芷兮那清纯小白花般漂亮精致的面容,再看看目光热切的看着自己的苏向阳。


    魏兆丰、阮芷兮、苏向阳、杜晓雅……她脑中倏地闪过一道什么,眼神忽地惊疑不定的看看几人,心底恍然大悟。


    对面同样也在关注着叶冰澜的魏兆丰,见她原本冷淡的眼神看着他们突然发生了变化,眉峰不由一凝,问叶冰澜:“这位同志是认识我们?”


    叶冰澜实在是没忍住,目光又在对面的魏兆丰和阮芷兮两人之间扫视了一眼,又看了杜晓雅一眼,把杜晓雅看的心里一跳,不由的提高了点声音没好气地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叶冰澜心底吁了口气,漂亮的脸上浅浅的绽出一抹笑来,说:“我以为你们之前都认识,只我一个新上来的!”


    苏向阳闻言忙捧场说:“这不现在都认识了吗?你之前的想法也没有错,我和小雅就是邻居。”


    杜晓雅狠狠瞪了苏向阳一眼,娇声说:“谁和你是邻居?我认识你吗?”她用胳膊拐了一下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孩子,“你呢,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她身边的女孩子原本坐在长椅的角落,正安安静静的吃瓜看戏呢,突然被人拖进了戏中,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瓜子磕了一下,略微有些木讷地说:“我叫楚秀秀。”


    其他人还等着她继续自我介绍呢,她已经没话了,又拿了一颗瓜子在嘴里磕了起来,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从魏兆丰、阮芷兮,到苏向阳、杜晓雅,再到漂亮的过分的叶冰澜,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却像是瓜田里的猹,眼前全都是瓜。


    周围还站着许多的知识青年,也都自我介绍起来,说着自己是去哪里插队,他们这辆火车是从北向南开,多是去南边的农村去插队下乡的知青,这辆车上除了少数的被自然分配的知青,大多数都是家里或者亲戚中,和街道办那边有些关系的,将他们从原本苦寒的北大荒调换到没有那么荒凉的南方农村。


    几个人中,穿着打扮最为普通的楚秀秀不提,其余的叶冰澜、苏向阳、魏兆丰、阮芷兮几人,各个俊男美女,相貌堂堂,衣着光鲜,就连表面看起来穿着最为低调的叶冰澜,那一身崭新的黑色运动服套装,不论是款式、料子,看着都和周围不像在一个图层的,格外的好看。


    途中有人上,有人下,火车一直哐当哐当开了好几天,叶冰澜前世今生两世,头一次坐这种绿皮火车,在她的时代,已经全部是高铁,她算是切身感受了一回这个时代的火车速度,更是深度体验了一把在这种拥挤车厢内度过几天几夜,在车上吃喝拉撒的感受。


    整个春节一天假期都没有放,从年三十到大年初一,再到元宵节,整个水埠公社都在热火朝天的挑堤坝干活,忙的不可开交的江天旺也接到了吴城知青办那边的通知,又有一批新的知青到了水埠公社,让他安排人到邻市火车站去接人。


    江天旺闻言还愣了一下:“去年才分来了二十多个知识青年,这才一年,就又有下乡的知青来了?”


    去年分到隔壁五公山公社的知识青年现在可全在临河大队呢。


    江天旺挂了电话,去找许金虎,摸着他的村头有些不解地对他说:“城里这是吃不起饭了还是咋了?咋这些城里的知识青年都往农村里头放?去年来了二十多个,今年又来了一批。”他有些不愿意地说:“去年来的那批可有的闹呢,希望今年的这批能消停点,这正搞生产呢,别又来一批红小兵,搞得人草木皆兵的,简直没办法干事!”


    许金虎不甚在意地说:“你怕个鸟?要是不安分,都抓到蒲河口挑石头就是了。”


    水埠公社离邻市还有些远,还是河对岸的蒲河口距离邻市最近,蒲河口没有电,自然也没有电话,江天旺自己这边抽不开手去邻市,就叫人去了蒲河口,让许明月安排人去邻市火车站接人。


    许明月便叫了一个之前逃难到本地的北人去火车站接人,方便沟通,又叫了蒲河口一个会划船的本地人操船浆。


    一连煎熬了几日,火车才终于到了南省,随着火车上叮叮当当的敲响,列车广播员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旅客朋友们,旅客朋友们,大家好,南省邻市站到了,有在南省邻市下车的朋友们,请尽快下车,火车本次停靠时间十分钟!”


    邻市还不算最远的南边,火车还要继续向前方行驶。


    已经在火车上一连做了六天的叶冰澜整个人都快被车厢内的味道给腌入味了,一听终于到站了,忙站起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包。


    她的行李包是所有人中最小最轻的,只一个编织袋,其他人无不是大包小包好几个,尤其是现在是刚开春,天还冷着,他们的家里都是将被子给他们打包带上了,像叶冰澜这样,连个被子都没有带的人,只她一个。


    和她同坐一起的几个知青也都起身拿行李。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她没有带被子,有些诧异地说:“叶同志,你不带被子晚上睡觉怎么办?”


    原本他们还以为到了南方天气会稍微暖和一点,南方确实不像他们北方冬天动则零下三四十度,可南方冬天好像也不暖和啊,至少这南省的冬天风吹在脸上还挺冷的。


    此时叶冰澜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棉袄,黑色的袄子衬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越发的白了,她拎着自己明显与周围人不同的编织袋,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了,淡淡的回了句:“不需要你操心,我家里人会给我寄的。”


    苏向阳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提着自己的行李跟在叶冰澜身边,伸手要帮她拿行李:“我帮你拿吧。”


    叶冰澜看了眼他大包小包的行李,说了句:“你还是拿好你自己的行李包吧。”说着一刻钟都待不了了,迫不及待的就下了车。


    苏向阳身后的杜晓雅同样是很多行李,她身材是北方女孩子中少见的娇小型,这么多行李,之前还答应自己爸妈,说在乡下会照应自己的邻居哥哥对她问也不问,跟个哈巴狗似的跟在叶冰澜的身后跑,气的直跺脚,忍不住喊:“苏向阳!你就只看到人家的一个包,看不到我这么多行李啊?你可是答应我爸妈会照顾我的!”


    苏向阳被喊的回头,忙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我的包提下车,再来拿你的!”


    一行人中,好几个身材高挑的俊男美女,惹得火车站不少人都在朝她们这边看。


    这时代的火车站简陋,他们还没出站口,就见到了一个站在台子上,举着个木板的人在挥舞着手中的牌子:“到水埠公社插队的知青们来这里集合了!”


    第235章 第 235 章 喊话的是当年逃荒过来……


    喊话的是当年逃荒过来的北地人, 说的虽不是标准的普通话,在遍地南方口音的临时,还是较为突兀的, 一下子吸引了出站口许多下乡知青们的目光。


    叶冰澜他们的目光也看向举着木牌子的汉子。


    这个木牌还是去年许明月过来接人时做的,用完了后也没扔, 就放在了仓库里, 这次叫人来接人, 便让他们带上了。


    很多同样插队到南省的知青们,看到牌子上写的硕大的‘水埠公社’四个字,就转移开了目光, 看向别的公社。


    出站口喊话的人很多,可惜不是每个公社都有逃荒而来会说北方话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操着各式各样的方言口音, 十里不同音在这个火车站被演绎的淋漓尽致,好在很多公社都有去年接人的经验了, 知道当地人的方言外地来的知青们听不懂,也学着去年来接人的水埠公社, 搞了个木板牌子举在手里,上面用炭笔写着不公整的黑色公社的名字,下车的知青们只需要找到他们要插队的公社牌子就行。


    叶冰澜提着自己的编织袋走到水埠公社牌子的下面站定, 内心隐隐有些发沉。


    早在知道魏兆丰、阮芷兮几个人的名字时, 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没想到自己特意找关系, 没有下放到荒凉的沙漠、草原、北大荒那边下乡,找了个南边的农村,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巧,自己穿进了一个书中世界。


    那水埠公社虽然是南边的公社, 男女主他们插队的地方却并不是个好地方,而是一个被大山大河围住的‘绝地’,贫穷落后自不必说,关键还封闭、愚昧、胆大、民风彪悍。


    她目光不由的落到了与她同下车的几人身上,她记得这本书中,除了男女主在一系列的虐身虐心之后,通过各种关系离开了那里之后,有几个人还永久的埋葬在了那个闭塞的山村里,一些女知青们更不必说,后来也嫁在了当地,想要离开千难万难。


    想到此,叶冰澜心底越发的沉了,她家里已经自身难保,再也没有给她改变下乡地点的能力,她起码要在这里待上十年,直到恢复高考。


    她目光看向魏兆丰、阮芷兮几人,心底打定主意远离是非之人,便也垂着眼眸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叶冰澜原本以为下放到水埠公社的知青,就只有他们那节车厢的几个‘命定’之人,没想到站定了没有一会儿,就又陆陆续续从别的车厢内也下来了十几个青年男女,听到举牌子的人的喊声,也都扛着、夹着、抱着他们的行李,来到这边,一下子聚集了二十多个人。


    举着牌子的人还没停下,依然扯着嗓子在喊:“还有没有下放到五公山公社的?五公山公社的知青也到这里来集合了!”


    现在五公山公社的革委会主任是陈正毛,公社书记是许金虎的亲戚,五公山公社想来临时一趟,比水埠公社过来更难,偏偏吴城没有自己的火车站,附近几个城,吴城火车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火车站,所有插队到这边的知青,全都是到吴城火车站下,五公山公社也需要到吴城火车站接,现在五公山公社也是许金虎的自己人,便叫蒲河口的许明月帮他们一起接过来。


    刚才站在火车站出站口,脚边放着大包小包,听着周围全都是听不懂的方言,眼睛在接人的人群中寻找的知青们听到北方汉子的喊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他们要下乡的名字,都赶紧抱着、拎着他们的行李宛若螃蟹步一般挪过来。


    原本只有二十几个人,一下子就集中了四五十个知青。


    来接人的汉子也没想到这次插队来的知青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行李,不由的和身边的人嘀咕了一下:“这么多人啊?船要坐不下啊。”


    光是人还好,还有这么多行李,行李太多,船吃水太深,搞不好要沉船的,虽然已经开了春,但倒春寒的天气,要是掉到水里,真的会被冻个好歹出来。


    同样来接的当地人看到这么多人,用方言对北方汉子说:“这不行啊,人太多了,我得去多叫几条船来,把他们先送到蒲河口,问问主任要怎么搞。”


    他们原本想的是人不多的话,他们把五公山公社的人一起接了,水埠公社的人就先放在蒲河口,再换船送到水埠公社去,他顺便把五公山公社的人一起送到五公山公社。


    自从许明月提出挖河沟引水灌溉五公山下的万亩荒地,从临河大队到五公山公社的河道就给挖通了,虽然五公山公社当时为了快速的挖通河道,达到引水灌溉荒地,开发农田的效果,挖的水沟只有两米多宽,也足够他这样的五米多的小船行驶了。


    只是现在的竹子河还处于水落石出的季节,哪怕竹子河的河水已经在慢慢上涨,五公山那边的大水沟却因为地势较高的原因,现在水沟还是干涸的,基本要等到三四月份,竹子河河水完全涨起来后,那边的水沟才能正式通船。


    但只要把这些知青送到凤兰大桥,这些知青们只需沿着通往五公山公社的大河沟走,一直走到堤坝的尽头,再上岸不到半个小时,便是五公山公社的公社大院了,非常好找,哪怕这些新来的知青们不是本地人,只要看到了房屋建筑,找个人一问,就能问到公社大院的地址。


    现在一下子围了五十多个知青,他们之前的打算就不行了。


    周围的公社全都在看他们的公社,毕竟没有哪个公社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知青。


    有过去年插队来的知青,很多田地不富裕的大队根本不欢迎这些外来的知青,原本他们还抱怨自己公社来了这么多知青,看到水埠公社那边围的乌泱泱的知青后,心气一下子就平顺了,觉得上面领导还是照顾了他们公社。


    一直到火车都离开了,他们等了又等,确定没有新的知青再过来,就拿着名单开始点名。


    这时候就显露出语言不通带来的问题了,除了水埠公社这边有个北边大汉会说普通话,点的名字新来的知青们能听懂外,其它的公社任来接的人喊破了嗓子,语言不通就是无法沟通,点出来的名字,知青们听不懂,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后来实在不行,就举着牌子点人头,人数对了就对了,叫人跟着走。


    来接人的什么工具都有,有拖拉机、牛车、板车,还有像水埠公社的两个人一样,两手空空的。


    北边汉子点完名,就让那些知青们跟着走,知青们原本以为至少还有个牛车给他们装行李,谁知道什么都没有,有些带了两床被子的知青一个人身上挂着三四个行李,人都傻了。


    “没有车吗?没有车我们这么多行李怎么带的走?”有人惊呼地问。


    他们可是来插队下乡的,带的是他们能够带的全副身家,除了少有的几个是家里寄,其他人全都是一次性带齐的。


    他们看着别的公社来接的牛车或拖拉机,惊叫道:“没有拖拉机,牛车呢?有个牛车也行啊?”


    过来接的北方人说话道:“我们在河对岸,哪来的牛车?牛车也过不来河啊!”他挥手招呼着他们:“快走吧,晚了就更不好走了!”


    火车到站的时间是下午四点,现在天已经不像隆冬时节那样黑的晚,但要是搞太晚了,河面上一片漆黑,越发的不好走。


    他对知青们说:“把行李搬到外面公交车站就行了,我们坐公交车。”


    知青们一听还有公交车,顿时对他们要下乡的地方有了些期待,通了公交车,应该不会太过偏僻吧?


    他们家中有哥哥姐姐去年就去北大荒和沙漠那边下乡插队的,写回来的信凄惨到他们都难以置信,不然也不至于找关系来到了南边,现在这么一看,果然要好得多,一个个又打起精神,怀里抱着,背上扛着,拎起他们的行李往公交车站走。


    春季多雨,邻市最近的天气便是细雨蒙蒙,火车站所在的地方周围又都是山地,全是黄泥巴土,一脚踩下去,黄泥糊在鞋子上,脚与黄泥地黏在一起,拔都拔不上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行李只能牢牢的提在手上,一点都无法放在地上。


    火车站出口距离公交车站大约百米多的路,只是这百米路,在这时候仿佛有天堑之隔。


    他们想到过下乡艰苦,但没想到下乡的第一步,是让他们一个人扛着这么多行李走下过雨后的黄泥地!


    男孩子们还好,还有把力气,阮芷兮、杜晓雅这样的女孩子,站在火车站出口处,更是傻了眼。


    来接的两个汉子见她们两个小姑娘,面对着几个行李,站在那里都快要哭了,忙过来帮她们提着行李,一人提了三四个,一边往公交车站走,一边招呼他们:“快一点!都跟上,全部上两辆车,别分开了,在邻市码头站下,别忘记了啊!”


    北方的大汉怕两辆公交车坐不下他们,一再的向他们强调下车的站台。


    上公交车的人并不止他们两个公社的人,还有别的公社的知青也在往上挤。


    本地的大汉一边向上面堆行李,一边大声喊:“其他公社的等下辆车,这两辆车我们公司先上了,都别被分开了!”


    一群新来的知青人生地不熟,全都慌慌张张的弯腰驼背扛着大包小包,走着螃蟹步,跟着往公交车上挤,现在的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都还算好,见他们有很多行李,就知道是插队来的知青,让他们把行李都堆到公交车顶上,司机还带了绳索,本地的大汉站在车顶上,让他们把行李递上去,将他们的行李在车顶上固定好。


    叶冰澜前世家境优渥,连地铁都没挤过,更别说这个时代的公交车了,不大的公交车上已经挤的车门都关不上了,来接他们的两个汉子还在让他们上车,“都别愣着了,车上坐不下,抓着绳子和扶手,挂在车上,一会儿就到了!”


    头一辆公交车叶冰澜嫌人太挤,她还没上车,等到第二辆的时候,她知道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赶紧上了车,找到后面的一个座位坐下,没一会儿,上面就挤满了人,窗外外面全是挂着的人。


    公交车司机见很多人挂在公交车的周围,也不吱声,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车,售票员扯着大嗓门对公交车司机喊一声:“行了,都上车了!”


    车子外面挂满了人的车子,车门也不关,慢慢悠悠的行驶了起来。


    魏兆丰和苏向阳他们一样都挂在车厢外面,外面的车厢上非常的脏,全都是轮胎犁过黄泥地时,溅起的泥巴点子,这使得他们抓着上面绳索的手上也都是泥。


    他们望着车厢内挤成肉饼的人,心也在不断下沉,直沉到了谷底。


    这还是城里,他们不敢相信到了插队的农村又将是怎样艰难的光景,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下乡会吃苦的心理准备,可看到车厢外面挂满的人和周围荒凉萧索的环境,他们原本就因为在火车上待了几天几夜而疲惫的身体,更是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地方感到了绝望。


    第236章 第 236 章 邻市本就是个背山靠水……


    邻市本就是个背山靠水的城市, 火车站本身就建在山边,公交车回去的路上,行至人烟罕至的山边, 慢慢悠悠。


    车子走的是真慢,一路上也没几站可以停, 这段时间几乎都是插队来的知青, 车上坐着的也基本都是知青。


    一直到邻市码头了, 才一下子下来六七十人,车上立马空了大半,两个来接他们的人又爬到车顶上, 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一件的往下放,原本没到站的人也全都下了车,生怕他们把自己的行李拿错了。


    拿到行李的人, 站在距离码头不远的地上,这里倒不是黄泥巴路了, 这里是黑泥巴路,路上还带着些细小鱼鳞的腥味, 吓得他们一个个的抱着自己的行李不敢撒手,眼巴巴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车上的有些人见车厢空了, 干脆把自己行李提到车厢内。


    等所有行李都拿下来了, 本地人又对北方的汉子说了声:“你把他们先带到码头去, 我去找人租几条船。”说着就撂了所有人, 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了个大汉帮他们提行李,杜晓雅和阮芷兮等女孩子们抱着她们的行李,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北方的汉子见杜晓雅身材娇小, 还有三个大行李包,一手提一个,又扛了一个阮芷兮的行李在肩膀上,健步如飞的往下面码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他们大喊:“行李都带上,别落下,丢了就找不到了啊!”


    一群语言不通的知青们就又在北方汉子的招呼下,大包小包宛如难民一样的,把他们的行李往码头提。


    魏兆丰看看她们拎着的行李,又看向两百多米远的码头,转头对阮芷兮几个女孩子说:“你们在这拿着行李,我先送到码头再来接你们。”又招呼苏向阳等一路同行的几个男生:“我们先把行李搬到码头去,别着急,一趟一趟的来!”


    气质文静稳重的阮芷兮此刻也维持不了她那淡定的面容了,催促着魏兆丰:“兆丰哥哥,你们快点,我快拎不住了。”


    魏兆丰点了下头,扛着自己的行李就往码头上跑,也幸好码头那里是石头砌的,水边的石头大多还干净,他们放下了行李,又赶忙走回来接阮芷兮、杜晓雅她们,不是他们不想走快,而是他们刚才扛着行李小跑的时候,差点没滑一跤,回来的时候就再不敢小跑,只稳稳的往回走。


    阮芷兮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她重的行李已经被北方大汉给提走了,剩下的两个是相对较轻的,可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她也想提着往前走,要是晴天还好,可这样下过雨后的多云天气,她生怕行李包掉到地上,只能眼巴巴的等着魏兆丰他们回来接她们。


    北方大汉也回来帮她们又提了几个行李到码头去了,她们才松了口气,提着剩下的包,自己慢慢的往前走。


    往码头是下去的路,没有后世的水泥路,路上都是泥巴,还滑的很,她们是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一边防止滑倒。


    一直到他们把行李全都搬到码头,出去租船的本地人也带着四个人来到了码头边,解开系在码头边木头桩上的船锚扔到船上,帮他们把行李搬上船。


    原本这么多人,挤一挤三条船也就够装了,可他们带的行李比他们人都多,三条船根本装不下,只能又多租了两条船。


    船公的意思是行李装两条船,知青们坐三条船,船和行李分开好坐人一些,尤其是其中两条船舱里有雨后下进来的水,不太好放行李。


    可这些初来乍到的知青们,哪里敢让自己的行李和自己分开,全都摇头表示反对。


    北方的大汉见这样不行,和知青们商量说:“我们自己就只有一条船,我们船上有乌篷,船舱里面是干的,你们把行李装到我们的船上,再上来几个人坐到船头、船尾跟着,剩下的人也都尽量把行李往能放行李的船上放,不然就这么点大的船,行李没地方只能抱着,那哪里行?路上要是掉到河里,捞都没法捞!”


    五条船,只有他们自己摇来的船是乌篷船,这船还是许明月的,因为够大,被许明月借给他们来接人,租的四条船全都是不带乌篷的。


    本地鲜少有乌篷船,这个时节还停留在码头的,几乎全是渔船,有两条渔船船舱内虽然也有水,但下面铺了一块板,行李可以放在仓内的板上,水在板下。


    船舱内还有一个葫芦瓢,船公飞快的将船舱内的水向船外舀去,对知青们喊道:“不要紧哎,一点水,沾不到行李上,搞个竹竿挡一挡就没事啦!”


    可惜他们说的话,知青们是一句话都听不懂,只能听北方大汉的,把行李使劲的往乌篷船上塞,船舱内塞不下,就挂在船舱外面的乌篷上。


    也幸亏许明月的船够大,不然还装不下这么多的行李。


    魏兆丰、阮芷兮、苏向阳、杜晓雅都上了这艘一看就很新,保养的很好的船。


    叶冰澜见他们上了乌篷船,原本也想上船的脚步一顿,就往另外一条船上去了,苏向阳看到还喊她:“叶冰澜同志,来这里,这里还坐得下。”


    他拍着船头,因为他的动作,船身有些摇晃,长这么大头一次坐船的杜晓雅吓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拍在了苏向阳的胳膊上:“你干嘛呀?在船上乱动什么?”


    她紧紧抓着船沿,生怕船身摇动,把自己摇下去了。


    站在船另一头控桨的本地人也连忙喊了一句:“在船上可千万别乱动啊,船上东西多,吃水深,乱动摇晃船是很危险的!”


    现在是岸边还不要紧,要是在河中心敢乱动,那才叫危险。


    可惜他说的话知青们听不懂,北方的大汉就负责传话,开口将他们训斥了一顿,重点是说在船上一定要安静安分,千万别乱动。


    苏向阳见叶冰澜根本不理他,不由有些失望,坐在他身边的杜晓雅则嗤笑了一声,“瞧你这殷勤劲儿,你看人家理你吗?”


    心理不由的有些酸溜溜的。


    两人虽不是情侣,但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之前苏向阳还对她殷勤的很,这才多久?眼睛就跟长在别人身上似的,开口闭口‘叶同志’!


    船上的其他人听了北方大汉的话那里敢乱动?尤其是现在天色已晚,河面上雾蒙蒙的,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轻纱,可视度较低,一路上他们都心惊胆战的。


    现在是早春,哪怕他们其中有会游泳的,这么冷的河水,他们疯了才想下去游一圈,更别提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旱鸭子。


    原本来接的人是打算直接把五公山公社的两船人直接送到石涧大队的大河沟,让他们下船走去五公山公社的,但到蒲河口位置的时候,天就有些黑了,船送到石涧大队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船公们回来就成问题了,哪怕他们都是船上老手,也不太愿意夜间行船。


    接人的两个人看到蒲河口,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到蒲河口和周宗宝汇报了一下情况,周宗宝闻言让这些知青先下了船,船公们拿到了钱,怕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也不敢在蒲河口耽搁,忙操着船回去了。


    许明月这个时间点并不在蒲河口,蒲河口如今一切都步入了正轨,许明月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待在蒲河口坐镇了。此时她已经下班回到荒山的家里,蒲河口这里暂时由周宗宝在管着。


    叶冰澜他们在船上时,远远就看到水雾之外,影影绰绰的好像有栋建筑物伫立在河岸上,但看不太清,一直到船划近了,他们才看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座这么大的坞堡型建筑物,一时间有些惊诧,问北方大汉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这里居然是劳改农场后,都吃了一惊的同时,心底还有些惧怕。


    尤其是叶冰澜。


    叶冰澜前世家世就很好,出生在商人之家,是个家境富裕的大小姐。


    哪里知道穿越到这里来,这时代的家人和她前世的家人很像,家境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哪怕这一世她家中家财已经捐了大半,可毕竟是资本家,身份依然危险的很,她被她家人安排到这里来下乡插队,就是家里人已经有了预感,怕是不会太好。


    没想到接人的人,把他们一船拉来了劳改农场。


    她就很担心,是不是自己资本家大小姐的身份暴露了,不由抓紧了手中的编织袋,后悔没多带一些东西。


    其实哪里是她没有多带一些东西?她在穿越之前,正在自家的商场里面逛街,连人带那栋商超,一起跟着她穿越来,她空间里的东西够她用到一百岁,又哪里愿意带那么多行李上火车?才用了家人会寄过来的理由,同时也为她以后不断的有好东西拿出来找个理由,她背后是有家人做靠山的,她家人很疼爱她,才会经常给她寄东西,算是为以后她拿出好东西来打个伏笔。


    不光是她心慌,其他如魏兆丰、阮芷兮他们心里也很意外,他们两人同样家境不一般,却不是如叶冰澜一样的资本家庭。


    周宗宝听到汇报说来了五十多个知青,问去接的人:“怎么没送到公社里去?”


    去接的两个人喝了口水,说:“前两天刚下过雨,河面上雾气太大了,船公怕出事,不愿意送到公社,我看天也晚了,就先拉到我们蒲河口了,明天再送过去也一样。”


    之前许明月走之前就交待过周宗宝,对于知青们邻市到他们蒲河口来歇脚的事,周宗宝也不意外,只是他以为他们会直接去临河大队的,毕竟临河大队现在有个临河小学在,能安置了下这么多知青,这里是监狱,毕竟不那么方便。


    “行吧,你带男知青到陈卫民隔壁的房间去,我再叫个人安排下女知青。”


    这事也不需要周宗宝出面,直接安排了人把他们分别安排到了男女不同的牢房里去了:“叫他们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其它房间也都检查一下,晚上都锁好了。”


    蒲河口监狱建的大,还有一些牢房是空着的。


    周宗宝考虑到他们知青的身份,给他们安排的牢房,是和陈卫民教授他们住的,有火炕的房间。


    可再有火炕,它也是牢房,是牢房,就免不了简陋和压抑,尤其为了防止犯人逃跑,每个牢房里面只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窗户透气,除了这几个小透气口,房间门一关,里面黑漆漆的,啥也没有。


    这还是叶冰澜、魏兆丰他们头一次体验监狱‘牢房’的生活。


    五十多个人,四个房间,男知青们两间房,女知青们两间,炕上面只有芦苇席。


    天黑了,没有灯,没有蜡烛,她们走进牢房后,宛如走进了黑暗之中。


    杜晓雅有些害怕,刚刚她还有些气苏向阳,这个时候不由又有些依赖这个青梅竹马,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这居然是座监狱,这里不会是牢房吧?怎么黑漆漆的连个蜡烛都没有,晚上不会就在这里睡吧?”想到她晚上睡的是牢房,她心理就不由感到怪怪的,有些晦气。


    叶冰澜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手电筒出来,照在了铺着芦苇席的大通铺上,伸手摸了摸大通铺,是温热的。


    杜晓雅和楚秀秀见叶冰澜居然还有手电筒,不由惊喜了一下,“你居然带了手电筒?”


    第237章 第 237 章 这个‘房间’实在是简……


    这个‘房间’实在是简陋的有些过分, 除了炕上的芦苇席,什么都没有,火炕的温度也不是很热, 勉强能够在这里度过一晚。


    唯一有些难办的是叶冰澜,她的行李就只有一个编织袋, 不像其他人的行李, 鼓鼓囊囊的, 一看就只带带了被子。


    叶冰澜又是独自一人,这座监狱是明显不提供被子被褥的。


    其他带了被子的知青,已经开始拆自己的行李铺床了。


    这次来的知青中, 依然是女多男少,五十几个知青,女知青就有三十一个, 原本周宗宝是给她们安排了两个牢房,后来发现不够住, 就又开了一个,这才勉强挤下了这三十多个知青。


    叶冰澜没有被子, 和其他知青也不熟,她也不求人,从她那不小的编织袋里掏啊掏, 居然掏出了一条厚实的羊绒毛毯来, 毛毯虽没有棉被厚实, 可保暖效果好, 她身上又穿着棉衣棉裤,睡在温热的火炕上,倒也不冷。


    唯独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所有知青们都在火车上待了几天几夜, 无法洗漱,每个人身上、头上都有一股难闻的怪味,还有人头发上有虱子。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坐在火车上时,她就已经看到很多人头发上爬出来的虱子了。


    现在让她和这些人同睡一个大通铺,最难熬的,就是周边人身上难闻的味道,还有臭袜子臭脚丫子,毕竟都五六天没有换洗过袜子了。


    她们倒是想洗一洗,可这里是监狱、牢房,本地人为了防止感冒,冬季半个月一个月不洗澡都正常,她们到来的时候天又黑了,能给她们提供一杯热水,一碗热汤都算是照顾她们了,毕竟五十多个人的口粮,蒲河口的粮食也都是有数的,不可能多给她们。


    也幸好他们自己基本都带有干粮,叶冰澜就更不用说,她带过来的商超的地下一层就是个以量大货优出名的大超市,里面熟食、冷冻、干货什么都有,超市时间又是静止的,倒不怕没有东西吃,只是这么多人住一个大通铺,哪怕大家都有干粮,她也不好拿出一个大肉包子出来吃,只好用劳改农场的人送来的热水,泡了碗水果燕麦脆,连牛奶都没敢放。


    想到自己前世浅薄的一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叶冰澜知道,这个时代的条件十分艰苦,知青点也是和现在一样多人同住,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不便,最好是能找个机会,单独搬出来住。


    对于自己的安全她倒是不担心,别说她空间里这么多东西,真要遇到什么事,临时躲到空间里也不会有事。


    忍受着周围两边人身上传出来的头发上的味道,叶冰澜忍着胃中的翻涌,想要转个身,翻过来是更加浓郁的味道,让她双目不由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有些自闭,后来实在无法忍受屋中的臭味,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拉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上的,等她再想回到热炕上,炕上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这些在火车上坐了几天几夜火车的知青们,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来到劳改农场,有了热炕,喝过热汤,躺在炕上很快就睡了过去,还有两个女知青还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叶冰澜就这么披着她的毛毯,站在黑暗的牢房内,有心想去空间内睡觉,可她的空间时间是静止的,她只能在里面待五分钟,再多时间就不行了。


    等到第二天起床,别的知青休息了一夜,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不说神清气爽,也基本都恢复了精神,唯独叶冰澜,像是被抽走了水分的鲜花,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都萎靡着。


    蒲河口的劳改犯人都起的早,天刚蒙蒙亮就全部起床,安排了去挑堤坝了,等知青们起床的时候,蒲河口监狱内基本都空了,只剩下少量的后勤人员。


    周宗宝没让他们在蒲河口多逗留,一大早起来,给他们喝了一碗糠米粥,就安排了船,将他们送到各自的公社,再由公社安排到下面的各个大队。


    考虑到这一世的家人已经预感到大难临头,全都在准备退路,叶冰澜有心想打听蒲河口劳改农场的情况,如果家人今后能够下放到这里来,至少南边的环境比北大荒、大西北那边稍稍要好一些,而且离她近,她身上带着金手指,也能照顾一些。


    可惜还没等她打听出什么来,她们就已经被周宗宝安排着送上了船,早上河上滕升起薄薄迷雾,她就是想要多观察一二,都没有办法,她除了听到挑堤坝,其它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等许明月过来的时候,周宗宝将事情跟许明月汇报了,许明月也没有过多的去在意这件事。


    现在五公山公社的革委会主任是许金虎的女婿陈正毛,许金虎的大女儿许红菱也在五公山公社,现在任五公山公社的妇女主任,许红菱在蒲河口后勤处工作了那么长时间,难免的受许明月影响,对妇女儿童的安全问题很是重视,现在正是批斗之风嘴炙热的时候,五公山公社自然也不例外,许红菱夫妻俩的行事作风都受许金虎和许明月影响,批斗游街不能乱搞,夫妻俩就专门抓那些作奸犯科、家暴,甚至残害女性的人来批斗。


    理由都是现成的,大领导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你还天天暴打半边天,你这是不把大领导放在眼里,藐视大领导的话,那就是在藐视大领导!


    不到一年的时间,五公山公社的风气都为之一正,至少明面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少了很多,这些女知青插队到五公山公社,许明月倒也放心。


    至于更远的,就不是现在的她所能管的到的了。


    叶冰澜他们走的时候,天也才蒙蒙亮,随着船渐渐远离了河岸,她想透过河面上氤氲的薄雾想看看蒲河口的情况,远远的,除了那座伫立在河岸上的长方形建筑物外,就是一片浓绿的麦苗,以及远处模糊的在堤坝上干活的身影。


    她向送他们去水埠公社的船公打听蒲河口劳改农场的情况,可惜,会划船的几乎全都是不会说普通话的本地人,她是一句都听不懂,只暗暗记下了这里,想着等她情况稳定了,再去打听。


    这批知青被分成了两批,一批送到五公山,一批送到水埠公社。


    这些知青们并不知道两个公社的区别,想必在这个地方,区别也不会太大,叶冰澜和魏兆丰他们正好就是被分到水埠公社的。


    水埠公社的路同样泥泞,从水埠公社的码头,到水埠公社的办公大院,一路走过去,先是码头的烂黄泥,再到进入公社地面的黑稀泥,叶冰澜他们已经从刚开始的难以适应,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面只想着,自己带来的商超里不知道有没有长筒雨靴,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双雨靴来应对这里糟糕的路况。


    送他们到公社大院的人也没立刻回去,而是被江天旺叫住他们:“你们先别急着回去,插队到河对岸的知青,一会儿还要麻烦你们给他们送到他们下乡的大队里去。


    水埠公社下属十五个生产大队,位于大河以南的生产大队就只有临河、建设、和平三个大队,剩下的十二个大队全都是在河东,生活条件相对大河以南来说较好,至少他们要是有什么事去公社,走路、骑车都能到,不像大河以南,在临河大队与炭山的堤坝没修通前,想要出去千难万难,其中,条件最好的就属炭山。


    这一次插队来的二十多个知青中,居然有十一个是分到河对岸的,他们分配的地方早在他们各自城市的街道办就已经定好的,江天旺这里只需要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将他们一一对应的送过去就行了。


    江天旺拿到名单还诧异了一下,原本按照每个大队平均分配的原则,分配到河对岸三个大队的知青数量应该是一样的才对,但这名单上,居然有五个是被分配到临河大队。


    他自己出自临河大队,最关心的也是临河大队,首先看的便也是临河大队的名单,便拿着名单念道:“魏兆丰、阮芷兮、苏向阳、杜晓雅、楚秀秀,临河大队!”


    “沈冬梅、刘霞、吴刚……建设大队!”


    “王来娣、叶冰澜、郑东……和平大队!”


    昨天就接到通知,今天来公社大院来接人的各大队安排过来的人,一听二十多个新来的知青中,光是大河以南就分到了十一个知青,顿时喜笑颜开,这样剩下的知青分到他们的大队,一个大队最多也就只能分到一两个。


    他们可不像临河大队,抓住了三年干旱时的机遇,趁着竹子河河水下降,圈了河滩当良田,他们当时哪里会想到干旱会持续了那么久?又哪里有胆量敢擅自将上头定好的堤坝位置往下移,所以他们所在的大队哪怕不是山区,各个大队的良田数量也都是有限的。


    去年他们大队就已经分配了几个知青过来了,那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干啥啥不行,搞事第一名,这些大队都不太想要自己的大队再增加新知青了。


    现在听到临河大队被分了五个知青,还以为是江天旺高风亮节,故意把知青往临河大队多分了,笑着捧江天旺:“临河大队现在不一般了啊,新增了七千多亩田,临河大队的知青就该多分一点,能者多劳嘛!”


    第238章 第 238 章 江天旺也始终笑呵呵的……


    江天旺也始终笑呵呵的, 只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就打量起这次分配到临河大队的五个知青,除了楚秀秀顶着厚厚的锅盖头, 看着普通了点外,其余四个看着都是精神倍儿棒, 江天旺看到他们的头一个想法, 就是都是当老师的好苗子!


    他心里是有些不屑这些人的想法的, 要不是国家政策,平时他们那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想找到个识字的人都不容易, 现在国家分配了知识青年下来,他们还嫌弃上了。


    在江天旺心里,这些知识青年全都是国家发给他们改变本地孩子未来的大宝贝, 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知青吃的那几斤粮食, 现在又不是灾荒时节了,还给不起几口吃的咋地?再说了, 人家知青不会干活啊?


    他没理会其他人,而是拍了拍划船送人来的两个青年,问他们:“你们俩原来哪个大队的?”


    两个小伙子都是本地招收的民兵, 一个是建设大队的, 一个是和平大队的, 都是从小就是操桨在河里讨生活的人, 船上功夫熟的很。


    “和平大队的?和平大队的好啊,离蒲河口近,这样,插队到你们和平大队的三个知青, 就辛苦你顺便给他们带回去,安顿好,跟你们大队的人说,别欺负了他们,你们蒲河口小许主任什么性子,你们比我清楚。”


    说的和平大队的小伙子憨笑不已,连生说:“肯定的,肯定的!”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朝分配到他们大队的三个人中的叶冰澜看去,他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小许主任对男的欺负女的罚的有多狠,他们这些蒲河口的民兵还能不清楚吗?只是叶冰澜这么好的相貌,被分配到他们大队,他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心底想着,回到和平大队,要和和平大队那些混子好好说说,千万别犯浑,回头范到小许主任的手中。


    这个小伙子名叫吴二河,、之前蒲河口对本地人招收民兵的时候,他便也来报名,现在成为蒲河口一名正式的民兵,对许明月,他可太知道了,在蒲河口,作为本地人的他,不怕他们的民兵排长周宗宝,却看到许明月就恨不能绕道走。


    看到吴二河的目光,叶冰澜眉尖不由皱了皱,抓紧了手中编织袋的带子。


    江天旺这才顺着吴二河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长的体面的过分的叶冰澜。


    江天旺眼睛顿时一亮,心想,这小姑娘看着精神的很,也是个当老师的好苗子啊!这要分配到了咱临河大队多好,保管能把那些皮小子管的服服帖帖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江天旺很了解大河以南的小孩子们有多羡慕大河以东的人,包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们,他们看大河以东乃至这些城里的青年们,目光都是向往的、羞怯的。


    他看了眼手中的名单,操着一口方言极重的普通话,看看王来娣,又看看叶冰澜,然后对三人说:“你们刚来,不晓得我们河对岸的情况,现在我们临河大队建了个小学,还缺老师,招聘老师呢,是对大河以南三个大队都敞开招聘的,你们回头要是想当老师,就去注意一下临河小学放出的消息,回头去临河小学报个名,要是能当个老师,工作也体面,也没那么辛苦不是。”


    他相貌儒雅敦厚,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乐乐呵呵与人说话的口吻,看着就是个温和的长辈模样。


    几个知青闻言都是一愣,尤其是知道这段历史的叶冰澜,没想到下放到这里当知青,居然还有找工作的机会。


    见所有知青的目光都热切的向他看过来,江天旺笑着解释说:“不过这招聘嘛,肯定是要考试的,就跟城里的招工考试一样,考上了才能上,所以你们这些娃娃,平时也别落了书籍,没事也要看看书,写写字,知识青年嘛,你们带来的知识才是你们身上最宝贵的财富,咱们农村也是大有可为的啊!”


    说的原本已经做好受苦日子的知青们,心底又升腾起一阵火热。


    是的,他们都是来支持农村建设的!


    之后就是各大队来接人的人,接走他们各大队分到的知青。


    这次终于让这些知青们如愿以偿,坐上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牛车,距离水埠公社近些的大队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得靠他们自己的双腿走。


    一些知青扛着他们的行李,听说要考自己的双腿走回去,也是傻了眼,好在分到大河以东的知青不多,每个公社也就一到两个,来接人的人看到他们的情况,也会帮他们拿个行李,有看不下去的,还会帮他们拿两个行李,在前面健步如飞。


    回去路上,再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路面泥泞,已经半身泥点子的叶冰澜,坐到船上时,心神已经到了她带过来的商超之中,看能不能找到雨靴穿,不然普通鞋子在这个时代的雨天,真的是没法走路,她现在的鞋子已经湿透,一阵阵针刺般的寒意,顺着她湿了的脚一直蔓延到她的小腿、膝盖。


    此时她还不懂这里潮湿气候的厉害,只觉得脚冻的冰冷如霜,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双雨靴。


    她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找,终于让她在一家卖渔具的店里找到了钓鱼佬们穿的防水防滑的钓鱼佬福音雨靴,雨靴款式大差不差,颜色也不多,除了带有军绿色花纹的雨靴外,还有黑色、浅绿色、咖啡色等,有带里衬的和不带里衬的两种,里衬中还有皮毛一体的羊毛里衬,看着就很暖和。


    可惜现在不能换鞋子,不然她恨不能现在就将里面雨靴拿出来换上。


    回去的途中河面上的雾气已经没有早上那么浓郁,船靠近和平大队的途中,她也终于看到了白天伫立在河岸上的那栋算不得伟岸,但这个地方,却足够庞大的建筑物,她知道,这里就是她昨晚住过一夜的蒲河口监狱了。


    想到这个监狱房间的大通铺,居然是带温度的暖炕,叶冰澜就不禁心中一热,想让这一世的家人下放到这里的心情更急迫了几分。


    她可是知道,这时代很多下放到农场和农村的人,住的都是四面漏风的牛棚。


    她只在网上、书上看过零星的几句对这个时代的描写,还没见过真正的牛棚是什么样子,等她自己见过,就会知道,牛棚中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十倍不止!


    她虽没有见过,却也能通过那些零星的描述,想象的到。


    而有暖炕的蒲河口监狱,对她来说,已经是下放人员住宿环境的天花板了,除了没有自由一些,要干活,那里面的环境甚至比这时代的很多农村人住的都好。


    等她下了船,看到了这个时代真实的农村的模样的时候,更是震惊了她,一直到吴二河将她领到了和平大队临时给知青们暂住的知青点后,叶冰澜心头冒出的第一念头,就是要建房!要搬出来住!


    和平大队的知青点,居然是个危房!


    不是危房也不会空出来,哪怕经过三个知青一年时间的修整,目前也只做到了屋顶不漏水,倒塌的墙面被他们用本地土砖给修整了,暂时不漏风了,可更早之前,因为房子主人在三年干旱时期饿死后,空出来一直没人住,没人修整而导致裂开的墙面,哪怕他们已经用稻草堵住,叶冰澜看到那道裂缝的时候,依然不敢靠近。


    吴二河把三个人送到知青点,就对三个人说:“知青点现在没人,肯定都去挑堤坝了,你们先到大队部报个到,把粮食关系确定下来,你们现在没有工分,可以跟大队部买一些口粮。”他看了眼身上补丁摞补丁,明明是城里的姑娘,看着却没比他们农村人好几分的王来娣,补充道:“要是没有钱,可以先跟大队部赊欠一些粮食,等你们赚了工分再还上就行。”


    他指着距离知青点不远的地方,同样不大的石头房子:“大队部在那里,现在大队部估计也没人,主任他们肯定都带着队员们挑堤坝去了。”


    这已经是叶冰澜两次听到‘挑堤坝’这个词了,虽然送他们回来的青年有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他们听的很辛苦,可通过他比划的动作,和指的方向,连猜带蒙的也大致听懂他说的意思,这让他们不由想到他们之前坐在船上时,远远看到的许许多多的人推着推车、挑着扁担和箩筐,在河岸边干活的场景。


    想必那就是挑堤坝了。


    就在他们已经到达和平大队的功夫,送魏兆丰那群人的船,也终于到达了建设大队,划船的人先将分到建设大队的三个人和他们的行李送下船,魏兆丰和苏向阳也帮忙拿行李,五个人在给他们拿行李的时候,也在打量建设大队房屋的情况,看的他们之前就沉重的心头,越发的沉了。


    由于划船的青年还要送他们去建设大队的知青点,他们便也跟着下了船,帮建设大队的三个知青提行李,穿过了现在没多少人的村子,一直到很偏僻的知青点的时候,一群刚下乡来的知青们,眼前不由一黑之后又一黑!


    和平大队的知青点好歹是个石头房子,建设大队的知青点不光是个矮小的土屋,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居然是坟地!


    望不远处巨大的树冠下,被河风吹动着白色纸幡,和时不时的被风吹起飘起的土黄色纸钱,几个知青脸上表情全都不好了!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同样在大河以南的临河大队会是什么样的糟糕环境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六七年这个年正在破四……


    六七年这个年正在破四旧, 尤其是水埠公社那边严肃提出了,这个年不能放鞭炮,不能祭祖, 当时正是闹的最凶的时候,被耳提面命的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的书记们回来后, 也是对大队的队员们严厉禁止了祭祖的事。


    也就是说67年的这个年三十, 原本按照本地风俗应该扫墓祭祖的河南边的人, 都没有祭祖,但也因为他们这里隔着大山大河,外面闹的动静再大, 对他们这边的人来说影响也不大,这就导致度过了过年那段最疯狂的时期后,眼见着后面就是清明了, 本地的很多人不敢去自家坟头上去祭祖,怕有心人通过自家的坟头找到他们家, 这些人就通通跑到汪家村古树下偷偷祭拜,不能挂在自家老祖宗坟头上的白纸幡, 就通通挂在了这颗近千年的古树上。


    哪怕春季多雨,有些纸幡已经被淋湿,不如晴天时飘逸灵动, 可依然被河边的风吹动着在树冠下摇啊摇, 配合着周围一个个的坟包, 魏兆丰他们硬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看都不敢向那边看一眼,把沈冬梅、刘霞、吴刚三个知青的行李放到他们知青点的门口后,就赶紧说:“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们先回去了。”


    留下的三个知青有两个女知青, 看着这远离汪家村,周围都是坟堆的知青点,吓的脸都白了,忙追了上来,带着哭腔说:“你……你们别走啊,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原本加上分到临河大队的五个人,他们八个人倒也还好,突然他们五个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三个人都不淡定了。


    反倒是送他们来的建设大队的本地人笑着说:“嗐,你们不用怕,那是老树仙,会保佑我们呢!”


    不然他们大队的坟也不会是围绕在老古树一圈埋葬了,当地人都供奉这颗粗壮的老古树。


    可惜他说的话三个知青都听不懂,只觉得这里太可怕了。


    魏兆丰他们也是走的飞快,生怕走慢了一点,头上沾染上了这里的阴气。


    一直到船上了,魏兆丰才不解地问送他们的船公:“不是不给祭祀吗?那里怎么还有纸幡?”


    哪怕全国各地的纸幡剪法或有不同,可细节再怎么不同,那也是白纸幡,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祭祀的东西。


    送他们去临河大队的操船手一边划船一边说:“谁祭祀了?你看周围的坟头上,那有一张纸钱吗?”


    魏兆丰他们此时回忆一下周围的坟头,还真是一串纸幡都没有,一张纸钱都没有。


    “那颗树……”


    划船的人能听懂他们的话,于是用本地方言喋喋不休的说着这颗古树的鬼故事,无奈他说了一路,魏兆丰他们已经竖着耳朵很认真的听,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听的两眼蚊香圈。


    好在汪家村距离许家村很近,走陆路的话,十分钟就到了,他们划船走水路,需要绕道进大河沟,花费时间也不过十分钟,就来到了许家村。


    许家村的房屋建筑和建设大队差不多,甚至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因为就建在河边,为了防洪水,靠近河边的房子下面都是石头砌的,上半部分是土砖,许家村因为村子地势高,不需要防洪水,放眼望去,全是盖着茅草的土坯房。


    之前看过建设大队的知青点,他们已经对临河大队有了心理预期,可看到那些矮小的土坯房,几个家境情况都不错的青年男女们心头不由的都沉重了起来。


    现在虽到了春天,河水已经逐渐上涨,但他这送人的船依然只能划到大河沟,再往村子里面就是大水沟了,大水沟里的水不足以支撑小船滑行,便停下对几个知青说:“到了,你们就在这里下吧,前面那个村子就是你们这次要插队的临河大队许家村了,通过这条堤坝,穿过许家村,你们就能看到临河大队的大队部。”


    他用竹篙撑着船,将船身固定住,从船舱内抽出一条由几根实木并成的木板搭在船头和岸边,对他们说:“你们再往前走两百米不到,就是临河小学了,你们走过去一眼就能看到,红砖砌成的,好大一个学校,要实在不认识路,喊一下临河小学的知青,问他们也行!”


    临河小学开学,引起周围好些个大队围观,好长一段时间,周围大队的人都喜欢来临河小学附近看热闹,要不是临河小学日常是封闭教学,他们恨不能跑到临河小学里面去散步参观。


    几个知青看这人把他们送到这里,就不管了,抽回木板到船舱就要回去,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近在咫尺的许家村。


    好在他们有五个人,人多一些他们也有主心骨一些,且这里就只有这一条通往许家村的路,五个人就这么提着他们的行李,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堤坝上的黄泥做斗争,前进不到百米,隔着好几个土坯房子,远远就看到了矗立在许家村村尾打谷场上的红色建筑物!


    哪怕他们已经看到过蒲河口,在看到如此偏僻闭塞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动红色大房子时,依然产生了一点错位的感觉,一条大水沟之隔,左边是落后贫穷的矮小土屋,右边是建筑面积很大,全部砖石建成的楼房。


    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建筑。


    这座学校要是在城里,他们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城里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可是在这个小山村……


    他们就这么靠近这栋大楼房,吃力的提着他们的行李,一步步靠近,近了,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是大领导语录和诗词。


    穿过一栋栋小土屋,他们此时也看到了学校红墙上用标准的宋体,刷的白色的标语:解决思想问题不能雷厉风行,一定要摆事实,讲道理。——大领导。


    再往前,靠近大河沟这个方向的一面墙上,又是一行大领导语录:打破‘金要足赤’‘人要完人’的形而上学错误思想。——大领导。


    每个语录下面都标上了大领导的名字,生怕有些人不知道这是最高领导的讲话,拿这些标语做文章。


    有些语录,连他们都不知道是大领导讲过的。


    他们一边走,就一边回头看向这座对大河以南的人来说,大的不可思议的学校,再看向村子对面的大队部。


    大队部也实在是太明显,那是一栋同样与大河以南的房子完全迥异的大宅子,有些像京城的四合院,全是青砖黛瓦结构,和周围矮小的土坯房相比,起码有周围房子两三个高,原本门楼上刻着‘江宅’二字的地方挂着一个木质牌匾,上面写着‘临河大队’,大门两边也挂着两个白色木牌,木牌上一边写着‘宣扬共产主义思想’,一边写着‘培养优秀革命干部’。


    一看就是大队部。


    等他们又艰难的穿过这一条不长的泥泞道路,到达大队部门口时,他们才终于松了口气,将行李全都放到了大队部的大门口屋檐下。


    大队部大门口的这一片地,铺的居然是石板。


    他们狠狠将自己脚上的泥在周围草地上狠狠蹭了蹭,阮芷兮和杜晓雅有些受不了自己鞋上嵌上的厚厚黄泥,去紧挨在大队部边上的大水沟边,去大水沟对岸的打谷场上的稻草堆上,抽了一些稻草来,清理自己鞋子上的黄泥,一直将鞋底的黄泥全都洗干净了,她们的鞋子里面也都湿透了,这才忍着鞋里的湿搭搭的感觉,回到了大队部的门口等待着。


    不远处的堤坝上,正在监督陈卫民他们建造水电站的江建军站在高地上,远远的看到几个拎着、扛着行李的几个青年男女向江家村走来,眼看着他们走到大队部门口,对下面的男人说:“大河,你在这看着他们上工,我到大队部去看看,好像是新来的知青到了。”


    他们前几天就收到许明月的通知,知道新来的知青大概就是这两天到,在逐渐有了水的河道里洗了手和脚,穿上草鞋就往大队部这里快步走过来,看到几个模样俊秀的青年男女,拿着钥匙一边开大队部的大门,一边对他们说:“你们是新来的知青吧?我是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我姓江。”


    他动作利索的打开门上的锁,推开了大队部的大门,顺手将手边的一个行李给拎了进来,打量了他们满身的泥点子和脚上的黄泥,对他们说:“不容易吧?先喝口水。”


    大队部现在是有人住的,他摇了摇大堂桌子上的热水瓶,发现里面有水,就拿了几个竹杯子,给几人倒了昨晚剩下的温水。


    江建军现在每天喝陈卫民教授他们打交道,听着他们说普通话,也跟着陈教授他们用普通话沟通,虽说的不标准,但魏兆丰他们连蒙带猜的听着,还算能听懂,当下也都做了自我介绍。


    江建军还要忙着回河圩里干活,干脆地说:“咱们大队的知青点还没建好,你们刚来,就先和老知青们一起,在学校里暂住一下,等知青点建好后,再搬到知青点来,你们刚来没有工分,想要兑换口粮的话,有两种法子,一种是你们自己出钱在大队部买,一种是暂时在大队部借,等回头有工分了,再从你们的工分里扣!”


    要江建军说,现在学校里空教室那么多,让知青们全都住学校里好了,哪里还要单独建知青点?


    但他也没反对就是了,去年外面闹的热闹,年三十和年初一都不放假,一直在加班,河对岸的水泥厂和砖厂和他们这些需要挑堤坝的可不一样,大雪期间他们都不用去挑堤坝,水泥厂和砖瓦厂的人可都还在上班呢,加上又到了春耕季节,现在一半人手留在村子里春耕,每家每户只出一个人去挑堤坝,现在水泥厂和砖瓦厂里积攒了大量的水泥和砖瓦,这些水泥砖瓦他们临河大队不要,也会被别的大队,别的人拿走去用,那还不如他们临河大队弄来建知青点呢。


    江建军是想着,要是过两年,这些知青们走了,这些空下来的知青点还能给村里无儿无女或是无父无母的孤寡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第240章 第 240 章 江建军此时还不知道,……


    江建军此时还不知道, 这些知青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且以后每年都还会有知青插队到这里, 不建个专门的知青点,全靠住在学校教室, 根本不够住, 要知道, 今年才是临河小学开学第一年,往后每一年都会有更多的学生入学,知青点的建设是势在必行的。


    魏兆丰几个人捧着江建军给他们的旧竹杯, 看到上面没有洗干净的黑色沉垢,一时间都有些下不了嘴,明明渴的要命, 愣是捧着水杯不敢喝水。


    江建军对他们稍稍介绍了一下临河大队的情况,就问他们:“你们是想怎么领粮食?是自己花钱跟大队部买, 还是用工分欠?想要什么粮食?大队部的粮食有红薯、红薯粉、大米、小麦、糠米,最贵的就是红薯粉、大米、小麦了, 我们这里一年当中只种冬小麦,今年的冬小麦还没收,你们要换也换不多。”


    糠米是现阶段每个大队都有的米, 现在没有机器脱谷, 用都是老牛拉石磙, 石磙难免会将稻米压碎, 有碎米十分常见,不光有碎米,米里面还会有砂石子呢,每此煮饭之前, 都要像淘金一样,将里面的砂石淘洗出来,不然吃饭时就很容易被砂石崩了牙。


    几个人中除了楚秀秀,都是家境殷实之人,四个人都选择了买十斤大米和十斤小麦,红薯粉丝也买了五斤。


    江建军直接说:“小麦没有十斤,最多给你们五斤,你们有粮票吗?有粮票价格给你们便宜一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来,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做账。


    楚秀秀身上有钱,却不想太过高调,选择了跟大队部赊欠工分,她没要小麦,只要了大米、红薯粉和红薯三样。


    记好了五个人要的粮食和收的钱票,江建军就让他们等在外面,自己又关上了大队部的大门,自己开了一个房间门后,进了后面的密室,又从密室的梯子爬上楼,到隐蔽的粮仓里面,用量斗舀了几个麻袋的粮食出来,递给几个人:“麻袋回头你们再送回来。”


    几个人接过粮食都傻了眼:“怎么是稻子?不是说大米吗?”


    处理完了五个知青的事,正准备去堤坝上监督挖河道的江建军闻言也不由被他们无知的话说的一愣,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说:“粮仓内存放的要是大米,那能放得住啊?不得全被米猴子吃了?稻子不就是大米吗?你们自己拿到春和家里脱糠不就完了。”


    对江建军来说,江春和家人人都知道在哪儿,不知道在哪儿他们自己问一声也就知道了,他一边锁上了大队部的大门,一边对他们说:“这些麦子你们想磨成麦面就来大队部后门的磨坊里面磨,石磨都是免费用,但用完了你们自己要清理干净,谁要是用了不清理,那以后就不给你们用了。”


    他们这里没有电,更别说有什么机械化的脱糠机器了,全都是用木质的脱糠,手工脱糠。


    楚秀秀看到自己手中带着壳的稻谷和小麦粒也是愣住了。


    过去看小说,小说女主穿越到这个时代,去大队部兑换粮食,换到的直接就是大米,拿到知青点就能吃,怎么到了她这就成了稻子?


    他们眼看着大队书记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瞬,又不得不提着他们的行李和稻谷、麦子等粮食,往临河小学搬。


    苏向阳忍不住抱怨道:“也没个人来接我们,要是提前有人跟我们说住在学校,刚刚就把行李放到学校,现在拎来拎去,唉~”


    魏兆丰扛着自己的行李对阮芷兮说:“你要是提不动,就在这里看着行李等我一会儿。”说着他就扛着自己的行李往临河小学走去,也幸亏两个村子离的不远。


    杜晓雅看魏兆丰这么主动的帮阮芷兮拎行李,再看看答应家人会照顾自己的苏向阳,很想对他说一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可她和苏向阳毕竟只是青梅竹马,不是情侣关系,不由嘟着个嘴不开心,目光不由的看向扛着一个行李,拎着一个行李健步如飞的魏兆丰,自己吃力的拎着个行李包,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走着走着不由委屈的掉眼泪。


    一旁的楚秀秀看到,不由伸手说:“要不我帮你抬一下吧?”


    她自己的行李看着大,实际上里面装的是棉花被,并不太重。


    杜晓雅看看她肩上背的大背包,又用力向上提了提自己的行李包,眼圈红红的摇了摇头:“不用。”


    主要是这泥泞的道路不能停下放行李,不然中途拎累了,放在地上歇息一会儿也好。


    楚秀秀看杜晓雅提的实在吃力,刚好走到荒山边,这时她才注意到荒山这里居然还有一栋房子,她看到道路上有道通往荒山房子的竹排桥,竹排桥的对面有一根粗细长短适宜的竹竿,对杜晓雅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她一只手背着她的棉被,一直说抓着大水沟边的柳树枝,缓缓的向下走,走了没两步,就踩上了竹排桥,用脚在竹排桥上试了试,觉得竹排桥很稳,就踩着竹排桥到了大水沟对岸,抄起院墙边靠着的那根竹竿掂了掂,又走回大马路上,对杜晓雅说:“你这样提着行李太累了,你把绳子穿到竹竿上,咱俩抬着走!”


    杜晓雅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的行李串到竹竿上,楚秀秀也将自己的棉被套进竹竿,两人一人提着一端,两个从来没有挑过担子的小姑娘,抬着她们的行李,果然轻便多了。


    杜晓雅这时候也不哭了,还破涕为笑的到了临河大队校门口。


    魏兆丰原本看杜晓雅提行李吃力,还打算让她到了临河小学校门口的时候,让她留在学校门口看行李,他和苏向阳两人来提行李呢,此时见她们两个女孩子抬着行李,顿时眼睛一亮,拍着临河小学的大门,想把行李先送进去。


    旁边门卫室的人听到有人拍门,打开了小门伸着头出来喊:“别拍门了,你们都是哪个?”


    门卫是村里的一对没有子女的孤寡夫妻,他妻子在学校食堂里帮工,他在这里看大门。


    他说话魏兆丰他们听不懂,可还是解释说:“我们是新来的知青,大队书记说我们暂时住在学校。”


    门卫听懂了他的话,朝里面喊:“罗老丝!罗老丝!又来了新地知青哩!”


    被喊做‘罗老丝’的罗喻义正在距离门卫最近的一个教室带学生上课,听到门卫的喊声,放下了课本,让学生们自己在沙盘上写黑板上的字,赶紧走出来,这才知道临河大队又来了新知青。


    两个教师宿舍现在都住满了人,新来的知青肯定无法住教师宿舍了,他不由问魏兆丰他们:“大队书记有没有说你们住在哪儿?怎么住?”


    这话把魏兆丰几人也问懵了,什么叫住在哪儿?怎么住?不是说住学校里面吗?


    罗喻义还在上课,离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就先把几个人的行李拎到走廊下,领着四个人上楼到校长办公室,跟老校长说明了情况。


    老校长不会说普通话,还得留罗喻义给他当翻译,罗喻义没办法,就叫了隔壁办公室现在没课的许红荷过去帮他代下课,在老校长的带领下,又带着几个人到一间现在还没开放的教室里,对魏兆丰几个人说:“学校宿舍住不下了,你们就先暂且住在这,把桌子都拼一拼。”


    他看向四人:“就你们四个?”


    魏兆丰说:“还有一个女知青在大队部看行李。”


    “那就五个。”老校长拿着钥匙:“给你们开两个教室。”他对魏兆丰、苏向阳两人说:“你们两个是想睡一起,还是分开睡,都随便你们,就是有一点,我这些桌子板凳都是新的,你们都仔细点用,别给我搞坏喽!搞坏了是要赔滴!”


    开学后,二楼教室的桌子板凳也都陆陆续续的搬进了教室里,现在打开教室门就能用,睡这几个知青没什么问题,就是简陋了一些,没有柜子。


    但在老校长眼里,学校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环境,已经比村里那些好几个娃儿挤一张破木床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魏兆丰几人也没想到,他们住的房间会是教室,难怪说让他们暂时先住在学校里,这样的环境,确实也只是暂时住一下。


    有了建设大队那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土坯房在前,他们在临河大队能有这样的住宿环境,不管是魏兆丰,还是杜晓雅、楚秀秀,都是无比的意外和满意。


    之后魏兆丰和苏向阳向门卫室的大爷借了竹竿和竹篓,罗喻义也叫了张树鸣来帮忙,很快将几个人的行李都挑进了几个新知青的宿舍。


    因为有了新知青的到来,下课后的几个知青老师们都好奇的来看热闹,待看到新来的五个知青住两个偌大的教室,叶甜看到也不由狠狠的羡慕了:“现在都三月初了,再过些天应该就用不上火炕了,到时候我也搬到空教室住不知道行不行!”


    她黑亮的大眼睛不由期待的看向老校长。


    老校长双手向后一背,只留下无情的背影和冷漠的话:“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