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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第 221 章 江天旺身后的村民们也……


    江天旺身后的村民们也跟着他们走近临河小学的大门。


    大门建的很大, 宽约有五米,从门口走进到走廊,约有五六十平的空地, 下雨的时候学生们无法去操场上活动的话,就可以在走廊和这处地方活动, 地面被门板狠狠打压过, 很是平整。


    江天旺一马当先, 先是看了左右两边的楼梯,楼梯全部用水泥抹平了,扶手是木头的, 打磨的光滑,他并没有上楼,而是沿着走廊往教室方向走, 每间教室都开了前后两个门,此时门都敞开着, 教室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四面刷着石灰的白墙和前后两个大黑板。


    让众人啧啧称奇的是,教室的地面也是抹了水泥的,这让他们看的不住的吸气:“这用了多少水泥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也有建设大队的人好奇, 也在参观的人群里, 眼里心里全都羡慕:“还是临河大队有钱啊, 别的大队哪里建得起这么大一个学校?”


    其实他们真正想说的是, 江天旺和许金虎两人对自己大队是真舍得啊,建这么大一所学校,连地面都用水泥铺!


    一间教室大约五十平,为了采光好, 教室两边大面积的使用了玻璃窗,此时的玻璃很少有后世那种很大块的,所以玻璃窗都是木质窗框,上面用打磨的光滑的木杆一根根的插在木框中,然后是木质的窗户门,眉山窗户门上三块正方形的玻璃,可以从里面将木质插栓打开,推到外面,用竹枝将窗户门扣住木框,防止风吹动窗户门,撞击在窗框上,打碎玻璃。


    这样不大的一间教室,足足有六个窗户,加上前后打开的大门,教室内的光线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江天旺去看了一间又一间的教室,每间教室的布局全都一模一样,从入门的走廊走到头,足足有四间教室,这还只是左边,如果入门向右走,那条走廊也是四间教室的话,那光是一边就有八间教室,眼瞅着临河小学建的形状是长方形,如果对面也是八间的话,光是这两边就占了十六间教室。


    他们又沿着走廊的尽头右转,右转的这边是六间教室,又走到这座长方形学校‘长’的这一边时,发现这边还有个楼梯,可以供学生们上下楼,楼梯的左右两边进去还有两个厕所。


    “咦?厕所建在这里了啊?对面刚刚没注意,是不是也有?”江天旺意外的发现了两个大厕所。


    厕所是真的大啊!比江天旺见过的任何一个厕所都大!呈‘凹’字型,长长的两条,中间被砖头隔断,两边的墙壁上还挂着两个冲水的大木桶。


    江天旺还没见过这样的厕所,啧啧了两声后,问身后的人,“这两个大木桶是做什么用的。”


    得知是冲厕所用的,他还笑着说了一句:“肯定又是小许主任想到的吧?就她鬼点子多。”


    江建军笑着点头说:“这边厕所都还是新的,隔壁教师宿舍那边的厕所已经在用了,还别说,有了这两个大木桶冲水,茅坑都干净了!”


    闻言江天旺迫不及待的往教师宿舍那边去看。


    教师宿舍在长方形学校‘宽’的这边,并不是六间教室,而是五间。中间最大的一间面积最大,是一个大食堂,左右两边各有两个超大的灶台,一个是日常用来做饭的灶台,一个是炕灶,右边这个炕灶烧的右边教师宿舍的大炕,左边有两个炕灶,烧是左边学生宿舍的炕灶。


    他们进了学生宿舍,学生宿舍也分为了男女宿舍,靠近厨房这边的是女生宿舍,远些的是男生宿舍。


    学生宿舍和教师宿舍又不同,教室宿舍由于成年人个子比较高,火炕的宽度都是一米八多一点,留下了不小的空地给教师们做日常生活区域,而学生宿舍那边,一个宿舍内,一条宽大的大炕,炕的宽度足够两个一米五的孩子脚抵脚睡两排,这么大的炕,只在进门处留了个一米多的过道。


    江天旺摸了摸着这条宽阔的大炕,问建炕的人:“这么大的炕,晚上睡觉能暖和吗?”


    建炕的人笑着说:“书记放心,这炕反复实验过的,暖和才最后定的!”


    学生宿舍这边的火炕只在建造的时候,反复实验温度时烧过,现在是凉的。


    江天旺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的点头:“娃儿们睡的炕,一定要保质保量,娃儿们才是祖国的未来啊!”


    他抬头看到宿舍屋顶处,有两条长竹竿插在宿舍墙壁的砖缝里,好奇地问当初负责建房子的瓦匠说:“这两条竹竿是做什么的?”


    负责建造学校的瓦匠说:“这是蒲河口的许凤兰主任要求的,说是留两根竹竿,夏天的时候挂蚊帐。


    为了保持通风透气,宿舍两边的墙上都是开了小窗户的,夏季若是没有蚊帐,河边的蚊子能将人抬走。


    江天旺笑说了一句:“有这么大的蚊帐吗?”


    这条大炕,睡成年人的话,挤一挤也就能睡十个人左右,但要是是睡小孩子的话,抵足而眠估计能睡三十个,这时候农村有蚊帐的人家都少,更别说这么大的蚊帐了。


    这样的蚊帐别人没有,许明月那里却是有的,这么多年,光是她车里刷新出来的帐篷上的纱网,她都囤积了多少个,裁剪下来,再一块块的拼接起来,给这些小孩子做四个蚊帐还是够的,就是不用蚊帐,将那一扇扇小窗口蒙上一层纱窗也是能做到的。


    他身后的许红桦见不得江天旺说许明月不好,在一旁补充地说:“就是不能挂蚊帐,平时他们脱的衣服也可以挂上面。”


    江天旺被说服了,点头赞同说:“还是咱们小许主任细心。”他又看了眼这条宽阔的大炕,评价了一句:“就是这进出有些不方便,睡大炕里面的人还得爬着出来。”


    负责建房子的人笑着说:“那也没办法,已经在想尽办法提高伢儿们(方言对孩子的称呼)的住宿环境了,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我都没见过还有比我们临河大队的学校更好的学校了!”


    这一点江天旺也赞同,同时内心更加骄傲了,这可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才建好的学校,以后说起这所学校来,谁能绕过他去?


    他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许金虎,又乐乐呵呵的去看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布局差不多。


    江天旺不由忧心地说:“一个宿舍只能睡三十个学生,还是太少了啊!”


    光是离的最远的和平大队,来的可能就不止三十个学生,更别说大山里面了,山里的人想出来太难了,想要让里面的孩子出来上学,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学生的住宿问题。


    江建军在他身后笑着说:“咱们这学校建的大,光是下面这一层就有二十八间教室,除去这边作为食堂、宿舍的六间,到时候对面那六间也可以做宿舍用,到时候也跟这边一样,在两边修两条大炕,能住的人不就多起来了吗?”


    江天旺点头,“也是个主意。”


    难怪凤兰要把学校建这么大了,学校建的不大,教室不多,想把山里的孩子引出来上学读书,光是住宿问题都解决不了!解决不了住宿问题,一切都是空谈!


    不说远的,就是和平大队的学生,走到临河大队也要一个多小时,考虑到小孩子的脚程比成年人更慢,还有下雪下雨天的影响,走一个半到两个小时都有可能,这么远的距离,学生如果不在学校住宿,每天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都有三四个小时,这都没算学生的安全问题。


    其实也可以用建上下铺的形式,只是上下铺睡得孩子没有大炕睡的多,而且许明月自己就是当妈的,自然知道小孩子睡觉晚上有多会动,自家阿锦有自己在身边看着,时不时醒来给她盖被子还好一点,这些小孩子进了学校后,就是自己住宿,有个暖炕,孩子们挤在一起,再怎么爬,炕也是暖的,要是上下铺,容易掉下来摔到不说,真要有睡相特别差的孩子,晚上爬出被窝外,也不至于冻出好歹来。


    江天旺原本还觉得学校建的太大,花费的水泥和砖头太多,让他被水泥厂的厂长一次又一次哭诉临河大队‘吃’水泥的江天旺此时是真的觉得许明月有远见,把方方面面可能产生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再说了,不趁着他和许金虎两人现在在水埠公社能做主,多要点水泥,难道等两人走了再要水泥?这水泥与其让河对岸的关系户们‘吃’,凭啥他临河大队不能‘吃’?与其便宜了别的大队,还不如便宜自己大队!


    这样一想,江天旺愈加满意和得意了起来,起身往二楼去看。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差不多,只是没有了宿舍和食堂,使得二楼的二十八间教室都可以拿来当教室用。


    这是许明月按照前世一个年级五个班来计划建的,小学五个年级,就是二十五个班,还要减去至少两个教师办公室,校长室,一个图书室,这些班级都是往最少的算的,要是把距离临河大队很近的石涧大队也算进来的话,光是沿河就有四个大队的学生,这都没算大山里有多少学生出来了,保守估计,一个年级五个班级估计都不够!


    她可不想大河以南的孩子,再像她小时候一样,一个班九十多个学生!


    第222章 第 222 章 许明月记得很清楚的一……


    许明月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 就是有一次班主任看着挤的满满当当,一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快挤到讲台处的班级, 望着他们突然感慨了一句:“要是一个班只有三十个学生就好了!”


    九十多个学生,每人说一句话, 班级就吵的跟什么似的, 老师也不好管, 平日里学习就只抓前三十名的那些,至于后面的学生,老师对他们最大的期望, 就是上课请睡觉,不要讲话影响别的学生学习。


    而在许明月的私心里,要是初中部一时半会儿无法建起来的话, 还要预留一些教室,作为初中部来使用, 毕竟阿锦没两年就要上初中了。


    晚上许明月和孟福生回来,江天旺便叫了许明月夫妻、江建军、许红桦等几个大队干部, 去大队部的会议室开会。


    现在临河大队‘富裕’了,大队部晚上都能用上油灯了,一盏昏黄的, 由墨水瓶子盖钻孔, 将桐油倒入墨水瓶子中, 自制的煤油灯, 就这么点亮在大队部的会议室里。


    许红桦先问了江天旺:“书记,你知道我爹啥时候回来吗?”


    这马上要过年了,许金虎作为家里的一家之主,往年在蒲河口农场当生产主任时, 再忙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今年许金虎当上了革委会主任,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气的江天旺拍了下桌子,拍出一叠报纸在桌子上,怒道:“回来?回来个鬼回来,外面人就跟疯了一样,说要闹革命,连过年都要革命!”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江建军距离江天旺坐的近,伸手把他拍来的报纸抽了过来,给在座的人都递了一张,许明月手里拿到的是一张《解F日报》一月份发的文章,头版头条就是《在两条路线和夺权斗争进行的这样尖锐激烈的时刻,我们怎能丢下革命和生产,去过春节呢?不能!不能!坚决不能!》注①


    那么大的字,即使会议室灯光昏暗,她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吓的战术性后仰。


    她在书上、电视上看过一些对这个时代的描写,但到底没有亲身经历来的深刻,看到这个头版头条,也不由感叹不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感受这个时代的疯狂,几乎是整张报纸都刊登着所谓的‘读者来信’‘倡议书’,要‘抓革命,搞生产,巩固刚刚夺来的大权’。


    孟福生手里拿着的,正是《人报》的头条,第一篇就是《绿岛市革命造F委员会给至高领导的致敬电》,里面内容赫然是绿岛市革委会向大领导汇报的他们今年在绿岛闹革命取得的战果,已经倡导‘革命化’过春节,也就是春节要过,但是要热火朝天的过,要组织所有的人,去刨冰,去筑堤,去修水利,要在大年初一组织社员们去掏大粪,去起猪圈牛圈,要吃忆苦思甜饭!注②


    所谓的忆苦思甜饭,就是不放一粒米,吃用水煮的糠皮。


    许明月看的‘嘶’了一声,再度忍不住战术后仰!


    大山里面的人去蒲河口兑换‘糠米’吃,就已经突破她的极限了,毕竟这玩意儿在她从小到大的世界里,都是猪吃的玩意儿,但糠米里面至少还有细碎的米,且米多糠少,可水煮糠皮,那就是纯粹的糠皮,许明月简直无法想象,这玩意儿煮出来,要怎么吞咽的下去。


    她从孟福生那张报纸上抬起头,震惊的看向江天旺:“叔,这不是真的吧?”


    江天旺呵呵笑了一声:“咋不是真的?你往下看!”


    许明月就顺着他的话,继续往报纸下面看,就见下面是最高院发出的今年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这可是一份正式通知,且来自政府部门的最高院!


    江天旺这算是正式回答了许红桦的话了,今年这个年,许金虎是回不来了,甚至是他,大年初一就要回到水埠公社主持工作。


    水埠公社可不是消息滞塞偏僻的大河以南,一般人没有车没有船,都过不来,水埠公社是水路交通要道,这些个报纸上的通知一出来,今年原本就疯狂的‘闹革命’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水埠公社要不是有许金虎的武力镇压,简直都要乱了套,全国各地的报纸全都在倡导‘革命化春节’。


    也就是回到临河大队,看到平静如旧的大河以南,江天旺才能暂时的舒口气。


    抓生产的许红桦也看完了他手中的报纸,这些报纸每张都不一样,但上面刊登的意思基本都大致相同,这也是江天旺这次回来的原因,对许明月、许红桦、江建军等人说道:“虽说公社里有我和老许两个人看着,但蒲河口和大河以南也不能松懈。”他拿起一张报纸,用手轻轻弹了弹,“要响应上面的号召,不准放鞭炮,不准烧香拜佛,不准滚龙舞狮,不准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不准赌博!”他看着许红桦说:“临河大队的生产也要抓起来,大河以南的所有人都不能停下来,你要组织好人手,带人继续去挑堤坝,去筑堤,修水电站的人也都要回来,去修水利。”


    许红桦望着窗外已经鹅毛一样的大雪,震惊地说:“就这天气,你让所有人都去挑堤坝?”


    他们冬天一直都是要挑堤坝的,只是过去是晴天去挑,下雨和下雪天是不挑的。


    生长在河边的人,湿气原本就重,容易得风湿、老寒腿,一到冬天就钻心的疼,冬天要是没有火桶,简直都过不下去这个冬,这两年冬天又格外的冷,往年都睡高床的人,今年见学校修建的火炕,他们虽没有水泥和红砖,但是家里的土砖和黄泥是不缺的,看了学校的火炕是怎么修的村里人,就自己用土砖和黄泥,给家里修火炕,冬日里老人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身上终于疼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现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又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花袄子,这个天让人去挑堤坝,搞不好真要冻死人的!


    江天旺看了眼即使黑暗也依然能看到一些大雪落在窗框上,叹了口气,说:“那能怎么办呢?”


    他是部队里出来的,服从命令服从习惯了,做事情心眼比较实诚,基本上都是上面有什么指示,他就坚决执行。


    这要是许金虎在这,恐怕都拍着桌子骂起来了:“挑他个巴子!我拿卵来挑?你叫他冰天雪地去挑堤坝试试!”


    可江天旺不是许金虎,在江天旺眼里,上面的命令,就是再难,他也要做,他不光自己要做,还要带着村民们一起做!


    其实江天旺和许金虎一直没有和村里人说的是,在三年干旱之前,全民大!跃!进,其它公社的人全都在往高里报亩产,拿全公社所有的粮食往上交,当时许金虎坚决不瞒报,不谎报,该多少粮食就多少粮食,多的一粒都没有,他虽然也生出过多报的心思,但到底是军人出身,被许金虎瞪着个牛眼骂了后,就没再管,将所有生产的事全都由着许金虎去搞,两个人当时是被记了处分的。


    要不是后面有许明月提出的圈河滩为良田的计划被许金虎一点不错的执行,才有了三年干旱期间,每年数百万斤的粮食上交,大大的缓解了省内的饥荒,不然两个人哪里有机会得到晋升?更别说升为公社一二把手了,他俩只差一点,就被一撸到底,换人当他们临河大队的书记、主任了。


    想到那时的惊险,就是江天旺也不由后怕,背脊生寒,他当时要是也学着其它公社一样往上多报产量,三年干旱时期,村里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想到那时别的公社饿死的人,江天旺现在想到还是触目惊心。


    有一个省,甚至在那三年期间饿死了上百万人,一直到现在,蒲河口都还有那边逃难来不愿意回去的灾民。


    想到此,他不由又庆幸的看了许明月一眼,觉得许明月真是有大福之人,真真是福将!


    有了那次的经历,江天旺这次才拿着报纸回来和社员们说要过‘革命化春节’的事。


    许红桦受他爷爷和父亲的家族思维影响更深,闻言不由皱眉不赞同地说:“真要这么搞的话,那人心要尽失了,今年五公山革委会带着人过来闹事,要不是我们大队的社员们团结,只怕我和建军都不好过,我们临河大队能够这么平静,靠的不就是团结吗?真要是冰天雪地的,把大家伙儿都拉到河滩挑堤坝去,你信不信下次再有红小兵来,没一个人帮你?”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都不敢说话,看着江天旺和许红桦两个人。


    江家村这么大个村子,这么多年却都被许家村压的死死的,可不就是因为不团结吗?江家村四房永远各论各的,不管哪房有事,其它三房永远冷眼看热闹,有时嘲笑的比别的村子更狠,相互之间真真是相敬如冰,互不来往。


    不像许家村,一直以来都像一个攥紧的拳头,一旦外部有什么事,全村子的人一起上,所以许家村才这么强,人人都怕许家村!


    许红桦到底不像他爹许金虎脾气那么暴躁强硬,或许正是因为有许金虎那样一个强势火爆的爹,他的性子才很温和细致讲道理,但他的三观和许金虎还是一样的,就是护短,尤其是护着自己许家村的人,他是坚决不同意这么冷的天,拉全村的劳力去河滩挑堤坝、修水利的,真要冻个好歹来,明年的生产还搞不搞了?这么不护着自家村子的人,以后谁还听你的?


    江天旺手指敲着桌子:“这是全国性的,不止是我们一个大队,全国都在搞,就你不搞,人家要是来搞你怎么办?你们是在河南没出去,又有我和你爹在外面顶着,不晓得外面乱成什么样,一旦有红小兵来闹,你真以为搞的过?”


    一直没说话的许明月这时候突然说话了,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搞不过?他们还能派军队来镇压不成?他们真敢过来,我蒲河口的堤坝正好缺石头,他们不是要‘革命化春节’,不是要筑堤、刨冰吗?正好都成全他们!”


    第223章 第 223 章 江天旺被许明月说的无……


    江天旺被许明月说的无语了一下, 看着许明月说不出话来。


    明明一张温柔善良的相貌,谁能想到这姑娘骨子里和许金虎那老小子一样强硬,瞧瞧她说的什么话?还把红小兵都送去挑石头!


    还别说, 人家还真敢干,现在蒲河口还有三十多个挑石头的红小兵呢!


    本来他还不晓得这事, 有吴城附近的混子, 家里有些关系的, 在好多天不见家里的混小子后,来到五公山打听,才晓得他们家的混小子到临河大队闹事搞批斗, 被抓到劳改农场做劳改去了!


    其中有些人家,就通过吴城那边的关系,找到了江天旺这里, 希望江天旺能出面说说情,把他家小子放了。


    江天旺那时才知道, 这姑娘胆子有多大,出手有多狠辣。


    他和许金虎之间, 他一直都是唱白脸的那个,在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二把手一直不对付, 动不动就吵架。


    他去找许金虎说情, 被许金虎喷了个狗血临头, 坚决不放:“都跑到我们家里闹事了, 还给他放了?放了以后别人有样学样,都去我们家里闹事怎么办?你不在乎你儿子,我还心疼我家红桦呢!”


    一直到现在,都关了半年了, 那群红小兵还在蒲河口大牢里关着呢!


    蒲河口的大牢可不是给员工们住的房间,都有火炕,犯人住的大牢四面都是墙,只有几个巴掌大小的透气孔,里面也没有火炕,只有地上铺的凉席和稻草,这么冷的天,还是在河边,光是每天地面升起的潮气,都让人受老罪了。


    就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江天旺想到监狱那样的环境,都忍不住打哆嗦,仿佛已经感受到地面的潮气已经侵入他的膝盖,宛如无数根牛毛针在他膝盖、腿骨、肩膀里面的搅动一样。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别的干部是不敢说,你能说啥?说不遵守上面的号召吗?


    还是许明月用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笑着说:“不过上面的命令咱们还是要执行的,不是不能停下劳动吗?咱别的做不了,写春联总行吧?咱们大队部的春联就换成‘三十不休拼劲在,初一继续热情高’,大队部的后门上就贴‘三十不停站,初一接着干’,还有学校,外墙,我们蒲河口监狱的春联我都想好了,就贴上‘除夕无休争朝夕,新春鏖续战春秋’,要真有红小兵来到咱们临河大队和蒲河口检查,谁能说我们临河大队没响应领导们的号召?”


    一番话,又把大队部的干部们给干沉默了,不知道是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江天旺也无奈地笑了,说:“还有你这样干的?”


    他没有说不行,那就是默认了。


    他叹息了一声:“我晓得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我也不是不把大队里的人不当人的人,也是上面有命令我们得执行,只是这事我们自己晓得就行了,谁要大嘴巴把事情往外面说……”他目光犀利的看着大队部在座的所有干部。


    他倒是不担心许家村的人,但江家村四房从来不合,这里的干部中就有江家村四房的干部,还有施胡万三个村子的干部,这三个村子因为小,在临河大队一向没什么话语权,比较边沿,又靠近石涧大队方向,要是他们口风不严,漏了出去,引起了村里麻烦就不好了。


    江天旺别看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好说话的样子,毕竟战场回来,杀过人的,又哪里真的是好相与的,被他这么一看,大队部里的其他干部们连忙表示:“孬子才会往外面说呢!这种事谁会往外面说?”


    “就是!这大冷的天,要真出去挑堤坝,挑石头,死了人算谁的?”


    整个大河以南,现在就只有蒲河口建了个小卫生所,还缺医少药的,真要冻感冒,那是要人命的!


    他们也不想吃糠皮啊!


    就是三年干旱时期,他们大队都因为多了三千多亩良田,都没吃过糠皮,现在大队里比过去多了七千多亩良田,每年丰收的稻谷、红薯、麦子都吃不完,日子比以前也不知道要好过多少倍,现在再让他们吃糠皮?他们哪里吃的下去?


    就算他们吃的下去,家里的孩子们吃糠皮能咽的下去?


    农村虽淳朴,但能当上大队干部的,就没几个真孬的!


    江天旺严肃的盯着他们:“不光不能往外面说,就是家里人最好也都闭上嘴巴!”他突然问大队部的干部们:“要是有人问你们过年吃了什么?”


    许明月斩钉截铁的说:“吃糠皮!吃草根!吃树皮!”


    “对对对,吃糠皮,吃草根,我们吃的都是草根煮树皮!”


    “我们吃的都是草根,都是树皮!”


    忆苦思甜饭,可不就是煮糠皮,煮草根,煮树皮吗?


    江天旺笑看了许明月一眼,又问:“那你们过年都在干嘛?”


    这下子大队部的干部全都学会了,都用肯定的语气说:“还能干嘛,当然是响应国家号召,在挑堤坝,在挑石头了!”


    “是是是,我们年三十年初一都不停歇,全都去挑提拔,挑石头去了,大雪里还在刨冰!”


    大队部的人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确定了大队里过节的事情,江天旺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过去他从来都是坚持服从上面命令,监督执行的那个,现在让他同流合污,他还真有些不习惯,都是被许金虎那老小子带坏了,那老小子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合理的政策弹性执行,连大兰子跟着他都学坏了。


    “除了这事外,今年上坟祭祖的事情也都不能做了,我听说别的地方把族谱和祠堂都烧了,你们把下面都约束好了,今年除了贴对联,别的啥都不许做!”江天旺继续严肃的和他们说:“你们有大山大河隔着,不晓得外面乱成了什么样,我和你们许主任是清楚的,要不是我们水埠公社有过去武装部留下的木仓,还护得住水埠公社,你以为你们能平静的了?别忘了隔壁就是邻市,水埠公社这边有我和老许在挡着,人过不来,邻市那边可是还有路过的来!再说,别以为有大河就安全的万无一失了,人家没有路,还有船呢,真想来找麻烦,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江天旺性格就是这样,谨慎,从不主动闹事,他要不谨慎,在战场上都回不来,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大队部的人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全都听话点头。


    江天旺看着这群被他和许金虎保护的很好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说:“都回去吧,天黑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走的时候,施胡万三个村子的小队长们还对许明月说:“小许主任,你脑子活,刚刚说的那几个春联,回头给我们也写一份,我们村也都贴上!”


    “那顺便给我也写几个!”


    江天旺笑骂道:“你们自己不会写?全让小许主任写,不要墨的?”


    江建军立刻笑着说:“纸墨大队部出,是要多写一点,我们也要!”


    施、胡、万三个村子的村长兼队长说:“书记哎,就我写的那字能叫字吗?再说,我们哪有小许主任脑子活?她随口就能说出好些个对联,我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扫盲班没开前,他们连字都认不全,还是扫盲班开始后,他们也跟着认字,这才把字认全了,让他们写春联,他们哪里会?


    许明月这一代人从小就有‘大字课’,也就是写毛笔字,她的书法老师还是书法协会的,在千禧年的时候,一副画都能卖五六千块钱,可惜这个书法老师教了她不到两年就去世了,她的毛笔字不说登大雅之堂,但写写春联还是不在话下的,过去她家的春联都是她和她爸写。


    许明月干脆地点头说:“行,大队部的春联交给我,其它的可以喊学校的知青们来写。”她眼睛一转,主意就上来,继续说:“村里不是有石灰吗?回头大队部的外墙也都别闲着,全都写上口号!”


    许红桦笑着说:“这主意好,这些知识青年全都在闲着猫冬,把他们都喊出来写春联,这刷外墙口号的事刚好都交给他们,知识青年干知识青年的事!”


    第二天一早,许红桦就把在临河小学宿舍里猫冬的知青们都喊了出来。


    知青们还以为是要考试了,都紧张了一下,出来问是不是要考试了。


    江建军肩上、帽子上都是雪,笑着说:“这大雪天的考什么试?等雪停了再考不迟,这马上就过年了,你们到大队部,把春联写一下。”他问:“你们谁会写毛笔字?”


    罗喻义和一个男生举手说:“我会写!”


    女生那边,李欣也起身说:“我会!”


    叶甜没写过春联,但写春联这么长脸的事,真要干好了,肯定能在大队书记和大队主任面前长脸,她的机灵劲一下子就范了,举着手忙说:“我也会我也会!”


    不就是是写毛笔字吗?有多难?


    其他人见他们四个露了脸,也急了,忙说:“我也会!”


    反正都是写字,会不会的,先去了再说。


    江建军笑着对罗喻义几人说:“那就你们几个吧,剩下的人也有任务,这学校的外墙,大队部的外墙,都要用石灰写上响应上面号召的口号,就照着小许主任给你们的对联来写!”


    叶甜本身就是南方人,她当初来的时候就带了两大包行李,后面陆陆续续家里又寄来了一些,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踩着厚厚的雪往大队部走。


    闫春香有许明月借给她的瑕疵布和棉花,给自己做了一件棉袄和棉裤,勉强也能抵挡住冬日的风雪。


    有几个北方来的,当初行李在原大队和五公山公社大院里丢了,家里寄来的棉袄又不那么保暖的知青,刚下了温暖的大炕,走到宿舍外面,就被这里湿寒的魔法攻击和河边如刀刮在脸上的寒风给冻的直打了个哆嗦,脸上、手上、耳朵上,更是针扎一样的疼!


    第224章 第 224 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


    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南边的冬天, 他们下乡的这个地方很尴尬,南不南,北不北, 又多山多河,又湿又冷, 那是和他们过去在家乡经历的冬天完全不一样的冷, 像是有一股不详的阴湿之气在往他们骨头缝里面钻, 冻的他们一个个的缩着脖子,双手揣袖,往大队部里跑。


    他们今天的任务主要是在学校的四面外墙上刷上宣传标语。


    许明月拿着写好的宣传标语递给他们, 在墙上比划这字要写多大,要怎么写:“字一顶要写大,不能潦草, 字体最好全部都统一,要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她问会议室的所有知青们:“宋体你们会吗?”


    大队部的其他人全都站在会议室里看着许明月, 他们啥体都不知道,干脆地说:“小许主任, 怎么写你教一下子,你说怎么写就怎么写!”


    许明月从初中到大学,干过语文课代表、通讯员、宣传委员, 后面黑板的板报一直都是她负责的, 写字画画她全能, 什么艺术字、花体字, 为了让后面黑板报美观,她都是各种自学,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教他们写这种宣传字体的技巧。


    许凤台学的最认真!


    他个子高, 大队部的外墙和别的建筑不一样,非常的高,需要他这样的大个子来写,那些知青们就先负责临河小学的外墙。


    等字教会了他们,大队部就留下了罗喻义、李欣、叶甜等四个人,其他人都拿着许明月刚刚在黑板上写的各种对联和口号出去挖石灰浆去了。


    石灰就在临河小学不远处的稻场边上一个挖好的四方形坑里,雪白的石灰在里面用水泡着,此时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雪白,还是石灰更白。


    这是之前临河小学建好后,用来刷所有教室和外墙的墙体用剩下的,许凤台拿着凹锹将石灰铲到木桶里,让他们先拎着一桶到临河小学大门口进门地方的空地上搅拌石灰浆。


    这里有楼梯上面的房屋遮挡,淋不到大雪,但外面的风雪吹进来,依然冷的叫人直打哆嗦,有人提议将石灰浆拿到宿舍里去搅拌,宿舍里一直烧着炕,温度要比外面要高一些,没那么冷。


    又有人反对说:“拿到屋子里搅拌,睡觉走路怎么办?”


    他们的宿舍现在都打上了炕柜,十个女生九个男生,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柜子,角落里还放着个盆架,靠墙的窗户旁还打了一排长桌和几条长凳,长桌上面是几层长长的置物架,置物架的形式有些像现代厨房的顶柜,每个顶柜都有单独的柜门,柜门上有锁扣,总共十个柜门,可以当做书架,也可以放一些日常用品,宿舍门口还给他们用竹子打了一个简单的鞋架,可以说是将宿舍不大的空间利用到极致了。


    有了这些炕柜、书桌、置物架,放置他们的衣物、行李、书籍,整个宿舍看起来都干净整齐了不少,但也因为有这些家具的加入,导致宿舍内能够自由使用的空间越发的狭小,要是拎石灰浆进去搅拌的话,那真是踏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们冷的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两个人拎着木桶中的石灰浆就往宿舍里跑,进了宿舍关上门,感受到宿舍内的温暖,他们才呼了口气。


    他们的宿舍也都刷了石灰的大白墙,虽是冬天,又关着窗户和门,但看着还算亮,眼睛在适应了一阵屋内昏黄的环境后,就能看得见了,此时他们都将手伸到火炕上的被子里捂着手,看着放在地上的石灰浆,这才哀嚎出声:“这大冷天的,刷什么标语……”


    话还没说完,就被宿舍内的另一名男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眼睛警惕的看着如今宿舍内唯一的外人沈志明。


    他们自己之前就是红小兵,在那几个月中学会了上纲上线,抠字眼批斗,从去年6月1号的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发表在《人报》上后,就连名字取得不对都要拉去批斗,就更别说说错话了。


    这些标语可都是小许主任写出来响应国家号召的积极口号,刚刚那男生那样说,就是犯了大忌,这要是沈志明说的,他们拉他去批斗都不为过。


    可惜沈志明是个铁憨憨,自下乡到这里后,又没有离开过临河大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生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见他们看着他,以为是等他干活,接过木桶就开始搅拌了起来。


    这些刚从石灰池子里挖出来的石灰浆还处于原始的石膏状态,还敲碎了搅拌成泥浆才能用。


    其实写这些标语最好的方式,是先将墙刷白了,再在白墙上用红色颜料写宣传标语才最显眼,可惜现在临河大队只有石灰,红墨水倒也有,但这样的墨水都是用来写字的,哪里舍得拿来刷墙?况且一瓶墨水才五十毫升,这么大的墙,得用多少用墨水啊!


    许凤台也在搅拌石灰浆,不过他不是在临河小学,而是在大队部。


    大队部没有火墙火炕,同样很冷,许明月就在他身边放了两个火盆,许凤台看着妹妹脸上全是满足的笑:“不用,不冷,热乎着呢!”


    他如今的眼睛很温暖明亮,里面再没有了过去一丝的麻木。


    许凤台如今是大队部的小队长了,正式的三十级干部,昨天大队部开会他也在,他个子高,今天也被叫到大队部来刷墙,写标语。


    他戴着一顶狼皮雷锋帽,两边的帽檐被放了下来,将他过去冬日里总是冻的裂开流血的耳朵紧紧的包裹在狼皮里,一直包裹到下巴那里,用两根布带子系了起来,只留前面眉毛一下的正脸露出在外面。


    他眉毛眼睛上都是雪,鼻子冻的通红,但他脸上表情是笑着的,很认真的拿着木刀在一个破旧的缸底搅拌着石灰浆。拿木刀的手上戴着一副狼皮手套,只有前面的手指头露在外面,过去这个时候总是冻的肿胀开裂的,伤口缝里总是有着仿佛永远都洗不干净的黑色煤灰,如今已经我正常的肤色,手指粗糙却干净,手也很稳。


    他脸上带着笑,如今幸福安宁的生活,让他过去被压抑的活泼开朗的底色给稍稍的显现出来,虽然他依旧很少说话,总是沉默的带着笑容看着你。


    外表看,已经三十岁的他,居然比许明月刚过来时二十三岁的他还显得年轻些。


    他快速的搅拌好了石灰浆后,就去厨房拿了个猪鬃刷子,搬着破缸底里的石灰浆,就去大队部大门右边的外墙了。


    左边的外墙是个大黑板,平时用来写通告的。


    他动作很利索,用刷子写字的时候也很认真。


    他本就是老黄牛一样的性格,认准一件事宛如一头牛般拉不回来,这导致他日常生活中学什么也特别专注认真,就好比跟着阿锦学写字。


    阿锦前世一个三年级小朋友,写字启蒙都是跟着硬笔书法老师学的,从大班开始到三年级,一直就没停过,基础非常好,他跟着阿锦学写字,也是一板一眼,很认真,就如同他此时唇角含笑的用大刷子在墙上写字。


    这些标语都是许明月写的,让他们照着抄就行,许凤台写的非常认真,在垫着脚往墙上写字时,他原本有些微坨的背不自觉的就挺直了起来。


    不远处,许明月站在他身后安静的看着,眼里同样蕴着温柔的笑意。


    许凤台一回头,见她傻笑着站在风雪中,看他写字,他不由皱眉说:“这大雪天的,你在外头傻站着做什么?快到里面火桶里坐着去!”


    见她还含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忙过来用胳膊赶她进屋,一直确定她回到会议室内的火桶里,他才拿着刷子又出来。


    他是真的不冷,里面的鹅毛袄子暖和着呢!


    罗喻义四个人已经在写对联了,四个人中,就属罗喻义字写的最好,李欣的字也很秀气,就和她的人一样,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


    叶甜拿着毛笔坐在会议室桌边的火桶里,看看罗喻义,又看看叶甜,再看看对面的张树民,看到许明月进来,忙像上课开小差看到班主任的学生一样,赶紧做好,拿着毛笔开始在红纸上写对联,只是写出来的字,和另外三个人比,实在差得太远。


    她也不尴尬,反而美滋滋的欣赏自己的大字,觉得自己还挺有写毛笔字的天赋,这不是写的挺好的吗?


    想到其它十五个人冒着风雪在外面的外墙上写字,自己坐在会议室的火桶里,心里不由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高兴。


    原本他们是没有火桶的,可这么冷的天,许明月来大队部给他们写对联,他们哪里敢什么都不准备,一大早就从大队部附近的人家家里的灶台底下,铲了一盆盆的火盆过来,又搬了火桶过来,他们主要是给许明月准备的,这几个知青都是沾了许明月的光,顺带的,毕竟小许主任的火桶都准备了,多几个火盆又不费事,小许主任在写对联,他们偶尔也要过来看一下的,这么冷的天,多几个火桶,他们来的时候也能坐到火桶里烤烤火。


    贴在门上的对联,和外墙刷的口号有些不一样。


    比如外墙的口号大多是‘破四旧,立四新’,然后就是‘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大领导是我们的红太阳’,还有一些大领导语录等等。


    原本这些口号只在大队部的外墙和学校的外墙上写的,结果还在临河大队的江天旺看到这样的口号,认为写的非常的好,让那些好不容易把外墙刷完的知青们,将内里刷新的大白墙上,也都写上宣传标语,要不是许明月拦着,他都要也像外墙一样,写那么大的字了。


    最终许明月按照前世学校里挂的那些名人名言一样,每隔两三米,就在教室门口的墙上都写上大领导的语录或是大领导的诗词,除了这些,啥都不敢瞎写。


    由于今年春节不放假,江天旺也没在临河大队多待,走的时候还把许明月和几个知青写的春联,以及几个男知青给带走了,让他们去水埠公社,将公社大院的外墙内墙,全都刷一遍主席语录和宣传口号。


    许明月到了蒲河口,也在监狱外面的外墙上,刷上了‘破四旧、立四新’这些,由于蒲河口是监狱,大领导的语录都不敢瞎写,怕被人看到后上纲上线,说把大领导语录写在监狱的墙上大不敬之类的,主打就是抓生产,体现勤劳、努力干活之类的标语。


    等这些全都搞完,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赶在除夕夜之前,大队部也终于将除了打架被开除名额的六个女生之外的十八个知青和三个大队的所有上过学的人都召集起来,到大队部的会议室里来参加考试。


    除了临河大队现有的十四个知青外,还有建设大队的两个男知青,和平大队的一男两女三个知青。


    这五个知青是所有人中,最后得到年底临河小学招聘老师这件事的。


    临河大队又要挑堤坝,又要修水电站,又要建学校,临河小学的建校时人手不够,除了从大山里招了一些泥瓦匠和壮劳力外,还有就是从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招了些泥瓦匠,临河大队要建学校年底考试招老师的事,自然也被两个大队的人都带了回去。


    只是这些人一是和五个知青语言不通,二是防着这五个知青,怕知青们占的名额太多,让本大队的人少了竞争的机会,毕竟本大队的人很多都只是念了扫盲班,很多连小学都没读过,哪里竞争的过这些城里来的知识青年?这五个知识青年都被困在本大队,本地人不跟他们说招老师的事,哪怕偶尔在他们面前说漏了嘴,他们都听不懂,自然不知道临河大队招老师的事。


    当时建学校的事在整个大河以南都传开了,许明月就以为这五个知青都知晓了,还是后来她路过吴家村,去看望奶奶吴四姐,顺便看看那两个女知青在和平大队的情况时,才晓得这三个知青居然完全不知道临河大队年底考试招老师的事,在许明月告知了她们这个消息后,在农村被繁重的农活折腾的小脸蜡黄骨瘦如柴的几个人,差点热泪都流出来,忙找吴四姐租船到水埠公社的书店里买了书回来复习。


    她们很幸运,去的时候吴城因为闹的凶,所有学校都停课了,因为‘破四旧’要破除‘旧文化’的事,所有的古籍、古画、教材、书籍,都被□□、烧了,垃圾场里堆了许多破碎的书、画,吴城书店的教材滞销,也不敢留,见水埠书店要教材,全都一车给拉到水埠书店了,她们去买书的时候,刚好有书。


    之后许明月又去了建设大队,建设大队的汪家村距离许家村只有一条大河沟之隔,许家村村尾的高地上,轰轰烈烈的建校的事,隔壁汪家村的两个男知青刚开始知道隔壁大队要建校,但不知道要招老师的消息,还是他们来临河大队看热闹,才向临河大队的知青们打听,临河大队的知青又不认识他们,怕自己又多两个竞争对手,居然没告诉他们临河小学招聘老师是面向整个大河以南,而不是只有临河大队,还是两个男知青遇到叶甜,向叶甜打听时,叶甜告诉他们年底考试的事,他们才知道他们也能参加临河小学的老师考试。


    这个五个知青虽比临河大队的知青们晚了一个月知道这事,好在当时还是秋天,到年底还有几个月时间,他们当时还来得及,赶忙买了书回来看了。


    现在收到通知,哪怕路上雪深两尺,哪怕和平大队走到临河大队要一个半小时,路上河风凛冽如刀,他们还是踏着厚厚的风雪,赶到临河大队,生怕迟了,属于他们的机会就没了。


    赵丽娟几个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人,看着他们带着书,走到临河大队的大队部去考试,心里是又嫉又悔,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考试,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次来考试的人不少,十八个知青,二十多个来自临河、建设、和平三个大队的上过扫盲班的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也有少数两个三十岁的一男一女。


    考虑到本地人和知识青年们的差距,这次的卷子出的并不难,出卷子的人是许金虎的小女儿许红荷和江家村的两个初中生记工员,出的题目有一半小学的内容,一半初中的内容,高中的知识几乎没有。


    整个大河以南,就只有许红荷一个高中生,她自己都没怎么学明白,更别说出考题了。


    考试主要考三门,语文、数学、政治。


    语文、数学这两门课就不说了,政治内容主要是从《做革命的接班人》和红色宝贝书、《大领导语录》里截取一些内容,以填空题居多,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思想政治课还是很重要的,未来还有九年,《大领导语录》和《红色宝贝书》不说背的滚瓜烂熟,该会的还是要会的。


    临河大队的一些考生,语文、数学不怎么样,考到政治的时候,可把他们给乐坏了,从去年开始,临河大队就每天开始雷打不动的学半个小时的《大领导语录》和《红色宝贝书》,这都持续了一整年了,就算他们字的写丑,可政治考试,除去《做革命的接班人》这本书里的内容,就属他们分数考的高。


    几个高中生知青中,有读书时成绩好的,也有读书时成绩不好的,不论成绩好的还是不好的,这段时间的复习,全都是以高中课本为主,他们在北边学的课本,还与吴城这边的课本教材不同,虽然大致内容相似,但到底不同,读书时成绩好的还好,读书时成绩差的,看到上面陌生的题目,都傻眼了,他们复习了几个月的知识点,一个都没考到!


    好在他们到底是高中生,比起当地很多小学都没有读过的泥腿子底子还是强了很多,不管怎么样,卷子还是写完了。


    闫春香以为这次考试,自己肯定是考不上的,她毕竟只是初中学历,初中还没读完,上初中的时候她都十三岁了,已经是家里半个劳力,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全包的,每日里还要糊大量的火柴盒补贴家里,初中知识学的并不好。


    她完全没想到,这次教师考试,居然是以小学和初中的知识为主,全都是她这段时间在初中课本上学过的内容。


    第225章 第 225 章 等到考试成绩出来,她……


    等到考试成绩出来, 她的总考分在大队部外面的黑板墙上第四名的位置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转头不由的看向左右的人群, 似乎是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又不知是在找谁, 直到看到站在人群中朝她露出笑容的沉默青年,脸上的笑忍不住一下子绽开了。


    在她自己还沉浸在自己考上的喜悦中时,她旁边的叶甜已经欢呼的尖叫着抱着她又蹦又跳的喊了起来:“我考上了!我第五名!我正好第五名!我考上老师了, 春香,我考上老师啦!我再也不用插秧啦!!!”她抱着闫春香突然嗷呜地哭了出来:“呜呜呜,我真的好怕蚂蟥, 蚂蟥太可怕了!”


    她永远都忘不掉,她第一次插秧回到岸上, 看到爬了满腿的蚂蟥时,自己头发瞬间都炸开的模样, 当时她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在田埂上又蹦又跳, 想要甩掉蚂蟥, 可那些软塌塌的东西紧紧的吸在她的腿上, 怎么也弄不掉!


    汪家村的那些人看到她的狼狈样, 不仅没有过来帮她,反而站在水田里看着她惊惶尖叫的模样哈哈大笑。


    她嚎啕大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辛酸都哭尽!


    她读书时成绩并不是特别好, 也不用功的人,可这次考试,她和罗喻义是第一个买到课本复习的人,她比其他人都要幸运的一点是,她是海市的,她的中学课本和这里的课本恰好是同一套,闫春香偶尔将许凤发借给她的课本带回来,她见到也借来翻看过,顺便复习了一下初中知识。


    她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努力的学习过!


    想到她以后再也不用去水田里插秧,面对蚂蟥那么可怕的东西,她哭着哭着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赵丽娟几个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人,看着大队部黑板上录取的名字,看着叶甜在那里抱着闫春香又哭又笑,看着闫春香这样一个初中生都考上了,嫉妒和悔意简直要吞没了她。


    她和那几个初中生不一样,她是高中生,她在学校时成绩就不错,原本这五个人中,应该有她的!


    其实考试的具体时间通知下来后,她又去找了江建军媳妇两次,只是她手里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人了,毕竟她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上次已经寄过麦乳精那么金贵的东西。


    她又去找了许红桦媳妇。


    许红桦媳妇上面有两层公公,太爷爷是老村长,虽已经是老态龙钟,却高寿的很,至今在村里的威望都很高,说话做事在家里一言九鼎,连许金虎每次回来,都会跟老爷子聊工作,听取老爷子意见。


    许金虎就更不用说了,能越过他上面两个哥哥,夺下许家村村长和大队部主任的狠人,性格极其强势,许红桦夫妻俩在这上面的两层公公的压力下,他媳妇在家里是一点主都做不了,是个非常温柔贤惠的女人。


    赵丽娟去找她,啥作用都做不了。


    宿舍里人多眼杂,其他人眼睛都盯的紧,她啥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到了考试的时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抓紧时间复习,带着书走到临河大队的大队部去考试,心里是又嫉又悔,嫉妒他们能去参加考试,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跟叶甜这个二愣子生了口角,打了起来,结果先动手的叶甜一点事都没有,她被取消了考试资格。


    第一名是罗喻义,第二名是来自后面来的红小兵男知青张树鸣,第三名是李欣,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的五个知青中,有两人排在前十的位置,可惜这次只录取五人,他们五个人一个都没录取上。


    看到这样的结果,失望一下子席卷了五人。


    建设大队和和平大队的条件远远比不过临河大队,甚至可以说称得上是条件恶劣。


    这两个大队都在河边,比临河大队还要靠近河,出门走路百米就是竹子河,每日里河面上弥漫的雾气,笼罩着村子,若没有火笼烤着衣物,三两天,内衣裤子就要长出一层绿色的毛。


    她们住的土坯房、茅草屋、四面漏风,河风顺着门缝、墙缝往里面钻,遇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她们就只能拿稻草去堵墙上的缝隙,过去手上虽有冻疮,却从来没有冻开裂的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年,耳朵、手、脚,全部冻开裂了。


    她第一次在冬日里被活生生的冻哭,夜里浑身冰凉,实在是冷的没办法了,除了哭,她们毫无办法。


    两个女生在夜里相互偎依着,相互取暖,一起哭。


    刚下乡到这里的第一天,她们就随着小许主任来到临河大队,住在临河大队的大队部。


    大队部虽因为斗地主后就没人居住,荒凉了些,可建造这栋大宅子的砖瓦、木头,无一不是好料,插队在临河大队的知青们,恐怕永远都不用在夜里担心有狼吧?


    听说他们现在搬进了新学校的教师宿舍了。


    她目光不由的落到这栋新建的红色建筑物上,学校四面都是水泥和砖头砌成的红色高墙,学校的大门一关,狼群进都进不去,任凭不远的山上狼嚎声不断,他们也都能睡的安稳。


    听说新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有烧的热热的火炕。


    这是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的五个知青永远都没有的学习环境。


    两个女知青看着自己冻的开裂的手,目光有些木然。


    她们其实是有预感的,有预感自己大约是考不上的,毕竟只录取五个知青,他们有十八个知青呢,她们本来就比临河大队的知青们晚一个月知道招考老师的事,期间又没有多少时间复习,可他们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


    假如呢?


    尤其是考入前十名的女生,更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更努力一点,明明只差一点。


    外面太冷了,从临河大队回到和平大队走路要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途中有很大一片无人的区域,她们不敢在临河大队久留,看了成绩,就离开了临河大队的大队部,又踏着风雪回去。


    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坚固、高大的临河大队大队部,看向整个临河大队,又抬头看着许家村村尾那幢红色的两层建筑,不由攥紧了手里的竹杖。


    她还会回来的!


    第226章 第 226 章 今年的临河大队可谓是……


    今年的临河大队可谓是收货颇丰。


    首先便是养鱼场的鱼们都可以捕捞了。


    临河大队两个养鱼场, 一个在堤坝内圩的深水区,一个在堤坝外围截取了一截竹子河,建了个通向炭山的马路堤坝和一座长五十多米的石桥, 这个养鱼场比内圩的养鱼场要大的多,养了一整年的临河大队在接连数日的大雪停歇后, 终于开闸放水, 临河大队要分鱼了。


    所有临河大队的大人小孩, 乃至隔壁石涧大队的人,看到河圩里堤坝上的热闹,都跑来, 羡慕的看着放了水的养鱼场内,一条又一条的菱角盆被拉入了养鱼场装鱼,一个又一个的大菱角盆内, 满满当当全是大鱼。


    原本一些小孩、女人、老人是在河内圩里挖莲藕的,现在连莲藕都不挖了, 全都糊着一身的淤泥,跑到堤坝上来看热闹, 有脑子活络的老人孩子,看到河里的壮劳力们都在抓大鱼,小鱼没人捞, 就跑到河边上去抓一些小鱼。


    这样的事小孩子们最爱干, 河水虽然被放了, 但淤泥水还是不浅, 深的地方能到成人腰部,浅的地方也有成人大腿那么深,他们也怕河底还有什么沟沟坎坎的,小孩子掉下去不注意就出了事, 忙喝止那些年龄太小的孩子:“你们下来做什么?还不快滚上去?这些鱼都是公家的,你们捞了也没用!”


    小孩们被呵斥了也不生气,动作快速的抓住两条鲫鱼,迅速的往自己裤兜里一塞,迅速的系上裤腰带上的绳子,就笑嘻嘻的往岸上跑,跑到岸上也不走,就在边沿抓小鱼,抓了就往裤子里塞,很快就塞了满满一裤子,像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般,赤着脚往家里跑,裤脚的稻草一解开,从裤腿两边便哗啦啦掉出来许多大大小小的鱼。


    还留在家里的老人看到小孩那脏兮兮的模样,一点都不意外,出去挖莲藕,能干净到哪里去?看到一地的蹦跳的鱼,忙倒了热水过来给小孩泡脚:“赶紧到火桶里面来烤一烤,我滴个老天爷哎,这么冷的天你也敢下水,要是冻个好歹来,看你妈不扒了你的皮!”又忙拿着竹篮子将一地的鱼捡起来,丝毫不嫌弃上面脏乱的淤泥和鱼腥味,高兴地说:“你也真是祖宗,马上就要分鱼了,哪里用你下去捞鱼?你就在火桶里烤着,我去给你把鱼洗洗烤了,给你做小鱼干吃!”


    小孩根本不听,把鱼都带回家后,就又拔腿跑了,要是他再跑几趟的话,他家里起码能多四五斤鱼,过年就有小鱼干吃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不少人家。


    许多过来看热闹的石涧大队和建设大队汪家村的人看的眼热不已,也想和这些老人孩子一样,去浑水摸鱼。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物资丰盈,河里抓了大鱼,并不禁止附近的村民们网罗一些小鱼。


    对这个时代的临河大队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条手指头长的小鱼,那都是肉,是决不允许别的大队的人染指的。


    堤坝上站着许多临河大队的女人孩子在看着,哪里有他们下手的机会?刚要有人靠近,想摸鱼,就有小姑娘指着他大喊:“阿爹,有人偷鱼!有人偷鱼!”


    建设大队的人虽不缺鱼吃,和竹子河里的鱼是禁止肆意捕捞的,一条两条自家吃没事,像临河大队这样自己养鱼自己捕捞,想都不敢想,竹子河是属于国家的,是公家的,当然,他们这些生活在河边的人,几乎人人都会做偷偷捕捞的事,可也没有临河大队光明正大养这么多的鱼啊!


    都装满了好几个菱角盆了,还在捞!


    过年本就高兴,所有临河大队的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和堤坝上建设大队和石涧大队的人脸上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隔壁石涧大队的丁书记还过来想找临河大队的干部们问问,看能不能换一些鱼给他们。


    自从经历过被红小兵批斗后,被放出来的丁书记人就主意了很多,连买鱼都不说买,而是说换。


    石涧大队自从有了许明月提出的利用现在筑堤的便利,改变堤坝走势,挖河沟,引竹子河的水去灌溉五公山下上万亩的荒地后,石涧大队就多和临河大队一样,多了三千多亩良田,他们大队的田不如临河大队的肥沃,但红薯不挑地,石涧大队也学着临河大队,将红薯和大豆套种,年底也收货了很多的红薯。


    石涧大队有那三千多亩地,村民们倒是能吃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但是粮食单一啊,天天红薯叶子、腌红薯藤,红薯、红薯渣饼的吃着,谁受得了?红薯粉又是能保存很长时间的金贵物,他们平时还不舍得吃。


    丁书记便是过来想用红薯粉丝换鱼。


    丁书记如今做事强势了许多,联合谢家村和几个小村子,共同对抗老王庄,随着王根生出事后,石涧大队的大队主任就换了人,换成了谢家村的村长,把谢家村的利益彻底绑在了丁书记这边,不然老王庄也是个大村子,没有谢家村的帮忙,丁书记光是和那些小村子联合,最多只是与老王庄打个平手而已,谢家村一旦倾斜于老王庄的王主任,上一次被抓走批斗的事,恐怕还是会发生。


    负责指挥抓鱼的人是生产主任许红桦,江建军则带着木匠在学校里安装桌子板凳,他们这里背山面水,最不缺的就是树木,三年干旱期间又干死了太多树,很多书在死了十几年后,都还能枯木逢春,这些枯死的树在没经过允许的情况,都没有被砍伐,如今一些还未重新发芽的树,便被临河大队的人组织人手砍回来做成了桌子和长凳。


    桌子是按照许明月前世的两人一桌,桌子下面有个可以放书本的抽屉,桌子两端还各有一个挂钩,可以挂放书包之类的东西。


    至于板凳,就是农村常见的双人长条凳,长度和课桌保持一致。


    这已经是目前的临河大队能够打造出来的最好的桌凳条件了,已经胜过外面不知道多少学校。


    只是养鱼场捕捞鱼实在太热闹了,江建军在学校窗户那里看还不过瘾,把安装桌椅板凳的事情都交给木匠和十几个知青后,江建军也忍不住跑到河圩的堤坝上看热闹。


    知青们其实也都想过去看热闹,尤其是叶甜,好久都没有吃过肉的她,看着远处捕捞鱼的热闹场面,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丁书记找上的,便是站在堤坝上同样在看热闹指挥的江建军。


    江建军一听是要过来换鱼的,也没有拒绝,说:“今天肯定换不了了,你看现在哪里有时间?这一天的功夫恐怕都捞不完。”


    丁书记也不是马上就要,闻言点头说:“我们也不多要,换些小鱼就成。”


    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看着石涧大队方向冬日里已经干涸的河沟,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当初为了快速的解决引水灌溉荒地的事情,在水埠公社的会议室内,许明月提出的,最好是挖一条大河沟来引水的提议,五公山公社的领导们并没有同意,他们当时只想着快速的引水灌溉,先拥有更多的田地,有了田地才能种更多的粮食出来。


    学着临河大队一样挖大河沟,要多花两倍甚至三四倍的时间,才能完成对那些荒地的开发。


    现在引水的水沟全都挖完了,堤坝也建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再想像当初未动工时那样计划挖大河沟作为像临河大队一样的养鱼场,已经来不及了。


    要是当时五公山公社的领导同意了许明月的提议,哪怕暂时多花三四倍的时间挖大河沟,才能完成对整片荒地的开发,但从长远的利益上来说,哪怕拥有只有临河大队一半养鱼场大小的养鱼场,今后石涧大队好多年,至少都跟临河大队一样,不缺鱼吃了。


    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临河大队的队员们兴奋的捞鱼,他们只能干看着。


    不过这事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至少当时的石涧大队用最短的时间开发出了三千多亩荒地,种植出了更多的红薯,解决了当时他们面临的粮食不够的问题。


    临河大队捕捞鱼的事情,持续了整整一整天,一直到晚上都还没停下,因为天太冷,他们不可能每天都过来捞鱼,只能将里面能捞的鱼都先捞了,然后各个临河大队的各个村子、小队开始分鱼。


    会计特意将大队部称公粮时的大秤给拿了过来,用直径一米多的大竹筐,将菱角盆里的鱼称重,称的鱼被一堆一堆的放着,称好后,再被装进菱角盆里。


    这些菱角盆里都放了水,有些鱼不经折腾就死了,大部分鱼都还活着。


    死掉的鱼就堆在一旁,一堆一堆雪白的鱼堆在雪地里,宛如小鱼山。


    当初许红桦刚当时临河大队生产大队长(生产主任,同一职位,为区别许金虎的革委会主任,以后称许红桦为大队长)的时候,许明月当时就明确说过,今后临河大队年底分鱼,全部按照各个小队的工分多少和表现来区分选择的顺序,工分高表现好的小队有优先选择的权利,工分最低,平日里记过最多的小队,则最后选。


    别看都是一样的鱼,可谁不知道选大鱼、选活鱼?


    最后选的肯定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小鱼,死鱼!


    为了这个优先选择权,整个临河大队的队员们干活特别的勤快卖力,哪怕有懒汉,都被各自小队的小队长们、队员们管的死死的。


    谁都不能影响我们优先选鱼的权利!


    第227章 第 227 章 可看的再严,一个大队……


    可看的再严, 一个大队十一个小队,依然还是分出了高低,其中工分最高的是江家村第二小队。


    江家村的人本来就比许家村的人勤劳、老实一些, 干活很少有偷懒的。


    工分最低的,是许家村第一小队, 也就是原许家村大房。


    许家村一下子出了两个十八级以上的干部, 许金虎还是革委会主任, 可把许家村给牛笔坏了,尤其是一直自认许家村老大的大房,在十里八乡走起路来都恨不能横着走, 过去有许金虎当大队长压着他们还好,许金虎去了水埠公社后,又不常回来, 许红桦年纪轻,辈分小, 许多大房与许红桦同龄的人,辈分都比他大, 自然不服他管,还仗着自己辈分大,时常在干活的时候偷偷懒, 哪怕有小队长管着也依然有偷懒的。


    现在工分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江家村的人先选。


    许家村第一小队的人还不服气, 想要闹事, 被已经上岸穿了厚衣服的许红桦挑中其中一个和他同辈的,指着鼻子骂:“当初怎么说的?都提前告诉过你们了,今后分鱼分肉,都按照小组工分高低, 工分搞的小队先选,你自己平时偷奸耍滑,带累了你们整个小组都后选,你还有脸了是吧?”


    他骂的是第一小队的和他同辈之人,实际上把整个第一小队都骂了,只是碍于辈分,他没指名道姓罢了,可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整个第一小队的。


    鱼是许红桦和江建军带着会计称的,每个鱼堆除了一条条大鱼外,很多不到巴掌大的小鱼,许红桦称都没称,直接用桶舀,装满一桶就放到鱼堆里当做添头,有些超过巴掌大的鱼,还有刺少的汪刺鱼之类,他都单独挑出来,放在前面的几堆大鱼里面,剩到最后几堆,斤数都是一样的,可鱼小的多,还有一些已经奄奄一息,一些手指头长的小鱼也都倒在了这几堆鱼里。


    这些事情都是许红桦这个生产大队长负责的,他分好鱼,直接喊江家村的二房:“今年工分最高的是第六小队,第六小队先来挑鱼!”


    其实前面八个鱼堆的鱼大小都差不多,随手倒的一些小杂鱼也是差不多大小,毕竟许红桦又不是傻,把好的都分给江家村和施、胡、万三个村子。


    是的,施、胡、万三个村子因为坐落在山脚下往山里入口的地方,没有成立生产大队以前,他们地少粮少鱼少藕少,成了临河大队的队员,走集体分粮后,三个村子的人生怕被许家村和江家村欺负,到时候分给他们最少的粮,平时干活特别卖力,属于闷头干活还话少的类型,这次排名前八的小队中,这三个村子所在的小队,全进了!


    光是一个江家村就进了仨!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许凤台带着的第三小队,和许家村的第四小队。


    许家村的第四小队是原许家村的四房,属于老祖宗的幼子,年龄和大房的长子年龄差的有些多,所以四房和大房的同龄人基本上都差了最少一个辈分,再加上有些小孩可能是大房的人老来得子,也就是说,大房的一个小屁孩,就可能是四房的二十多岁大小伙的爷爷辈。


    因为辈分很小的事,许家村四房一直都是被许家村的大房、二房压着的,也是属于平时干活最多,最勤快的小队。


    许凤台的第三小队就不用说,许金虎、许明月所在的小队,许明月是许凤台的亲妹妹,十八级干部,有这两尊大神在,哪个敢偷懒?哪个敢欺负许凤台?


    许红桦正是因为知道工分排名,前面八堆鱼的数量、重量、大小才差不多,真要让人挑,最多也就在死活上还有个挑头。


    挑鱼的时候也很热闹,各队的队员们都眼尖的,随着各队被报到名字的小队长上前挑鱼堆,各队的队员们也都纷纷激动的大叫:“队长!挑这堆!这堆的有六条大黑鱼!”


    “队长,挑这一堆啊,这边汪刺鱼多啊,胖头鱼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头,又没肉,要这堆啊!”


    “这一堆!这一堆有好几个大鲤鱼!”


    “鲤鱼腥气重,谁要吃那个,要草鱼啊!”


    “你懂个屁!鲤鱼大补!能补身子!”


    一堆人围绕在各队的小队长周围指指点点,指挥着小队长选鱼,各个都有自己的看法。


    天太冷了,刚才在捕捞、分鱼干活的时候身上还冒汗,现在停下来了,许红桦便觉得冷了,不耐烦地说:“快点选!不选让后面的先选了,天都黑了!”


    他们是从早上一直干到了晚上,养鱼场的鱼还没有被捞完,不过大鱼基本都捞上来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明后天再来捞两天,差不多就结束了。


    排在后面的也都在催:“就是,你们不选我们就先选了啊!”


    被指挥的小队长赶忙跑到自己事先看好的那堆鱼前:“就这堆了!”


    有不满意的队员就遗憾的‘啊呀’了一声:“哎,听我的,选那堆啊,都说了那堆黑鱼多,这堆都是鲢鱼有什么好吃的?”


    他们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鲢鱼了,鲢鱼腥味重,在缺油少调料的这时候,是本地人最不爱吃的一种鱼了。


    但是鲢鱼和胖头鱼相比,鲢鱼头小肉多,更适合腌制做成咸鱼干,没有调料的时候,光是蒸着吃味道也不错。


    被怼的小队长也不客气,用方言笑着说了句骂人的话,说:“黑鱼一股子泥腥味,也就你喜欢吃,你这么能,小队长让你来当!”


    一句话怼的人家再讪笑不已,不敢再说话。


    人小队长可是正式入级的干部呢,他可不敢怼!


    后面各队小队长选鱼的时候都差不多,全部是来指指点点的队员,有个性比较强势有主见的,是丝毫不听别人劝的,自己看中哪堆选哪堆,要是提前被人选走了,就选别的,有的性格比较犹豫,耳根子软的,则犹犹豫豫,觉得哪堆都好,选择了后,又觉得别人的更好。


    许凤台是属于比较能听得进劝的小队长,他之前就听到有人说鲤鱼大补,轮到他的时候,他就选了大鲤鱼最多的那堆鱼。


    他第三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听说鲤鱼补身子,他就想多分几条大鲤鱼,给赵红莲坐月子时补身子吃,况且老太太年龄也上来了,也需要鲤鱼补身子。


    剩下最后的三堆,被许家村的第一、第二小队和江家村的第二小队给分走了,他们分到的鱼堆虽然重量相等,可死掉的鱼多,他们要是想吃新鲜的,想把鱼养在自家的大水缸或者门口挖的小水池内,年后带着走亲戚的话,就要差上一筹,内部不由骂骂咧咧,尤其是各小队的小队长,狠狠骂那几个拖了整个小队后腿的几个人,这几个人被整个小队的人不待见。


    各队分完鱼后,还不能走,各小队趁着大队部称粮食的大秤和会计还在,要继续分鱼,各小队也是按照之前的,每家每户工分最多的先挑,工分最少的先挑。


    这一次就不是许红桦分鱼了,而是将权利交给了各小队的小队长。


    许红桦分鱼还算公平,哪怕是最后的三堆鱼,也是尽量分的公平,在数量上是一点没少了他们。


    可各小队的小队长就不一样了,他们多多少少还存了一点私心,尤其是对那几个拖全小队后腿的几个人更是看不顺眼,在给每家每户分鱼的时候,前面的都是大鱼、活鱼,分到最后,几乎全是死鱼、小鱼了,虽都是今天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的鱼,可鱼死了,在心理上,就是会让人觉得,死鱼不如活鱼。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家工分最少,只能挑选最后挑选剩下的鱼。


    还有几户是家里人口少,人口少,也就意味着家里不兴旺,哪怕再能干,总工分也不会太高,也被分在了最后,不过他们这种人丁不兴旺的家庭,除非兄弟子侄多,不然平时在村里也处于人人都能欺负的类型,就好比过去的许凤台家。


    许凤台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在分鱼的时候和许红桦一样,是尽量大小分的均匀公平,哪怕是人丁稀少的人家,最后分的鱼也不会差太多。


    当然,因为他所在的小队是排名前三的小队,分到的基本上都是大鱼、活鱼,哪怕是工分最少得人家,分到的都差不到哪儿去。


    他们分到了死鱼、小鱼也不在意,只要分量是对的就行,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能吃饱,年底还有鱼和肉,鱼死了有什么关系?现在天这么冷,又不会臭?明天全部拿盐腌了,还不都是一样?他们拿到活鱼最后还不是要杀了腌制?


    他们欢欢喜喜的用大竹篮子、大木桶,挑着的,抬着的、拎着的,抱着他们的鱼回家。


    到家还不能歇息,家里的女人、老人、女儿早就为他们烧好了大锅的艾水,要让这些白天下河捞鱼的壮劳力们好好的泡个艾水澡驱寒。


    此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堤坝上燃着几个熊熊燃烧的大火堆照明。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这些鱼堆才全部分完了,只剩下大队的干部们还在河堤上善后。


    许红桦按照过去许金虎在时的惯例,将剩下的两菱角盆的小杂鱼,叫人用大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往一个个竹篮子里面装,然后指着今天下河捞鱼的壮汉:“你们今天也辛苦了,这些鱼你们一人提一篮子回去!”


    剩下的干部们,则默契的各家一篮子小杂鱼。


    别看是小杂鱼,一竹篮子的小杂鱼少说也有十几斤,这些小杂鱼带回去后,烤成小鱼干,香的很!


    第228章 第 228 章 这些小鱼干过年拿出来……


    这些小鱼干过年拿出来招待亲戚, 也是极体面的一件事。


    分完鱼之后就是杀年猪,分咸鸭蛋。


    养鸭场的鸭子们如今也到了生蛋的时候了,鸭厂公鸭少, 母鸭多,一百只鸭子, 每天光是鸭蛋就有七八十个, 鸭蛋除了每周送往供销社的一些外, 剩下的都腌制了起来,现在年底,每家每户按人头, 一人分到一只咸鸭蛋。


    杀年猪也是大队里最难得的一件开心事了,蒲河口的养猪场开了没多久,猪还不能杀, 要等它们长大出栏,得明年了。


    除了以上这些, 临河大队还以为多出的七千亩良田,如今田地里不只是种红薯, 麦子和水稻也占了一半,今年过年,按照人头, 成年人每人分了五十斤稻子和十斤小麦, 老人孩子每人分了三十斤稻子和八斤小麦。


    十斤小麦磨成面粉, 也能磨出七八斤的面粉了。


    可以说, 今年是临河大队大丰收的一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别说吃忆苦思甜饭了,除夕夜, 家家户户做了鱼,烧了肉,锅里闷的是大米饭,他们过去是想都不敢想,居然还能过上有鱼有肉有大米饭的好日子。


    虽然他们饭桌上的鱼是不能动筷子的,要留着招待客人,可那也是一条完整的鱼啊。


    其余的鱼,全都在除夕夜的晚上,一家人剖腹洗干净后,用粗盐抹了,放入了黑陶缸里腌制了起来。


    年初二大队里媳妇们回娘家,各个都是提着一条大鱼,或者是拎着一篮子小鱼,她们回去的娘家也无一不喜气洋洋的迎着他们嫁出去的姑娘,纷纷问他们村还有什么好小伙没成家的,要把自家的女儿也嫁到临河大队去,不论是江家村、许家村,哪怕就是过去看不上的小村子施、胡、万都行。


    说到没结婚的俊小伙,回娘家的媳妇们双手一拍:“哎哟!还真有一个!蒲河口的小许主任你们晓得吧?”


    有疑惑的人问道:“我怎么听说蒲河口的小许主任早就结婚了?”


    “我说的不是小许主任,我说的是小许主任的小兄弟,她家的老小还没结婚!”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要给我说小许主任,我心想小许主任那么大的官,我们哪里够的上!”


    够的上他们也不敢啊,那可是蒲河口劳改农场的主任,管着整个劳改农场的犯人,要是把她得罪了,把他们全家都抓到劳改农场做劳改可怎么是好?听说那小许主任心毒着呢,她前夫一家子就是得罪了她,听说被她抓到蒲河口挑石头,都挑的不成人样了!


    都这样了,大过年的还没被放出来呢,连她前婆家的小姑子都没放过,她听谢家村的人说起这事,都在喊着惨呢!


    回娘家的媳妇们无语,很直接的翻了个大白眼:“也不撒泼尿照照你们那熊样,就你们这样的还敢肖想我们小许主任,你们这话最好以后都别说,不然被我们村的人听到把你们腿打断了,都是活该!”


    说话的媳妇拍着手,做幸灾乐祸状。


    现在临河大队对许明月可维护了,这样一个有福之人,还带着整个临河大队发财的人,谁不喜欢?谁不拥护?


    其他人都连道不敢,又问起她小兄弟的情况。


    小媳妇们又不屑地回道:“就是她小兄弟你们都别想了,也不想想人家姐姐是什么人,那是十八级干部!十八级干部你们晓得吧?我们大队主任也才二十八级干部,他比大队主任还高十级!”


    有人不服气地说:“那是他姐,也不是他,他怎么就够不上了?”


    小媳妇抓了把自家炒的花生,剥了壳吃着,说:“这你们就不晓得了吧?这些年她不光自己当上了干部,还拉拔了她的兄长当了大队部的小队长,吃公家粮,拉拔了她妹妹当了记工员,嫁给了我们公社的书记家当小儿媳,小夫妻俩被调到了公社里当会计去了,她嫂子也被调到了蒲河口帮她去了,一家子干部不说,就连他自己,虽说还没入级,那也是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记工员,一天到晚拿个笔和本子记记别人的工分,就有十个工分拿,说不准过两年,就也成了入了级的干部,就你们家这一穷二白的模样,你还肖想人家?”


    听得人更是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一拍大腿:“咋就够不上了?我家香芹长的也不知道多体面,干活不晓得多勤快,都能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了!”?


    “你家那黑的都跟鬼一样了,还体面?把自家当老黄牛用,当然勤快了?”她身边立刻就有人反驳,然后推荐自家女儿:“找媳妇就要找那种屁股大,能生儿子的,你看我,生了五个儿子!”


    这点确实值得她骄傲,但她旁边又有人酸溜溜地说:“生那么多有什么用?能养活才是本事呢!”


    三年干旱那会儿,她五个儿子饿死了三个,剩下两个大的和最小的女儿,还是她带着儿子女儿去临河大队那边讨饭吃,她女儿靠着别人给的一碗米汤才活着走到了竹子河靠近邻市那边的河滩,挖到了莲藕吃,靠着河边的莲藕度过了灾荒。


    一番话,说的之前的女人心酸的抹了下鼻子,骂了句:“该死的老天爷!”心里越发想着将小女儿嫁到临河大队了,三年灾害时期那么难,临河大队都一个人没饿死,她小女儿嫁到临河大队,一辈子都不愁吃了!


    她又问起了临河大队别的年轻小伙儿。


    现在谁不晓得临河大队的富裕?


    这些回娘家的媳妇们也都有私心,家里有妹妹的,想把妹妹也说亲到临河大队,外人问本大队的适婚年龄的小伙子,她们不说,倒是把自家大队元宵节后,学校开学的事和娘家汇报了,并对他们说:“甭管男娃女娃,都送学校里读书去,免费的书,不读白不读,每天还能在学校免费吃一顿呢!还有女娃,读书还送粮食,白给的粮食不要都是傻子!”


    很多人过来向她们打听临河大队和临河小学的情况,回娘家的媳妇们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起自家大队的变化,那时抬头挺胸,无比的骄傲!


    新的一年,许凤发虚岁就是二十岁,在这个普遍十七八岁就结婚有娃的年代,他这年龄不说是大龄剩男,也是大龄的了,大年初一一过,过来给他说亲的就有许多。


    许凤发一直害羞的没松口。


    其实他一直没说的是,因为从小没读过书,没识过字,他内心最想要娶的,是认识字的女孩子,只是过去这个想法一直被压在懵懂的深处,连活着都艰难,又怎么会有其它奢侈的想法?只是随着这几年读书识字,这个念头从原本的模糊,到如今的清晰,哪怕是和他一样上过扫盲班的也好。


    他们大队还好,有许明月这个榜样在,扫盲班还是有不少女孩子的,可别的大队别说女孩子进扫盲班识字了,就连男孩子都去的少,女孩子都在家里家外的干活,最多就只能认得自己的名字。


    老太太每天都喜气洋洋的抱着孙子,坐在炕上,听许多老妹妹们过来给她儿子做媒,她看了哪一个都觉得好:“都是好姑娘,都是好姑娘!”


    对曾经的老太太来说,儿子能有个儿媳妇,不一辈子当个老光棍,就是好的了,现在有这个多人来给小儿子说媒,她是看谁都好,看谁都高兴,只要小儿子也成了家,她这一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到了底下也能见列祖列宗了。


    她现在每天都乐乐呵呵的,喜庆的不得了,不过她还是说:“谢谢老嫂子们,我大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这事还得我大儿媳生了后,要我大儿媳张罗才行!”


    也有人想要趁热打铁,赶紧定下来,说:“先定下来就是了,先定下来,明年这个时候结婚正好,一点不耽误!”


    他们这里的风俗,是一家一年不能办两次喜事,不然就会耗光了家里的福气。


    赵红莲原本的预产期应该是临近过年那几天,这样一个年尾,一个年头,就不会影响许凤发成亲。


    但一直到过了年,她还是没发动,年初二娘家都回不了,还是许凤台带着鱼和鸭蛋,和许金虎媳妇一起去的赵家村,他老丈人一家子极力留下他住一夜,可家里媳妇随时面临预产期,他哪里敢多留?吃了午饭就赶紧回来。


    许明月自己生阿锦时一帆风顺的,可她身边好些个朋友都经历了生产变故,虽然最后基本都有惊无险,可她还是害怕,提前把下放到蒲河口的张医生接到了荒山家里。


    这个年,张医生是在许明月家过的。


    外面因为运动的越发厉害,下放到蒲河口的几个专家学者虽然被隔绝在了大河以南,看不到外面情况,但是蒲河口是有报纸的,他们通过报纸上各种触目惊心的报道,也能看到外面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年,蒲河口过的无比的低调。


    虽不至于除夕夜吃糠米,可也响应了国家的吃‘忆苦思甜饭’的号召,过年吃的是咸豆角窝窝头。


    咸豆角用花生油炒了,里面放了蒲河口的劳改犯人自己磨的酱豆干。


    大过年的,许明月也没有为难那些犯人,成年男人拳头大的窝窝头,每个人发了三个!下放到蒲河口的几个专家学者则是单独开办了一桌了,有鱼,有肉,有米饭。


    一桌子的人,看着这桌年夜饭,都只觉恍如隔世。


    这是他们头一次与家人分别。


    也是张医生头一次独自一人在外乡过年,身边全是陌生的语言。


    好在许明月一家全都会说普通话,阿锦又是个极为热情的话痨,有她在,永远不用担心冷场,张医生总算是度过一次还算温馨的新年,只是夜深人静之后,她望着黑洞洞的窗外,依然心神不展。


    她父亲年龄大了,在这次运动中,她们全家都被作为‘四旧’给破了,她父亲也没能活下来。


    她丈夫一家及时与她断绝了关系,她倒是不担心他们,她担心的是她哥哥一家子。


    继承他们家医馆的是,是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她哥哥都年近五十了,他们才是被批斗的主力,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被下放到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第229章 第 229 章 赵红莲是在年初九的那……


    赵红莲是在年初九的那天发动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已经生了两个的原因,这一胎生的还算快,夜里三点发动, 早上七点多就生了,生的时候日出东方, 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竹子河的河岸线上缓缓升上了天空, 将天空染成了红霞。


    哪怕前面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对于这个新生儿许凤台也欢喜的很,忙叫了许明月过来给新生儿起名字。


    许明月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明明这一世与前一世都不同了, 奶奶都换了不一样的人,她都以为他要在年前出生,可他硬是在母亲肚子里多待了十天, 出生在了年初九,她前世父亲的生日。


    这种感受很奇妙。


    但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前世的父亲, 毕竟她前世看到的父亲最早的照片,是他的高中毕业证上的黑白证件照, 那时候他就已经是青年的模样了。


    她也没有不敢抱娃的感觉,毕竟自己是有过孩子的,抱小婴儿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不过她还是先让张医生给赵红莲看过了, 再将小婴儿放到赵红莲身边, 笑着对许凤台说:“大哥, 孩子的名字还是你和嫂子取吧,我都给小雨娶过名字了,嫂子辛辛苦苦生下孩子,让嫂子取名最合适。”


    赵红莲并没有生完就昏迷, 或者睡了过去,大约是这一胎生的快,她还醒着,用邻市的口音笑着对许明月说:“还是大姑子起吧,我哪里会起名字哟!”


    她就没见过哪个家里是妻子取名字的,一般都是家里的男性长辈起,家里男性长辈不在的,才会让男性当家人起。


    可许家不同,许家全家人都觉得许明月有福气,是命里带福之人,被她取了名字,今后也会像他姑姑一样有福气,即使没有姑姑的福气,能沾点姑姑的福气,这辈子也受用不尽了。


    许明月是真不想再起名字了,让她起,是继续用她爸前世的名字呢,还是不用呢?不管是哪个选择,都会让她觉得怪怪的。


    许凤台见两人推辞来推辞去,就说:“小二子叫爱国,老三干脆叫爱党!”


    老太太在一旁也乐乐呵呵的笑着说:“爱党好,就叫爱党吧!”


    他们都听许明月说了,外面很多人因为名字没取对,正在被人批斗游街呢,好多人都抢着改名字,小三子叫爱党,安全!


    大家一致觉得爱党好,许明月也有些无奈,她前世的父亲名字也叫许爱党。


    不过这年头叫爱国、爱党的太多了,路上随便喊一声‘爱党’,十个里面有三个都会回头答应。


    许家因为有新生儿出生,赵红莲在家里坐月子,老太太和许凤台要照顾她和新生儿,许小雨和许爱国就暂时寄托在了许明月这里,这可把许小雨和许爱国给高兴坏了。


    他们最喜欢去姑姑家了,姑姑家不仅有喜欢带着他们玩的阿锦姐姐,还有好多好多外面没有的好吃的。


    许明月不仅会做蛋糕、蛋挞、饼干、桃酥,她还会用她那个土烤箱烤各种他们没有吃过的东西,大姑姑做的菜也超级好吃,他们一听要在姑姑家待着,高兴的都不想回去了,晚上三个小朋友就在阿锦的炕上睡,阿锦的大炕当初作为主卧建的,别说睡三个小朋友了,再来三个在上面打滚都不成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姑姑家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他们每天早上晚上都要跟着阿锦姐姐一起刷牙牙,阿锦姐姐还会唱《刷牙牙歌》,洗完脸,阿锦姐姐会带着他们往脸上擦香香,家里有蛤蜊油,是姑姑送的,可阿锦姐姐的香香和蛤蜊油不一样,抹在脸上许小雨感觉自己也成了香喷喷的小宝贝啦!


    姑姑永远都称呼阿锦姐姐‘宝贝’,有时候会叫阿锦姐姐‘妈妈的大宝贝’,许小雨已经五岁了,很小的时候她还不懂,每次姑姑温温柔柔的喊阿锦宝贝的时候,她都在一旁看着,她看看阿锦,又看看姑姑,她也想让妈妈喊她小宝贝,妈妈总是笑着推开她:“还宝贝?哪里来的宝贝?”


    等再大一点,她看着姑姑喊阿锦姐姐‘宝贝’的时候,她就会哒哒哒的跑过来,仰起小脸满脸期待的看着姑姑:“大姑姑,大姑姑,那我呢?”


    大姑姑就会一把捞起她,“你也是姑姑的小宝贝呀~!”


    已经会满地跑的许爱国就也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抱住许明月的大腿:“大布布大布布,还有我!”


    许明月就会先看一眼阿锦,然后大声的说:“阿锦姐姐是我最爱最爱的大宝贝,你也是姑姑的二宝贝,你是三宝贝!”


    几个都得到‘宝贝’称呼的小家伙们都满足的笑了,吃醋妈妈的爱被分了的阿锦,一听自己是妈妈最爱最爱的大宝贝,又得意的挺起了胸膛,和妹妹弟弟们一起玩儿。


    孟福生有时候会促狭,看到许明月端水,再小孩子们去院子里撒欢后,就也笑着走过来,拉起她并不细腻的手,笑看着她:“那我呢?”


    许明月就笑着斜睨他一眼:“你是我的超级大宝贝!”行了吧?


    孟福生只是觉得和孩子们一起在她这里争宠,看着她一副端水大师的样子很有趣,这种温馨又平静的生活,将他刚来到这里的冷漠疏离冲击一空,整个人都柔软温和起来。


    正月初十一过,临河小学的报名就开始了。


    首先便是临河大队的七岁到十五岁的小孩子们,几乎只要是家里有小孩的,全部送到了临河大队来报名了,包括女孩子,还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抱着几个弟弟来报名一起来上学的,她们上学不仅能每个月拿到粮食,还能顺便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们。


    报名那天许明月也想现场看着,老远她都能听到家长训斥家里小女孩的声音:“在学校一定要看紧了弟弟听到没?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他被人打了!”


    学校旁边就是大河沟,不远处就是竹子河,许家村每年都有小孩掉水里淹死了,几乎每个家庭的女孩子,都肩负着看管家里哥哥弟弟别被淹死的重任!


    家长们普遍的女孩子们乖巧听话,男孩子们调皮好动,女孩子就应该负责哥哥弟弟们的安全,要时时刻刻看着他们,他们要是下水,就是女孩子们的责任,是她们没有看好。


    被委以重任的姐姐妹妹们,总是尽心尽责的看着她们的哥哥弟弟们,哥哥弟弟调皮往水边跑,她们比心大的男孩子们更紧张害怕,因为一旦没有看住这些哥哥弟弟们,挨打的就会是她们。


    也有个别脾气比较急的,见哥哥弟弟不听话,怕回去挨打,挥起巴掌就揍,直打的他们不敢往水边跑了,见到姐姐就跟见到夜叉一样乖乖听话。


    临河小学从年初三一直忙到元宵节。


    学校除去教师宿舍、学生宿舍、老师办公室外,还有四十六个教室,目前也只有一层的十四个班级的桌椅板凳全了,二楼的二十八个教室目前还空着,施家村的木匠已经在赶工赶点的干活,还是不够,临河小学建的太大了,教室太多了,要的桌椅板凳也太多了。


    现在许明月按照每个班级四十个学生来安排,学校新开的,也就一个年级,但分为七、八岁班,九、十岁班,十一、十二岁班和十三、十四、十五岁班。


    年龄越大的孩子,他们接受起基础知识的速度可能也相对快一些,还有一些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可能读不了两年,就要说亲嫁人了,这一点许明月还不能阻止,因为如果不让她们毕业说亲的话,她们可能连最开始进学校的机会都不会有,甚至十四、五岁她们家里还愿意送她们来上学的人家,本身就极少,因为女孩子长到十岁开始,就已经是家里半个劳力了,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除了在挑担子上差上一些外,其它方面都能顶得上家里一个壮劳力了。


    到元宵节之前,基本上临河大队、建设大队、和平大队该来报名的学生全都来报名了,人数意外的多,尤其是女孩子,几乎全都是冲着中午免费吃一顿,每个月五斤糠米来的,大山里出来的学生却极少。


    许明月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嫌离的太远了,读书不方便,哪怕在宣传的时候反复告诉他们了,学校里可以住宿,依然没有多少学生来。


    一直到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那天,才一下子涌过来许多山里的孩子。


    原来,许明月他们宣传的时候,是正月十六开学,正月十三、十四报名,可他们在大山里出来一趟太远,太难了,就直接等到了正月十六开学那天,那家里几个娃全部打包出来,丢在了临河小学门口,然后就等着领糠米了。


    临河大队别的不多,就是每年生产的粮食多,说给糠米,就真的给糠米。


    学校大门口两边的两个教室,一个是做了门卫室,目前是开了个小门,作为发放糠米的地方,一边是学校临时的报名办,十个新招的小学老师们各有一个办公桌,两两一组,负责登记这些孩子们的报名问题。


    老师们不组合工作,完全没办法工作,不光是大山里的人说话口音,五个知青老师听不懂,就是临河、建设、和平三个大队的人,语速稍微说快一点,五个知青老师就完全麻爪了,一连崩溃的喊:“说慢一点,你说慢一点,你说你叫什么?戚……戚什么?戚月是吧?”


    他旁边的本地老师对本地有哪些姓氏门清,一听‘戚’就不对,在一旁用蹩脚的普通话翻译:“不是戚,是钱!钱yue!yue材的药yue!”


    第230章 第 230 章 这些知青老师们是听半……


    这些知青老师们是听半天才听懂一个字, 听到最后,他们已经不管了,除了姓一定给他们搞对, 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了算。


    主要是很多女孩子根本就没有名字,很多都大丫、大妹、招娣、带娣的喊, 好些的, 例如‘草丫’, 名字里至少还带个草字,便可以记下名字叫‘孙小草’,可叫小花小草的也特别多, 把登记的名单一看,一串下来,除了姓不一样, 女孩子们名字大同小异,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报完名事情也没完, 临河、建设两个大队的小孩报完名就被他们的父母领回去了,可远些的和平大队和更远的大山里的孩子, 晚上就要住在学校的宿舍了。


    光是和平大队和大山里出来的学生,加起来就有一百多人,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男孩子, 女孩子只占到两成。


    不是大山里的人不愿意把女孩子送出来换糠米, 实在是没有了, 她们生出来就没有活着的权利。


    不到三十个女生, 被老师们排成两队,带去剪头发、洗头、洗澡。


    几乎每个小姑娘头上都有虱子!


    男孩子还好,头发短,虱子好除, 女孩子都是长头发,这要是睡在集体宿舍里,今后这集体宿舍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了,被子、衣服上得全是虱子。


    虱子可不只是吸血,它们咬在身上,头皮上,还钻心的痒!


    所以这些女孩子除了洗澡外,还得剪头发。


    小点的女孩子还好,老师让她们干嘛就干嘛,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已经知道爱美了,她们知道自己过两年就要嫁人,死活不愿意剪!


    学校的校长目前是由许家村的老村长代理着,本来是想安排孟福生兼任的,孟福生不愿意,村里但凡还算能写会算的,不是被许金虎当初带到了蒲河口,就是后来被带到了水埠公社,许红荷又太过年轻,高中都还没毕业,当个老师还行,当校长还少了些资历,没办法,就只能把老村长请出来。


    老村长当年好歹是正经上过私塾的。


    老村长别看六十多岁了,身体却健朗的很,眼不花耳不聋,不光嗓门大,脾气也特别大,对那些不愿意剪头发的女孩子们说:“不愿意剪就叫她们滚!把糠米都拿回来!在学校不听老师的,她们是想干什么?有免费的学都不愿意上,那活该一辈子烂在泥里!”


    知青老师们听不懂老村长的话,当地的女孩子们可都听得懂,被老村长那暴躁的脾气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就这么眼泪汪汪的被老师们带走,将她们的长辫子剪了。


    发的糠米都已经被她们的父母带回去了,她们是不可能再有糠米还回去的,况且她们很多都是带着照看哥哥弟弟的任务来的。


    有了第一个被剪头发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叶甜虽听不懂老村长的话,却能感受到老村长身上的气势很凶,吐了吐舌后,安抚着那些抽泣的女孩子们:“放心,我来给你们剪,保证把你们剪的好看!”


    她其实也没有剪过头发,却有审美在,给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女生剪的头上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头,齐耳的短发,剪到眉毛以上的刘海。


    这样的头发其实还是长,不利于除虱子,但相对于长发来说,这已经算好的了。


    老村长看到还是不满意,对叶甜她们几个女知青说:“留什么头发?全都剪了!头发剪了难道不会再长啊?被子上染上虱子算谁的?”


    这要不是冬天,他全部让她们剪成光头!


    对老村长来说,有虱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原本他不应该这样大惊小怪,可这是许明月的要求,为了学校的学生宿舍,大兰子那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批粗麻布和棉花被子,那雪白的棉花被子,虽说薄了点,可那是新棉花啊,就这么给了这些丫头、小子睡了,这新被子新被单,谁舍得给它染上虱子?


    只要想到这么好的被褥上染上了虱子,老村长就心痛!


    学校在建设之初,就是仿造蒲河口监狱,建造小学的建筑工人也是和当初建蒲河口监狱的是同一批人,学校和蒲河口监狱除了楼层低一点,窗户大一点,没有瞭望塔外,基本没什么不同,不光有厨房、宿舍,连集体大澡堂都有,洗完澡直接就进有大炕的宿舍烘烤头发。


    被剪完头发的小姑娘们被叶甜、李欣、闫春香等几个女老师分批带到大澡堂内洗澡,没有莲蓬头,只有一只只的木盆,大些的孩子还好,七八岁的小姑娘洗头洗澡还需要老师们在一旁辅助,不是她们自己不会洗,是怕她们洗不干净。


    浴室内一块块没有味道的乡下土肥皂在竹制肥皂盒里,这些肥皂并不是许明月车里刷新出来的精油皂,她车里每个月只能刷新一块精油皂出来,自家都不够用,更别说分享出去了。


    这些肥皂全都是供销社买的,粗是粗了点,能洗干净就行。


    就这样的土制肥皂小姑娘们都是头一次使用,洗在身上滑滑的,身上的陈年黑垢被用丝瓜囊搓洗的一干二净,皮肤都搓红了。


    搓干净后的她们只觉的身上、头上像是轻了十斤一般,感受都非常新奇,洗完后也不让穿她们自己原来的衣服,而是发下来的‘校服’,也就是一件干净的粗布麻衣,还是米白色的,日常家里有人去世,用来戴孝的那种。


    可即使是这样的麻布衣裳,也是她们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穿到的新衣服,是只属于她们自己的新衣服!


    她们拉着自己身上并不合身的新衣服,又满足又好奇又爱惜,第一次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美好的期待。


    原本,她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混那顿免费的午饭和每个月的糠米的。


    女孩子那边老村长看不见,男孩子这边老村长却是看的真真的,见到这些小子大正月的,一个个的‘披麻戴孝’,看的眉梢眼角直抽抽,觉得很不吉利。


    可不吉利也没法子,许明月的车里每个月倒是能刷新出来很多阿锦的旧衣服,可这些旧衣服她根本就不能拿出来,哪怕是同一件旧衣服,刷新多了,拿出来,要是每一件连衣服放久了有黄渍的地方都一样的话,鬼都知道有问题。


    刚开始她还藏在家里的衣柜里,后来让高顺给她打了一条小船,在大河里找了一个面积一百多平的小岛,小岛因为太小,位置又太偏,连偷偷摸摸上去养鸡鸭的人都没有,许明月就借着上面两三米高的蒿草的遮掩,将每个月车里刷新的衣服、帐篷等物放在这座无人的小岛上。


    不光是小岛,就连山里她都找了个山洞,藏了许多东西。


    她一直在想,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将东西拿出来一部分。


    这些东西藏起来不用,永远都是垃圾,可要是能找个理由拿出来,给这些山里的孩子们用上的话,那就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好东西。


    主要是这事她不能和别人说,只能自己操作,别说她不会改衣服,就算会改,她一个人也干不完那么多的活。


    这次送来的孩子太多,女孩子还好,总共都不到三十人,很快就洗完。


    男孩子那边人数太多,又调皮的很,一堆人在一起就难免会打闹,也幸好有老村长在镇场子,不然更难管理。


    人手不够,老村长就叫了村里的一些妇女来帮忙,小孩子调皮,老村长是真打,手里拿着根竹棍,对着调皮小子们的屁股就是一顿胖揍,并虎着脸喝骂:“到了我这里,就要服我的管,谁要是敢不听话、胡闹,我连你们爹妈都打!”


    临河大队许家村的赫赫威名不是虚的,再调皮的男孩子,一看到老村长,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再也不敢闹了,尤其是那些大些的,已经懂事了的男孩子,他们可都晓得许家村的‘野蛮’的,许家村的男的在公社里当革委会主任,许家村的女的在蒲河口当劳改干部,谁敢不听话,就把他们抓到蒲河口做劳改,挑石头!


    洗完的孩子们,被老师们领着进了宿舍的大炕上并排的躺着,顺便烘烤已经被擦干的短发。


    他们全都好奇的看着这个结实坚固的长方形房子,摸着身下温暖的大炕,还有些男孩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你摸到了没有,这石床是暖和的!”


    “这床好大啊!”


    “这被子是新的吧?都是新的哎!”


    “你摸摸这垫的被单,也是新的,全都是新的!”连下面铺的稻草都是新的!


    哪怕他们是男孩子,在家里也很少能穿到全新的衣服,更别说崭新的棉花被子了。


    山里的地多珍贵啊,光是种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来给他们种棉花啊!


    女孩子们躺在温暖的炕上,身上盖着新的棉花被子,看着结实的宿舍,雪白的墙壁,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一直到她们迷迷糊糊的睡着,她们还不自觉的笑着,想:“我做梦梦到了天宫哩!”


    天宫是雪白的,一点都不冷,像睡在云团里一样暖和。